阙天佑许久未回族里,午时后,竟然意外返回到族中,阙金宝惊喜之余,赶忙将人请到客室里,招来族人给姑姥爷上茶。
二人坐于暖塌上,阙金宝忙问“姑姥爷,您这次回来,可是有什么事”毕竟国师忙得很,一年只有祭祀先祖的时候,才能回来一次,今日还没到祭祀先祖的日子。
阙天佑饮了口热茶,捏了下胡须,他道“七日前,太子离世,我转动玄天鉴,在摘星阁观了七日天象。”
他顿了顿“大聂,唉,眼下危矣。”
“什么”阙金宝放在膝上小胖手,听得抖了下“不不会吧这还没过年呢,就要危了难道是太子皇上夺嫡”
太子已经死,皇上听说伤心过度身体不好卧病在床,半月未早朝了,其它四位皇子,难道这么快就要斗起来了
阙天佑长叹一声,他身着金白两色的国师服,显然是从宫里匆忙赶回来,衣服都未来得及换。
“具体如何,看不分明,但恐怕撑不过二日,今日尤其凶险。”
“今日那”阙金宝想了下,若是夺嫡,也不可能这么快,难道一夜之间改朝换代他道“姑姥爷,这宫中出事,可是与我们阙氏有关与你有关”
按说夺嫡,无论谁做皇帝,姑姥爷不会这么急匆匆赶回来,唯一可能就是此事,会牵扯到阙氏一族的安危。
“这不止关乎阙氏,更关乎天下,恐怕是大聂灭国之祸啊,不过,你也无需太担心,此事还尚有一线生机,只不过这生机”他算来算去,竟然落在了阙族的头上。
怎会如此,他想来想去,阙族上下能解此灾祸,逆天改命之人,恐怕都只有那一人,他才会急急地赶回来。
“我这次回来,一是让你通知族里,这些天不要随意外出了,当年此地布下过一些风水大阵,可祛除邪气,若真出事,族人待在族里更安全一些”
“这好办。”阙金宝道“我会让他们都待在族里,那姑姥爷,另一件事是”他小心地问。
姑姥爷自从做了国师,很少会突然返回族中,但每返回一次,必有大事,实在是让阙金宝心惊胆颤。
“你还记得,七年前,白衣为什么被送往罗煞城吗”阙天佑问他道。
阙金宝立即道“白衣小时难养,动不动就吐血,吓得我半夜睡不着啊,然后我便亲自去隐仙谷请回了燕荔阳燕前辈,求他来给白衣看病,是燕前辈说,白衣转世而来,会有二道劫,前两道需到七海之地,以七大天水之力,镇压二灾,直至十七岁方可回归。”
“那你记得,他还说过什么”阙天佑摸着胡子沉凝道。
“他还说,他说”阙金宝想了下,“哦,他说,此行若顺利,便可祛除命中前两大劫数,但还有一劫,乃是白衣的天命之劫,他也没”办法。
说完,阙金宝停住,看向阙天佑。
阙天佑什么都没有说,只叹气一声,道“这次
大聂的劫难,很可能要应在白衣身上,她现在可在府里,我要见见她,跟她说说这件事。”
阙金宝立即站起来,“我这就叫她,二宝,二宝”
“来了来了,族长什么事”一个年纪不大的族人跑进来。
“白衣呢,白衣呢”阙金宝急得后面那句直接用吼的。
二宝道“小祖宗她,她下午坐马车与元樱出去了。”
“什么谁,谁让你们,让祖宗出去的”阙金宝一着急就结巴,“出出去,你不告诉我一声,走多久了”
“元樱说要去京城逛逛,走了,走了一个时辰了。”二宝缩着脑袋道,是祖宗嘱咐说,莫要一点小事就吵到族长,她一会就回来了。
“哎呀。”他急得原地打转,“不用想,她肯定是去九王爷府了,不行,不行。”他对二宝道“你派人去九王爷府,现在,立即把人给我接回来,就说国师来了,要见她,快点去”
阙天佑得知白衣不在府中,当即脸色一变,立即掐指,手指不断地在各个指段上点着,他虽无法直接算出白衣的命,但他可间接去算大聂的命运。
大聂的命运若变了,白衣便危矣。
阙金宝的目光盯看着姑姥爷,只见阙天佑坐在那儿,一动不动,闭目算了半刻钟,手终于停了下来“大聂的一线生机,就是白衣。”
“白衣此行去京城,大聂在。白衣不去京城,大聂亡。”
阙金宝连声急道“那白衣呢白衣没事吧,她会怎么样能渡过天劫吗”
阙天佑眼中隐有水光,他仰头看向那虚无缥缈的天道“这是天命,我们凡人谁也改变不了,最后这一道天劫,亦是她这一世下界的使命,此劫之后,她将归于天地。”
归于天地,那便是,那便是
“呜,呜呜”阙金宝一屁股坐在了塌上。
“白衣我的小白衣啊。”他坐在塌上,嚎啕大哭。
太子已薨,太子之位便空下来了,不出七日,便有人蠢蠢欲动,七皇子听说父皇砸了他的大聂江山图,他吓了一跳,好在父皇将那玉室中所有玉都砸了,并不只针对他送的江山图,他这才松了口气。
今日特地又带了一件精致玉器过来,乃是一件轻巧秀丽,薄如蝉翼,亮似琉璃的薄胎玉器。
用碧玉雕的一件石中玉兰,一块墨色石中,生出了一枝碧绿兰花,浑然一体,叶片镂空最薄之处,薄如蝉翼,甚至细如头发丝,乃是精品中的精品。
他立即拿来给父皇献宝,来表自己的一片孝心。
七皇子聂昶,是几位皇子中,对皇位表现得最有野心的一个,他自觉,自己不比任何人差,且剩下四位皇子,五皇子年纪大了,八皇子小时读书便平庸,乃碌碌无为之辈,老九,人煞之身,如何能掌皇位,只有他,有野心,有报负,还有孝心。
如今太子已死,这太子之位,怎么也该轮到他了吧
文婴帝坐在书房紫
檀座椅上,只七日时间,他便瘦了一大圈,脸上也生出皱纹,老了十岁的样子,他日日受那文竹君的磋磨,却拿他毫无办法,精神受侮辱,身体亦受折磨,如此这般,每日还要服用五粒清煞丸,可即便如此,他也能感受到,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他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
偏偏这时,七子聂昶带着一件玉器,来拜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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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婴帝往日见玉心喜,如今看着那玉兰美玉,尤其是碧玉之色,仿佛是勾魂的地使,要索他命一般,他眼睛红血丝密布,是了,就是眼前这个儿子。
送他那幅大聂江山图,让他陷入如此凄惨的境地,就是他,将那西丰的主君文竹君,千里迢迢送至他面前
他目光阴鸷地看着他,一个儿子将毒药藏在玉中,要送他上西天,另一个儿子,将藏着天灾煞物的玉,送到他面前,使他成了人煞。
害得他如今人不人,鬼不鬼,他们该死,他们都该死
七皇子聂昶,一展衣袖,对着上首的文婴帝道“请父皇安。”说完起身“近日,儿臣寻到一件精美玉器,乃是罕见的石中玉兰,雕工精湛,可称鬼斧神工,特意带来给父皇瞧瞧。”说着,他让人将玉器放到案上,那人退下,那人斗胆瞧了眼文婴帝,吓得浑身一抖,腿发软地退了出去。
七皇子也看向文婴帝,他愣了下,父皇难道真的病了,不是假的这一病,可瘦多了,不但头发白了一丝,皱纹也明显得很,这般看来,倒真有些垂垂老矣的样子。
“父皇,父皇”他见父皇只盯着他,久久不说话,他便唤了两声。
实际上,是那西丰的妖君,正在说话,那妖君道“文婴帝君,你这儿子,可真孝顺,就是他,千里迢迢将吾从青花山,带了出来,一路带到京城,送到你面前,吾看好他,欣赏他,他可是吾的贵人,吾最应感谢的人,就是他,待吾夺了你的命格,吾就封他做太子。”
文婴帝心中恨极,望着这个平日里好争斗勇,张牙舞爪的儿子,他当太子他也配老大至少还有勇有谋,老七他是个什么东西。
他是个什么货色外烂中干的东西。
“父皇,这盆玉兰,是否合父皇心意”聂昶虽觉得今日父亲看起来,有些奇怪,但见父皇从桌桌前站起身,走过来,似乎要看石中玉兰,他急忙问道。
“好好好,我儿孝心一片,天地可鉴,看来,这太子之位,朕是得要传给你了。”说着文婴帝伸手拍了拍聂昶肩膀。
好一幅父慈子孝的画面。
聂昶微微一惊,他没想到父皇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父皇要让他做太子这是多么美妙的一刻,他想了千遍万遍的事,竟然成真了
他听入耳中,除了欣喜若狂,便是欣喜若狂,嘴角都控制不住了,本应谦虚惶恐一番,可他向来张扬惯了,得到了父皇的肯定,他控制不住自己,立即揖礼。
当下反应,便是他真实的反应“父皇可是说真的父皇没有逗儿臣儿臣多谢父皇”
文婴帝眼底血红,他瞪着他你以为我会这么说你做梦
太子之位,皇位,我就是给老五,给老八,给老九,我也不会给你,你这个什么也不行的废物,你以为这些年,你私下做的事,朕不知道朕知道的清清楚楚,你是如何勾连江湖匪徒,追杀老九的你私下炼人煞,竟然还将人煞带入宫中,留在身边当侍卫,你真是胆大包大啊,聂昶,朕赐你死十次八次都不足惜”
聂昶听到此言,瞬间从狂喜跌落谷底,他站在那儿,听着父皇一件件地数落他,以及那句你这个什么都不行的废物朕皇位给别人,都不会给你。
他开始全身发冷,心底绝望,他是没想到,他做的所有事,会被父皇看在眼中,父皇,这是监视了所有皇子可他更没想到,父皇竟然厌恶他至此,如此口吐恶言。
“你知不知道,朕最厌恶的,就是你这种人太子的葬礼上也能笑出声,你算个什么东西”
聂昶脸色涨红,从父皇说他不配,说皇位给谁都不给他时,他就知道,他的希望破灭了,直到他骂他算个什么东西。
他突然大吼“我算个什么东西哈哈哈。”他道“父皇,你不看看你自己吗你厌恶太子,厌恶我,是因为我和大哥,都想做皇帝你认为我们是跟你抢皇位可我们不过是想父皇你多看我们一眼,我们是想当皇帝,可有错吗有错吗”
“父皇你说我在大哥葬礼上笑,可是父皇,我是学你的啊,你当年杀自己兄弟的时候,不也是,笑着的吗”
“我在大哥葬礼上笑,可我做为兄弟,仍去送走大哥一程,可父皇你呢你连葬里都没去,大哥,是真的惨啊,做了二十年的太子,沦为大聂的笑柄,其实,最贪图皇位的,根本不是我和大哥,是父皇你啊。”
“你霸占在那皇位上,让大哥从一清秀少年郎,苦苦等到自己垂垂老矣,想来,那滋味不足为外人道,大哥怎么死的你以为我们是傻子吗父皇,没有人傻,心如明镜啊,就像我们知道,你当年,是怎么杀死不愿意传位给你的”
你的父皇一样
聂昶的话没有说完,他慢慢地低下头,看到一只手,穿过了他的身体,接着那只手一抽,他腹部出现一个血洞,顺着那只手,他看向手的主人,是他的父皇。
聂昶瞬间一口血喷了出来,他想过,反正自己皇位无望,大不了被贬出京城,甚至被贬为庶人,若没了皇位,做什么都无所谓,但他却没想到,他会死在这里,死在父皇的书房里。
“父皇,你”好狠啊,他看着文婴帝,最后倒在了地上。
文婴帝愣神地望着自己的手,沾满血迹的手,沾满七子血迹的手“不,不是我,是你,是你这妖君,你杀了朕的皇子。”
“呵呵,文婴帝君,你自己动了杀心,却又怪在吾身上,呵。”文竹君一直不断地刺激着他“文婴帝君,你可真让吾刮目相看,你这一生杀兄,杀弟,杀父,杀妻,杀子,当真精彩绝伦,甚是心狠手辣,也甚
是可怜啊。”
“你闭嘴,你给我闭嘴,不,我没有,我没有”文婴帝一手的血,看着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聂昶,“不,这不是做的,这是我做的,不不不,不是我做的。”
他杀人,但他从未亲手杀过人,甚至用手伸进了儿子的身体里,那温热,烫得他失去了理智。
“不,不”
“文婴帝君,这一切,都是你做的,都是你一手做的,你怕什么,你本杀人无数,杀人如麻,亲人杀绝,就连最爱你的人,最后也离你而去,这世上可有人真心对你,呵呵,难怪你的太子,恨你入骨,想要你死,你的七子心里瞧不起你,亦盼着你死,你所有儿子,虽然嘴上不说,早就想你死想很久了,就像你那七子所言,你,就是个贪心皇位之人,死死霸着那个位置,就是该死,人人都想你死,文婴帝君,你为何还不死”
“你闭嘴,你闭嘴”文婴帝脸色一变,一口血喷了出来,又开始了,又开始全身撕裂一样痛。
他抖着手,将药瓶拿出来,一连倒入二颗腥红的药,全部吞入口中。
外面的太监听到声音,以为父子两人吵起来,一时未敢进,待里面无声了,他们才借着端药,开门进去。
“皇上,该吃药了。”
结果,一眼就见到地上满身是血的七皇子,太监吓得啊了一声,手里的热茶落在地上,摔个粉碎,外面的侍卫与其它几个太监听到声音,冲了进来,全都吓软了脚。
大太监腿都软了,他看见什么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皇,皇上,竟然把七皇子给杀了。
文婴帝喘息着,药效终于发作了,疼痛减去,他低着头,看着那些围在他面前的人,那妖君的声音还在脑中盘旋,“快些啊,文婴帝君,不能让他们知道你亲手杀了皇子,传出去,你这一代明君的名声就要不保了,会被人写进史记中,流传于世,后世人会称你为千古杀子掏心之帝,呵呵,快杀了他们吧,杀了他们,快杀了他们,快杀”
文婴帝那一瞬间,仿佛失去了神智一般,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眼晴一翻,竟变成绿色的瞳孔。
他将墙上的一柄剑拔在手中,冲了出去。
“杀,杀了他们,杀死他们,杀”
大太监吓得趴在了地上“皇,皇上,莫要杀我,莫要杀奴才,奴才还要侍奉皇上,皇上”他话未说完,文婴帝那柄剑,便穿过他的胸口。
“皇”大太监死死望着文婴帝,嘴中流出了血,倒在地上。
杀了大太监后,文婴帝短暂地又恢复神智,他看到陪了自己了二十年的福公公,哽咽一声“阿福,阿福”
“啊”他捂着头痛欲裂的额头,明明已经吃了二粒清煞丸,为何还会痛为何,还会痛。
他一张口,又一口血喷出来。
文婴帝身体摇晃着,手里提着剑,在满是死人的大殿,“救我,救,救我”
元樱赶着马车,一路到了九王府,阙
清月掀开厚帘,拽着衣摆下了马车,元樱扶着她,随后搓了下手“这天儿可真冷啊,是不是要下雪了。”今年,一场雪跟着一场雪,虽说瑞雪兆丰年,但也没有这么下的,路上的雪还未化呢。
阙清月身披青色披风,站在王府门前,对元樱道“去敲门。”
“好咧,管家管家,我们来了”元樱伸手狂敲。
阙清月转身,看向皇宫的方向,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路上的行人马车依旧,她放下心。
开门的是王府里的小厮,认得元樱与阙清月,管家也跟着出来了。
“元樱来了,呵呵,快进府里。”
接着他又一脸笑容地迎出门来,“阙姑娘,累了吧府里有热汤呢,进去喝一碗。”殿下可是嘱咐过了,阙姑娘若来,要待她比待殿下还要周到才行,这样,阙姑娘才会多来王府,这殿下喜欢人家的心思,连下人都瞒不过了,在管家眼里,这阙姑娘已经是未来王府的主子,当然得提前讨好了。
阙清月看向管家,笑了一下,然后迈上台阶,还未入门,便问道。
“吴叔,王爷人呢”她问。
吴管家道“刚才宫里好像传来消息,王爷急急忙忙进宫了。”
“出了什么事吴叔可知道”
“具体什么事,王爷也没有说啊,是个小太监过来通知的,那小太监我瞧着,吓得脸都白了,说话都是哆嗦的,也不知是何事,王爷连话都未留一句,就走了。”
阙清月低头想了想“那管家可见过二七”
“见过,他与殿下一起进宫了。”管家说完搓了搓手,“阙姑娘,还是进府里说话吧,这天儿,太冷了,我看着要下雪。”
阙清月转过身,看向远方,心头总有种不详的预感,宫中到底出了什么事希望不是文婴帝出事吧。
鹿二七与刘司晨二人在皇宫门口,走来走去,他们本想随九王爷一同入宫,却被拦在外面,如今皇宫封禁,谁也不能入宫。
“这宫里到底什么情况啊刘司晨”鹿二七急,虽然事情他都与东方青枫说了,但是刚说完,宫里就出事了,看样子,还是大事,莫不是,文婴帝
鹿二七跟殿下说的事,刘司晨在旁边也都听到了,他此时,也有些忐忑不安。
其实他也不知道内幕,“那小太监,是我们殿下宫中的耳目,倒是机灵,我也只听到他说宫里出事,好似皇上杀了谁”
“皇上杀了谁”鹿二七问。
刘司晨看了看周围,然后小声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听说,一个时辰前,七皇子入了宫,一直没出来。”
“皇帝,杀了七皇子”鹿二七握着扇子看向刘司晨。
“我猜的,否则,还能有什么事让小太监慌里慌张地跑出宫来,找我们殿下”
东方青枫一人进宫,太监说文婴帝在宫里大杀四方,疯了。
他握着刀,直接朝文婴
帝的书房寝室快步走去,路过文英殿时,周围竟然没有人守着,他继续向里走,拐弯,便看到地上二二两两的尸体。
有太监的,宫女的,甚至,还有侍卫的。
文婴帝虽平时爱护身体,但他不会武,怎么杀得了这么多的人,甚至侍卫也未能逃过一剑穿心。
想到鹿二七说的话,他加快了脚步,直到看到倒在父皇书房外的福公公,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早已咽了气。
怎会如此他看着福公公,这可是陪在文婴帝身边二十年的公公,他停在了门口,最后,深吸气,伸手推开书房的门。
文婴帝全身是血,剑已经被他扔到了地上,他站在书桌中间,摇摇晃晃,听到有人进来,他回头看去,是九子,聂裴枫,枫儿,他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悦之色。
“枫儿,你来了”
东方青枫目光落在书房里那具尸体上,老七聂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枫儿。”文婴帝恢复了些神智,看着这个他唯一挚爱的女人,给他生下的孩子,是他这一生,最在乎,也最得意的儿子。
东方青枫看着文婴帝,他心中有痛,他道“父皇,为何你为何会这样,难道你”你真的已经是人煞了吗
文婴帝眼中亦流出泪水“枫儿,你杀了我吧,我快不行了,你杀了我,我身上是西丰的主君,文竹君,他藏在大聂江山图里,上了我的身,我已经控制不住他了,他现在是半步灭世,他,他”
文婴说着,口中吐出一口血。
东方青枫虽看着冷酷,但其实,他是极其重情之人,见到父皇吐血,他将刀换手,快步上前,一只手扶住他的胳膊,“父皇,你冷静些,平静下来,我给你进入灵台的方法,你打坐,不要被那妖君影响控制,父皇”
文婴嘴边有血,他看着他的九子“晚,晚了,枫儿,父皇这一生,做过很多错事,但做得最正确的事,就是当年,保住你母亲,让她将你生下来,枫儿,父皇快不行了,他要吞了我命格,成就灭世,你快杀了我,快啊”
文婴帝伸手拉住他,“我就算现在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了,我根本控制不住煞物,枫儿,拔了你的刀,插进我的胸口,将它连同我,一起,一起死,大聂,不能毁在我的手里,我文婴君,就算有天大的错,但我不背,灭国之祸,枫儿,拔刀,拔刀”
东方青枫握紧了拳头,看着文婴帝,这个他曾经恨过,想过,怨过,遗忘过,又爱过的父皇。
他眼中含泪,伸手握住了刀柄,但仿佛手心有汗一般,又松开,父皇不愿意背灭国之祸,他又何尝愿意背这杀父之名,就在他的手,在刀柄握了松,松了握,要拔刀之时。
文婴帝又一口血喷出,就要倒下去,东方青枫松开握刀的手,立即扶住他“父皇你”
“你”
他的话顿住,他的身影顿住,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
一只冒着
绿光的手,插在他的腹中,而东方青枫的手,在异物入腹痛楚时,他已经反应极快地握住了那东西,那东西,不是旁物,那是文婴帝的手。
“你”
那只手带着他的血,抽了回去,虽并未贯穿他的腹部,但足以让他重伤。
剧痛使他捂着腹部,一下子跪在地上,血不断地从伤口中流出来,阵阵温热。
文婴帝此时退后一步,倚在了书桌前,仿佛如一个真的疯子般,胡言乱语,两位国君,共用一个身体般,疯了般的抢夺,他忽而大笑,“哈哈哈,文婴帝君,你看看吧,你杀了你最疼爱的儿子,杀妻杀子,灭国之祸,你是千古罪人”
又忽而吼道“我没有,是你,是你这妖君,把身体还给朕。”
他又道“你杀了这么多人,你如何跟天下人交待如何祖宗交待,如何与大聂百姓交代”
忽而又道“不,我没有,枫儿你相信我,不是我,是他”
他脸色一变,不屑地道“文婴帝君,你看看,你口口声声的枫儿,流了多少血,都要被你杀死了,你却还在推脱,他不会救你的,没有任何人会救你这样一个无情无义之人,他会跟你其它皇子一样,恨你入骨,恨不得你死。”
“不,不”随着文婴帝的一声绝望的惨呼。
他的神魂终于在文竹君逼迫进攻之下,彻底破碎,他的命格亦被文竹君得到,文竹君贪婪地吞噬掉大聂君王命格的那一瞬间。
困住他二百年的桎梏,这一日,终于打开,在打开的那一刻。
天地变色,万物腐朽,他仰天长呼“吾文竹君今日成就灭世,灭世一出,万煞朝拜”
在他一声高呼后,一道绿光冲天,无尽的绿色雾气瞬间遍布皇城,向四周散去,所到之地,所有怨魂,皆瞬间入煞,天灾进灭世境,他所在领域之内的所有怨魂,将与他一起,同时升阶,这便是灭世境的威力,亦是所有煞魂的机缘。
镇伏司上空十万怨煞,在绿气冲荡之后,瞬间化为十万二煞之物,阵阵腥风闻之令人欲呕。
最先遭殃的,是镇伏司里的所有人,那些煞物带着仇恨冲向下方的镇伏司,几十个奇门异士,被煞物撕成碎片,只来得及发出死前的惨叫声,最后,连一具全尸都没有。
半跪在地上的东方青枫,已身受重伤,腹部血流不止,可他看到文竹当着他的面,成就了灭世,唤醒万煞,灭世一出,大聂所有的人,都会死。
东方青枫从不在乎大聂人是死是活,他早已做自己身死的准备,可是,他爱的人,就在大聂,就在皇城不远的地方,所有人都能死,但她,不能死。
有人曾杀一人,去救一城。
但他,愿舍弃自己,只为救一人,他不顾身上的伤,拔,出天斩刀,冲向文竹君。
“蛟龙出”那头被他锁在他体内的蛟龙,再次冲出体外。
他同归于尽之势,冲向灭世,一道绿光与一道白光,瞬间撞在了一起。
管家见阙清月站在门前,望着皇城,迟迟不进府,他劝道阙姑娘,殿下不会有事的,你先进府吧,屋子里暖和,外面太冷了,别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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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清月这才“嗯”了一声,捏着披风转过身,正要随管家离开。
皇城那边,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加杂着龙鸣声,只见皇城上空,一条青蛟在绿云中一闪而逝,接着,整个文英殿,坍塌了。
那一道剧烈的撞击,连同皇城门口的刘司晨与鹿二七,也遭了殃,光是冲击之力,便冲得他们摔出去百米远。
摔得连吐二口血。
这蛟,这气,分外的熟悉。
阙清月立即转回身,急急望向皇城,那是东方青枫,白光是东方青枫的龙斩刀,那蛟龙,是他身上的那条煞龙。
他,又使出了这招同归于尽。
这道撞击的风,四处散开时,到达王府时,没有那么大的冲击,却也是一股凌冽的寒风,吹得人头发乱舞,身袂飘飘,所有人都在躲避这道寒风。
阙清月却站在风中,眼中有泪,她知道,他不在了。
因为灭世,并没有消失。
皇城之上,数之不尽的二煞,如黑雾一般,冲向皇城,冲向皇城之外,冲向四面八方。
因为数量太多,煞气充斥天地间,整片天空都不再光明,天地间所有景物,都笼罩上了一道幽冥绿气,皇城内外,开始传来惨叫声。
几瞬间,京城中,遍地残破肢体,到处都是,如同人间地狱
元樱飞快地跑到阙清月旁边,挡在她前面,管家和小厮见到此景,已经吓得坐倒在地。
阙清月她推开元樱,望着眼前的一切。
她知道,终于来了。
从她出生,十七年间,她曾无数次望着天空,想过,她是为何而生,为什么会是别人的转世,既然转生,那她第二次来到这世间,是要她做什么别人有天命,那她的天命,又该如何呢
在此时,她终于明白,她身具月盘,积累功德,逆天改命,这些种种,原来,皆是为了这一时,这一刻。
这,便是她这一世的天命。
灭世一出,大聂百姓,会死,她的族人,会死,她的爱人,会死,她认识的所有人,鹿二七,刘司晨,元樱,都会死。
阙清月或许会为了这天地间的生灵,牺牲自己一人,可在这时,这一刻,她不是为天地生灵,她是为她朋友,为族人,为所有她认识的人。
更是为了,她爱的人。
为他一人,她愿意救这一城,一国,一世。
她转动了月盘,到了功德五十万大关,月盘的第四轮,终于动了,这也是人间界能转动的极限,剩下的,便不是人间界凡人之身,能转动的了。
当月盘转动的那刻,功德疯狂抽取,但五十万功德,不够,阙清月满头的黑发,瞬间如雪一般,变白了。
天地颠倒,时光倒流。
这就月盘的第
四轮,时间逆转。
无数的人,由死转生,血染的街道,恢复整洁,倒塌的皇城,全部复原,刘司晨与鹿二七从百米外,瞬间回到皇城门口。
天空之上,滚滚黑雾全部消失,露出了上空的光亮。
而皇城中。
原本与灭世同归于尽的东方青枫,一个恍惚间,他重新,再一次,站在了文婴帝的身边。
书房的地上,仍然躺着老七的尸体。
文婴帝嘴角有血,他苦苦哀求,“枫儿,父皇这一生,曾做了很多错事,父皇亦悔恨过,但做得最正确的事,就是当年,保住了你母亲,将你生下来,枫儿,父皇快不行了,他就要吞了我的命格,成就灭世,你快杀了我,快啊”
“我就算现在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了,我根本控制不住那煞物,枫儿,拔,出你的刀,将它插进我的胸口,将它连同我,一起,杀死。大聂,不能毁在我的手里,我文婴君,就算有天大的过错,但我不背这灭国之祸,枫儿,拔刀,拔刀”
东方青枫闭上了眼睛,手中白光一闪,一柄雪白刀刃,毫无迟疑,面对面地穿进了文婴帝的胸口。
文婴帝闷哼一声,倒在他肩上,他的下巴放在了他最爱的儿子,宽阔的肩膀上,他笑了,“枫儿,若再来一次,朕绝不会,让你和你娘,去蟠龙山”
最后的庄字没有说出来,文婴帝便闭上了眼睛,连同他身体里灭世,一同死去,死的时候,还能听到文竹君那不甘的怒吼。
东方青枫手微抖地握着刀柄,他轻轻地松开,手环住父皇的肩,“父皇”眼泪,落下来。
他听到了一道声音。
“哈哈哈,东方青枫,你的心境破了我以为我要等十年八年才会有机会,没想到,才几天你就不行了,哈哈哈,你竟然亲手杀死了你的父亲,这杀父之感,滋味如何啊你的刀,正插在父亲的胸口上,你可有一丝痛苦啊,不,东方青枫,你不必开口,我知道,我都知道,你痛苦,你若不痛苦,我又怎么会出来,哈哈哈”
一条黑龙在东方青枫体内肆虐,仿佛出宠的鸟。
“唔”东方青枫口中,溢出血来,但他很快稳住心神,将父亲放到了地上。
他知道,他其实已经死了,死在灭世的手中,可他又活了,这世间,唯一能做到死而复生,逆转生死的人,只有她一个。
只有她一人。
她来了,她就在城内。
白衣,可这不是黄泉,不是天灾,这是灭世,她用了什么代价,扭转了时空,白衣
他将最珍惜的斩龙刀,留在了父亲的身上,转身踉跄地冲出皇宫。
时光回转,元樱从王府里冲出来,她见到了祖宗,刚才还一头秀丽黑发,瞬间变白,一口血吐了出来,在倒在地上前。
被冲过来的元樱接住,“祖宗,祖宗你怎么,头发呜。”
阙清月靠在元樱肩上,看着她,声如蚊蚋道“带
我走,不要,不要回阙氏。”她不想族人担心。
元樱看着祖宗的样子,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她哽咽道好,好,元樱带你走,祖宗,要要去哪儿。”
阙清月目光涣散,她用力地看着远方“找一处,没有人,山青水秀的地方,有河,有树。”
“好,好。”元樱点头答应“祖宗说什么,元樱就应什么。”
说着,她将祖宗背了起来,背到了车上,不理管家的呼唤,坐上马车,抹去眼泪,拿着马鞭狠狠地抽向马,“驾”
一夜过去,天亮了。
昨日的一切,像做了一场恶梦,大聂普通百姓,将昨日那一幕,当做一场梦,不愿再想起。
毕竟,第二日太阳升起,又是忙碌的一天。
也有很多门派中人,清楚的知道,昨日,灭世降世,大聂灭亡之际,有一高人,逆转了时间,保住了大聂王朝,救了他们所有人。
这种世间传说的神通,流传下来的,寥寥无几,最有名望的,是阙氏的先祖,阙朝歌五百年前施展过,但据说,阙朝歌施展过后,便离世了,阙朝歌已死去五百年,但她有转世之身,便是阙氏如今的那位转世祖,阙清月。
一日间,无数名门正派的人登门拜访,却未见到那位转世祖,只见到了那位阙氏族长,以及全族上下的族人,他们眼睛都是肿的,怒瞪着他们。
这些人亲眼所见,无数族人,跪拜在祠堂里,整夜为祖宗祈福,磕头,只求祖宗归宗。
可是,祖宗没有回来,一直没有回来,再也没有回来。
白衣从此消失了,元樱,亦不见了。
阙世的转世祖可能凶多吉少传言,流传出去,无数道门中人,玄门中人为感谢她,向阙门送上救命礼,通通被阙金宝丢出门外。
他不要钱,他要白衣回来,白衣没有死。
郊外的一处小山,山中有一条小河。
旁边是一间空置的猎人草屋,草屋前,一棵干枯的树下,有把简陋的摇椅。
一白发女子,躺在摇椅上,身下垫着锦被,身上盖着厚厚的披风。
白樱取了火烤热的馒头,她跪在摇椅边,抖着唇道“祖宗,你,你就吃点馒头吧,你已经一夜没吃东西了。”
“祖宗,外面那么冷,这河水都冻住了,没什么好看的,我们不看了吧,回屋里好不好,我升火,暖和。”
“呜呜,祖宗,我背你去找大夫吧,我去找东方青枫,让他找御医给你看看,好不好”元樱几乎祈求地蹲在摇椅边小声地说。
祖宗终于动了动,她没有回答任何一个问题,只是虚弱地开口“元樱。”
元樱边哭边将耳凑近她,“祖宗,你想说什么,你说。”
“给我梳梳头吧。”
“好,好”元樱哽咽地从怀里掏出玉梳子,像往常一样,给祖宗梳头发,可是以往一头柔软的黑发,现在却是一头银发,她握都不敢握。
握在手中,手都是抖
的,元樱就算再傻,也知道,祖宗这是,这是伤了寿命,寿命将尽了。
梳了多久,她就哭了多久,待梳好了头发。
想看清春是金色锁链写的我那迷人爱娇气的转世老祖第 60 章 共白头吗请记住域名
她蹲在自己做的简陋的摇椅旁,仰着头看着祖宗。
阙清月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发白,只有唇间有一抹红,唯有眼神还算清亮,她望着那条不会流动的小河。
是她说,要看河水,元樱才做了摇椅背她出来。
可是,没有河水,只有冰。
若是春天就好了。
“元樱。”
“呜,嗯。”
“原来,我能活一百二十岁呢”到了如今,阙清月方知道,为什么月盘周围会有闪烁的星星,早年无聊得很,她还数过,是一百二十颗,现在,一颗也无了。
她寿命走到了尽头,看着灵台暴涨五百万功德海,一眼望去,无边无际。
可真是,功德无量啊。
可,她就要死了,就要与这世间,缘尽于此。
她的使命,她此生的天命,已经完成。
“祖宗,一定会,会长命百岁呜。”
元樱难过地低下头,可是从今日之后,再也无人会摸她的头发,唤她元樱,莫哭。
“元樱,莫哭。”
“我们,终会相见的。”
很远的地方,传来鞭炮的响声,今日,是岁首,本应该在族里吃糕饼。
不知何时,雪,从空中落下来。
下雪了。
阙清月望着天上雪,想起了,上一次大雪的情景,她的手,艰难地转了最后一次扳指,“天上雪,马上人。”
还有扳指内,他最真心的祝福长命百命,福寿绵长
“告诉他,我走了,不后悔。”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
从此再也没有声音。
“祖宗啊”元樱跪在地上,抱着这个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人,陪着她长大的人,教她长大的人,在无人的山中,嚎啕大哭。
这时,从山顶,下来一人,在听到元樱的嚎啕哭声时,他脚下一趔趄,差点摔了一跤。
“哈哈,东方青枫,你爱的人,她死了,你竟然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好可怜啊,东方青枫,最后一个爱你的人,也离你远去了,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过就把命给我吧。”
东方青枫稳住自己,置若罔闻地向河边而去。
河边,他与白衣,有过许多回忆,他为她捉过虫,掏过鸟屎,赶过马蜂,她曾气不过,追着他打,二人绕着河边跑,此间种种,皆仿若昨日。
他走到元樱背后,盯着摇椅上的人看,一把推开元樱,他伸手握住白衣的手腕,许久,才放下。
他平静地道“你哭什么谁说她死了,她还活着,你去找鹿二七,他手中有一颗宫里的秘药,九转还魂丹,能救她,你去取来。”
元樱听到后,当即从地上爬起来“真的真的我马上去,我去。”说着,连鹿二七在
哪儿都没问,便冲了出去。
元樱一走,东方青枫才缓缓地会倒摇椅旁边,他转头看着仿佛在摇椅上睡着的人。
她还是那么迷人,白发,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容颜,只会衬得她仿佛如谪仙一般。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他靠着她,望着溪面,自言自语“上一次下雪,我送你入京,这一次,又是这样的雪,我却要送你离开,白衣”
他眼圈红了,“你一直在信中,劝我,将来要做个好皇帝,要保大聂江山,呵呵,我从来不想做皇帝,我也从不在意这大聂江山,但你让我做,我为你,愿意去做,尽我之力,保这大聂江山。”
“可白衣,你却离我而去,你不守誓言,说要做我的国师,没了你,这皇帝,我要它何用,这天下,这江山,又与我何干”
“若可以换,我愿用这一切,换你归来。”
体内的煞龙,已从青色,变化为黑色,它马上就要再次由蛟过龙门,化龙飞天,它狂笑“哈哈哈,东方青枫,你的心境漏了,父皇被你亲手杀死,如今,心爱的人也死在你面前,你还坚持什么呢,把命给我吧,全了,一切就都了结了,一切痛苦就都没有了”
东方青枫仿若未闻。
他道“白衣,你总跟我说功德,让我积累功德,我知道,你的功德比我多得多,你想让我也跟你一样多,呵呵,才会让做那大聂国君,可你不知,功德对我而言,这有何难”
他咽下喉间一口血“你只知,做皇帝,能积累百年功,你却不知,还有一种,更快积累功德的方法”
青龙在他身体疯狂肆虐,它似乎终于明白东方青枫要干什么,它吼叫,它狂舞,不断地摧残着这具身体,摧残着东方青枫的意志“东方青枫,你敢,你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东方青枫任它肆虐自己。
毫不反抗,整个人已如风中烛火。
他伸手,小心地将摇椅上的人,将那一头银发靠到自己肩膀上,让她倚着自己,就像睡着了一样。
“那西丰主君要吞噬父皇命格,进阶灭世,可我又何尝不是呢,我体内的蛟龙,化龙之时,又何尝不是另一灭世,呵,我若一日灭掉两灭世,白衣,你说,我这算不算功德无量啊”
“你敢,东方青枫,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我有何不敢呢父皇被我亲手杀死,白衣,也离我而去。”
他搂着人,用这双眼晴,替她看这最后一眼天地,最后一眼人间山河,最后看一眼,这场扬扬撒撒的冬雪。
“山河远阔,人间烟火,可惜,无一是你。”
说完,他的手便猛地向胸口一拍,将整颗心脉震碎。
血,从他嘴角涌出来。
“呵呵,他,朝若是,同淋雪,也算,此生,共白”头。
说完,东方青枫环抱着人,无声地垂首。
雪落不断地落在两人身上,很快,便积
了一层,无人抚去那雪花。
直到元樱找到一路赶来的刘司晨和鹿二七,向他讨要那九转还魂丹,才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九转还魂丹。
鹿二七突地一句糟了快回去”
待到二人来到茅草屋的枯树下,远远看到,二人靠在一起,一动不动地坐在河边。
周围,白茫茫的一片。
元樱疯了一样,冲了过去,一下子跪倒在地,嚎啕哭泣。
一声“祖宗”久久回荡在山林之中。
刘司晨亦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殿下,殿下呜呜,殿下”
鹿二七站在那里,扇子缓缓从他手中掉落雪中。
这场雪,下了一天一夜,离开了很多人,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七皇子惨死,九皇子疑似杀了文婴帝后失踪,最终,五皇子聂庭登上皇位,继续大量制煞,两年后,被人煞反噬,刺死宫中。
九大镇守史借此带兵谋反,各方势力趁机崛起,朝代更迭,国号轮换,战乱不断,煞物横行。
二十年后,一隐世族人出山,族人中一年轻男子,名为李元,自小胸怀大志,要带领族人下山打天下,立志当皇帝,二十年后,他以平民之身,结交天下豪杰,以仁义之心立世,无数英雄追随于他,终建立新的王朝,改国号为元清。
李元登基后,一手扶持阙氏,元清王朝出了五代国师,皆出自阙氏,元清帝常说,他的恩人,就出自阙氏,国号元清中的清,便取自恩人名字中的一字,以纪念恩人的恩情。
至于什么恩情,说起来,不过是当年恩人无意间来到他们族中,走时,留下了一袋金豆,他带着族人下山撞荡,什么也不懂,若不是那袋金豆,他们恐怕没饭吃,没地方住,要沦为乞丐,何谈天下,谈志向,这不是大恩是什么
不过也有族里人说,元清帝自小就喜欢跑去祠堂看那位恩人画像,最喜欢族人说起恩人往事,还说,他出生时,恩人还见过他。
恩人的画像,气质迷人,容貌清美,元清帝登基后,每日都要看上一遍,喜爱异常,连后宫的嫔妃,气质上都有二分神似,皆是懒洋洋。
得李元庇护重用,太悟阙门自此绵延千年,族人福不绝。
祖宗走后,元樱再未下过山,一直住在山上为祖宗守陵,鹿二七下山七年,收了不少徒弟,完成了黄老门掌门的遗愿,后来他将掌门之位传下去,收拾一番,也跑去山里,与元樱一同守着。
刘司晨每隔二年,会上山与二人重聚,战乱十年后,不知去向,不知生死。
国师阙天佑活到一百零八岁,才与世长辞,阙氏族长阙金宝,在战乱时,为保族人与产业心力交瘁,撑到二十年后,阙氏又出了一位国师,他才大笑二声,一声不负先祖,闭目离世。
东方青枫与阙清月的陵墓,并排在一起,立在溪边树下,面朝溪流,背靠青山,每年春夏秋冬,景色变换,风景独好,若祖宗还活着,看了定会喜欢。
元樱每日都会清扫陵墓,换水换吃食,五十年后,鹿二七先行离世,她又独自生活二年,一日清晨,白发苍苍的元樱,打扫完墓后,她对着祖宗石碑,跪下嗑了二个头。
“祖宗,元樱再不能陪伴你了,元樱去了。”说完,倒在了陵墓前。
十年,百年,千年过去,此地,化为尘土,再无痕迹。
也许无人再记得他们是谁,但山河依旧,春暖花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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