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6:23
祂低头,凭着神的直觉,轻而易举地发现了藏匿在祭品耳朵里的、小小的、肮脏的蛊虫。
真是不敬。
在神的视线落在耳畔时,祁易安就立刻绷紧了全身的神经,意识到祂发现了什么。
出于某种故意纵容蛊虫寄生、并控制自己身体的自知之明,祁易安的第一反应是心虚,还有些忌惮。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自己一直扮演着一个无力、无助的羔羊,那么在这样的表象之下,就算是神也不一定能注意到他的小心思。
祁易安默默垂下眼帘,借着发丝的遮挡,一边紧张地任由神祇轻轻触碰他的耳廓,一边小心地用眼角视线继续盯着画卷中的情况以便做出反应。
忽然间,神祇的手指又从他耳畔离开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纤细、也更轻柔的触碰,一缕缕,缓慢而霸道的
是、发丝
猜到了是什么在耳朵上动,祁易安一下瞪大了眼睛。
明明是缪斯之神,头发丝竟然用来做这种事情
他敢怒不敢言,越是想去忽略,耳朵的触感就越是敏锐,哪怕是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出那银白圣洁的发丝如何如同活过来的毛绒尾巴,轻轻爬进了他的耳洞,朝着深处探索、触碰。
他从小到大,只是按部就班的学习、生活,除了自己的小拇指和挖耳勺,就从未有任何其它的东西碰过耳朵深处,此刻却被这一缕纤细的头发丝搜刮了一通。
阵阵的颤栗冒出,他痒得不行,恨不得用拳头锤死谁,却又不能乱动。
像是感觉到了威胁,耳朵深处的蛊虫竟然本能地躲闪起来,并试图朝着他耳朵的更深处钻去。
一阵尖锐地疼痛让祁易安控制不住地痛呼出声,下一秒,发丝终于抓住了深处的蛊虫,刺了个对穿的同时直接勾住,将整个豆子大小的肉团带了出来。
“我的信徒”
祂自认为做了正确的事,像是安抚一般,用手掌覆盖在祭品修长白皙的脖颈处,阻止他下意识地挣扎,将痛苦隐忍的青年压回白色的祭台上,“仪式、继续。”
直到这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金色的符文已经遍布了他的全身。
祁易安的浑身都缓缓冒出了冷汗,又因为金色的符文微微发烫,冷汗迅速在身上化作白烟蒸发。
他的手指死死扣在祭台的边沿,咬着牙齿忍住了刻入灵魂的痛痒。
差点忘了他竟然差点忘了,他一直在这里面对的不是普通nc,是副本boss,也是这里唯一的邪神。
对于寻常的道具也好,金手指也好,痛觉从来不会永久消失。
他之前以为,只要痛觉回来,他就不会感觉这么痒,不会这么难以忍受,可现在,直接烙印在灵魂上的痛楚是有了,那种麻痒却未消失,宛如酷刑般折磨着他的身心。
倒计时5:20
金色的符文已经刻画完毕,灵魂的深处仿佛都在尖叫,皮肉却滚烫无比,祁易安只感觉眼前不断滑过不属于自己的幻象,仿佛在眨眼间看到了走马灯飞速跑过,双目的瞳孔骤然紧缩,又刹那间扩大放松。
就像是短暂的一生在几秒内看遍,偏偏一切的细节又无比清晰,仿佛身临其境。
他要死了吗
祁易安感觉到心跳飞快,连呼吸都快不受控制,忍不住有些后怕。
但很快,他又在心底否认了这个猜想。
还不到时候。
仪式还没有结束,仪式关键的两个道具也还没到手,这位邪神不会轻易让自己死去。
所以,刚才的难道是
他冷汗津津地扭头,看向身上的邪神。
一种直觉告诉他,就在刚才那短暂的几秒里,自己短暂的人生被里里外外翻了一遍,轻松程度犹如略读了一本薄薄的书。
真是个奇怪的神。
这难道也是神秘仪式的一部分吗
祁易安翻过身来,祭台之上,只要他不逃跑,这样的小动作是被允许的。
符文刻画过后,仪式来到下一步
尖锐的指甲滑过祁易安的手腕、脚腕,划开了细细的伤口。
伤口的位置,甚至避开了符文的线条,很快,温热的血液流淌而出,一滴、两滴从祭台上流淌而下,汇入那些不断流淌的清水中,化作丝丝缕缕的红色线条,朝着神殿四周蔓延。
以祭台为中心,红色的花纹化作神纹模样,为只有白色的神殿空间再次添加了一抹鲜艳色彩。
这下真的有点棘手了
祁易安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但伤口的出现,让他想起了古老的祭祀仪式上经常出现的环节放血。
他试着抬手,眼前的神祇坐在祭台边的台阶上,上半身仿佛守着深爱的恋人一般,温柔地趴伏在他身旁,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也看着那些从他的血管里创造的鲜红图案。
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指引着,血线爬下台阶,来到神殿,又一根根汇聚在一起,沿着神殿周围白色的石柱向上攀爬,为上面的雕花覆盖上红色的点缀。
祁易安知道,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抬手,缪斯之神并未阻止他,于是他轻轻碰触了神祇的手臂。
等等
这个触感
祁易安一愣。
这个触感太过熟悉,以至于让他一时间连最简单的逻辑不敢相信。
光滑、冰凉的,犹如大理石一般的触感竟然和他碰触到画卷中的石像那时候一模一样。
难道
倒计时5:01
操场上,正在校长与师生们乱做一团时,喻良吉及时赶到,将快要暴走的校长按住了。
此时的校长已经明显是怪物而非寻常nc,喻良吉丝毫不留手,有力的招数和攻击尽
数奉上,不让他再闹出更大的乱子。
然而,他也只能压制住校长,已经无暇再去顾及,也不想顾及那些乱跑的nc们了。
校园内的石像旁,a与阿青打作一团,他们都意识到了石像很可能就是找到神笔的关键。
阿青力不敌阿鲨,不过几个回合败下阵来,浑身都是重伤,可即便如此,仍然拼着最后的力气,试图将这个石像击破。
如果只是普普通通的石雕,此刻早就该破裂了,可到现在都完好无损,就说明她找对了方向
一次、两次的尝试依然无法在石雕上留下痕迹,阿青焦急万分,只想第一个拿到神笔。
下一刻,就像是奇迹发生般,一道金色的裂痕出现在了石像的胸口。
“成了”
她不明白裂痕是如何出现的,只知道这就是希望,惊喜地朝着裂痕处猛烈攻击,想要将缪斯的石像击破。
a也看向了那道裂痕,不耐地啧了一声。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快把这阿青搞定的时候出现异变
倒计时4:33
祁易安躺在祭台上,身上不断流出温暖的鲜血,生命值也随之不断下降,脸色却反而浮着薄红。
他的手覆盖着自己的鲜血,在面前的神祇胸口挠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那痕迹犹如刀子留下的划伤,贯穿了整个胸膛,又像是画卷中浓墨重彩的一比,画出了刀枪不入的神终于遭遇背叛而留下的伤痕。
他的手依然只是普通的手,没有带着任何利刃,也不带任何道具、金手指,仅仅是那样的轻轻一抹,就令神祇的身上出现了真实的伤。
这一刻,哪怕是缪斯之神也出现了瞬间的怔愣,缓缓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那并非人类的结构,缪斯之神的身躯只是一个空壳,裂开的皮肉之下,依稀能看到跳动的红色心脏,那原本属于祂信徒的心脏,带着温热的体温,此时此刻也竭力温暖着祂的全身。
缪斯之神抬头,看向了祭台上的人,
“信徒”
祂的声音仿佛从远处而来,又空洞得仿佛在脑海回响。
“叛徒”
哪怕没有连贯的句子,祁易安也能听出,祂是在质问自己。
你究竟是我的信徒,还是为背叛而来
就像是当初,系统的提示出现时的那样,给了他两个非黑即白的选项。
是得到一切并为祂献祭自我,还是背叛祂并一无所有地逃跑。
祁易安深深凝望着他的神,忽然开口道,“我哪个都不是。”
正如他推测到的那样石像与缪斯是一魂双体,只不过一个是本体,一个是再造的复制品,身为神灵,祂是特殊的,也是刀枪不入的。
想要摧毁石像,就要摧毁缪斯,反之亦然,恐怕要是出现了不得不打boss的时候,石像也会成为关键。
缪斯不倒,石像便刀枪不入。
这是校长选择用石像来藏匿神笔和第一画卷的理由,也是那两个选项同时出现的原因。
之所以系统会让他做出选择,是献祭还是逃跑,不是为了告诉他现状,而是恰好证明了,他在这个祭台之上,在这样的现状内,无论是献祭自己,还是背叛神祇,都是可以办到的事。
就好像找到神笔和画卷是可以办到的,背叛也是可以办到的。
而方式,就是现在这样
像神祇在他身上刻画那样,用自己的鲜血,在神的身体上画出新的伤口。
随着神纹的逐渐完整,他被共享了神的视觉,神操控画卷、留下神迹的能力,那么现在神纹彻底完整,他也有理由像这位缪斯之神一样,拥有以鲜血为墨,落笔成真的权能。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他成功了。
以鲜血为墨,他画出的伤口也成为神祇身上真实的伤口,让石像同步出现了裂痕。
直到这时,才是系统让他做出选择的真正时刻。
找到了神笔与第一画卷,把这些交给邪神,完成献祭的仪式,还是借机重伤邪神,一无所有地逃走。
祁易安看向一旁的画卷里,随着他在神的身上涂抹出更多的伤口,石像上的裂痕也逐渐散开,分崩离析。
随着哗啦啦的声音响起,整个石像都开始崩塌。
与此同时,画中世界崩塌的倒计时也陡然开始加速。
倒计时3:13
石像崩塌,终于露出了被镶嵌在里面的神笔与第一画卷。
祁易安在祭台之上,生命值已经下降了一半。
他看着眼前受伤的神,瞧见那漂亮的躯体里肉眼可见的金色血液,忍不住觉得祂有点可怜。
如果有机会,真想再尝尝神血的滋味。
画卷之中,他瞧见了神笔与画卷,a与阿青都瞧见了隐藏道具,并得到了提示,开始了搏命了争夺。
祁易安朝着那边抬手,在那两个道具上方轻点,继续用给自己的血来绘画,画出一只飞鸟,衔着神笔与画卷飞来飞去,左右躲闪,不叫那两人抢到手。
“让我猜猜,我的父神,你想让我继续献祭,还要这两样东西来完成仪式的最后一步,是为了什么”
祁易安意识到,虽然被自己重伤,但缪斯依然没有做出攻击的行为,或者说,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看到倒计时原本就只剩最后四分钟了,而那分秒的流逝,正是随着石像崩塌的瞬间开始加速,像是在着急地追赶着什么。
望着眼前的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在他第一次接触到这位神的指尖时,画中世界的画皮鬼们就集体开始大逃杀,那疯狂攻击所有活人的模样,与其说是暴走,不如说是面临巨大危机后做出的应激反应。
在他第一次接触缪斯之神,并把祂正式唤醒后,整个画中世界便开始了崩塌的倒计时。
连起来这些事件看待的话就像是邪神的苏醒便导致
了这一连串的反应,画皮鬼们仿佛早有预料,所以在最后的时刻挣扎。
而缪斯之神的力量被滥用,正是这些画中世界的由来。
为何祂的回归,代表着画中世界的崩塌
系统已经说过,祂是这个副本世界中最恐怖的存在难道是为了主持正义吗
祂醒来后,索要自己的心脏,索要信徒的献祭,索要曾经属于自己的神笔与画卷
与其说是邪神苏醒,画中世界就会遭受报应,倒不如说是祂正在一点点夺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一切。
而支撑整个画中世界的力量,正是祂被夺走最多的东西之一。
是神的血化作墨水,是神的力量被偷窃。
因为祂回来了,所以这些都要一一收回。
因为祂受伤了,所以收回一切的速度也要加快,倒计时也跟着加快。
祁易安望着祂的眼眸,缓缓闭眼,“找回一切之后,您又打算怎么办呢重复历史吗借给我您的左眼与心脏,也是为了借我之手,达成您的目的”
他想起这个学校的历史传说。
缪斯之神降临,将引起灾祸的画皮鬼封印到画卷之中,而后将画交给校长,嘱咐校长销毁画卷,便消失不见。
如果眼前的缪斯heihei真的成功得到了自己的献祭,用夺回的一切,以及一个虔诚信徒的灵魂与鲜血重回巅峰,历史也许就会重演。
我的父神heihei”
祁易安无害而虚弱地微笑着,沾着鲜血的双手像是索取拥抱一般朝着神祇伸过去,捧住祂的脸,将自己凑到神祇的面前,用低哑、眷恋的声线缓声诱哄,“我可是您最虔诚的、唯一的信徒了,我的鲜血为您而流,我的心脏为您跳动怎么舍得背叛您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越凑越近,手臂搭在神的肩膀,直到滚烫的呼吸能拂过鼻翼,举止如此亲昵,像是恋人间的呢喃。
于此同时,他背对着神的方向唤来画卷,用鲜血在上面画了一个门扉的形状,而后猛地起身,在神祇尚未反应过来的瞬间,一把推开了祂,转身冲入了画中。
倒计时2:20
祁易安冲入画中,却是从喻良吉从天台带到操场上的巨大画卷中又走了出来,直奔石像而去。
他浑身刻满了金色符文,正随着他从神殿逃离那一刻开始发烫、灼烧,可此刻却顾不得这么多了。
石像上空,千纸鹤一般的红色飞鸟受到他的感召而来,衔着神笔与画卷迎面低飞。
然而,就在他伸长手臂,就要接住那两个道具的前一秒,白色的发丝猛地从后方暴涨,缠绕在他的腰上,将他用力向后一拽。
千钧一发之际,祁易安摔倒在地,小鸟还想向前,却被另一只手一把攥住。
前方,浑身是血,狼狈不堪地阿青抓住了神笔与画卷,浑身都激动地颤抖起来,“我赢了是我赢了”
下一刻,噗地一声,她的心口处却被尖细的利刃贯穿,她
下意识想说,玩家不能自相残杀,仔细看去,却发现那利刃竟然不是来自a的匕首,而是前方的
白发如瀑,浑身都圣洁完美,从画中一步步走出的神祇面色淡然,不带喜怒,祂一步步来到久违的校园操场上,举止优雅,发丝却自行向前,抓住了逃跑的信徒,也杀死了胆敢抢夺圣物的阿青。
然而,尽管祂浑身都散发着令人不可直视、不可亵渎的圣光,属于神的躯体之上,却沾染着另一个人的鲜血。
鲜血留在了脸颊、脖颈上,留在胸膛,腰腹上,本该让祂看着凄惨狼狈的红色痕迹,此刻却平添暧昧,让人不禁遐想,这样的血,这样的痕迹,究竟是如何留在上面的,这世上怎么会有凡人敢这样放肆地触碰一个神
祂一步步前行着,祁易安从地上重新爬起,却丝毫不敢回头。
祁易安感觉力量在飞速流逝,情急之下,立刻切回了最初的人设吸血鬼伯爵德维克。
四肢的伤口立刻自行愈合,他的数值迅速翻倍,沾着血的伤口扯断发丝,让他再次向前跑去。
只要再快一点
只要拿到道具,然后离开这个学校
再一次的,掉落在地的道具被另一人捡起。
a反应迅速,在属于缪斯之神的白色发丝攻击而来的瞬间躲开致命伤,只在手臂上留下浅浅的皮肉伤。
他看了眼狼狈的祁易安,眉头竟然微微蹙起,罕见地没有带着笑意说话。
“你疯了吗”
直播间是真的疯了。
邪神走出画卷了啊啊啊啊
好可怕好可怕,我看了这么多副本,祂从来没有用本体走出来过完了这样是不是铁定打不过了
草,这么一想,祂会走出来该不会是因为早就得到了主播的血和心脏吧这规则和画皮鬼一样啊所以能像获得了生命力的画皮鬼一样走出画卷
要死要死要死
好耶,打起来诸君,我喜欢混乱
阿青的心脏被击穿,也想要那个道具,身体却已经迅速没了力气,倒在地上。
最后的时刻,她不甘心地拿起自己投来的黑色丝线,试图使用它。
“不我不会我怎么会”
传说中的,可以治愈一次致命伤,让玩家多一条命的稀有道具,在碰触到伤口后便自行动了起来,开始在皮肉之间穿针引线。
阿青看着,嗤嗤笑着,吐出一大口血,“我不会死我不明明我才是我才是最优秀的”
然而,那黑色的丝线虽然在尽力为她缝合伤口,在面对心脏上的大洞时,却忽然不动了。
来自系统的提示突然弹出,告知她,伤势超出治疗道具的使用范围,请尝试更高级的道具。
“不可能”
她用细小的,几乎难以被听到的声音不敢置信地说道,无力的身体几乎难以支撑她的动作,她抓着丝线的一头,终于惊恐地朝着身体深处塞去,却还是不管用,“不可能我”
逐渐模糊、逐渐变得黯淡的视线里,阿青勉强仰头,看向道具的方向如果能拿到神笔的话,一定也能创造奇迹,将自己的伤口抹去的,可是,被抢走了
不甘心
阿青体内的蛊虫母虫也感受到了她生命的流逝,忽然自身体深处躁动不安起来,一路啃咬着她的血肉,从心脏的伤口处爬出。
“竟敢骗我”
直到这时,她还有什么不明白,曲通途让她找的稀有道具从一开始就不在这个新人玩家身上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新人在故意骗她
好恨好恨
“如果”
她再次吐出鲜血,连话都说不完整,靠着最后不到十点的生命值硬撑着,视线已经彻底看不清了,“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你别想好过”
她感觉到了母虫爬出,一把攥住了母虫,将它在握在掌心。</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