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小说:爱财如命 作者:春溪笛晓
    爱财如命春溪笛晓

    第九十六章

    “西淀省”段斯年接到电话的时候, 正倚在太妃椅上闲适地躺着。越是需要思维集中, 段斯年越会让自己好好享受, 若不是下午还要去上课, 他甚至会倒上一杯红酒。段斯年薄唇微掀, 淡淡道,“那地方可不好弄。国内百分之八十的毒品, 都是从西淀那边运进来的, 徐家那愣头青一头扎进去, 现在都没消息。这里面水太深了, 还是少碰为妙。”

    “你不敢碰”郑鸿钧站在窗边,长着薄茧的手指摩挲着手杖上熟悉的纹路,“你不敢碰,那就算了。”

    段斯年这个年纪的人理应最受不了激将法,可他听了郑鸿钧的话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问道“他们威胁到你头上了吗我记得你小时候曾被你祖父送到金家住了几年, 没处出点情谊来”

    郑鸿钧五指微收,心底那只凶恶过人的猛兽仿佛又要被人送笼中释放出来。是的,他去金家住过几年, 作为两家交好的“人质”,以便让祖父完成他的“大业”。他的父亲和母亲也是在他被送走开始, 暗暗生出了反抗之心,悄然上了岸,成为某些人的暗线。

    可惜那些人根本不是东西,利用完他们就丢了。

    郑鸿钧极少去回忆在金家的日子。他并没有受到苛待, 只是被教会了一些正常人不该会的东西。哪怕他后来接触再多普通人,衣冠楚楚的外表下依然藏着野兽般的凶戾。最严重的时候,他看到只朝他撒娇的猫都想恶狠狠地拧断它的脖子。

    郑鸿钧说“情谊你与你祖父血浓于水,你对他有几分情谊我们这样的人,说情谊这种虚假的东西不是太可笑了吗”

    段斯年似乎被郑鸿钧逗笑了,隔着电话低低地笑了一声。他拿起随手扔在桌上的一对狮子头核桃,阳光映照下,核桃红得漂亮,纹路也清晰好看。这是段老爷子盘了许多年的宝贝,前些天他开口讨了,老爷子便给了他,气得那些家伙脸色发青。

    段斯年随手拿在手里把玩,漫不经心地说“你很会说话。我们既然是朋友,他要动你就等于要动我,当然不能忍了。你放心,眼下正是机会。老徐那个人啊,儿子在家的时候动不动就把他骂成孙子,现在出事了又急得上火,我正好帮他一把。”

    徐家出的事是秘密,不过首都几个家族基本没有秘密。段斯年随口给郑鸿钧透了底,让郑鸿钧这段时间配合着行动,既然要插手,那就好好合计。这事可操作的余地很大,成事了等于让徐家欠个大人情。

    这通电话打了将近一个小时,郑鸿钧结束通话后揉了揉太阳穴。比起段家其他上蹿下跳的家伙,这段斯年才是最可怕的,他选择上段斯年这艘船也不知是对是错。

    秋高气爽,层林尽染。一趟开往南华省的火车上,一对夫妇并排坐着,丈夫背脊挺直,怀里抱着个孩子,软乎乎、暖乎乎的孩子让他差点不知道手脚该往什么地方摆。妻子好笑地坐在一边,没有帮把手的意思。他们是军婚,一年到头见面的机会并不多,要上孩子也是意外,谁也没想到临行前一次放纵就会怀上。

    不过怀都怀了,自然是生下来好好宠着。

    妻子说“当时真是把我急坏了,好在有两个好心人拦下了人贩子。”她叹着气说,“我这一整年都不敢带小宝出远门,都没来得及登门感谢。这左等右等,等了这么久才等到你休假。”

    “对不起。”丈夫的目光满含歉意,“去年到今年总是临时有任务。”

    妻子也不是真责怪丈夫,抬手接过孩子,说道“小宝比我们记性还好,看到那份报道之后一直指着那报纸上的人喊姐姐和哥哥,要不然我们还得托人打听打听好心人在什么地方。”

    丈夫伸手揉了揉孩子的脑袋“我们小宝从小就知恩图报。”

    说话间,火车开始减速进站。妻子孙佳倩看了眼外面披着浅黄深红的山,下意识收紧抱住孩子的手,丈夫孟国庆搂住孙佳倩的肩膀,把孙佳倩和孩子都搂在怀里,说“别怕,我在。”

    孙佳倩心放回原处,转头朝孟国庆一笑“我知道,我没怕。”上一次在南华省丢了孩子,孙佳倩心里的阴影一直没散去,这次还是有丈夫陪同才敢再次踏入这个车站。

    孟国庆拥着老婆孩子走向出站口,碰上国庆佳节,南华省省城的人流十分庞大,前来观光旅游的人数不胜数。孟国庆一家三口走到外面的大广场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小孩子是最无忧无虑的,早忘记了上次过来的可怕经历,欢欢喜喜地说“哇,爸爸,妈妈,这里人好多啊”

    孟国庆与孙佳倩对视一眼,抱着孩子往外挤。那份报纸上写的正是方晨雨和关峻在开学典礼上的演讲,是半个月前的旧报纸了,也不知是谁用来包东西带到了他们家,孩子见了就认了出来。报纸上写有方晨雨的学校,他们准备先去学校问一问,看能不能问出两个好心人的住处。

    国庆期间学校放假了,学校非常冷清。门卫倒是没放假,依然兢兢业业地守在值班室里,旁边用老旧的水壶呼噜噜地烧水。听孟国庆说要找方晨雨,感谢方晨雨当时帮忙从人贩子手里救回孩子,门卫眼睛马上亮了,一个劲地夸方晨雨“晨雨那孩子啊,聪明又懂事,每次考试都拿第一,校运会还破纪录了。人长得好看,说话甜,心地也善良,我看门这么多年没见过更好的了。”

    夸完之后,门卫把方晨雨家和关峻的地址给了孟国庆夫妻俩,又忍不住问道“他们是两邻居呢,都一样了不起。回头你们会不会给他们送锦旗啊送的话升旗的时候校长会表扬他们的,虽然他们经常被表扬,不过谁会嫌被夸得多呢”

    孟国庆说“我们等会儿就去定制。”

    “那敢情好”门卫开心地说。

    同知巷位置很好,孟国庆一家人很快找到了。还没走近,他们就砍到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在巷口打羽毛球,白白的羽毛球在空中飞来飞去,几乎没有落地的时候。在一旁还坐着两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两眼冒星星地看着对打的少年和少女,时不时叽叽喳喳地夸“姐姐好厉害”“哥哥也厉害”“加油加油”

    孟国庆停住脚步,转头与孙佳倩对视一眼,从孙佳倩的眼睛里读到了同样的判断这两个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这两个人自然是方晨雨和关峻。

    方晨雨这人闲不下来,感觉自己膝盖完全好了,顿时又坐不住了,拉关峻和两个妹妹出来练羽毛球。打完一轮,方晨雨有点累了,挤到彤彤身边坐下。彤彤两眼亮晶晶,拿起水杯给方晨雨递水。

    方晨雨接过水喝了一大口,凑近往彤彤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付款。”

    彤彤也凑过去亲了方晨雨脸颊一口“找零。”

    曦曦看得又羡慕又妒忌,看了眼自己拿起水在喝的关峻,想象一下关峻亲自己脸颊的画面,吓得一激灵。算了算了,还是算了,那太可怕了,哥哥还是继续凶巴巴。她瞄向方晨雨好看的侧脸,第一百零八次想和彤彤抢姐姐。

    站在一旁等机会的孟国庆与孙佳倩抱着孩子走上前,说“你好。”

    小孩子正是好动的年龄,一下子看到三个小姐姐,马上挣扎着要下地,端端正正地站好,也学着孟国庆和孙佳倩问好“你好姐姐们好哥哥好”

    方晨雨和关峻有点讶异,没认出眼前的小孩,只觉得挺眼熟。

    孟国庆把自己和孙佳倩找来的原因说了一遍,才将手里的果篮递上去“因为我过去一整年都没机会休假,所以现在才找过来,请你们不要见怪。”

    “当然不会”方晨雨见小孩眼睛乌亮乌亮,看着要多机灵有多机灵,没有因为当初差点被拐走而留下阴影,也高兴得很。她说道,“你们不是本省人,不用特意过来的。当时那种情况,谁发现了都会伸手帮一把。”

    “也不是谁都会发现。”孟国庆说。

    方晨雨邀请孟国庆一家到家里坐。她没和杨铁头说起过这事儿,杨铁头听孟国庆说起才晓得方晨雨还救过个小孩。

    杨铁头暗暗剜了方晨雨一眼,意思是“看把你能得,什么闲事都去管”。

    方晨雨吐吐舌头,老实地没和杨铁头争论。管闲事这兴趣爱好,方晨雨从晓事起就有浓厚兴趣,一直都没耽搁过。

    三个小孩很快玩到一块,曦曦和彤彤都很有耐心,带着小孩在院子里玩这个玩那个,玩得不亦乐乎。关峻一直没怎么说话,等孟国庆夫妇决定留下来吃个午饭,他才压低声音和方晨雨说“你觉不觉得孙女士看起来很眼熟”

    孟国庆满身正气,长得浓眉大眼的,一看就很有军人的气质。相比之下,孙佳倩长得太好看了,尤其是那双眼睛,漂亮得像一汪温柔的春水,叫人看上一眼就忘不了。

    方晨雨原本只觉得孙佳倩长得可漂亮可漂亮,经关峻一提醒竟也觉得眼熟起来。她仔细回想着自己认识的人,忽然猛地抬起头来,有些紧张地问“孙姐姐,你家里的上两辈有没有人曾经去港城那边发展”

    孙佳倩一愣,没想到方晨雨会这么问。她想了想,说“我们家好像没人去过港城,不过听我爷爷说,我有个叔爷爷曾经出去闯荡,后来再也没了音讯,也不知是生还是死。怎么这么问呢”

    “我有个师兄,”方晨雨斟酌着说,“他的眼睛和你的眼睛很像。不过他身体不大好,才二十几岁,但头发一出生就是白的。他父母在他小时候就不在了,没留下关于家里人的消息,一直跟着他师父生活。”

    孙佳倩没想到还会遇到这样的事。她吃了一惊,说“我爷爷小时候常说我这双眼睛和叔爷爷很像。”

    方晨雨想过要帮乔照找亲人当“解铃人”,甚至还提议弄张照片或者画幅画去登报,乔照却摇摇头拒绝了。他自小病痛缠身,便养成了随遇而安的性格,他相信遇到方晨雨已经是他的幸运,再强求更多就是贪得无厌。

    方晨雨从来不会这么想。既然身边的人能过好,她自然希望身边的人好好的。虽然她不知道“解铃人”怎么能把乔照体内那个铃铛给取出来,不过孙佳倩真要是乔照的亲人那也挺好的,至少乔照不再是孤零零一个

    不必方晨雨开口,孙佳倩就主动提出要去见乔照。

    多宝居里,乔照正出门迎接徐大师到来。徐大师没说话,先咳嗽了两声,进了屋才抓住乔照的手,说“阿照,我前天与释空那家伙喝茶,他说你的转机到了”

    乔照没欣喜,而是皱着眉问“师父您受伤了”

    徐大师摆摆手“没事。我答应释空那家伙和他联手对付两个降头师,中间出了点岔子,不过问题不大,你不用担心。”他能算很多东西,却算不了亲近人的命数。他与释空斗了一生,难得释空求到他头上,他自然要问一问乔照的事。没想到一问之下,居然真的有转机。徐大师说,“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免得错过机缘。哪怕不能解决你体内的雨霖铃,至少也认回你的亲人。”

    师徒俩正说着话,门外出来一声清脆的叫唤“师兄”紧接着,方晨雨的身影也出现在门口。

    方晨雨看见屋里的徐大师,惊讶不已“师伯您也在啊”

    徐大师点头,刚想和方晨雨说几句话,看到方晨雨带来的人之后却硬生生把话收了回去。他和乔照相处最久,自然最清楚乔照的长相,孙佳倩那双眼睛和乔照的眼睛实在太像了,像得一眼看去就知道他们是一家人。

    观人无数的徐大师一眼就看出孙佳倩一家人与方晨雨身上的因果,不得不佩服方晨雨的运气。很多事情许多人终其一生都做不到,方晨雨可能只需要消耗一点点运气。

    这还真是巧了。

    亲人之间有时候非常奇妙,明明没有见过面,一见到对方却打心里觉得亲近。孙佳倩看乔照就是这样,她才刚当母亲没几年,正是母爱最泛滥的阶段,得知乔照自小没了亲人,也不知道父母双方家里还有什么人、来自什么地方,不由打心里心疼,拉着乔照反反复复问来问去。

    乔照不太习惯这样的亲近,但也能感觉到孙佳倩的关心和亲近。他从小被徐大师带在身边修习卜算风水之道,早养成了淡漠内敛的性格,对这种热情根本无法招架。

    很快地,两边就按表姐弟认了人。孙佳倩当场打了电话回家,和父母说了这件事。他祖父已经不在了,临去前还惦记着出去闯荡的弟弟,父母得知孙佳倩遇上了她叔爷爷的外孙,都激动得不得了。听到孙佳倩说乔照身体不好,孙父马上说“行了,不用说了,我和你妈这就过去,你们先不用回来”

    中午孙佳倩一家没去方晨雨家吃饭了,拉着方晨雨一起留在多宝居亲自捣腾午饭,轻轻松松做出了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味。

    方晨雨蹭过午饭就没再多留,和关峻一起走回同知巷。

    入秋之后路边的树木陆陆续续黄了叶子,方晨雨走在路上的时候叶子一片一片地往下飘,她一路上边捡些漂亮叶子边和关峻聊天,不知不觉就到家了。方晨雨笑着说“这几天我先不出去了,准备趁着假期给师兄你们织好围巾师兄你喜欢长一点的还是短一点的”

    “都好。”关峻说,“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来。”

    “我织得丑丑的也可以吗”方晨雨眨巴一下眼,讶道。

    “可以。”关峻说,“我会广而告之,说是你织的。”

    方晨雨“”

    总觉得师兄学坏了,真不知是跟谁学的:3」

    孙佳倩父母傍晚就到了,显然惦记着他们叔父留下的外孙。孙佳倩一家都是普通家庭,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晚上杀鸡宰鸭,好不欢喜。

    乔照没怎么享受过家庭的温暖,这下倒是一下子有了个大家庭。孙佳倩一家人在多宝居后面的院子睡下之后,徐大师找到乔照,问乔照要不要试试孙佳倩一家里面有没有适合当“解铃人”的人。

    “还是不用了。”乔照说,“现在我也没什么事,那些鬼怪根本不敢靠近多宝居。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如果他们知道得太多,一切可能就不太一样了。”

    并不是乔照喜欢揣测人心,而是许多时候人心是经不住考验的。比如何老和家里人反目就是因为他的特殊才能。何老子女总认为何老能轻而易举地赚大钱,为什么不愿意帮他们

    如果孙佳倩一家有困难,乔照是愿意帮忙的,但是他不愿意这份迟来的亲情掺杂太多东西。

    徐大师知道乔照向来有主意,叹息一声,不再多提。他说“也罢,反正有你师妹在,遇到什么都会逢凶化吉。”这不,他好不容易和释空交换来的机缘,方晨雨却轻而易举地带到了乔照跟前。

    乔照笑了笑,不说话。

    多宝居热闹了两天,孙佳倩一家便回去了。孙父孙母叮嘱乔照好好照顾自己,等养好身体可以到邻省走走,他们给他现杀一头改良野猪,那肉啊,可香了,炖上一锅能让你情不自禁地吃到打饱嗝

    乔照一口答应下来。

    人一走,天又下起了雨。秋天的雨不如夏天爽快,连连绵绵的,飘了半天才把地面打湿。见天气阴凉,没多少太阳,乔照准备转身去茶室喝杯暖茶,一抬眼,却看见一个拄着手杖的身影站在对面的树下。

    是郑鸿钧。

    郑鸿钧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朝乔照问好“挺久不见了,乔先生。”

    “是挺久不见了。”乔照说着,侧身领郑鸿钧入内。

    两个人转到茶室,乔照凝神泡茶,郑鸿钧放下手杖,拂去身上湿漉漉的水汽。他奇道“来时看见个和你有几分相像的人,是你的家里人吗”

    “对。”乔照言简意赅。

    郑鸿钧也不再说话。两个人和往常一样喝完了一壶茶,郑鸿钧便起身离开,永远不说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也不聊自己要去做什么,像是两个萍水相逢的茶友。

    乔照看了眼已经空空如也的茶杯,叹了口气。郑鸿钧这人很复杂,复杂到无法单纯地用善与恶去衡量,他有可能一念为恶,也有可能一念为善。幸运的是,他现在还是一个人,他心里的魔鬼还没有被释放出来。

    方晨雨专心呆家里织围巾,全家老小加上关峻的,她要织可多了。裴文静和姚薇薇听说她要织这个,也买了毛线过来凑热闹。知道方晨雨任务繁重之后,裴文静没要求自己也要一条,而是说“等我学会了就给你织一条”

    彤彤和曦曦见方晨雨她们都在织东西,搬了小板凳坐一边,拿起两根长长的毛线针有模有样地戳来戳去,也想学。

    方晨雨一个人教四个,速度也没慢多少,用不了多少时间就织完一条。裴文静的成果有点惨不忍睹,她在音乐方面什么乐器都会一些,一点就通,可惜在织围巾方面的天赋实在惨不忍睹,不管配色还是花纹都丑到不行。

    裴文静绷着一张脸说“我回去再练练。”

    方晨雨没敢说出关峻那句“丑丑的我也戴,广而告之是你织的”,怕裴文静气得不理自己了。

    国庆和中秋的假期很快结束,按照一高惯例,长假之后必然是一轮考试,免得学生放假玩疯了。方晨雨高二和孙志清分到了一个班里,早上一到教室,孙志清忍不住找方晨雨试探敌情“放假这么久,你是不是又完成了一轮复习”

    方晨雨已经把高中课程自学完了,就算立刻参加高考也不成问题。她说“没有啊,我和裴裴她们一起织围巾去了。”

    孙志清“”

    孙志清想摔参考书。

    方晨雨拍拍孙志清的肩膀,说“考试那么多,不用每次都这么紧张,学习之余也要放松放松嘛。”

    “我觉得你时刻都很放松。”孙志清忍不住说。

    “没有。”方晨雨坚决否认。

    孙志清被打击多了,对这种小打击已经耐抗多了,默不作声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啃书去了。方晨雨觉得孙志清这好胜的劲头挺好了,也坐下准备看看书。没想到她刚翻开第一页,就听到有人敲窗。

    方晨雨这周坐在窗边,靠着过道。她转头一看,只见外面秋日灿烂,关峻站在日光里,看着有些不真实。她起身走了出去,奇道“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关峻说“校长有事找你,叫我来跑个腿。”

    方晨雨一愣。她说“校长找我有什么事”

    “我看到李老师过来了。”关峻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就是李光头。”

    方晨雨惊讶。她说“李老师怎么会到我们学校来”

    “应该是为你过来的。”关峻说,“你可是拿了个冠军的,国际级的冠军,很多年都没出过了。”

    “如果师兄去的话,冠军会是师兄。”方晨雨说。

    两个人边说话边走,很快到了校长室门口。方晨雨敲门走进去,主动向校长和李老师问好。

    “我让校长找你来,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和首都大学签约。”李老师示意方晨雨坐下,开门见山地说明自己的来意,“你是我这么多年来带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如果你愿意的话,不用耽搁到后年参加高考了,明年就可以和新生一起入学。”

    方晨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她下意识地看向关峻,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又收回目光。想了想,方晨雨说“您是要我签约物理方向吗”

    “当然。”李老师说。如果不是想提前抢下方晨雨这个人才,他怎么会亲自走这一趟

    “那我不愿意。”方晨雨坚定地摇摇头,“我并不想走研究方向。”

    李老师皱起眉。

    “我的爸爸很早以前就在研究所工作。”方晨雨说,“在他眼里,研究比什么都重要。后来他的研究逐渐深入,经常一年、两年都不能回家。现在他又已经离开一年了。我很敬佩爸爸,也为有这样的爸爸感到骄傲,但是,我不想和爸爸走一样的路。在我心里很多东西都很重要,我做不到像爸爸一样认真投入。”

    李老师叹了口气,说“我明白了。”如果方晨雨是个容易冲动的女孩子,李老师还有把握继续游说下去。可方晨雨这番话说得太透彻,他没办法再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有的人选事业,为事业付出一生心血也不后悔;有的人选择家庭,终其一生都在想方设法保有心中最看重的东西。谁的选择都没错,只是可惜了方晨雨的天赋。

    关峻有些惋惜。要是方晨雨答应了,他们可能就能变成同届生了。不过方晨雨说得有道理,不仅方晨雨不会选择这个方向,他也不会选。比起专注于学术,他和方晨雨还有更多想去做的事,即便选了这个方向也不可能和真正的研究者那样专心致志。

    方晨雨拒绝了签约提议,李老师也不多留了,直接飞回了首都。方晨雨拍拍自己脸颊,转头问关峻“师兄,我以后会不会后悔啊那可是首都大学,我以前可想考了”

    “你想考肯定能考上。”关峻说。

    “那就承师兄吉言了。”方晨雨笑眯眯。

    晚上回到家,方晨雨把李老师过来的事给杨铁头讲了。杨铁头沉默片刻,点头说“拒了也好。”

    虽然有点可惜,但他还是不想外孙女和她爸爸走一样的路。不是说那不好,只是不愿意方晨雨吃那样的苦而已。说他小农思想也好,说他没有觉悟也好,他就想每天看到唯一的外孙女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等再长大一些,他想看她恋爱结婚;等她结了婚再过些日子,看着她生一两个孩子。到那个时候他就真的一点遗憾都没有了,可以安心蹬腿去。

    第二天一早,方晨雨早起去晨练。关峻高三后上课时间提早了,方晨雨没多少机会和他碰上了,晨练一般是一个人跑一会儿就回家。这天天有点阴,空气不是特别好,方晨雨绕了一段路到了转角处,看到一个孕妇扶着肚子靠在墙边,身体好些要往下软倒。她一怔,赶紧上前问“姐姐您怎么样了没事”

    孕妇看起来瘦得厉害,对上方晨雨关切的眼睛后连连摇头,说“没事,只是孕期反应有点严重,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她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看着随时会晕倒。

    “要不我送你去前面的诊所,那个诊所的医生很好的,我上次伤了腿就是在那里拿的药。”方晨雨建议道。

    “不用了,怀孕期间不能吃药。而且我这不是病,只是孕期反应而已。”孕妇想也不想就拒绝,站起来想扶着墙往回走。

    方晨雨劝不了,只能扶住孕妇说“那我送你回家姐姐你刚搬过来的吗住在哪里啊”

    “就在前面那栋楼,很近的。”孕妇说,“谢谢你了,小妹妹。”

    方晨雨说“不用谢,大家住的这么近,都是邻里,应该的。”

    孕妇眼神微微闪动,嘴里却和方晨雨说着怀孕的辛苦,前期吐啊吐,后期踢啊踢啊,生孩子不容易。到家门口之后她掏出钥匙,手却有点发抖,没法把钥匙插进钥匙孔。

    方晨雨说“我来开。”她接过孕妇手里的钥匙,把门打开扶孕妇进屋。屋里的陈设很简单,布置得不太温馨,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出租屋。她问道,“姐姐你家里没人在吗”

    “我丈夫不久前死了。”孕妇摸着肚子叹气,“他哥哥把我赶了出来,我只能自己出来租房。”她走到桌边坐下,拿起地上放着的暖壶倒出一杯水,“我一个人大着肚子,没精力收拾屋子,有点乱,你不嫌弃的话坐下和我说说话。”

    听到这话,方晨雨哪能立刻就走,她依言坐下,接过孕妇递来的水喝了两口。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水喝下去之后她觉得更渴了,又连喝了几口才把那种渴意压下去。她关心地问“他们怎么能把你赶出来呀”

    “有什么办法。”孕妇摇头,“他哥哥诬陷我出轨,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我在那个家就待不下去了。本来我想流掉这个孩子,但医生说月份太大只能留着”

    方晨雨正要安慰孕妇几句,忽然感觉眼前一阵迷蒙,孕妇的身影从一个变成两个、三个、四个她努力掐了自己一把,想让自己的视线变清晰,可惜与剧痛一起袭来的是更加难以抗拒的乏力感。

    “做得不错。”方晨雨失去意识前听到一把陌生的嗓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孕妇拿出个镣铐,把方晨雨的手反铐到背后,将她扔到长椅里,动作完全没了刚才的虚弱。她腆着脸看向房间里走出来的中年男人,渴望地问“金爷,您不如给我两份七号,我带她尝一遍,保证她会乖乖听话,您想怎么玩都行。”

    被称为“金爷”的男人用手绢擦了擦手,走到长椅前看着少女昏睡的容颜,瞧见那漂亮的五官,不由边隔着手绢抚触她的脸颊边赞叹“这么漂亮的孩子,这么快就上七号太可惜了。听话的孩子多得是,少了挣扎会少掉很多乐趣。”见一旁的孕妇露出失望又痛苦的表情,像扭曲的蛆虫,金爷冷酷地抬脚把她踹开,让人把昏迷的少女扛上车带走。

    方晨雨醒来时发现自己在颠簸的车上,双手被反铐着,眼睛蒙着黑布,无法分辨车子正开往什么方向。她努力想挣开手上的手铐,却发现根本是徒劳。

    方晨雨乖顺下来,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她脑海里回想着昏迷前发生的一切,发现自己踩进了一个恶毒的陷阱,这个陷阱用的诱饵是个孕妇,利用的是她的同情心。想到昏迷前听到的那把男性声音,方晨雨打了个寒颤,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厄运。

    “醒了”一只粗糙的大掌按上方晨雨的脑袋,“别怕,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你一定会舍不得走。当然了,你也不用走,这么多年来你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女孩。果然是白天鹅,又善良又美丽,谁看了都忘不了。”

    方晨雨不动。

    那只大掌也收了回去,除了她的手被反铐住、眼睛被蒙起来之外,男人表现得彬彬有礼,丝毫不像有什么歹心。

    方晨雨没到校上课,各科老师一走近教室就发现了。不过方晨雨是个乖学生,从来不会无故缺课,科任老师都默认她和班主任叶培汝请假了,也就没多问。班里其他人也一样,都以为方晨雨有事没来,也没想过去和叶培汝求证。直至叶培汝来上第三节课,才发现方晨雨没到校。他让孙志清先带读课文,自己回办公室打电话到方晨雨家询问是什么情况。

    方晨雨起得早,晨练完有时会往家里带早餐,有时学校有值日会直接去学校。今天正好是方晨雨值日,一般来说方晨雨会提前去学校,因此杨铁头没见着方晨雨晨练完回家也不觉得奇怪。

    接到叶培汝的电话之后,杨铁头心头猛跳,说“她没去学校不可能,今天她值日,照理说应该更早到学校才对,怎么可能没去”

    叶培汝一听,知道出事了。他说“她确实没过来。抱歉,到我上课我才发现她不在。”

    都已经九点多了,说明方晨雨可能已经消失两个多小时杨铁头说“我让人去找找看。”

    杨铁头挂断电话,急匆匆地穿好外套往外走。出了院子,杨铁头就撞上了刚遛鸟回来的关老爷子。关老爷子见杨铁头满面急色,不由问“杨老弟怎么了”

    杨铁头简单地把方晨雨没到学校的事告诉关老爷子,说“我先去安保公司那边找点人一起帮忙找。”还没到可以报警的时间,只能靠自己人先找找。

    关老爷子目送杨铁头走远,皱起眉,走回自己院子,进屋打电话给关父。上回关父和关峻的谈话他也知道,这种时期方晨雨突然消失还是得慎重点才行。

    关父接到关老爷子的电话,眼皮也跳了几下,觉得这件事很不妙。要是方晨雨真出了什么事,他怎么和儿子交待关父在办公室里踱步来踱步去,没能拿定主意,只能先打电话让老熟人帮忙沿路设卡拦截,看看有没有可疑的车辆。

    这是最坏的打算了。

    他还是希望方晨雨只是上学路上遇到点什么事,而不是被某些人给带走了。

    可惜很多事往往会事与愿违。关父这边这样希望着,杨铁头那边却找到了很不好的线索,有人说早上晨练时看到方晨雨扶着个孕妇往某个方向走,没来得及打招呼。只隐约看到她们是走往前面那栋大部分房子都出租给别人的出租楼。

    杨铁头走到出租楼那边逐门逐户地找,很多人都不在家。这种老旧的出租楼也没有装监控之类的先进设备,杨铁头没能找到线索,只能找到大房东询问租客的情况。

    大房东明显没睡醒,打了个哈欠,说“我这楼有很多二手房东,有些房子住了什么人我也不清楚。”

    “那有孕妇吗”杨铁头问。

    “没有,都是上班族,加班都加不完,哪有时间生孩子。”大房东说。

    杨铁头心里那种不妙的预感更浓了。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在想想办法,旁边屋子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那是个年纪挺小的小孩,约莫六七岁,他眼睛乌漆漆的,看向杨铁头,说“我见过。”

    杨铁头霍然看向小孩。

    “孕妇。”小孩掰着指头数,“一个。男人,三个。在,最后一间。”他指向走廊尽头。

    大房东说“不可能,那房子没住人的,暑假的时候有个老人在那里走了,一直没租出去。”

    “有。”小孩说,“孕妇,男人,最后一间。”

    大房东拿着钥匙带杨铁头前往最后一间房子,咔嚓一声,门锁被打开了。杨铁头走进屋一看,发现桌上有一个杯子,里面只剩一点点水。他拿起搁在地上的暖壶,拔除塞子一探,热的

    杨铁头说“水是热的。”

    “不可能,我没租出去,钥匙只有我有。”大房东说。

    杨铁头手微微发颤,他见过的偷儿太多了,很多时候要开锁不一定需要对应的钥匙。怀孕的女人,喝过的杯子,他不需要做太多猜测就能够推断出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准备去报警,一起身,却看见长椅缝隙间卡着根发带。这是方晨雨晨练时用的,扎着很方便。

    杨铁头拿起那根发带,紧紧地握在手里,哽咽着对大房东说“借个电话,我报个警。”饶是杨铁头自诩是个从不流泪的铁汉,遇到这种事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那是他唯一的外孙女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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