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刚才没有听错, 纪廷元真的要来提亲。
沈妍盯着他,暗道他莫不是脑子坏了
之前还让他嫁给江无回, 现在突然又跑来说要娶她, 他是把她当成什么呢
沈妍掉头就走。
没有意料之中的欢喜, 纪廷元愣了下, 追上去拉住她“沈妍, 你耳朵聋了不成没听到我说什么是不是还要我再说一遍”
胳膊上传来一阵刺痛。
若是往前,她怕是要欣喜若狂, 可偏偏那日他说了如此绝情的话,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等他。然而,纪廷元却又莫名其妙的要娶她,他这是在耍人玩吗
他纪廷元是不是觉得,她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沈妍回过头“请纪公子放手,不然我可要让伙计请你出去了”
结果跟他想得完全不同, 纪廷元眯起眼睛“沈妍, 你到底怎么回事”
他都如她所愿了, 她不高兴吗
“双全”沈妍高喝, 要叫伙计。
想到苏昇他们说的江无回被赶回去的事情,纪廷元松开了手,双手难敌毕竟四拳。
沈妍走去二楼。
他也跟了上去。
“我们谈一谈。”他道, 他白来一趟, 倘若弄不明白的话, 晚上肯定会睡不着。
那是他想了好几日才做下的决定
沈妍此时也冷静了下来, 她走到一间雅间, 请他进去。
“纪公子,你是否想捉弄我”她一副防备的样子,后背靠在墙上,挑眉道,“你到底为何而来”别说什么娶她,她不相信,纪廷元肯定是别有意图。
小姑娘昂着头,纪廷元才发现她的下颌尖尖的,也不知是不是瘦了,此时呈现出一种锐利。
他失笑。
可是沈妍想嫁给他的,是沈妍喜欢他,如今他愿意相娶,难道她不该喜极而泣还要他解释纪廷元俯视着沈妍,有点哭笑不得,可来都来了,他忍。
他不想再难受了。
“我就是来跟你说这件事。”纪廷元缓缓道,“我没骗你,我真的打算娶你。”
眼神还挺真诚,他当真想娶她
沈妍沉默片刻“为何怎么突然要娶我了,上回在玉山,你不记得自己说的话了吗”
“我是为你好,当时是现在也一样。”纪廷元道,“你要愿意,我明天就来提亲。”
为她好,现在也是为她了好
沈妍轻声笑了起来,睫毛颤动“纪廷元,你是不是在可怜我”不等他回答,“我不管是不是纪夫人逼你,还是你那为我好的说法,我都不会答应的。”
她突然正色“就这样吧,没什么好谈的了。”
这怕不是个傻子
纪廷元恼火“沈妍,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莫不是疯了我不娶你,你发疯,我娶你,你也发疯吗”
沈妍走向门口“纪公子,你大概是没弄清楚一件事,我真的不喜欢你了。所以你不用可怜我,我沈妍真的想要嫁人,不会挑不到夫婿,你不用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
纪廷元挡在她面前,一把将门关上了。
这么些年,因为她,母亲骂了他多少句他们一家都知道沈妍喜欢他,如今她竟然说什么他自作多情纪廷元从来没听过这么可笑的话。
“沈妍,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沈妍抬起头,眸色如湖水般莹莹闪动“我为什么不好意思,我甚至可以说,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纪廷元。”
那只是一个梦吧,梦里,从始至终就只有她一个人,纪廷元从来不曾参与。也许,她只是沉溺于喜欢一个人,而不是纪廷元,也许换作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
现在,不过是梦醒了。
双目对视间,不知为何,纪廷元能感觉到一阵刺痛从心头划过。
她说得太过认真了。
好像真的没有喜欢过他,那这些年,他算什么他是被她骗了不成傻乎乎的背负着这种愧疚她要是不喜欢他,他管她二十岁,还是三十岁,或者一辈子不嫁人呢
他为什么要在乎
气氛凝滞。
沈妍道“你让开,不然我”
话未说完,纪廷元突然扣住她肩膀,用力一推将她压回在了墙上,沉声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沈妍吃痛,闷哼了一声,挣扎道“你疯了,纪廷元你再这样,我告诉纪夫人,告诉瑶瑶去”
“你尽管告诉好了,最好再去告诉沈老爷,沈夫人,看看他们会如何回应。”纪廷元低下头,盯着她,“你看着我,再说一遍,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男人距离脸颊不过几寸,一双狭长的眼眸近在眼前,好像燃烧的火焰。
四年过去,纪廷元还是当初那个飞扬的少年,从来都没有变过。
沈妍胸口一闷,垂下眼帘道“我没喜欢”
“看着我说。”纪廷元抬起她下颌。
沈妍一狠心“我从来没喜欢”
唇上突然一重,他竟然亲了上来。
这瞬间,沈妍脑中一片空白,感觉自己的魂魄被抽离了,完全没法思考,身子也动弹不了,变成了石头。
小姑娘的唇软极了,有种意想不到的触感,纪廷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亲她。只是听到她说这句话时,无法控制心头的怒火,促使他做出了这种举动。
而亲上去之后,竟没有马上离开。
这莫名的感觉,让他心跳得无比的快,也就在这时候,脸上却突然被扇了一巴掌。
啪得一声,在雅间里格外响亮。
不用说,定是沈妍了。
纪廷元抬起头,也没管那耳光,淡淡道“你还敢说你不喜欢我”
沈妍气得胸口起伏,叫道“你跟我滚出去,纪廷元”
因为生气,她的唇越发红了。
纪廷元道“沈妍,你再好好想想。”
沈妍又要打他。
纪廷元挡住她手臂“你要让外面的人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吗沈妍,我会走,但是提亲的话,我不会收回。”
沈妍冷笑了下“你提亲,我们沈家就非得接受吗”
“不接受,我就说我亲过你了。”
“你”沈妍瞪着他,第一次发现纪廷元那么无赖,他真不是个人啊
“我不会嫁给你的。”她丢下一句,自己打开门走了出去。
纪廷元这时才摸了摸脸,感觉到疼,暗想沈妍的手劲倒是不小,恐怕脸上都印了她的手掌印了。
开酒庄还真的挺锻炼人,想当初她可是一个那么傻的小姑娘。
不过沈妍到底为什么不接受呢
刚才他离得近的时候,明明感觉到她也说不清楚,他就是感觉沈妍是喜欢他的。
是因为他可怜她
既然这么有自尊心,为什么不早点放弃,非得要等这么久纪廷元皱了皱眉,心头一动,假使沈妍早些放弃,又会如何呢是不是,也不会有刚才他亲她的事情了
纪廷元慢慢走下楼去。
酒庄里有些人看过来,他也没有在意。
不过他并没有第二日就去提亲。
沈妍松了口气,心想,她这一巴掌应该是阻止了纪廷元了。可是,他为什么要亲她呢为什么要做出这个决定
他们有了这种肌肤之亲,她要如何自处
当做没发生,去相看别的公子吗
沈妍搁下手中的笔,很想去同纪瑶说说话,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说
等到五月底,有日早朝突然有位齐大人弹劾刘将军刘元杲,说他在镇守柳州时,私自贩运货物去边境与外夷做生意,从中谋取利益,共获得数十万两银钱,同时奉上了证据。
宋焱大怒,命刑部彻查,同时令都察院众位官员对曾驻守柳州的将士进行审问,把涉及此案这全部抓捕。
这不算是小题大做,因为柳州当时正与外夷火罗交战,刘元杲作为镇守将军,竟然损公肥私,毕竟那些外夷之间是互相通商的,刘元杲卖出货物,兴许就是火罗需要的,那等同于通敌叛国。
连着几日,当时在柳州的武将人人自危。
身为都察院一员的纪廷元也在纠察刘元杲的部将,这日突然来到怀远侯府。
纪瑶正当在给杨绍做鞋呢,听到哥哥来了,急忙迎出来。
“不是为喝酒吗”她警惕。
好好的,非得把身子折腾坏,她是不准的。
“不是。”纪廷元笑道,“来谈公事。”
“哦,那你进去等吧,侯爷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纪瑶请他坐,叫木香倒茶。
“为什么公事”纪瑶好奇,“你先说给我听听。”
“你算了,你知道什么,还是好好地做你的鞋吧。”纪廷元已经看到桌案上摆着的东西了,做了一半的样子。
居然小看她
纪瑶心想,论到朝堂大事,纪廷元知道的远不如她多,她可是重生的,除非是已经改变掉的,不然她还不是一猜一个准。
纪瑶撇嘴,瞄一眼纪廷元“哥哥最近除了忙衙门公务,还在忙什么”
来探消息了,纪廷元道“老样子,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娶别人。”
不去害人就好,纪瑶就怕他胡闹,万一娶个不喜欢的姑娘,又天天不着家,必然和离。
两人正说着,杨绍归家了。
“赞明,你怎么在这里你们都察院最近不是很忙吗,还有闲情逸致过来喝酒”
也以为他来斗酒。
纪廷元无言“妹夫,我好歹也是左佥都御史,就不能为公事来吗”一拍杨绍肩膀,“走,我们去书房谈,关于刘元杲,我发现一件事”硬是把杨绍拉走了。
鬼鬼祟祟的,纪瑶心想,非不告诉她,她难道一会儿自己不会问杨绍
走到书房,纪廷元就道“刘元杲曾是延安侯许岩的部将,他是许岩一手提拔上来的。你说,刘元杲胆子这么大,里面可有许岩的缘故许岩生活奢靡,未必银子够用啊,我审问出那段时间,刘元杲曾与许岩有书信往来”
他冷笑了一声“许岩的女儿敢杀瑶瑶,如今被流放,这许岩怕也是个祸根。”
可见纪廷元还是很敏锐的,杨绍道“你的意思,是要将许岩揪出来”
“对,但是刘元杲这个人很狡猾,我们撬不开他的嘴,不晓得书信藏在何处。许岩那里,肯定已经销毁了。”
杨绍挑眉“你是要我帮忙,让刘元杲交代出许岩吧”他沉吟,“刘元杲的夫人,你们可曾审问”
“夫人”纪廷元一愣。
“刘元杲畏妻,听闻他很多事情都会跟他妻子交代。”
“唉”纪廷元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光是在查他的部将呢,不过他的夫人好似不在京都,是在成州还是我马上回去查一下。”
他一溜烟的跑了。
杨绍回去上房,纪瑶就问起来,杨绍一五一十说了“他是想斩草除根,觉得许岩会对你不利。”
这傻哥哥,纪瑶心头一暖,哥哥不管如何,对她是没得说。
这一世,她也真希望哥哥可以有个圆满的结果,可是啊,哥哥这个人实在太愁人了
她问“那照侯爷看,哥哥可会如意”
这桩事,乍一看像是偶然,只是那齐大人无意间发现的,但隐藏了三四年的事儿,此时突然爆发,怎么看都像是有人在暗地里操作。与其查刘元杲,还不如查查齐大人怎么发现的。
杨绍淡淡道“恐怕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果然,等纪廷元查到刘夫人身上时,却发现刘夫人早就被人威逼过了,把书信交了出来。
而那些书信则被送往了延安侯许岩的手里。
许岩看着那三封信,背后冒出冷汗。
他们这些打仗的人,在外面出生入死,天天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有时候难免会放纵些。
为了犒劳手下,有赚钱的机会也不放过,刘元杲那事儿是他背后撑腰,他当时也得了一大笔钱,不过自以为安全,没想到会被人揭露出来。许岩后来一想,会是谁呢
肯定是杨绍了
因为他如今管着三千营,夺了杨绍部下的兵权,他肯定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不然又怎么会陷害他的女儿呢现在更进一步,还想把他给置于死地
一旦这些信暴露,他许岩肯定会跟刘元杲一样,掉脑袋
毕竟当今圣上已经被猪油蒙了眼,根本分不清是非黑白了。
许岩把信放在火里烧了,看一眼送信的人“许某欠下这么大人情,将来一定会报答,就是不知恩人是谁”
那人淡淡一笑“侯爷往后便知的,总之,我们主子与侯爷同仇敌忾。”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许岩笑了起来“许某记住了。”
这阵子沈妍因为忌惮纪廷元,很少再去清月酒庄,纪廷元偶尔路过,就发现她不在。
她现在都学会躲自己了。
不过他倒要看看,沈妍能撑到何时。
她不喜欢他这事儿,她自己都不相信吧
纪廷元走去酒庄,要了一坛女儿红。
刚刚喝下半坛,就听到身后传来苏昇夸张的声音“哎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纪大人居然在清月酒庄喝酒,不得了,这么一段时日,你是出什么事情了啊”
“给我闭嘴,”纪廷元皱眉,“这地方我来不得”
“这倒没有。”苏昇坐下来,也要了一坛酒,“不过不是你自己不想来吗,不想见沈掌柜。”
纪廷元不语。
苏昇又要了两盘菜“菜都不点,尝尝吧,他们家的酱牛肉是一绝,配酒最好。”
纪廷元夹了一块放入嘴里,入口即化“软绵绵的,就那样。”
呵,嘴硬。
苏昇觉得纪廷元是松动了,心里倒是替他高兴。
因为他跟李冰玉都已经成亲了,唯独纪廷元还一个人,有时候想想也挺惨的,明明有这么好的条件。
苏昇想着,忽然一推纪廷元“看,楼上雅间门口有个姑娘在看你。”
纪廷元懒得抬眼。
“你啊,就是因为这样才娶不到妻子。”
“我娶不到妻子”纪廷元笑了,“我看你是喝醉了,胡言乱语。”
“那你为何不娶”苏昇指指楼上,“那姑娘长得也不错啊,配得上你,赞明”他顿一顿,“可你为什么不看她一眼赞明,我们当了多年朋友了,我跟你说,我怀疑你是心里有人。”
纪廷元瞥他一眼“吃你的牛肉吧。”
苏昇也是看他行为异常,想说两句“这些年,喜欢你的姑娘不少吧”
“没发现。”
“你当然没发现了,你心里有人,所以根本就不看别的姑娘。哪怕那些姑娘也喜欢你,甚至喜欢你一个月,一年,或者是几年,我问你,赞明,你可曾注意”
纪廷元的手顿住。
“如果你不在意,你早就来清月酒庄喝酒了。”苏昇拍拍他肩膀,“就算沈掌柜喜欢你又如何凭你的狠劲,你怕她吗你为什么要避开她你为什么”
“够了。”纪廷元把手里的酒盅一摔,“我就说这里不合适我,你自个儿喝吧”
他站起来离开了酒庄。
苏昇看着他背影,摇了摇头。
不知不觉,酷暑来临。
这段时间,侯府的冰鼎一直没停过,屋里好像春天一样,纪瑶已经好一阵子没出门了。
太阳太烈,晒一会儿就汗流浃背,时间久了头晕眼花。
哪里像这儿舒服啊,纪瑶躺在榻上逍遥,吩咐白果“拿一个井水里的寒瓜来。”
夏天就这个好吃,消暑。
白果取来“夫人,这寒瓜熟透了,肯定很沙。”
“拿半个送去给母亲。”纪瑶道。
“是。”白果便捧着去了。
木香给纪瑶递上勺子,低声叮嘱“这个太寒,夫人少吃些,太夫人也叮嘱过的,尤其是来月事时”
一说这个,纪瑶就泄气,早上她的月事又来了,懊恼得把勺子一放“算了,不吃了。”
“夫人,吃两口没事的。”
“不吃了。”纪瑶没了兴致。
之前是成亲两个月没有怀上,现在一下又过去两个月了,她还是没个动静,明明杨绍每天晚上都在折腾,怎么还是毫无收获呢是不是应该请个太医看看
倒是太夫人那里也没有说。
她越想越郁闷,靠在榻上闭起了眼睛。
不知过得多久,她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便急忙起身去迎接,嘴里叫道“侯爷”
确实是杨绍回来了,他穿着玄色绣麒麟的锦袍,腰佩长剑,脚上一声鹿皮靴子,踩在青石上发出铎铎的声音。
她刚刚要扑入他怀里,却见旁边突然冒出来一个年轻女子,穿着青色的裙衫,浑身有种清华高雅,不止如此,还亲昵的抱着杨绍的胳膊,她大吃一惊,质问道“你是谁你为何来我家”
“你家”那女子不屑地看着她,微微一笑,“这马上不是你家了,你既不能生出孩子,无法为杨家开枝散叶,那侯爷自然不能留你的。你看,这是和离书纪瑶,我命令你,你马上就离开怀远侯府。”
“你说什么”纪瑶震惊,连忙去问杨绍,“侯爷,她到底是谁,你把她赶走,侯爷”
杨绍看着她,沉默不语。
她心头大恸。
“侯爷,你说话啊杨绍”
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哭着哭着,突然觉得腰间一紧,随后就有什么东西在脸上舔舐,温热温热的,她想躲避,却被箍住了手,慢慢睁开眼睛才发现是杨绍。
纪瑶捏着粉拳就捶了上去。
妻子在梦里哭,杨绍第一回见,把泪水吃了,本想抱着她安慰呢,莫名其妙就被打了一拳。
“瑶瑶”他有点懵,抓住她的手,“还没醒呢”
哼,打的就是他。
负心汉
纪瑶嘴巴一扁,又想哭了。
杨绍忙把她搂进怀里,拍着后背“到底怎么了告诉本侯,谁欺负你了梦里哭成这样”
还不是他么,纪瑶生气,可又不好说,这太无理取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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