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瑜低头做着吃的, 面上虽不动声色, 但实际明显有点心不在焉。
他手头上的动作得继续,便不能再面向草坪。也知道安德烈特意叫沈祁去草坪说话, 八成是话里有特别私密的内容。
谢瑜对两人避开镜头的谈话能理解, 但看着安德烈和沈祁那样熟稔,心里头舒不舒服, 便是另一说了。
他抬手刷着光屏, 盯光脑的时间比任何一次下厨都要长。
直播频道里不少观众全程围观, 从安德烈和蒋奕恪两人下飞船, 到现在两两凑一起。在看完每人表情后,少数人开始议论起来。
“怎么肥四,感觉有点说不明道不清的味道”
“沈导和安德烈那么亲密谢瑜都不介意的吗疑惑”
“怎么感觉安德烈,调侃蒋奕恪的时候,好像在逗小孩子。”
“发现谢瑜还是有点反常,比如做美食的节奏慢了不少。”
“看出来点门道了, 但是不可说哈哈。火眼金睛”
谢瑜完全不知道直播频道里有观众看穿了他的心思,只低着头安静地做吃的。
蒋奕恪是个闲不下来的人, 好奇地围着谢瑜看了很久之后,就嫌无聊, 东走走西瞧瞧, 干脆在客厅和玄关自娱自乐起来。他本在看玄关墙壁上悬挂的画,一回头就发现鞋柜上, 有两只卡通玩偶。
他眼睛瞬间就亮了, 伸出手指摸摸还不够, 歪着身子看向厨房方向,大声喊谢瑜,“阿瑜,门口的玩偶好可爱,我能看看吗”
见此,直播频道里的观众快要笑抽了。
“直接上手虽然有点没礼貌,但是蒋奕恪摸玩偶之前,还往衣服上擦手的动作,莫名萌。”
“蒋奕恪你当我们没看到你在干嘛呢明明摸了玩偶,还问谢瑜你能不能看看”
“很像去同学家,是在好奇但还惦记着要向主人打声招呼的我。狗头”
“等等,蒋奕恪摸都摸了,还专门知会谢瑜,是要干嘛”
“噢,你看,随你看。”谢瑜思路被打断,也不介意蒋奕恪在屋里走动,就随意回答道。
收到答复的蒋奕恪眼睛一亮,双手又在衣服上擦了擦,虔诚地捧起面前的玩偶,托着三步并两步地往厨房跑去。
“阿瑜,你看这玩偶,好像你们节目组做的还是粉丝送的啊真好玩”蒋奕恪还真把玩偶当大宝贝了,挤到谢瑜身边,硬是要谢瑜表态。
谢瑜和蒋奕恪合作了好几个月,怎么会不知道他直来直去的性格。当下只无奈地轻叹口气,顺从接话,“好玩好玩。”
虽这么说着,看玩偶的眼神转瞬就移开了,手上揉面的动作一直没停。
蒋奕恪对玩偶兴致昂扬,也不在再意谢瑜回答是否敷衍。但是直播频道里的观众弹幕,迎来了一波小高潮。
“蒋奕恪这个著名的圈内活宝,终于见识到了。”
“我蒋影帝这一辈的高大形象,都毁在三十天了,有点唏嘘,还特别想笑。”
“怎么觉得,谢瑜答话有点宠溺难道,这两人,才是真正的”
“前面的住嘴,也不怕沈大猫猫一爪子把你拍进太空。”
“大家快看,草坪那两人回来了”
谢瑜还在思考要用面粉做些什么,就听到了安德烈的声音。
“阿瑜啊,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郑重介绍一下,我来自霍华德,现在还在负责投资板块,下个月就被调去做院线了。”安德烈笑容开朗,“做院线,那就可能经常要和你打交道了。”
“你好,很荣幸认识你。”谢瑜扫了一眼安德烈身边的沈祁,微笑颔首。本想伸手去和安德烈握手,但想到星际没这样的礼仪,自己手上又是面粉面团的,也不方便,便放下手作罢。
“没有没有,没想到你是奕恪的朋友。”安德烈话是对着谢瑜说,但眼神就已经看向蒋奕恪。
蒋奕恪不知什么时候从桌对面摸到了谢瑜身边,听到安德烈的话,被他一句“奕恪”吓得直缩脖子,最后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还负责投资呢。”
那语气,在场另外三个人都听得明白。蒋奕恪说的反话,语气里没有半分赞赏。
谢瑜有眨眨眼,有点歉意地朝安德烈尬笑。他作为演员,自然看得懂微表情里带出的深意,此时他发现,明明被冒犯的安德烈,表情虽带着惊讶,眼中却只有纯粹的笑意。
谢瑜虽自己没谈过朋友,但演过恋爱中的角色无数。看安德烈的表现,顿时明白了。他看向沈祁,然后发现一贯严肃的沈祁,也有点看好戏的样子。
这样,谢瑜就不担心安德烈和蒋奕恪交恶,低下头继续揉面,一双耳朵听着后续反应。
安德烈本撑在桌边,看到蒋奕恪反应,挑起眉,站直身体环抱手臂,身高带来的压迫力扑面而来。
蒋奕恪不自觉往后避了几步。
“知道我为什么在投资部,会混不下去了吗”安德烈放缓语速,一字一顿地说给蒋奕恪听。
“我怎么知道”蒋奕恪不情不愿地回答,皱着张脸,径自去流理台洗手,回来就想来帮谢瑜的忙。
“投资投资,投出去的资金先不说盈利,总得赚回本吧”安德烈好整以暇,“而我,做出了整个霍华德集团最失败的项目。蒋大影帝,你猜猜这项目,会是什么”
谢瑜正好要去拿材料,看蒋奕恪凑过来,就把面团交给了他。
蒋奕恪拿着面团,茫然地抬头,对上安德烈满脸笑意,顿时就反应了过来。他以为安德烈要兴师问罪,难堪得把面团板在了台板上。
谢瑜一听到面团发出的闷响,快速回头,确定面团下落位置正确,这才用眼神瞄蒋奕恪,示意他收敛点。
蒋奕恪知道安德烈说的是事实,也明白在谢瑜沈祁家自己是客人。他也就发泄下,硬气不起来,避开安德烈视线,低头揉面。
只是揉面毫无章法,一看就是在使蛮力。面团成了名副其实的受气包,被蒋奕恪搓圆又搓瘪。
沈祁看着蒋奕恪这么“胡搞”谢瑜的作品,看谢瑜还在冰箱里掏食材,连忙伸手阻止,洗完手后,客气但不容拒绝地接过了蒋奕恪的工作。
谢瑜回过身来,就发现蒋奕恪站的位置变成了沈祁。他一愣,抿了抿嘴角,异常顺手地给沈祁指派任务。
安德烈早就注意到谢瑜对蒋奕恪的影响力,现在又看到谢瑜能一个眼神让蒋奕恪“听话”,当即偏过头掩下不愉,回头又是一副笑脸。
他向前走了几步,把蒋奕恪往墙角里堵,“奕恪,你看相逢都算缘分。我们合作一场,聊聊后续合作呗”
“”蒋奕恪一副警惕的表情,“我觉得没什么好谈的。”
安德烈一副你说什么都行的好脾气表情,“真的吗,要聊一些业绩相关的东西,你确定要让三十天观众都听到你”
他还没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就看到眼前影帝表情一变。
“走走走,走吧,还站着不是说要我和谈么”蒋奕恪说得急促,眸中带着火气,脸上皮笑肉不笑。
他怕极了安德烈会在全星际观众面前,把他欠债的事情抖出来,让他颜面扫地。
见蒋奕恪服软,安德烈如愿以偿,美滋滋地抬手,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蒋奕恪往户外草坪上走。
蒋奕恪谨慎地挥走镜头,跟在安德烈身后,一步三回头。
谢瑜余光瞥到蒋奕恪的动作,无奈地轻笑了一声。沈祁还在洗食材,与淅淅沥沥水声中准确捕捉到谢瑜的声音,扭过头来,直愣愣地看正在为面团分块的青年。
“这两人放现在看来,怕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谢瑜趁不好当着两个当事人的面说,只能趁此时,无伤大雅地向沈祁感慨。
“什么”沈祁没听明白,任由手在哗哗流水下冲着,满脸不解地呆住了。
谢瑜看沈祁这副表现,才反应过来他听不明白,便好笑地摇了摇头,“就是说,安德烈似乎对蒋奕恪动了那方面的心思,倒是蒋奕恪,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谢瑜这话算说得直接,沈祁听了却没半点惊讶之意,他轻笑一声,语气很柔和,“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啊。”
谢瑜本以为沈祁会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可听到沈祁这句,表情不由得带上了古怪难言的意味。
他怎么觉得,沈祁这句话,和先前安德烈对付蒋奕恪的手法,是一样的调调。
沈祁没等到谢瑜回话,也不急,只安静地继续手头工作。倒是直播频道里还没开窍的观众,都因为谢瑜和沈祁这番对话,彻底涨了见识。
“雾草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总觉得安德烈和蒋奕恪之间,气氛怪怪的”
“蒋奕恪还以为我们不知道他欠霍华德大笔钱呢,这天真傻孩子。”
“怎么办,被阿瑜点醒,突然觉得高富帅债主和炸毛幼稚影帝的组合,有点甜”
“阿瑜刚才分析时道理一套套的,都听不懂,真不像录前拜访答题时,说自己没谈过恋爱不懂恋爱的样子。理论也能成神”
“只有我觉得,咱们沈导,被安德烈带坏了么,刚才那句,感觉在主动撩阿瑜”
谢瑜琢磨了好一会儿,得不出结论,这才回过神来,“沈导,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意外”
沈祁把蔬菜收进沥水篮里,走到谢瑜身边,侧身靠向桌沿,“刚才看出来的所以,为什么还在叫我沈导”
“你之前不是说没谈过好吧,沈祁,我能直接喊你名字吗”谢瑜完全没料到沈祁还在抓着称呼这个问题不放。
他当着沈祁的面,直接喊这个名字,说出口时,就不是像对其他人说他名字的感觉。
谢瑜脑子里过了好多种更显熟悉的称法,但最后脱口,是沈祁的全名。他自己说得心跳不止,但面上不透露半分。说完,只抿了下嘴。
沈祁对谢瑜的叫法不表态,只回答谢瑜想知道的,“是,没谈过对象,没经验。但这不妨碍我看得出安德烈对蒋奕恪的喜欢吧”
“也对,我也是。看他们明面上在互怼,看久了,就只会觉得很暧昧。话说,我们还需要点肉”谢瑜在厨房打转,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放。发现沈祁再给他递梯子,便顺坡而下,准备转向其他话题。
沈祁就在等谢瑜这一句,在谢瑜话音未落时,便立即反问,“真的吗”
谢瑜被问得一脸懵,“什么真的”
沈祁绕过谢瑜,去冰箱取肉,走回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话就在谢瑜耳边说出了。
“你真的懂,什么叫喜欢吗”沈祁眼神格外亮,直勾勾盯住。或许是觉得先前语气还不够,又问了一遍,“真的能懂”
谢瑜被问得哑口无言,刚想解释,却莫名想到了另一处。他对上谢瑜的视线,张了张嘴,脸皮慢慢开始涨红。
“懂就是懂,哪有什么为什么你今天好奇怪。”
沈祁原本只是想逗一逗谢瑜,顺带试探下谢瑜的态度。当下看这人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语气结巴,有点满足,见好就收。
“行,懂就好。”他点着头,开始专心给肉切片。
谢瑜不知道沈祁口中的“好”,到底指的什么方面的好。又窘又恼,只知道这一刻的沈祁,完全不似平时稳重沉默的大导演形象。
直播频道里观众不乏有经验的,见此都快要疯掉,嘻嘻哈哈都不顾上了,敲着弹幕想给谢瑜友情提示。
“谢瑜还说懂,明明就不懂啊沈导难得说得这么明白了,谢瑜就像块木头一样。”
“不是谢瑜反应也很耐人寻味的,有意思这两人。摸下巴”
“谢瑜被沈导摆了一道,还是猫鱼组合甜啊”
“沈导好坏啊,没想过沈导还有这一面。期待搓手”
“老手表示,面对着心仪对象,再内敛的巨猫族,都能这么直球的。”
“沈导绝对天赋选手了。实力崇拜”
谢瑜被哽得没话说,意识到镜头就在一旁,也不好抬头去看沈祁,只能假装在认真做吃的。
从度假村大门往里走时,蒋奕恪和安德烈都说自己没吃早饭,且都对他口中的鸡蛋灌饼感兴趣。谢瑜也早就想试试中式早餐面点,当即欣然应下。
他热锅,借着嘱咐沈祁打鸡蛋,偷瞄沈祁表情。结果沈祁神色滴水不漏,谢瑜没办法,兴致乏乏地收回了目光。
他等面团制成的饼胚压好,热锅冷油,开始小火烙饼。等面饼颜色透出黄色,中部略微鼓起时,便用筷子挑起了个破口,左手向沈祁方向伸去,“鸡蛋。”
手上一沉,谢瑜拿着鸡蛋碗,顺着破口往里倒蛋液。一双筷子提起破口虽在的饼边,让蛋液往饼面其他位置淌去。
鸡蛋熟得很快,谢瑜来回翻了下饼,换锅铲,把两面金黄的鸡蛋饼盛出。
空气中弥漫着饼香和蛋香,沈祁凑过来。开口的语气昭示着他心情很好,“阿瑜,你好厉害。”
谢瑜被沈祁一声“阿瑜”叫得差点手抖,刚准备谦虚两句,又想起沈祁方才对他的所言所行,心里蓦然升起几分较量之意。
“无他,唯手熟尔。”谢瑜慢悠悠地说出,就等着沈祁的反应。
沈祁皱起眉,立体的五官拧在一起。
“不懂吗这都不懂吗”谢瑜有样学样,反问沈祁。
沈祁不语。
“真不懂啊算了,不懂也挺好的。”谢瑜朝沈祁眨了下眼,又或许是因找回了场子,或许是看沈祁吃瘪,而生出一丝隐秘快意。
他拍拍沈祁肩膀,指了指身后草坪,“去喊他们来吃饭吧。”
直播频道的观众看着这大反转,目瞪口呆。
“谢瑜这肯定是在故意刁难沈导啊,沈导竟然没反应过来。”
“懂不懂这个梗要被猫鱼玩坏了,头一次觉得猫鱼性格挺有趣的。”
“我人族,表示也没太听得懂。看用词似乎符合古文化风格,但实在是不知道谢瑜在说什么。”
“虽然听不懂,但是投谢小瑜一票,干得好”
“就觉得这样的谢瑜,真的好幼稚哦羞羞脸”
两人互动的对白都被观众截图,发上了星网。越来越多的观众觉得,猫鱼二人,在夜谈之后亲密很多。而在“被袭事件”之后,互动状态又发生了变化。
两人举止和谈话依然如常,却弥漫出一股让人心痒难耐的张力来。共同做饭时,有着导演影后夫妇磨合多年的默契。交谈中,却带上了歌手组合的恣意,以及蒙田组合轻松俏皮。而目光相触时,又有着总裁组合的含蓄克制。
观众们认为猫鱼组合越看越有意思,顺带还高度承认了三十天婚恋小帮手的业界地位。
谢瑜对感情方面,曾经设想过很多。但真赶上时候,就只能随着感觉走。他心跳还有点没缓过来,完全不想去看镜头,更不想开光屏看弹幕。
他虽不清楚观众具体发了什么,但大致也猜到了之后可能面对的舆论风向。
他发现沈祁不仅不介意,还能主动提出,就一反参加前的忐忑犹豫,倒变得期待起来。
谢瑜把叠成一堆的鸡蛋灌饼摆到三人面前,分发手套,教大家吃法。
蒋奕恪和安德烈跟着谢瑜的节奏,先是涂上了自己喜欢的风味酱料,又夹了蔬菜,最后还夹了几片肉,最后把鸡蛋饼对叠,往嘴里送。
他们一口咬下,先感受到面饼的柔韧,以及鸡蛋的浓香。随后又觉得蔬菜配肉类口感层次分明。吃了一口又一口,都点着头,满足极了。
沈祁也拿起了一张饼,第一下先往肉类夹去。还没来得及夹起,就看到视野里伸出一只手来,夹来了一大把蔬菜。
蔬菜很新鲜,翠绿色,还挂着水珠。
“沈导可别忘了蔬菜。”谢瑜笑得和煦,手就这么举着,也不放下。
沈祁忍不住一下笑了出来,视线从蔬菜移向青年面庞。他点着头,托起鸡蛋饼,顺从地接下了来自谢瑜的馈赠。
安德烈和蒋奕恪目睹一切,两人神态或意外或了然,最后对视一眼,马上又别开脸去。特别是蒋奕恪,一副不承认与安德烈有过眼神沟通的模样。
直播频道观众把四人反应都看了个透彻。
“太有意思了这一天,来看三十天简直血赚啊。”
“蒋奕恪那小模样,怪有意思的。”
“谢瑜这是笃定自己能吃住沈导了么突然觉得谢瑜性格稳中带皮啊。”
“谢小瑜怕是忘了沈导那硕大的原型,胆子这么大。”
“不知道是因友人来,还是这次被袭,猫鱼性格放得开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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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税漏税案情严重不假,但他们更想借此逼出腾飞背后的资金流来源。一旦犯罪集团慌乱中露出了马脚,他们便能找到突破口。
作为身处行动小组,却无法参与行动的一员,沈祁保持着原型,在太阳底下趴着,让谢瑜为他顺毛。他大爪子翻着光屏,快速浏览后,愉悦地甩了下尾巴尖,若有所思地关上了光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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