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九岁的提名者。
甚至于一个十九岁的获奖者。
这对于麦田奖而言,意味着他还有接下来二十年又五个月的时间,继续对这个奖项发起冲锋。
既然还有二十年的时间,还有整整五届麦田奖可以参与
那么为什么不能将这个奖项,优先考虑一下最后一次入围的那些数学家呢
三天前,数学与系统科学报的那位凯恩主编,就是这样对着麦田奖组委与所有受邀嘉宾说的。
戈麦斯当场大笑出声,直接大声道“我以为这是麦田奖表决现场,难道我误入了什么死刑票决”
“戈麦斯”组委里,一位白发苍苍地老年人不悦地打断了他,“即便数学对很多人来说如同死刑,你也不该在这样的场合这样说话。”
“难道凯恩先生在这样的场合说那样的话就合适了”戈麦斯毫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还是平时毙别人的论文毙得太顺手了,以至于来了麦田奖,都还能顺手把看不惯的候选人毙掉。”
凯恩沉稳道“戈麦斯,你对我有偏见。”
“不不不,我可不敢对您老人家有偏见。”戈麦斯晃了晃手指,“您连候选人年龄太轻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谁敢惹您。高斯在这里都得放下他的尺规。”
众所周知,高斯在十九岁时,用尺规作出了正十七边形。
戈麦斯站起身环顾与会者们,又大声道“要是凯恩先生肯拨冗看一看物理,劳伦斯布拉格都得痛失诺贝尔物理奖了。”
劳伦斯布拉格,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诺贝尔物理奖获奖者。他斩获诺贝尔时,甚至才二十五岁。
“不如凯恩先生今天就再颁一条规矩,麦田奖只给二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年轻数学家。”
戈麦斯在“年轻”两个字上放了重音,凯恩气得满脸通红。
“戈麦斯,我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误会。但我听闻你曾专门前往龙夏,去见过那个年轻人。我认为一个专业奖项的评选,应该摒弃个人喜好。”凯恩咬着牙说。
“确实如此,但有些人显而易见的忘记了自己数学家的身份。”戈麦斯无所谓地坐了下去,“让不再做数学的人,始终保有数学家的理性,这确实是一种奢望。”
“这并不是吵架的地方。戈麦斯。”凯恩喘着粗气,“我想我提出的,是许多人的想法。有太多人因为年龄而痛失麦田,我们应该”
“凯恩,我不认为你可以代表绝大多数人的想法。”卡米拉哈恩侧头看向了他,“实际上我很想问你一句,到底是因为他太年轻了,还是因为他是个龙夏人。”
卡米拉哈恩的语调比戈麦斯平和得多,但她的诘问却比戈麦斯更利。
这话一出,凯恩直接变了脸色“你想说什么,女士”
“事实上,”卡米拉严肃地环顾了四周,才缓缓道,“我想,这才是不少人想问出来的话。”
威尔逊坐在圆
桌的对面,忍不住笑了起来。
数学与系统科学报是数学界的顶刊之一,拥有着极高的影响因子,与比影响因子还要高的退稿率。
但同时,它还有着一个老学术人们的共识,它更偏爱布伊戈与其同盟的稿件。
虽说布伊戈这百年来作为世界科研中心,在科学领域确实独占多年的鳌头。但并不代表着,别国的研究者就做不出比布伊戈更优秀的研究。
但数学与系统科学报的偏爱是如此显眼,以至于这些年都已经渐渐的成为了某种共识。
凯恩摘下了眼镜,说出了与戈麦斯之前一样的话“我以为,我们探讨的是麦田奖的投票问题。”
“当然。但身为本届麦田奖的组委,我有理由让奖项保持它应有的公正性。”卡米拉镇定地点了点头,“任何数学成果的重要性,都不该因为发现人的年纪而改变。在场没有人能否定,正特征域上代数簇的奇点解消是一个完美的发现。”
“当然。”受邀而来的威尔逊笑呵呵地补充了一句,“在量子上调同环上的一点小瑕疵,也已经公开弥补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卡米拉会在景长嘉的学术报告会上,那么公开的给以为难。
如果不是极小量子模型被公开证明,或许今日拿到圆桌上探讨的,就该是它了。
“我们汇聚起全球最顶尖的数学家们,就是为了给其中最卓越的工作颁发它应有的勋章。”卡米拉哈恩看向最上首白发苍苍的长者,“您认为呢沃纳先生。”
白发苍苍的沃纳点了点头“卡米拉,你说得有道理,这就是我们工作的意义。”
戈麦斯凝视着眼前过于年轻的脸。
他必须承认,对于他们而言,东方的年轻人们总是显得比年龄更加年幼。
对着这张在他眼里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成年的脸,戈麦斯收回了思绪,咽下了嘴里一溜儿的骂人脏话,耸了耸肩说“总之,大吵了一架。”
“听起来评选并不如何顺利。”景长嘉递给他一盒牛奶,“麦田奖一次不是会有好几位获奖者,都轻松些好了。”
戈麦斯看着手里的牛奶,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儿童饮料。”
可他说完,还是老实地把吸管插了进去“数学啊,分支越细,突破越难,获奖者越多。”
他一口喝光了盒子里的牛奶“你如果错失本届的金麦穗”
“那我也无可奈何。”景长嘉笑了笑,“我总不能变成一个布伊戈人。”
他实在太过聪明,戈麦斯觉得自己明明没有说什么,可景长嘉却似乎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
戈麦斯手掌一缩,捏扁了手里空荡荡的牛奶盒子“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给你邀请函。”
“谢谢。”景长嘉平静道谢。
戈麦斯打量了他几眼“你最近在做什么”
“极小模型。”景长嘉说,“它很有意思。”
戈麦斯
想了想,恍然大悟“极小模型纲领。这可是个大领域。”
当它的框架构建成功后,五十余年来,无数的猜想由此而生。因为囊获了众多猜想,是以戈麦斯更爱叫它另一个名字极小模型纲领”。
听到景长嘉依然在作古典代数的研究,戈麦斯兴奋非常“既然如此,你更应该来顿涅瑟斯。这里才是古典代数的天堂。”
景长嘉却只是微笑“看来你在顿涅瑟斯待的不错。”
“当然,虽然布伊戈是个令人讨厌的地方。”戈麦斯诚恳地说,“但顿涅瑟斯适合每一个纯粹的数学人。”
“库贝纳不好吗”景长嘉问他。
“库贝纳当然也不错。”戈麦斯深吸一口气,“但我必须告诉你,一个极端的数学大脑,只有物质上的支撑并不够。实际上我们谁也不缺物资,对吧。顿涅瑟斯能给你”
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大脑上的支撑。”
“足够聪明的学生,足够详细的文献,还有足够多的同样的大脑。”戈麦斯瘫在了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布伊戈那些让人讨厌的东西,都不会在顿涅瑟斯出现。”
“如果只作纯粹的数学。”景长嘉说。
“是。只要你是一个纯粹的数学人。”戈麦斯大笑道,“那又如何,我们都是最纯粹的数学人。你到了顿涅瑟斯,任何数学上的问题,只需要走出你的办公室,或许就能得到解答。”
他坐直了身体站起身“我不能在你这里待太久。你知道,颁奖后还会有为期一周的数学高峰会,你会在那里知道我得到了什么。”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龙夏国家电视台,我们目前正在库贝纳的传奇时钟大礼堂之外,作为饱受关注的数学界最高奖项,我们可以看见现在时钟大礼堂外已经自发聚集了无数的观众”
“这里是玉京电视台,我们现在看见的是前线记者发回来的画面。我们可以看到时钟大礼堂已经敲响了礼钟,燃放了二十五响的礼炮。现在各个数学家们正在进入礼堂。”
“直播间的宝宝们,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昨天连夜从布伊戈买票赶了过来,看这就是时钟大礼堂的礼堂尖尖。人太多了挤不进去呀宝宝们”
“家人们那布伊戈飞过来的票都他妈卖爆了呀,开着抢票器才抢到一张。我带大家往前面看看哈。”
“这应该都是各个国家的科学家吧。哦我旁边的老铁告诉我,刚刚走过去的那位是某个诺贝尔获奖者。嚯,全都是诺奖大佬。”
作为一个学术氛围浓郁的国家,时钟大礼堂外早已聚集起不少前来看热闹的人们。库贝纳的国民警卫队已经在时钟大礼堂外拉起了警戒线。最中间的红毯除了受邀科学家,谁也不能踏足。
景长嘉跟着玉京大学受邀的老师们,低调地走向了红毯。
冯老师乐呵呵的,另一位博导也见惯了这类大场面。乔联是第一次出行这种场合,整个人紧张得同手同脚。
他看着坦然自若的景长嘉,忍不住侧头问道“小景,你不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景长嘉微微一笑,“你把他们当做你的学生,没什么好紧张的。”
乔联闻言刚要松口气,却听身边突然炸开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尖叫声。
他顿时浑身一僵,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就尖叫起来了。
他的脑子变成了一片空白,四肢僵硬得连步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迈。
耳边突然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你跟着我走,好吗”
他看着景长嘉温和带笑的脸,僵硬地点了点头,同手同脚地跟着他穿过红毯,往时钟大礼堂内部走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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