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在这个问题前的年轻人居多,但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太过喧哗。
大多数人对这个问题保持了礼貌性的安静。毕竟极小模型作为一个诞生了几十年的猜想,它上面留有无数的难题。
短短几个月时间,就算是顿涅瑟斯的学生,也未必完全读懂了那篇论文。
对他们而言,现在就证伪,显得有些过快了。
可既然东方有人能证明,那现在有人在顿涅瑟斯宣布证伪,似乎也是说得通的事情。
“老师,你去别处逛逛”景长嘉低声道,“我去看看。”
“去吧。”路乘川拍了拍他的手臂。
景长嘉像一条鱼一样,轻松地来到了人群最前方,却发现应该摆放着论文的展台已经空空荡荡,就连落地展示架的主人也不见了踪影。
他问前排的学生借了论文,站在那里仔细看了起来。
可没看多久,他就将论文一合,递还给了那个学生“谢谢。”
学生茫然道“你不看了吗”
“他或许不需要再看了。”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但你能借我看看吗”
景长嘉一回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纯金的头发。
这样纯粹的金发倒也少见。
来人比景长嘉矮半个头,是个少年人的模样。他的金发纯粹,蓝眼更纯粹。玻璃珠一样的眼睛扫过景长嘉后,他伸手拿过论文,在景长嘉身边站定,开始翻阅起来。
景长嘉垂眸看了他一眼,正要迈步离开,却见人群隐隐有了骚动。
有人横冲直撞地挤进了人群,嘴里不停地念“还有人要论文吗”
一时间安静的人群顿时喧闹起来“我要。”
“给我一份。”
“前面的请帮忙递一下好吗”
怀抱着一沓论文挤进来的人,有着一头褐色的卷发。他发了一圈论文后,目光锁定在景长嘉身上。
“东边来的学生”他问。
景长嘉点了点头。
“那你得来一份。”他把论文强硬地塞给景长嘉,“看看你们那位数学家,有多么的不严谨。”
“你认为是哪里不够严谨”景长嘉问他。
褐色卷发将下巴一扬,格外高傲地反问“东方人做数学不严谨,连字也不会认吗”
景长嘉眸色一冷,笑道“对于一个错漏百出的论文,也没有细看的必要。”
褐色卷毛顿时怒气冲冲“你还没看,就说我错漏百出你倒是说说哪里错了”
“数学确实有很多隐蔽又经典的错误,它们是反直觉的成果。但很显然,你的错误不在其中。”景长嘉冷淡地说,“假设a包含于x是一个放射变种,且属于x,将移动到a原点并使a沿吹爆”
景长嘉出声时,周围的学生们就已经安静了下来。他们听着他的话,低头翻开手中的论文想要确定这是否是
论文里的表达。
褐色卷毛也连忙去翻自己的论文。
他急急扫过,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东方人,似乎看过他的论文。可他依然是错的
“你难道想说这是错的这可是引用的定理”
“它当然没错。错的是你。”景长嘉态度冷淡,“双有理曲面是极小曲面的同构分类,但你得出的,既然不是双有理曲面,也不是非奇异投影曲面。”
“因此,你的论文毫无价值。”
“你凭什么”
“你是自己来顿涅瑟斯的吧”景长嘉略略提高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我想你的导师并没有看过你的文章。”
被他说中,褐色卷毛一张脸涨得通红。
“如果我是你的导师,我必然不会让你出来丢人。”景长嘉扔下这句话,转头往人群里走去,“借过。”
他走在其中就如摩西分海,人群呆愣愣地让出一条通道,使他轻易的走了出去。
金发的少年人看着景长嘉消失在人海里的背影,他收回视线的同时,也收起了褐色卷毛的论文“我觉得你的论文还算有些意思,虽然确实有着不小的漏子。”
对着褐色卷毛愤怒的眼睛,金发的少年人平静道“不过他确实傲慢了些。”
“你认识他。”褐色卷毛笃定道,“他是谁”
“景长嘉。”少年人突然笑了起来,“就是你说的那个不严谨数学家本人。”
褐色卷毛闻言,急冲冲地回头去找景长嘉。可哪里还看得到景长嘉的影子
原本已经散开的人群一听景长嘉的名字,顿时又聚拢了起来。
“真的是景长嘉”
“他本人天哪,他这么早就到顿涅瑟斯了吗”
“你确定是他本人吗他们东方人都长一个模样。”
路乘川听着背后的声音,乐呵呵地说“很少见你这样生气的样子。被人质疑,是你作为数学家会面临的第一个难题。”
景长嘉摇了摇头“老师,我无所谓对我本人与成果的质疑。”
人类从捕捉到那一丝真理开始,就是在质疑声中不断螺旋前进的。对所有的成果报以质疑,是一个科学工作者该有的严谨态度。
科学从来只相信真实。
“我只是不喜欢他的态度。”景长嘉说,“他并非证伪的并非是我的论文。他是不相信我们。”
一个科学工作者,如果无法做到对科学的公正性。那他迟早也会丧失对真理的坚持。
更别说那残酷的数理逻辑。
景长嘉翻开那篇论文的一瞬间,甚至产生了一些质疑世界数学家大会并非是数学家乐园的念头。
某位数学家说过,对于某些论文,细看是一种残忍。
景长嘉体会到了他的心情。
路乘川拍了拍他的手“顿涅瑟斯有各种各样的人。”他看着最让自己骄傲的学生“你不喜欢这个态度,那你就要努力了。”
“好。”景长嘉轻松地点了点头。
进了数学系矗立了一百多年的石头大楼后,里面的摆着宣传的论文,终于多了些意思。
威尔逊下楼来迎老朋友,景长嘉就把路乘川推给了他,自己在数学系楼里走走看看。
顿涅瑟斯汇聚了全世界最顶尖的大脑,在一篇探讨理论的落地式宣传架旁,景长嘉与乔联不期而遇。
没人关注乔联,他显然非常的自在。此时他一个人站在落地式宣传架旁,正专心地看着那篇论文。
乔师兄。”景长嘉率先打了个招呼。
“长嘉”乔联兴奋地喊他,“你还在关注理论”
“它们都是钥匙。”景长嘉笑着道,“不过我并没有你那么了解理论,我只是还算了解几何。”
理论是物理学里的“终极理论”,研究这方面的不少物理学家都认为,理论可以解释所有物资与能源的本质。它是宇宙核心的本质议题。
但在数学家们眼中,这个议题粗糙且不成熟。相比于宏大的宇宙,它的归属应该在数论与几何。因为霍奇猜想对理论有着重大的应用贡献。
这一张落地时宣传架旁边,也没有它的主人。甚至摆在小桌上的一沓论文都没有被领取完毕。
景长嘉拿了一本,乔联见状就说“他主要研究的是杂优弦,对你来说可能会比较无趣。”
“不会。戴理老师拉着我听过几场粒子物理学讲座,对于弦论里的粒子激发,我也很有兴趣。”景长嘉笑着道。
乔联一听,双眼登时一亮。
两人就着杂优弦聊了一会儿,说着说着,论文的作者不知道从哪里晃了回来。他站在旁边听着听着,就一脸兴奋地加入了谈话之中。
聊完了杂优弦,论文作者又兴致勃勃地邀请乔联与景长嘉一起逛一逛晚上的会场。
今晚的高斯奖与莱布尼茨奖都将在这座楼里的百年礼堂举行。
百年前建造的礼堂,室内的座位只有几百个。是以只有受邀嘉宾与他们的同伴可以进入会场,观看颁奖典礼。
“我们只能趁现在看一看。”论文作者嘿嘿一笑,“顺便还能拿点纪念品。”
他熟门熟路的在礼堂门口领了三个本子“我们一人一个。”
乔联有些迟疑“会不会不太好这是给嘉宾的吧。”
“学校准备了无限量。”论文作者说,“反正学生也没几个,随便拿。”
他把本子塞给乔联,又领着他们往里走“这座礼堂其实平时是学术报告厅,你们看这里是不是有个刻痕。我们年年考前都来摸一摸。”
他指着的地方已经被人摸得很光滑,刻痕在光滑的石面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这是高斯刻的。”论文作者笑着给他的新伙伴们介绍,“今晚就要在高斯的见证下,颁出高斯奖。真浪漫是不是。”
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装扮一新的舞台“可惜我们只能现在看看。”
“你今晚想过来吗”景长嘉问他。
“当然想。”论文作者说,“这可是十几年一次的盛会,谁会不想来呢”
“那就来看看吧。”景长嘉笑道,“我应该还有一个名额,可以带人入场。”
论文作者狐疑地看着他。
“还没自我介绍。”景长嘉对他伸出手,“你好,我是景长嘉。这位是我师兄乔联,你今晚和他一起入场就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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