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台试验机的屏幕上,纷纷显示着95与93的字样。
计算机工程师们定定地看着这个数据,随后不约而同地猛地跳起,高声欢呼了起来。阿帝兹见状,一个箭步冲到电脑面前,他看着那硕大的字样,双眼猛地红了。
人工智能在医疗大模型下能够达到这样的判断,就意味着一旦推广开后,经验不足的医生造成的误诊会大大降低。
阿帝兹抓着景长嘉的手,语无伦次地说着这少少的1,带给他们的震撼与意义。
景长嘉眉目柔和地看着他,阿帝兹看着他的眼睛,莫名觉得那不是一双少年人的眼睛。凝视着他的年轻的双眼后,有一个柔和又苍老的灵魂。
阿帝兹满心混乱的兴奋,都缓缓地平静了下来。
他握着景长嘉的手,一叠声的道“你真好,真的很好。日后如果在顿涅瑟斯待得不开心了,我们生命泉永远对你敞开大门。当然,我并没有期待你在顿涅瑟斯遭遇不开心的事情。”
“我知道。”景长嘉安抚着他,“我也很高兴,您愿意邀请我来参与这样有意义的事情。”
布伊戈的国土面积与龙夏相当,人口数却不到龙夏的一半。所以阿帝兹第一反应想到的,是经验不足的医生所造成的的误诊。
而景长嘉却在他连声的感叹中,想到了医疗大模型下ai的运用,能大大的简化医疗的流程。特别是对于某些指尖血就能分析判断的疾病,医疗大模型的铺开与运用,更是有着非凡的意义。
龙夏人口多,意味着患者多。患者多,则病例多。
理论上,他们完全可以训练出更加优秀、更加精准的医疗ai,去为医生、为患者服务。
这个念头一起,景长嘉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国了。
但下一刻,他就想到了整座生命泉为了训练这个医疗模型所付出的金钱代价。若真要做这样的医疗大模型,或许还是需要组织参与。
不要着急。景长嘉想,现在更重要的是模拟ai芯片。
在生命泉的这一个多月,不管是算法上,还是对神经网络的认识上,景长嘉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对于人工模拟大脑的突触方式与信息捕捉的选择,他也有了一些灵感。
在等待大雪停止时,他就开始专研这方面的工作。
阿帝兹特别乐意在脑神经上给他做指导“人脑的反应比你们这些数学家还有他们那些计算机科学的工程师,认知上都要更复杂一些。人脑的反应受到相当多的情况干扰。”
“比如神经炎症、各类障碍谱系,甚至于多巴胺。”阿帝兹笑着扫了在房间的另一端带着耳机赶论文的封照野,“你们要做神经模拟,远远用不到这样复杂的机制。”
景长嘉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没有必要。在现今的空间嵌入式循环网络里,规范化它的信息权重,就能提高它本身的性能。重要的依然是信号传递的标准度量。要减少外围的稀疏冗余,保持两个
信息节点之间的最短路径。”
他一边说,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目前的研究方向是利用量子场论的工具将函数正规化,以得到一个无限发散却又能锁定最短距离的结果。这样的话
景长嘉突然一愣。
制约、连接、空间置换、量子工具
所有维度上的唯一奇点。
代数几何与脑型拓扑。
无数的数字像是被这一瞬间的念头激活,霎时间充满了整个大脑
他呆呆地坐在窗边,窗外的雪与眼前的人似乎在瞬间消失,景长嘉看见的唯剩数字的世界
阿帝兹说完了话,却没听见回答。他仔细观察了景长嘉半晌,笑着起身道“我先走了。”
景长嘉愣愣地挥了挥手,本能地道“再见。”
阿帝兹点了点头,又走到封照野身边,提醒他看着点景长嘉。封照野小声感谢了他,将阿帝兹送出房间后,封照野就找了一套崭新的纸笔,塞给景长嘉。
景长嘉眨了眨眼,抬眼看着封照野,又似乎在透过封照野,与那个百年前的智者对望。
“用有限向量束复形结构”
景长嘉喃喃道。
封照野缓缓地在景长嘉身边蹲了下来,不敢打断他的思路。
景长嘉的视线跟着封照野移动,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数字似乎也在这样的视野变换中得到了整理。
“如果我们在这里引入一个爱因斯坦流形,那”他想了想,“可以赋予一个全纯结构。”
这话一出,他浑身一震,拿起手里的纸笔,在膝盖上摊开就埋头急书起来。
封照野站起身站在他身边,看他一字一字的写下复杂的算式。
一开始他还能看懂这是霍奇猜想,可等景长嘉写完两页,他的思路就彻底跟不上了。他悄悄地退到一边,打开房门走出去后,又轻轻地关上了。
可出了门后,他也没走远。只是倚靠在门边,慢慢地拆了一颗主诞日里景长嘉送给他的糖吃。
那盒来自顿涅瑟斯大街小巷的星星糖,封照野格外重视。只有在心绪不宁时,他才会吃上一颗。
怀特远远地看见他,立刻笑着走了过来,正要大声招呼。封照野就扬起了手,做了个静声的姿势。
“怎么”怀特走到门口双眉一挑,有些好笑地压低了声音,“和你的小景教授吵架了”
这话一出口,怀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管是景长嘉还是封照野,看起来都不是那种会无理取闹的人。不过现在看来嘛,无理取闹是每一个小年轻陷入恋爱后的必然状态。
怀特都想好怎么打趣他俩了,却见封照野摇了摇头“他在忙很重要的事,现在不适合去打扰他。”
他要保护景长嘉这样的灵感激发状态,并生出了一些,想要向虚无的神佛祈祷的心情。他想祈祷让景长嘉这样的状态能维持得更久一些。
因为
他的小景教授,已经被霍奇猜想困扰太久了。
到了晚上,封照野再进屋的时候,景长嘉已经换了位置,自己挪到了书桌前。
他面前的草稿纸堆了一堆,还有更多的落在了地上。封照野小心翼翼地让开那些纸,走到景长嘉背后看了一眼。
小景教授显然被一个问题困住了,纸笔放在手边似乎很久没有落笔。封照野只能从那些算式里,分析出那似乎是一个代数向量丛的问题。
“嘉嘉。”封照野轻声喊他,“要不要吃点东西”
景长嘉摇了摇头“我不吃了,你先去休息,不用管我。”
他依靠着本能回答了这个问题,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封照野在他桌边放下了几个小面包,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
房间里的灯久久亮着,封照野就在客厅里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继续着自己的论文。
经济方面的事情他实在不擅长。但幸好这次的论文定题是从数学模型着手,去做生命泉经济大数据分析。阿帝兹无偿给予了他许多的数据资料,导师也给了一定的帮助。所以写起来倒也不是非常困难。
大雪夜中,两人隔着薄薄的一堵墙,都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封照野给自己设定了一个半小时一震的闹钟,每半个小时,他都会起身去看一看景长嘉。
有时候景长嘉在奋笔疾书,又时候会看见他被难题难得抓耳挠腮的模样。
但让封照野很欣慰的是,这一个晚上景长嘉慢慢的吃掉了他准备的小面包,也喝了半杯牛奶。比起以前解不出题就不吃不喝的模样,可谓是有了长足的进步。
他收走桌上的垃圾,又一次的离开了书房。
夜色渐深又转浅,阳光升起后又落下。
一个日夜就这样安静的过去。房间里除了更多的草稿纸,就没有多出任何东西。
封照野照例送上了小面包,又退回客厅写论文。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窗外鹅毛的大雪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黑暗阴沉的天色在生命泉其他建筑物遥远的灯光里,透出了一丝悠远的安宁。
整个生命泉都在这样的安宁里陷入了沉睡,唯有远处的海浪,传来了有规律的起伏声。
毫无声息的夜晚,大海的浪潮就变得格外醒目。只是听着它遥遥的余音,似乎都能看见大雪被海浪打出的冰凉雪沫。
封照野突然就有些写不下去了。
他思路顺畅,资料详实,数据充足,就连粗稿都早已写完,论文没有什么难得住他的地方。
可他的心却似乎也变成了海浪,正随着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在不宁静的起伏。
在这样安宁的雪夜里,他突然就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心绪。他想守在景长嘉身边,哪怕只是看着他也好。
但是
封照野默默地扫了一眼手机,看着闹钟的倒计时从26跳成了25。
但是他才刚从书房退出来五分钟。
倒计时读秒的闹钟似乎在嘲笑他的没出息。
只是隔着一堵墙,只是短短五分钟,居然都能让他变成这副模样。
“”封照野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双手用力揉了把脸。
几秒钟后,他按掉手机闹钟,坚定起身走向了书房。
房间里光线明亮,唯有遍地的草稿纸变得更多了些。
封照野轻声走到书桌后,就见打开的笔记本屏幕不知何时已经黑了下来。长时间高强度的用脑耗空了景长嘉所有的精力。
他的小景教授安安静静地趴在电脑前,已然睡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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