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有外人来到,那姑娘连忙要避。
隆禧笑道“皇兄,慧娘娘,这是阿娆。阿娆,这是我皇兄,还有慧妃娘娘。”
他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倒叫人有些不习惯。
娜仁笑着向那姑娘微微颔首,柔声问“这位阿娆姑娘缘何在此”
说着,她悄悄向隆禧一眨眼,促狭地使了个眼色。
阿娆抿着唇,倒是不卑不亢,“纯亲王为救民女受伤,民女理应相报。”
见她不大自在,隆禧忙道“她不通这些规矩,皇兄与慧娘娘不要怪罪。阿娆,你去看看我的药好了没有。”
阿娆仿佛微舒了口气,点点头,向众人一欠身,转身去了。
转身的动作间,她的目光落在康熙身上,微有些复杂。
康熙拧着眉,待她去了,方问“这姑娘是什么来头”
隆禧倒是坦坦荡荡地直视着康熙,“是臣弟心悦之人。”
“胡闹”康熙低斥一声。面色微沉。隆禧仰头望着他,目光坚毅,“臣弟只愿求心悦之人一生一世白首不离,也不愿为了名利福禄娶贵女为妇,而后相敬如冰,做一辈子怨偶。”
康熙面色更加难看,“那姑娘是什么身份歌女还是前朝遗臣之后,怎么配得上你”
“阿娆就极好她生在泥潭之中,却能清清白白。”隆禧道“尚佳氏与臣弟连一面都没见过,您要臣弟为了朝局大义娶她,可娶了她又能怎样尚之信既然已有反心,又怎么会在意这一个侄女。尚之隆既无反心,臣弟娶他女儿不娶又有何区别”
康熙面色铁青,怒目圆瞪,指着隆禧半日没说出话来。
娜仁听得一头雾水,敏感地抓住几个关键词,狠狠瞪了隆禧一眼,却还是站出来打圆场道“兄弟两个,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隆禧,好好与你皇兄说话皇上您也是,隆禧打小就是这个混不吝的性子,天性洒脱,你叫他娶一素未谋面之人,他怎会愿意且将此中关窍细细说出来,他会体贴你的。”
隆禧咬着牙道“我不愿娶尚佳氏。既然我对她无心,娶了她也只是耽搁她一生况她额娘乃是和顺堂姐,我是她的母舅我若娶了她,算什么话”
“母舅又如何”康熙颤着手,到底还存有几分理智,先强压着怒意对娜仁道“阿姐你且出去透透气,这屋子里闷得很。”
娜仁知道他们兄弟两个势必要大吵一架,拧拧眉,压下心中的担忧,点点头,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甫一关上门,就听见康熙强压着怒意的声音,“朕娶后纳妃,哪一个不是为了稳定朝局当年仁孝皇后,如今昭妃,哪一个是朕本心想娶的就连阿姐,你叫了她这么多年,她不也是朕的姑爸爸不也是为了朝局安稳满蒙联姻一生被困在宫中爱新觉罗家的男儿,哪一个娶得是本心喜欢的女子汗阿玛当年废后继后娶的哪一个是他所求他为了真心所求的董鄂氏,闹出多少风波来,你都忘了不成堂堂七尺男儿,困于情爱,你是真白长了这么多年”
娜仁只听他这声音,就知道他是真动怒了。
这么多年,康熙是拿隆禧当自己儿子养,鲜少有发这样大火气的时候。
娜仁心有戚戚,又觉得无奈。
站在廊下仰头望了会天,见天高云淡,大雁南飞,轻叹一声。
这几乎是一局死局了。
最后,若么是隆禧屈服,娶尚佳氏,不过以他那个倔强的名字,可能性不大。
那就只可能是兄弟两个,都一败涂地了。
其实娜仁也觉得隆禧说的那话有理,如今尚家那边,尚之信已有反心,尚可喜做事不着痕迹叫人摸不出错处,尚之隆在京中,对康熙却一贯忠心耿耿。
尚佳氏,隆禧娶或不娶,对如今局势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娜仁今天也是第一回知道,太皇太后与康熙竟然打算让隆禧娶尚佳氏。
想来他们做下这个决定的时间也不会很长,毕竟前几日太皇太后才念叨过隆禧一把年纪不定性,还没个看上的格格。
就这几日里,竟然就把决定做下了。要知道,这其中要考虑的因素不少,康熙也定然是思量再三才做下决定。隆禧不想娶不喜欢的女子,康熙却未必只是为了权衡局势才叫隆禧娶尚佳氏。
隆禧文武平平,只好金石古董,若娶了尚可喜的孙女,也算是对朝局有点贡献,做一辈子纨绔子弟头头,也没有哪个御史会参他。
但隆禧不同意,那这里面的事情就多了。
娜仁心里郁闷,四下里看看,随意找个人问“我三哥呢”
“头说去那边吹吹风。”一名侍卫给娜仁指了个方向,娜仁循着廊子向拐角偏僻处走去,便见其勒莫格嘴里叼着根草,倚着墙垂着头,手里摩挲着一枚颜色鲜亮的刺绣香囊,娜仁眼尖,一眼看到上面用朱红丝线绣着的樱花。
“哟”娜仁故意问道“这是哪家姑娘送的香囊好精细鲜亮的活计。”
其勒莫格方才微微有些出神,被她的声音唤回神,下意识将香囊收入袖中,不欲叫娜仁看见。挠挠头,道“你、你说什么。”
娜仁一挑眉,“我说什么呢那香囊一看料子针线就不是市面上有买的,定然是哪家姑娘送你的。你直说出来,我还能请老祖宗给你指个婚什么的。”
“休要胡说坏了人家姑娘的名节。”其勒莫格微微有些落寞,叹道“也不过是我的痴心妄想罢了,她已经要成亲了。”
娜仁惊道“人家都送你这个了,你又这么喜欢人家,就眼睁睁看着她成亲不成”
其勒莫格神情黯然,“她出身特殊,将要指婚的那家更是贵不可言,又有朝局因素在其中,我与她并不堪配。”他隔着袖口默默那枚香囊,道“我与她,注定无缘无份了。”
娜仁拧着眉沉思一会,道“莫不是哪位宗室贵女若是宗室女,咱们家正是堪配。你不试试,怎么知道配与不配”
其勒莫格苦笑道“不试了,没可能。”
他抹了把脸,问“怎么出来了不在里头看看纯亲王的伤怎么样了”
“八成是英雄救美受的伤。”娜仁轻嗤一声,“小子大了,和他皇兄吵起来,小狮子一样,兄弟两个谁也说不服谁。”
她随口说着,却没注意到其勒莫格一瞬间皱起的眉与不满的神情。
“方才总那头出来的姑娘,往哪边去了,你注意到了吗”娜仁随口问。
其勒莫格想了想,给她指了个方向,又微微一顿,道“我看那姑娘行走间姿态轻盈婀娜,但足尖点地姿态稳健,应该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什么意思”娜仁一愣,“你说那姑娘不是普通人”
“她手上有老茧,可能是练琴练出来的,也有可能是习武持刀剑练出来的。”其勒莫格淡淡道。
娜仁下意识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呼出,理了理鬓边的发丝,喃喃道“这都是什么妖魔鬼怪啊。”
但纵然如此,她也没放弃想要和那姑娘说几句话的想法,使了个眼神,其勒莫格知道她的意思,便默默跟在她身边,保护这个在安全的圈子内嚣张洒脱得要命,却又分外惜命的妹妹。
那阿娆姑娘果在后头茶房里照看炉火汤药,眉心微蹙,面上挂着几分忧态,对炉子上的药格外用心,不时询问一旁的大夫隆禧的伤势。
倒叫娜仁不由放下方才的百般猜忌,心中思量一会,直接笑着开口“阿娆姑娘。”
阿娆见是她,迟疑一下,还是走出茶房向她行了一礼,“慧妃娘娘。”她话音一顿,又补了一句,“民女自幼长于乡野,本自无教养,若有失礼无状之处,还望慧妃娘娘不要在意。”
单这一句话,娜仁心里就多少知道她的性子并不如表现出来的这般清冷温顺。
清冷是真,自傲也是真。若真是性格顺从,就不会是不要在意,而该是不要怪罪。
孤高桀骜,倒不像是寻常歌女出身。
再加上其勒莫格方才的话,娜仁心里对她的来历更有些猜测,却还是笑着道“他们兄弟两个说话,我出来逛一逛。其勒莫格的药怎么样了”
“快好了。”阿绕答道,然后便站到一边,微微垂头,默然不语。
娜仁只能主动出击,“你和隆禧是怎样认识的去年年前,他入宫,向我讨了好些茉莉蜜露一类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我当时还想怎么了,原来是讨好佳人之用。”
阿娆神情微动,又向娜仁一欠身,“多谢慧妃娘娘惠赐。”
“不算什么,他打小吃喝我的可多了。”娜仁笑吟吟地,“还不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也没听他多说过,若在问,他就三缄其口,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字来。人家好生好奇,他却半点都不舍得透露。”
阿娆像是微微弯了弯眼,然后回答得倒是从容坦荡,“我为南明遗老之后,自幼流落江湖,被一师太收养,学得两手琴筝,后流落花柳之地,亲王算是我的恩客吧。我应当感激他,若不是他,只怕我这一身清白,真成了笑话。”
听她如此坦坦荡荡地说出来,娜仁微有些吃惊,不由转眼去看她,却见她一袭青衣站在廊下,眉目清冷疏朗,真有些飘逸出尘的模样,姿态并不算多么的优雅端庄,只是脊背挺得笔直,看得出傲气。
沉默半晌,娜仁只缓缓道“你也是个苦命人。隆禧打小就是个跳脱性子,缠着你这么久,也难为你容忍着他了。”
阿娆张张口,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到底没多说什么,只摇摇头,低低道“亲王是个好人。”
她正说着话,忽然敏感地回头瞥了一眼,目光冷冽,正对上沉默地站在不远处的其勒莫格,便微微拧眉,有些犹疑。看出其勒莫格身上的侍卫装束,她迟疑一下,还是想他一福身,“这位大人,可是民女有何不妥之处,叫您如此警惕”
其勒莫格没想到她打这种直球,侧身让开她的礼,淡淡道“职责所在,姑娘莫怪。”
娜仁实也不知应与阿娆说些什么,虽然她本心中并不讨厌阿娆,但对着她也确实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阿娆仿佛看出她的无措来,只安静了一会,便向她一欠身,“那药离不开人,民女先进去了。”
“姑娘去吧。”娜仁开始反省自己为什么她竟然会有对着美人却不知道说什么的一天
不过,这位阿娆姑娘,确实是个奇怪却很有人格魅力的人。
怪不得隆禧为了她情愿和康熙叫板,又能将近一年没皮没脸地讨好人家姑娘。
娜仁看着这一双年轻的小男女,心里也不知他们的未来是怎样的。
不过此时年少正青春,每个人都有浓浓的勇气。无论未来如何,此时当下,他们奔向彼此,无所顾忌。
只看今日这位阿娆姑娘的行举,隆禧可不像是单相思。
娜仁只深沉了一会,倚着廊下的柱子望着庭院中的落叶,却没感伤寂寥得起来。只随口对其勒莫格道“情伤啊,是这世上最使人无奈,其实也最好摆脱的伤。真有一日,想要娶妻生子了,与妹妹知会一声,给你挑个好的。”
其勒莫格一扬眉,配合地笑了笑,“那小人的终身大事,可全都托付与慧妃娘娘了。”
娜仁笑得张扬,手中捏着一片秋日枯黄的叶子,眉眼却宛若夏日开得最为绚烂的花朵。
康熙推门出来,迎面便见她对其勒莫格笑,下意识地眉目一舒,微怔一瞬,方缓缓对娜仁道“阿姐,回吧。”
“我再看看那崽子,还给他带了糕团点心,也不好再拎回去,倒叫底下人劳累。还是赏他吧。”娜仁随手把枯叶向地上一掷,一扬下巴,琼枝忙唤人将食盒提上来。
回宫的路上,听着街上噪杂的人声,娜仁捻着珠子发呆,忽听康熙道“阿姐,你在宫里这些年开心吗”
“我有什么不开心的”娜仁疑惑地看他一眼,“你怎么忽然伤春悲秋起来我若是不开心,还能安安分分地到今天早就闹个天翻地覆了。”
康熙似是莞尔,又似是苦笑,神情复杂地看着娜仁,“朕只是想这些年被拘在宫中,纵然锦衣玉食富贵荣华,与你,究竟又是如何。”
“你呀,为了隆禧的事情伤神,却不要觉着我多不快活。”娜仁眉目灼灼,笑容爽朗,“我若是真不欢喜,那一开始,无论如何也不会留在宫中。我生来就是这个懒散性子,不向往天高云淡,不憧憬雪域高山。真叫我潇潇洒洒地浪迹天涯,一二年还好,时日久了,我反而要倦了。你若真有心,日后东巡南巡,带我一个”
康熙笑了,道“那是自然,怎敢落下阿姐,自出宫逍遥去只怕阿姐届时又嫌繁琐了。”
见他恢复素日的心情,娜仁才放下心,继续嘟囔道“你若真有心,不说日后,只说当下,让你那个昭妃少拿帐本子烦我。她自己不耐烦,又不能拒绝,胡乱抓壮丁”
“昭妃她终究会得尝所愿,凭她的性子,朕愿意成全她。”康熙似有些感慨,说出的话却与娜仁那话驴头不对马嘴,“只愿她真能处处遂心,也算是朕做了一回善事。”
“行了大好人,甭与我感慨了。”娜仁倚着马车的车厢,懒懒散散地,“外头有冰糖葫芦,叫人给我买一支。”
康熙无奈地摇头轻笑,隔着车厢吩咐外头的侍卫去替娜仁买糖葫芦。
从宫外回来后,康熙没把隆禧的事情告诉太皇太后,但太皇太后仿佛在隆禧数次拒婚中看出些蹊跷来,命人打探一番,而后好些日子都十分消沉。
娜仁跟着担心,迟迟不见她展颜,这些日亲自下厨制了些小点心,用新年玉米面烙了果馅软饼,制了糙米饼与米糕,捣了杂粮面蒸了软和糕团,凑出一桌新秋杂粮出的点心,又备了黄橙点的蜜露茶,满满当当两个食盒子,牵着太皇太后新任小开心果皎皎往慈宁宫去了。
皎皎盯着那食盒的眼睛都在冒光,娜仁忍着笑点点她的额头,又问“等会见了老祖宗知道怎么说吗”
“知道。皎皎想念老祖宗,要去陪陪老祖宗。要问老祖宗为什么不开心,见了皎皎有没有开心一点。还要告诉老祖宗,这些点心都是您亲手做的,如果老祖宗不觉得好吃,您会伤心的。”皎皎已然是大姑娘模样,似乎一个春秋过度,她便迅速走向了亭亭玉立的少女阶段。
如今她已学到第三本诗经,子书史书也念了不少,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幼随着昭妃念了两卷经书的缘故,她读诗经时竟然全无对美好爱情的期盼向往,只在诵到卫风氓时,流露出些微的感慨。
娜仁当时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觉着要坏事。
清梨却道“如此才好,如此日后才不会受伤。若是真遇到一心一意打动咱们皎皎的人,也是命数。若是没遇到,平平淡淡一生,也好过先爱过再平淡,感觉浓烈的感情逐渐平静成为一潭死水,届时岂不是伤心透顶”
她说起来,很有些感慨模样,又轻抚着皎皎的小发髻,长声叹道“惟愿我们皎皎一生啊,少受伤悲之痛,常展欢颜。”
昭妃听着,微有些不赞同的模样,只垂眸淡淡道“人间苦楚欢喜,总要她亲身一一历过,才知道什么叫洒脱淡然。”
娜仁兀自放飞了思绪,忽然觉得袖口微沉,皎皎的声音传入耳中,听她低声唤额娘,回过神来,问“怎么了”
“不是要去看老祖宗,额娘怎么出起神来了”皎皎问。
娜仁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扶正了她发间的一只珠钗,“额娘只是想啊,咱们皎皎以后,定要顺顺遂遂欢欢喜喜地过。”
皎皎笑得眼睛弯弯的,“有额娘,有汗阿玛,有老祖宗,有娘娘们,皎皎自然一生顺遂欢喜。”
“额娘希望你欢喜。”只是人生岂能处处尽如人意。
娜仁未与皎皎多言,只牵起她的手,娘俩披上斗篷,出了永寿宫往慈宁宫去了。
过去的时候却见除了太皇太后外,昭妃与另一名女子也在,那女子梳云鬟倾髻,发丝半散,上下两截的衣裳,一副汉家女装扮,一双眸子仿佛漾着春水盈满笑意,笑起来脸颊上有浅浅的梨涡,是很讨喜的样貌。
娜仁不免多看她两眼,昭妃道“这是尚之隆尚大人家的女孩,和顺公主的大女儿,尚佳姑娘。”
那姑娘已起身恭顺地向娜仁请安,她的礼数周全,姿态端庄大方,一看就知道教养极佳。声音不说如黄莺般婉转动听,也清清脆脆,是如珠落玉盘般的悦耳,“尚佳氏红樱给慧妃娘娘请安,慧妃娘娘金安。”
“快起来吧。原来和顺公主的长女生得如此的样貌,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娜仁说着,又有些遗憾,“从前也不见你多入宫走动走动,果然好姑娘家里都藏着掖着的。”
太皇太后指着她笑骂道“就是因为你这性子,和顺才不放心叫红樱入宫走动,不然被你盯上,真喜欢到了心坎里,留在宫里陪你小住,人家还舍不得呢。”
“知我者和顺姐姐也。”娜仁拉着尚红樱坐下,又一扬脸,琼枝带人捧了点心盒子上来,皎皎被太皇太后携着坐在身边,笑眯眯地道“老祖宗,这些点心可都是我额娘亲手做的”说着,她又贴在太皇太后耳边,用小但是周围几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老祖宗可一定要喜欢,不然我额娘会伤心的”
太皇太后朗笑两声,轻抚着她的头发,道“你额娘做的吃食,老祖宗怎敢不喜欢呢”
昭妃低头饮茶,眼角余光在娜仁身上轻描淡写地带过,娜仁忙对她打手势,示意给她留了。
昭妃这才从容地收回目光。
尚红樱将一切看在眼中,垂眸喝茶的功夫用茶碗掩着悄悄一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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