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军备厂是老牌军工单位, 在全国的军工单位中都是数得上名号的。
不管是前些年的跃进时期,还是这些年的运动时期,什么时候都没能阻止得了军备厂前进的脚步。
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 每天早上的上工铃都准时打响。
可今天工人们上工的时候,在自己的工位上,竟然发现了有资产阶级论调的纸张书籍。
第一个发现的人, 惊讶着让别人来看, 然后是第二个发现的人, 第三个
“呀, 我这也有”
“我这也是”
等周正刚听到消息时,几乎所有人的工位上,都发现了有这些传递错误思想的书籍纸张了。
周正刚这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他立马让车间班长把所有人发现的东西,都集中收拾起来, 然后警告所有工人都不许声张,就当时没发生过这事。
他自己带着这些东西, 偷偷摸摸的到了厂长办公室。
范秋红是被徐闯悄悄叫过来的, 她一进办公室,就压低了声音问。
“怎么回事我听徐闯说, 车间里有立场不正确的资料”
史金海眉头紧皱,点了点桌子,让她自己去看。
范秋红随手抓过一张纸,表情渐渐严肃。
“查到是谁放的了吗”
“没有,”周正刚说。
”昨天下班的时候还没有,今天早上一上班,就有人发现了,门卫说晚上没见有人进来。”
“也就是说谁都有可能是放这些东西的人。”
史金海和周正刚同时抬头看范秋红, 见她说完这句话,紧接着又跟了一句,
“也有可能谁都不是放这些东西的人。”
办公室一下子渗人的安静。
即便是叮嘱了所有人不准外传,但这消息还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透了出去。
会议室里,邓重阳严肃着脸,旁边坐着的是面无表情的秦丽。
“没有不漏风的墙,这件事已经传的满城风雨了。
如果再不采取行动,咱们军备厂就要成为资本主义滋生的巢穴,革命路上的绊脚石
成为整个南城、乃至全国,都要重点革命的地方了”
所有人心里都是一咯噔,现在正是风口浪尖上,这种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要是被别人告了上去,那整个军备厂都要吃瓜落,谁也跑不了一个思想不正确的帽子
会议室里正人心惶惶的时候,一道女声娇娇软软的响起来,带着些让众人听了,就不自觉放松的懒洋洋语调。
“邓主任,您说这话有些夸张了吧。
早上刚发生的事,现在整个南城都满城风雨了
如果您说的是真的话,那才要好好查查呢,那估计就是一场针对军备厂的、有备而来的阴谋了。”
秦绵绵仗着这屋里自己最小,她又不在乎什么影响不影响,前途不前途的,肆意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这话一说,虽然有些挑语病的意思,但却让所有人心里都一松。
就是啊,哪有这么严重
听邓重阳的意思,像是他们马上都要被拉去批d了一样
心情放松之下,大家也终于敢说话了。
这个说“邓主任,现在也没有证据表示,这就是咱们厂的人干的,咱可不能先把这个锅背下来”
那个说“依我看,咱们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了,免得把做这事的人惊到,就再也捉不住他了。”
邓重阳刚刚占领了气势上的高地,就见这些人因为秦绵绵的一句话,想要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一时有些着急,刚想要站起来反驳,被秦丽在桌子底下拉了拉,才镇定下来。
秦丽清了清嗓子,小声说了句,
“我们也想让这事赶快解决,不牵连咱们军备厂,可关键是上头领导可不这么想啊。”
这些话可算是提醒了邓重阳,他眼睛一亮,立马说
“对呀,现在上头的领导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了,要求我们严肃查处,务必不能放过一个思想上的反d分子
市领导已经给我们厂革委会下命令了,一个星期之内,必须要把这人抓出来,否则军备厂全体整顿风气”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窃窃私语,全都有意见。
周正刚立马道,“一个星期一个星期怎么能把人抓出来咱们现在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所以咱们才要挨个检举,每个人把自己怀疑的对象、还有原因都写出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肯定能把这人捉出来。”
“这不是胡闹吗这么互相检举肯定会出问题的
到时候为了完成任务,人人互咬,这不是破坏工人们的团结吗”
周正刚立马反对,他是车间主任,这事发生在车间,要拿他手下的兵开刀,他怎么能做事不管
所有人也都反对,但邓重阳根本不给他们反对的机会,直接拿上级领导的命令堵所有人的嘴。
他干脆的说“一星期之后,如果不把这个人检举出来的话,就干脆整个车间一起受罚
把名单报上去,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该批d批d,该劳改劳改,绝不手软”
他现在腰杆子可是硬,他手里掌握着车间有人反动的证据
那个人是谁不要紧,有没有这个人也不要紧,只要这个人可能存在,军备厂就是有运动的必要。
所有人议论时,范秋红瞅了秦丽一眼,秦丽立马把头低下来,装作没看见她的样子。
她如果不站在邓重阳那一边,她的日子就太难过了。
况且就算是她帮邓重阳了,又怎么样
等工农兵大学生的手续下来,难不成军备厂还会卡她的手续,不让她去上学吗
要真是这样她就去闹,谁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所有人议论吵闹间,秦绵绵除了最开始,对邓重阳说的那句话之外,就再没说过话。
她一直在那扒拉着手指头,不知道在算什么。
程冀北坐到她身后,小声的问,
“你想什么呢”
秦绵绵怎么算怎么觉得,快到日子了呀
她转头贴到程冀北耳朵边,对程冀北说
“你回家之后”
程冀北听完她说的话之后,微微一愣,然后就点点头。
不管愿不愿意,军备厂都展开了灰暗的检举行动。
因为手上有把柄,邓重阳从来没这么硬气过。
而军备厂的干部,也因为那些影响不好的资料确实存在,所以也不好说什么。
车间的工人被要求,每个人都要写出怀疑的对象,如果不写的话,就会被叫去革委会办公室谈话。
被邓重阳威胁恐吓一番之后,继续回去写。
周正刚急的当晚嘴边就起了大泡
好毒的诡计这样不说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就说天天盯着自己身边的工友,寻思着把谁给供出来,这样折腾一顿,车间还不反目成仇了
他不能看着自己多年带出来的团结队伍,就这么功亏一篑
他找机会偷偷跟车间班长说了几句话,第二天邓重阳再要求所有人把怀疑的人写下来时,所有人写的都是自己的名字。
当邓重阳看着那一张张写着自己名字的小纸条时,气的把这些纸条全都扔在地上,恨不得把这些人全都处分了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他的手段硬,还是他们的骨头硬
邓重阳把所有工人都叫到广场上,他站在高处训话。
“咱们当中一定有那么一个人,或者几个人,是队伍中的害群之马,思想败坏
只要把他们救出来,咱们就都是好同志。
你们不要被有些人几句话就蒙蔽了,替他隐瞒对别人每个人都没好处。
现在所有人当场给我写,写出不是自己名字的人才能回去,否则就一直在这站着,直到写出来为止”
车间的人一个个在外站着,他们不明白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曾经都是军备厂的主力,最优秀的工人,现在怎么沦落到被邓重阳挨个指指点点,不把自己工友的名字写出来,就不能回去上班的地步了
“我不写”
“我也不写”
一个人不屈服,所有人也都不屈服。
他们纷纷向高台上的邓重阳喊道。
邓重阳被这所有人一齐的喊话惊到,他没想到军备厂的人这么团结。
但他也是有经验的人,只片刻他就稳住了,对所有人说
“你们可想清楚了,现在谁公然反对,就是在包庇有f动思想的人。
我这就把你们的名字记下来,回头带去批d
批d之后,你们还想在军备厂好好干活思想改造不了,全部都下放,我看谁还这么多意见。”
正当两方对峙的时候,有一帮人从军备厂大门进来。
看到这么多人聚集到一起,打头的一个人问道,
“你们谁认识g委会的主任我们找厂g委会的主任有事。”
邓重阳一看,他们穿着整齐的军装,还以为是领导派他们来,协助他工作的呢。
也是,他一个人和这么多大老粗工人对峙,除了拿话吓唬他们,还真没有什么其他办法
他立马对问话的那个人说
“我就是邓重阳,你们赶快过来
这个人刚才冒头跟我作对,你们赶快把他控制住。”
他话一说完,所有人都是一惊。
难道部队的人也开始帮g委会的人了吗
问话的那个人听到,站在高处这人就是邓重阳,立马跟身后的人招呼一声,他们齐齐的朝邓重阳那边走去。
邓重阳满脸都是骄傲和喜悦,他终于受到重视了终于给他派兵来了
这下他就可以大刀阔斧的干,把军备厂的所有人都收拾了,一解他这么多天的郁闷
一对人马齐刷刷地向邓重阳走去,走到近处时,邓重阳刚想装模作样的跟他们握手,
问话的人就给后面两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俩人立马窜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邓重阳一个撂倒,就按在了地上。
这动作发展的太快,所有人都没缓过神来。
就连趴在地上的邓重阳都没整明白,立马挣扎大喊,
“你们干什么你们抓错人了我是厂g委会主任邓重阳,你们抓错人了
你们应该把那个跟我做对的人抓住”
“革委会主任邓重阳是吧
那就没抓错,我们抓的就是你。”
问话的人微微一笑,对邓重阳说。
“你们革委会乱抓过那么多人,现在终于被抓了,好好去交代你们的罪行吧。”
邓重阳彻底懵了,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连底下站着的工人都看呆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来人可不是跟随便跟人废话的人,为首的人一打手势,所有人拉着邓重阳,又齐刷刷地往外走。
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如果不是邓重阳真的被带走了,所有人还都以为这是一场梦呢。
邓重阳被带走这事,迅速的在厂里传播开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秦绵绵偷偷跟程冀北使了个眼色,俩人就先后走到外头僻静处。
秦绵绵问程冀北,“是你找来的人干的”
程冀北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只是按你说的,去让爷爷问了问京市那边有没有变化,没想到爷爷问过之后,竟然真的有新政策
只不过现在还没有下达到咱们南城来,但听说了咱们单位的事,爷爷也着急,就先一步动作了。”
秦绵绵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爷爷来的可真是准时,再晚来一阵,事情可就严重了。”
就算是没有什么实际危害,可如果再晚来一些,军备厂的人受不了邓重阳这番挑拨,一旦出现了互相检举的局面,整个军备厂的团结就算是完了
以后想要再重建,那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一旦崩塌,就不会再重新建立,勉强像以前一样,也是貌合神离,一旦再有什么考验,就会分崩离析。
程冀北看着秦绵绵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深深注视她好久,到底还是没忍住问。
“你怎么会让我问爷爷这些你是知道什么”
可能是他想多了,但他真的觉得绵绵好像是知道什么,才会让他去问爷爷的,要不然时间怎么会卡得这么好呢
秦绵绵被问卡壳了,立马干笑笑道,
“我哪里知道什么,我就是想到上次咱们去京市,你不是跟外婆说了吗
说让外婆再坚持一段时间,可能形势会有变化。
我看邓重阳现在这么疯狂,怕他把军备厂整散了,所以才催你问问,这形势变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变呢
没想到这一问还真就变了”
秦绵绵演技多好啊那绝对是声情并茂,由心而发的那种。
所以她说完,程冀北就不再怀疑了。
程冀北想到爷爷对他说的话,
“虽说现在不像从前那样,讲什么迷信了。但这人啊都个三运六势的,有的人天生就是带着好运命。
绵绵啊,我瞧着就是有福气的。她比旁人都敏锐,看着对什么都不上心,其实她看的最透彻。”
程冀北想到秦绵绵总能踩到点上的样子
这就是福星吧,随便一问,就有好的结果。
秦绵绵看把他糊弄过去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乖乖,她扒拉手指头算,猜测最近会有大动作。
因为快要恢复高考了嘛,所以清算肯定就要来了啊
邓重阳被带走之后,松了最大一口气的反倒是秦丽。
现在再没有人为难她了,邓重阳被带走,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她没参与过他什么事,就算是帮邓重阳做事,也都不在明面上,想来也找不到她头上。
她现在只要尽快等到工农兵大学生的手续下来,她就可以彻底离开这个地方了。
她讨厌这个厂,讨厌所有人
秦丽等啊等,等了好些时候也没等到工农兵大学生的消息。
反而从范秋红嘴里。听到这届的工农兵大学生不再录取了
这简直是一个晴天霹雳,秦丽听到这消息后,差点没晕倒在地
不录取了那她怎么办她不能去上大学了
难不成她一直要在这军备厂里呆着被所有人不待见,处处矮秦绵绵一头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秦丽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只知道自己没有目标、没有方向了。
她不敢把这事告诉秦守得和高秀兰,更不敢跟任何人讨论这事。
好像只要话一张口,她就再没有任何指望了。
想了好几天,秦丽终于顿悟,她要去京市去京市教育局问一个明白
她已经是被报上名的工农兵大学生,为什么不录取她
作为一个优秀的h小兵,她理应受到更多的优待
她去了厂长办公室,要跟厂长请假去京市。
事实上她只是来通知一声,她不需要厂里给开介绍信,她的h小兵身份就是最好的介绍信。
她只要把她的军便装一穿,红袖标一戴,谁也不敢拦着她。
秦丽现在就已经换上了军变装,大步昂扬的来到史金海办公室,正好遇到范秋红也在里面。
“两位厂长你们都在这下正好,生得我跑两处了”
秦丽脸上带着些红晕,一扫前几天的颓废阴霾。
“我要去京市了,请你们给我一段时间的假,我要去大串联”
秦丽扬着脸说。
她只要说她去大串联,谁敢拦着她谁敢不给她假
可没想到她说完这话,就见史金海和范秋红想在看什么怪物一样看着她,把她看得莫名其妙。
史金海和范秋红两个,刚才聚在一起,就是商量这事呢。
清算革委会和h小兵的命令已经下来了。
厂里碰巧就有一个h小兵头头,革委会干事,他们正想着应该怎么处理,秦丽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偏偏还是这样一副打扮,还口口声声说要去京市大串联,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你,你还不知道啊”
范秋红有些怜悯似的对她说。
这姑娘也对太傻了吧。
“知道知道什么”
秦丽莫名其妙地问。
这些天她太颓废了,所以谁也没见。
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呆着,就是回家之后,一个人在屋里呆着,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邓重阳又被抓起来了,把她所有的消息来源都闭塞了。
看到范秋红的脸色,秦丽才恍然,可能是发生了什么石破天惊的大事情。
“你”
她要是像原来一样的话,范秋红满脑子都是怎么给收拾了的想法。
可现在看她这么傻,范秋红竟然不知道怎么说她了。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开了。
和上回一样,一排穿着真正军装的人走了进来。
“你们是军备厂的厂长吗我们要找你们这革委会的干事,一个叫秦丽的。”
史金海和范秋红同时去看秦丽,问话的人眼神也跟着看到了秦丽身上。
这下不用他们说,他就知道这人是秦丽了。
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这身军装便装和红袖标要太惹人注意了。
这下根本都不用问话了,她把证据都穿在身上了。
问话的人象征性的问了一句,“你是秦丽吗”
秦丽突然生出了一种危机感,因为上次邓重阳被带走的时候,也是他们来这么问话的。
她下意识就想否认,然后范秋红就补了一刀。
“秦丽,你刚刚不是想请假吗这下也不用请假了,你好好去配合人家同志的工作吧。”
秦丽
你不说话会死吗
这下再不用她说什么,他们就上前来,要把她带走。
秦丽挣扎着问,“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把我带走”
这下连部队的人都像看傻子似的看她了。
“怎么,你不知道”
要是不知道的话,就能解释她为什么这身打扮出现了。
所有人都问秦丽“你不知道”,把秦丽问的满脑门子都是问号。
她是真的不知道啊
范秋红这回良心发现,决定让秦丽走个明白。
“现在要开始清算革委会,和h小兵了。你这身打扮过来,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打算投案自首呢。”
秦丽
她不知道呀她要知道她早跑没影了
军备厂终于清静了,没了这两个万人烦,所有人看彼此都是那么可爱可亲。
这一个形势的转变让多少人都重拾笑容和希望,那些被错判的,被磋磨的,终于可以翻身正名了。
而又有好些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根本不知道这事是怎么发生的。
秦丽她家就是。
秦守得两口子知道秦丽被抓进去了之后,只觉得天都塌了。
高秀兰哭着说“怎么办呀怎么办怎么会把丽丽抓进去啊
老秦啊,你快想办法救丽丽呀”
秦守得抓着头发,一夜之间,已经长出了不少白发。
他怎么不想救女儿那也没什么办法呀。
现在连他都被牵连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h小兵头目的爸爸,不来清算他都不错了,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正当两个人都毫无对策,已经愁得想跳河的时候,高秀兰脑子终于好使一回。
“快去找卫国给他发电报,打电话,快找卫国
这时候不用卫国什么时候用他不救他妹妹,谁能救他妹妹”
秦守得听了高秀兰的话,也一个高蹦了起来,眼睛发亮,
“对,找卫国现在只有卫国有办法了。”
他往前猛的走了两步,又立马停了下来。
“卫国离得太远,等他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就算是他回来了,他一个在别处当兵的,能管了什么事啊”
高秀兰本来找到了希望,被秦守得这冷水泼下来,又急得哭了起来,
“那可咋办呢咱家就只能靠卫国了呀。”
秦守得思量片刻,脸上突然绽放出光彩来。
“找程双瑜程双瑜是咱未来儿媳妇儿,这时候不用她什么时候用她这事只有她能办到了”
他都差点忘了,他有个这么出息的未来儿媳妇
她爸可是司令,把秦丽救出来不是动动小手指的事
高秀兰一改原来反对的样子,有些发狠道,
“对她要是敢不救我闺女,我就不让她进我家门”
还没怎么着呢,婆婆的架势已经摆得足足的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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