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宫宴散去, 周宫陷入寂静,宫女行走间小心翼翼,赵柯走在宫道上,视线里是一盏盏精美的宫灯。那些宫灯造型精巧,画功精湛,从细微处体现一个帝国的高贵。
早些年的时候,这种灯笼只能挂在周王宫内, 诸侯国的王宫内若挂了便是逾矩,周帝会下旨申斥, 诸侯王得上书陈罪。
而如今,赵王宫里的宫灯比之眼前的灯还要富丽堂皇, 周国却再不会因这个而斥责赵王, 因为曾经的帝国逐渐没落。
赵柯步伐悠悠,走过长长的宫道, 觉得周王宫有一种历史的厚重感, 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这是赵宫远不能及的。
他越走, 心头就越坚定, 这周王宫必须是他囊中之物。
宫道走到尽头, 他顺势向右转弯,结果刚转过去就看见卫湛在路边伸手摘了一枝桃花。
赵柯面不改色地走了过去, 端起应酬的笑容,温声打了个招呼“卫世子。”
卫湛转头见是他,也笑了下“赵世子。”
两个人都是那种表里不一之人, 面上光风霁月,将别人骗得团团转,可同类的味道却骗不了别人,彼此都知道对方是个什么货色。
“卫世子好雅兴,竟在深夜摘花赏玩。”
比起赵世子不一样的是,卫湛在同类面前已经懒得掩饰,摆摆手道“可不是什么雅兴,我这人不喜欢怜花惜玉的名声,世子传话时可千万别无中生有。”
赵世子嘴角扬起的弧度都没变“世子说笑,我怎会传无中生有的事”
“是吗”卫湛意味深长道,“我以为赵世子最擅联想,都说赵国姈姜夫人爱食晨露,但其实她不过偶有几次让侍女以晨露煮茶而已。这其中的区别,想必赵世子应该知道。”
赵柯默默思索,这其中差别很大吗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在岔道口分道扬镳,赵柯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正巧随侍捧着纸问他宫宴上有什么新鲜事。
赵柯随口道“那卫国世子看着挺没意思一人,没想到竟是个情种,方才我还瞧着他在路边摘桃花,准备回去哄他那爱妾。”
随侍笔下唰唰地写,一边写还一边叨叨“没想到卫世子竟是个这样的人,应是情痴才对。摘桃花应是专拣开的最好的一枝,准备回去簪到他那爱妾发间,夜里枕眠闻香。”
赵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觉得随侍说的就是事实,便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坚持道“听我的,情种,不是情痴。”
随侍从善如流地将笔下的字改了一笔,又问“卫世子的爱妾是哪儿的人先前都未曾听说过,也算是个奇女子了。待小的将她记到诸国美人谱上去,世子,您看如何”
赵柯琢磨了下,脑子里划过那张姝色无双的脸,略有感叹,卫世子眼光倒不错,如此美人,放在诸国之中也极为罕见。
“叫人先打听清楚,若是籍贯不明”他思索了会儿,干脆道,“若是籍贯不明,就都写是我们赵国人。我看那女人与赵太后生的有几分像,估计与赵氏有些关系,反正都姓赵,无甚要紧。”
随侍迅速将他说的要点记下,顺手就在另一页纸上画了幅小像,问赵柯道“世子您瞧瞧,小的画得像不像”
赵柯瞅了一眼,道“不太像,我瞧着那位爱妾比你画的好看多了,你得去练下画技。”他想起卫湛说的,又忍不住道“当初那姈姜夫人爱食晨露可是假的”
随侍诧异“怎会是假的那可是小的与您亲眼所见,她叫了那侍女专用晨露煮茶招待您,这哪有假”
说起这个随侍就十分自得,诸国美人谱是他一力写就,但美人谱上的美人都是娇贵之人,他作为随侍,很少能见到,唯有这位姈姜夫人,态度温柔可亲,还亲手煮茶。托世子的福,他也喝了一杯由姈姜夫人亲手斟的茶,那滋味,至今不能忘。
所以,别的美人有可能是假的,可姈姜夫人一定是真的,以他的人格担保
主仆二人就这问题谈了几轮,最后还是赵柯道“算了,此事作罢,先歇下吧。”
另一边,摘了枝桃花回住处的卫湛却被挡在了门外,他手里抱着桃枝,茫然地站在门外,显得十分无辜。
过了片刻,徐讷讷隔着门道“你将桃花枝扔了。”
“为何这桃花很好看。”
然后门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缝,徐讷讷的眼睛出现在缝里,瞥了那枝桃花一眼,心有余悸“我脸上起了点疹子,不能碰到花粉。”
她以前是对花粉过敏的,在变成周讷以后闻了几次花没觉得不适,便以为这具身体能闻花粉,哪料到最近周王宫百花齐放,花香溢满,她不过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回屋时面上就有痒意,对镜时才发现已经起了点疹子。幸好情况不严重,擦了点药后就没发痒了。
卫湛闻言赶紧将桃花枝一扔,扔到地上犹嫌不够,又弯下腰去捡了起来,走到外边的池塘边,将那桃花枝扔下了水。
看桃花枝在水面上飘飘荡荡,月光泠泠幽幽,他静静站了会儿,拍了拍身上衣裳,低首闻了闻,没闻到有什么花香,这才回了门前,敲门道“已经扔了,让我进去。”
殿门吱呀一声,裂开条缝,徐讷讷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这才打开门让人进去。
“啧。”卫湛抬手就在她卸了钗环的发顶揉了一把,故意说,“你怎么这么娇气花香都闻不得,原还想带你去看看王都的桃花林。”
徐讷讷半捂着脸,都顾不得他的手在头顶作乱,因她的脸虽没再继续发痒,可面上的疹子也不是那么容易消,红红的几点就点在她颊边,看着十分碍眼。
“手拿开,我看看。”卫湛低头哄着她放手,徐讷讷犹豫着不肯放,然后就被他轻柔地掰开了手,一边掰还一边嘲讽,“你说你,跟我犟什么力气那么一点点,我一根手指就能掰开。”
将徐讷讷打击了一下之后,他凝神静看她面上的红点点,看情况不怎么严重,这才略微舒服了些,分出心神来训她“既知道自己不能闻花粉,今日怎么就去闻了”
徐讷讷郁闷地抿着嘴,伸手在他手背掐了一下。
掐着时她才觉得自己确实力气小,死劲揪也没见卫湛皱一下眉头,半晌后,卫湛后知后觉“你别捏我,痒。”
他松开了手,手背上红都没红,徐讷讷冷漠地收回手,果然皮糙肉厚并不只是个形容词。
晚间徐讷讷睡在了床里面,将一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就像个花卷,卫湛在床外侧看了许久,无奈下了床,从自己随身袋子里摸出个小册子,对着月光添了一行字。
月光下,白纸黑字倒也看得分明,第一条写的是徐豆腐不喜脏鞋,第二条是刚刚才添的,徐豆腐不闻花粉。
他“啧”了一声,小声地自言自语“真是娇气。”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他下意识转头去看,只能看见一坨被子。自识破她女装之后,两人就算互道了心意,夜间却不再像以往一样无状了。
卫湛想起此事就不免扼腕,早知就别挑破了这事,不然晚间还能抱着软腰睡,如今却得隔着一层被子才能抱。从前徐豆腐装男人装得十分尽责,从不避免与他身体触碰。
如今挑破身份后就一口一个“男女授受不亲”了,表明心意后更是经常用嫌弃的眼神瞧他,眼睛里满是“你莫不是只看中了我的美色”。
被这眼神瞧多了,卫湛都不免怀疑起自己来,为表自己心思不在皮相,日常只敢亲亲她的额头和唇角。
床上的人低低地“嗯”了声,卫湛眼神软了些,将小册子收好,回身坐到床边,伸手将面朝里侧的人翻过身来,俯首在她额上贴了一下,轻声道“乖,好好睡。”
又在床边坐了一会,他起身从窗边跳出,开窗直至落地都没发出一点声音,几步跃上屋顶,身影迅速融入了黑夜。屋檐下卫丙藏在暗处,静静守候着这一座安静的宫殿。
屋内徐讷讷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低低喘了几声,她在被窝里挣扎了几下,在某一个瞬间睁开了眼。眼前一片黑暗,她目光涣散了许久才终于凝神。
透过窗棂的月光在殿中洒下一片落霜,借着这片光,她看见自己身旁没有人,床帐撩开了一角,枕头上铺着卫湛的外裳。她摸了一把,床外侧是冷的,卫湛要么是出去得早,要么是根本没上床睡。
她坐起身,随手用袖子擦了下额头的冷汗,因满室的安宁,她静下心来回想刚刚做的梦。梦里她是一个看不见的旁观者,就像是上帝视角,看着周讷进了卫王宫。
那种感觉很诡异,因为她原本就与周讷生得有七分像,看周讷就像看自己一样。想起梦里的情形,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梦见,周讷在进入卫王宫的第一夜就死了,死于一杯毒酒。
事实上,周讷知道那是一杯毒酒,那个送酒的人轻声与她道“这是卫世子以为您是细作才赐下的,大公子,为了大周江山,您知道该如何做吧”
周讷目光阴冷地看了那个人一眼,仔细看却能看出她掩在衣袖下的手是抖着的。不过是一个才十七岁的少女而已,在父亲身亡之后却又立马被母亲背弃,再强大的心脏也承受不住。
“大公子,您放心,您饮了这一杯之后就会陷入假死,到时候我等会挑明您的身份。”那人声声低语,每一句都是引诱,“而后那卫世子就得背一个鸩杀帝子的名声,这卫国再不成威胁。”
周讷面无表情地饮下那杯毒酒,强大的怨念牵得徐讷讷的灵魂里也传来丝丝痛楚。那人见她饮下毒酒,便收了东西,再没看尸体一眼,径直出了门。
徐讷讷却得以和周讷的魂灵面对面,她看见对面与自己面容相像的少女眼睛里是极深的恨意,看见她时却像是看见了希望“你是神吗”
梦里的徐讷讷下意识避开了她的问话,只问“你还有心愿未了”
周讷咬着牙回答“有,我要知道方才予我毒酒的人是谁,我要这周国覆灭,我要我的母亲跪在我的坟前忏悔。”
徐讷讷细细思索了会,觉得这几项都挺难的,只能遗憾地摇摇头“有点难,你还是安心投胎去吧。”
谁知就在她说完的那一刻,眼前一花,视角就发生了变化,她变成了躺在床上挺尸的周讷。周讷也对这情况反应不及,回过神来就行了大礼,连声道谢,让徐讷讷感觉十分下不来台。
然后周讷魂灵一闪,只余一个光点落在她身上,而她变成了新的周讷,并且在第二日醒来后还忘记了这段超乎寻常的记忆。
如今徐讷讷终于想起来了,也终于知道自己怕是碰到了大事若那杯毒酒真是卫湛赐下的,那卫湛第二日发现本该死了的周讷又活蹦乱跳的,就没怀疑
完了,剧情已经崩坏到一发不可收拾,明明可以苟到后期的女配却早早死在了开局,而她莫名其妙占了别人的身份,还听了遗愿,怕是得还这一份因果。
徐讷讷吸了口气,给自己定下计划首先,对卫湛吹一吹枕头风,旁侧敲击问出来那个送毒酒的人是谁;接下来,安静地做一块背景板,默默等待大佬们开战,瓜分周国的土地;最后那个目标太难,暂时不予考虑。
很好,现在只要迈出第一步吹枕头风。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的爱情拯救不了我了,我又要去写材料了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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