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湛正要趁着得寸进一进尺, 贴在唇上的手指软绵绵的, 钻进耳朵里的声音甜津津的,叫人联想到市井上常卖的那种糖花, 舔一口就倒了牙。
他其实只偷偷吃过一次, 然后就再也没有忘记那种甜甜的味道,甚至于随着时间飞逝,那种味道越发刻进了骨子里, 让他如今一接触到同类,便被勾起了对那味道的回忆,并且, 更甜。
不再满足于亲吻手指,他稍稍向后撤了一下, 因着他半蹲的原因,得仰头才能凑到徐讷讷的唇角,万分珍惜地落下一个吻。
“唔, 烤鸡上是不是有蜂蜜”他咕哝了一句, 单膝跪在地上,闭上眼睛, 用一个堪称虔诚的姿势再度吻上去。
近到彼此呼吸相闻的距离, 徐讷讷看不清他的脸,本来应该觉得惶恐的,但她却觉得他周身的气味让人安心,她也闭上了眼睛,眼睫轻颤, 交换了一个略带酒气和烤鸡味的吻。
“把你送给我”卫湛微微低喘了一声,和她确定,“是不是真的是的话,你就点点头。”
在他视线里,徐讷讷眼神茫然了一瞬,然后像是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随后格外缓慢地点了点头,还没等卫湛笑起来就又缓慢地摇了摇头。
跟逗他一样。
卫湛脸色黑了些许,轻咬着后槽牙继续问“摇头什么意思反悔了”
徐讷讷眉眼轻垂,显得有几分困恹,她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道“我困。”
“嘶”卫湛倒吸凉气,让自己冷静一点,脑中飞速闪过“欲速则不达”“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俗语,后一句颇合他的心意,他看着眼前这道热乎乎的豆腐,心情诡异地平静下来。
该是我的。他心中这般笃定地想着,也就不着急了,还温柔地摸摸她的头,低声道“那就睡一会,我还要出去和他们喝酒,待会再回来陪你。”
徐讷讷乖巧地点了头,酒气退去,睡意席卷而来,她躺上床便闭上了眼睛。卫湛给她盖好被子还舍不得走,就坐到一旁看,看她安静的睡颜,不会觉得无聊和厌烦。
“世子,世子您可不能跑了啊”程将军的大嗓门在营帐外响起,随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立时压低声音,捏着嗓子显得非常做作,“世子徐先生睡了吗”
卫湛嘴角一抽,满面温情消了一半,看徐讷讷没有被吵醒,他才捏了下眉间,起身出门。
“走吧。”他心情略微烦躁,像是压着什么,亟待撕扯而出,但方才徐讷讷闭上了眼睛,就像是在他心上下了一道禁制,牢牢将那股不甘都锁住了。
程将军不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一看柔弱的徐先生已经睡下了,王世子被空了出来,这下哪还挨得住,大瓷碗都不够,非得拿着酒坛子吹。
卫湛酒量本就浅,靠着内力逼酒作弊也扛不住这般猛灌,最后结束时已经晕乎乎的,被卫甲搀着才能进帐。在走进营帐的一瞬间,他十分清醒地推开卫甲,声线平稳地吩咐“守在门外,不许人过来。”
卫甲那一瞬间的表情非常复杂,有一种“看着长大的世子真的长大了”的欣慰之感。像以前,世子的床上怎么可能会有别人那些妄图爬床的女人男人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
曾经他还忧心世子何时才能娶上世子夫人,如今才知道,忧心的该是他自己才对。
卫甲抬头看向月亮,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营帐内静谧无声,卫湛安静地完成了洗脸、脱靴、脱衣服、上床等一连串动作,徐讷讷本来睡得无知无觉,但他上床的响动还是让她转醒了一瞬。
“你怎么上我的床”
卫湛半阖着眼,将人往自己怀里一揣,带着睡意道“你看清楚,这是我的床。”
徐讷讷果然睁大眼睛,视线转了一圈,低低地“啊”了一声,赶紧乖巧地闭上,被他说得有一点心虚。
“乖,快睡。”卫湛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明早起来再与你算,说好的礼物还能赖账了,我告诉你,得算利息的。”
因酒气的渲染,他的嗓音格外低沉嘶哑,说话间,微醺的醉意便顺着他的呼吸溢出来一些,洒在徐讷讷的鼻尖,熏得她又沉醉下去。
两个人相拥而眠,灯花爆了一声,烛火闪了下,彻底灭掉。
守在帐外的卫甲看着陷入黑暗的营帐,有些意外,抱着一丝丝不为人知的好奇心,他故意竖起耳朵听,但是引以为傲的听力告诉他,帐子里只有呼吸声。
所以都酒后了,居然没乱性
卫甲深深地觉得忧虑,或许以前世子不近男色也不近女色,怕不是不行吧
怀着这一腔对卫国将来的忧思,他继续抬头望月,月亮孤孤单单地挂在天上,就向独自守在帐外的他一样。这种时候,虽寂寞,倒也不难熬。
但是,时至深夜,确切地说,大约是寅时初的时候,帐子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卫甲立时站直身子,耳朵不受控制地竖了起来,然后他选择性地聋了。
徐讷讷是被渴醒的,她先前吃完没洗漱就上了床,半夜渴得嗓子冒烟,夏日夜里虽有凉意,但被帐子闷着,还是觉得汗津津的,背上被大掌盖着的地方有些刺痒。
她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适应了两息之后才勉强看清眼前人模糊的面部轮廓,下颌和脖子描画出凌厉的线条,黑白的世界里却覆上温柔与缱绻。
卫湛躺在外侧,她要下床就喝水必须离开他的怀抱然后跨过他的身体,她静静看了一会儿,试着将他的手臂移开。只是才刚动作,卫湛的声音就想起来“怎么醒了”
他的声音犹带睡意,外边却像是裹了一层水流,徐讷讷有点想舔一口,不拘什么,不过得是卫湛身上的。
“我渴。”
卫湛松开手臂,干净利落地下床,去桌边倒了杯水送回到床边,徐讷讷抱着杯子咕噜咕噜喝了,这辈子就没这般渴望过水。若没这杯水,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啃上卫湛的嘴。
在这寂静深夜,卫湛的吸引力呈直线状蹭蹭蹭地上涨。
卫湛怕她呛到,手扶在她背上,看情况随时做好准备给她拍背。不过她虽然喝得急,但到底没有呛到,卫湛的手就那么贴在她的背上没有动作。
“还渴吗”
徐讷讷摇了摇头,正要扯袖子随便抹一抹嘴边的水迹,卫湛就率先伸出手指,在她唇边轻轻揩了一下,似乎是嫌手揩不干净,他顿了一下,凑到她唇角,将那一丁点水迹抿了干净。
“那睡觉”
“嗯嗯。”
“不想睡不睡也行,说好的礼物还没送,这都是我生辰的第二日了,你是不是准备欠账”卫湛在桌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后就转过身来,好整以暇地看向床上的徐讷讷。
徐讷讷懵了一瞬,想起自己准备的礼物不禁赧然,垂着头在枕头下翻找。
但在卫湛看来,小姑娘被戳破心思正害羞着,垂下的发丝扫在她白皙光滑的脸蛋一侧,他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原来这就叫秀色可餐。
为了照顾小姑娘那点羞涩心思,卫湛转身走到书桌边,翻开一册书,书页中夹了两张纸,他小心翼翼地拿出来,语气间带了几丝迫不及待的炫耀“白日里忘了和你说,父亲也为我们准备了生辰礼。”
徐讷讷停下翻动的手,因为她原先藏在枕头下的木头小人不见了,大概是睡觉地时候蹭下了床,黑灯瞎火的她又看不太清,一听卫湛说话,就顺口接了下去。
“是什么”接完话才觉得不对,为什么是“我们”
卫湛扬了扬手里的纸片,若徐讷讷能夜视,就能看见他眉梢都扬了起来,唇角翘起,面上掩不住的笑意。
“婚书。”
徐讷讷“”在很长一段时间又好像不过是须臾,她都无法思考,这两个字承载了太多。
婚书是受官府保护的正式契约,代表了两个人的结合,是像结婚证一样神圣的存在。
她犹豫了下,不知道从何问起,就听卫湛道“婚书上的你是卫国世家徐家的姑娘,身家清白,秀外慧中”
这身世当然是杜撰的,但却是由官方光明正大地杜撰,退一万步说,她的身份信息是假的,但卫湛的信息却都是真的,综合以上,他们如今在卫国法律上已经存在婚姻关系。
徐讷讷还没从身份的迅速转换中反应过来,就看卫湛将那两张纸小心翼翼地夹到书里,念叨道“回去就收好,决不能丢了。”
“唔,那是你的生辰礼,为何说是我们的”空气里突然漫上紧张,她没话找话,想要抹去那一丝丝即将要漫出来的尴尬。
但尴尬的似乎只有她,卫湛收好书以后,身上气质立时就变了,压迫感从他散开的衣襟处蔓延开来,非常有目的性地奔向床上的徐讷讷,气势汹汹又极具温柔,将她小心翼翼压在床上。
卫湛一步一步走近,低下头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道“因为,今夜应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徐讷讷的呼吸被压迫得越来越轻,最后微不可闻,甚至屏住了呼吸,总觉得呼吸稍重一点,就会引得面前这人兽性大发。
“你说过的,要把你自己送给我。”卫湛俯下身,“我接受了。”
“卫甲在外面,他耳朵尖,待会要小声一点。”他怀抱着一团软豆腐,开始晚宴后的加餐,一边细致耐心地安抚,一边温柔低语地哄慰,“乖,我要进来了。”
徐讷讷只能抱着他哼哼,眼泪模糊视线,香汗淋漓满身。
卫甲孤独地站远了一些,看着寂寞的月亮,想起了两句酸唧唧的诗。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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