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墙,黑天。
黑发黑眼的青年坐在座椅上,安静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距离他被带离剧组、被带到这里来,已经过了三天了。
毕竟是从小到大喜欢的明星。有女警员不忍,从饮水机里倒了一杯水。
只是刚要端过去就被人拦住了。
“别惹上事。”男警员说。
女警员只能放下水杯回去。
从天之骄子变成人人避之不及,只需要几天功夫、几句话。
熟悉的人带着熟悉的脚步声进了房间。喻容时低头,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指。
“我已经重复很多遍我的回答了。”他像是厌倦了似的说着,“多的话,请问我的律师。”
“放轻松,小喻。”姓郑的老警官说,换了个很轻松地坐下的姿势,“今天咱们不问问题,就聊聊天。怎么样算起来,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喻容时说“好啊。”
“他们说的这个事,其实我是不太相信的。”郑警官说,“他们说你在最红的时候撞上了谢子遇,从小就是天之骄子的你受不了失败,出于胜负心和嫉妒,诬告了他”
喻容时手指都没动一下。
“但我知道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看起来什么都做得很好,其实你比任何人都缺少为了自己的胜负心。”老郑喝了口水,“你记得你小时候的一件事么”
“郑警官。和被调查人说私人事情不太好吧。”喻容时说。
老郑没有受干扰“那时你是在中学吧和我女儿一个年级。你和你弟弟喻其琛在同一个学校,打乒乓球。他比你小一点。乒乓比赛第一名会代表学校去参赛,还有机会得到校长推荐的保送名额当然,那个年龄的小孩子不会想这么多,第一名,为校争光,光荣榜,比名额更有吸引力吧”
“”
“我记得你那时一直是校队第一名吧你在那里呆了多久,就有多少人向你挑战。”
因为每个人都想要成为学校和老师的骄傲。
广播里播放的姓名,升旗仪式上总会被念到的学生,代表学校参战时受到所有人欢呼的英雄。走廊里穿着运动装,小腿修长的天才少年。
少年提着球拍走过长长过道。体育馆很大,乒乓和球拍碰撞的声音在墙壁间始终回荡。场馆内笑声轻快,少年的脚步却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就像不想靠近那里。
终于,他停下了。
他听见所有笑声在他抵达后戛然而止。所有少年的眼睛看向他,鸦雀无声,一如往常。
场馆光荣榜上分数第一的位置依旧留着他的名字。乒乓球没有被拍子接住,在地上弹了两下,停了。
“借过一下。”有人说。
穿着红色运动装的少年与他擦肩而过。天才少年在低身捡球时对上了他的眼神。
充满敌意的、想要打败他的眼神。
和所有少年此刻看他的眼光一模一样。
别说什么不想打球了。开什么玩笑,你是学校的骄傲啊。全区大赛还指着你拿分呢。你也是老师的骄傲啊。
你是第一名,有人想打败你很正常啊你只需要比他们更强,你本来就比他们更强。
喂喂,说你们呢,说你们呢怎么不和喻容时学学有那么难吗喻容时可以,为什么你们不行好好看看喻容时是怎么打的。
他们都比不上你,也不配做你的朋友。和他们社交只会浪费时间,来和老师打,你要变得更强。
更强是有多强。
要强到什么地步才能算结束呢。
喻容时说“我不记得了。”
“我的女儿直到上次和老公回家吃饭时还说到你。”老郑继续说,“中学六年,五连冠,每年都把所有人、包括你弟弟压着打,只差最后那一年。”
“那一年,和你同年级的、隔壁学校的那名少年哭了。因为这也是他的最后一年。从中学第一年,到中学最后一年,没有一年他胜过你没有人知道他有哮喘。他哮喘发了。”
脸憋得青紫,昏了过去。
在兵荒马乱中被送上救护车。
天才少年站在乒乓球桌的一侧。一侧挤满了人,一侧是空。他呆呆地看着喧哗的人群,鲜红的球拍面滴着汗水。
又像是滴着凝固的血的、刽子手的刀刃。
“结果在下一场比赛、也是最后一场比赛里,你因为一个极其低级的失误,输给了你的弟弟。”
欢呼声,鼓掌声,嘘声。
比赛结束一个小时后,天才少年才离开空无一人的体育馆。
校队的衣服被他放进书包里。他穿着普通的校服,在夕阳下越跑越快,越跑越快。阳光勾勒了衣角的边,像是闪闪发光的新的开始。
终于他追上了弟弟。
可弟弟没有等他。
弟弟转头,眼里还残留着中场休息被打崩时的泪痕。
还有比任何一刻更深更深的敌意与厌恶。
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怜我为了恶心我吗
从小到大,学习,乒乓,书法,绘画,所有的路径,所有的方向,你都在挡着我为什么要有你存在啊
我要是没有你这个哥哥就好了
我最讨厌你了他们也讨厌你,你那么聪明,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你看不出来吗。
你看得出来吧。
“滚啊”
“够了,郑警官。”
喻容时的眼眸从来没有这样黑过,他的声音冷得像冰“警察把我请到这里来,是为了谈论我的私事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建议你们请几个周刊八卦记者过来,给你们补贴这几天供给我三餐的支出。”
开始毒舌了。
郑警官的身影在他的眼前摇晃“你在给自己找理由,也在逃避竞争。因为老师班级需要,你就去打乒乓。因为你弟弟讨厌,你就不打乒乓。因为喻家希望,你去读大学。因为喻家的资源灌输在同一个人身上会有更好的结果,所以你去娱乐圈,把仕途留给你弟弟我这么说,让你觉得很痛苦吗”
喻容时的手指关节已经被抓得发白。
“你觉得痛苦是因为你确实这样做了,还是因为你觉得这份让出的奉献的赞誉,让你觉得痛苦、觉得你不应该得到就像一种冒充者综合征”
过去你猎杀“男主”们发自真心吗还是无法逃离一条人命重重在你肩膀上压下的愧疚与枷锁你为猎杀“男主”又从未受到天道惩罚而感到庆幸吗
喻容时忽然古怪地笑了两声。
晃动的影像静止了。喻容时想,刚才“老郑”的两段话果然是幻觉。
老郑仍坐在那里,他说“如果让你想起不好的事,我非常抱歉。但容时,我是真的想帮你如果你没有做坏事的话。你是一个好孩子。”
有人在房间外面说了几句。老郑起身,对喻容时说“你的家人来了。”
走廊不算长,喻容时走在所有人的眼光中。他对此置若罔闻。
终于,他看见喻其琛了。
几天功夫,喻其琛眼下的黑眼圈重了一圈,胡子不刮,头发也不梳。
这对于龟毛的他来说非常少见。
喻容时见他“嗨”了一下“兰花过得还好吗”
“不太好,每天咬人这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喻其琛无语了。
他快速地叮嘱喻容时,向他展示许多文件,核心内容是让他在这里面“什么也不说”。最后他明示道“蓝光背后的势力很大,他们铆足了劲要让你进监狱老哥,你真是进个娱乐圈也进得腥风血雨啊。”
他看见喻容时沉默,又打了个哈哈道“算了,你到哪里都是腥风血雨。谁让你干什么都是最强的。”
“不是这样的。”喻容时说,“同一首歌无法感动所有人。”
他看向窗外景色“这就是我留在那里的原因。”
喻其琛“”了一下,非常无语地又交代了几遍就要走。局里为喻容时这事儿忙得焦头烂额。曾经负责招安喻容时的局长连吃了好几颗速效救心丸,想是根本没想到当初喻容时居然这么狗胆包天。
那时局长看中喻容时的“男主免疫体质”,喻容时又声称用来逮捕谢子遇的材料均是真的。局长才顶着蓝光财团背后势力的压力,强行推进了案件下重刑。谁能想到这些材料里一大半都是假的。
而且上面的意思也是绝不能向民众曝光“主角”相关的信息,以免引起更大的骚乱。可这回不知道是谁干的,把当年案子相关的所有资料都骇了出来、o到了内网和外网上。再加上喻容时本身
的家庭背景,所有议论喧嚣尘上,完全压不下来。
局长说最坏的打算就是让喻容时暂时背黑锅了。
可谁不知道这种暂时黑锅就是一辈子的黑锅了呢。而且只要接下,无论如何,喻容时在娱乐圈的事业是一定会被完全毁灭的。
那是他老哥为之奋斗了那么多年的事业啊。
喻容时说“或许谢子遇就是这么想的。要么换下我。要么倒逼我们公开关于主角光环的信息。”
“这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喻其琛不理解。
“不知道。”喻容时看着墙角一只织网的蜘蛛,“或许是因为他觉得好玩吧。”
他觉得头有点痛了“又或者是因为他觉得这种热闹可以讨好什么人。毕竟没有比这个更大的热闹了。”
可按照他的、天道喜欢“热闹”的揣测来看,谢子遇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按他这样做下去,事情乃至世界早晚都会发展到无法收场的地步。谢子遇的举措不像是盛大献礼,更像是死期将近的末日狂欢。
头又开始痛了喻容时停止去想。就像他从来也想不通天道的丝线为何从来没选中过他一样。
按谢子遇的说法便是他是一个被天道抛弃的残次品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若不是他身陷囹圄,他还能阻止谢子遇。
喻其琛显然对他这件事很有微词,尤其是他几年前自杀式帮助所谓的“池序”留下后患这件事,嘟哝了几句后就打算走。
他埋头收拾文件,耳畔传来喻容时的声音。
“你还记得你说很讨厌我吗。”
“什么”喻其琛愣了愣,略过这句,“你搞什么飞机啊大哥,你马上要进监狱了耶。”
“呵呵。”
“而且我没少说过这句话吧,老哥你进娱乐圈以来除了签名照和一堆我不用的cd就没给家里带过什么好东西,连女朋友都没带回家里来过,也从没介绍过什么美女给我,让我现在还是单身。取个诡兰还陷害我,现在都让别人以为我是斯托卡老哥,我走了。最近天冷,小心着凉。”喻其琛抱起文件夹,挥挥手。
“对了”
“什么”
“帮我和易晚说,不用担心虽然我也不觉得他会担心我。”喻容时苦笑。
喻其琛像是吃了屎“啊你那个绯闻男友所以我们说了半天只有这句是你想说的有效信息吧”
“那也关心一下你吧。”喻容时说,“小心哮喘又犯了。”
“屁啦老哥,我从11岁起就没再犯过了”
“别想着你哥在办公室里大哭哦。”
“滚啦”
喻其琛大喊着告别。
喻容时眉眼弯弯一直到他离开。
“不知道易晚看见我的热搜没有应该上了热搜吧,我还没有那么糊吧。”喻容时喃喃自语,“至少谢子遇肯定会给我买一个的。”
易晚一定看到了,毕竟他那么高强度地刷手机。
在这片钢筋水泥中,易晚是唯一让他想起来时觉得轻松的东西。
易晚从来不讨好,他的反应和所有人都不一样,虽然大多数时候,易晚都举止怪异到让他怀疑易晚有点高功能自闭症的程度。
易晚有时迟钝到恼人,有时精明到可怕尤其是他坐在他身边,像是一个巫师一样丝丝入扣地分析一件事、一段感情时。
明明分析得很详细,却没有丝毫代入自己的情感。像是一个刚学会观察环境的小机器人。
喻容时想完这个,又想,易晚一定觉得他在自己心里的印象很好。很善良,很柔软。
其实不是的。到底谁会觉得能一本正经地说着“利用你”的小机器人柔软呢,即使他偶尔会假装小猫过来蹭蹭。
可他也不打算告诉易晚。毕竟易晚即使知道也只会“哦”一声吧,然后说,那喻老师我可以继续利用你吗。易晚总有很多秘密。如果他不告诉易晚这件事,他也相对于易晚有了小秘密。
喻容时在房间里想了很久,还想了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的,在输球后,被体育老师关在办公室里斥责的那半小时里,他看着被不慎遗落在电脑旁边的文件,平静地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老师,我的六连冠是你的跳槽简历上的一行吗。
和随之而来的一个被他用手拦住的耳光。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再也打不了乒乓球了。
只是那只手还是擦到了嘴角,有点疼啊。
从那天起,体育馆的光荣榜上没有喻容时。他撕下名牌,在桥边坐了很久很久。从黄昏到黑夜。
桥下是漆黑的河水。
终于,他把名牌一点一点撕开,想把它们扔进河水。可目光穿过桥梁,他看见桥的另一边站着一个男孩,比他小几岁。
男孩踮着脚,站在桥的边缘,像是随时要掉下去。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喻容时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被困在钢筋水泥的世界里,没有想一朵花,而是在想一个小机器人。
易晚打了个喷嚏。
池寄夏一转头就看见他又在无精打采地刷手机。自从时间悖论的解决方案给出后,易晚就像是放弃了工作或营业。
直接进行刷手机充能活动。
薄绛很沉默,池寄夏很沉默,丁别寒也很沉默。安也霖不得不沉默,失去男主buff的他总不能录到上辈子的、来自于傅总痛失所爱时的咆哮。
“我说。”最先开口的是安也霖,“我们能从哪里弄到异世界的声音呢”
丁别寒
丁别寒很沉默,也很痛苦。他总不能这时候开口说“我说上厕所都是骗人的。”
其实我每次上厕所都在杀鬼杀人。
薄绛默不作声。池寄夏于是看了一眼易晚,大声道“我觉得这里一定有个人观察到了什么”
开口吧易晚开口吧
选一个开口吧
易晚却完全忽视众人不开口。无奈,安也霖沉默道“既然想出办法了,就再写一首吧。”
一小时后。
众人看着新鲜出炉的作品。终于,薄绛第一个打开了蓝光网站。
刷新。
刷新。
又刷新。
“没有同步,这首歌没有被偷。”薄绛宣布。
众人
“这就成功了”
“我我们做到了”
池寄夏欢呼地抱了一把丁别寒被嫌弃推开,抱了一把安也霖再次被推开,抱了一把薄绛被推开,最后去别别扭扭地抱了一把易晚。
易晚在玩手机,易晚在看微博,易晚在看热搜
池寄夏“卧槽,喻容时上热搜了”
还是作假证。
微博里面一片骂声。
什么十年老粉宣布脱粉,什么对家粉丝阴阳怪气,什么表面哭着要说法其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表演欲,还有给谢子遇招魂的腌臜得吓人。
然后池寄夏就吓了一跳。
他发现整个团里的其他人都凑过来看。就连丁别寒薄绛都过来了。
丁别寒看易晚面无表情地划拉那些骂喻容时的言论,心里有点不好受。
最终也只憋出来一句“我也被骂过。一段时间后就没了。”
池寄夏“骂你什么了。”
丁别寒
求生真人秀时被骂霸凌易晚,这是可以说的吗。
“我也是。”安也霖说,“别管这些人说什么。你给喻容时发消息了吗他现在应该很需要你。”
易晚回答“他在局子里。”
全场寂静了。许久后,薄绛也说“在这件事情上,这些人的言论没有决定性作用。虽说没有清者自清这回事,法庭那边的操作才是能决定事情后续发展的好坏的东西。”
他顿了顿“薄家与蓝光有生意往来,本家的态度暧昧,但看在我的面子上,最少也会站在中立方。不会站在蓝光那边。”
“我也被骂过,我一直被骂啊。”池寄夏也说。
“你不是活该被骂吗。”安也霖翻了个白眼。
池寄夏哼哼“什么活该被骂,我从小被我妈骂,以前还有一次我被骂得可惨了,直接把我心态骂崩了都,从此再也不演电影了。”
“那次是几年前吧,我去演个战争电影,奔着拿奖去的,不知道为什么演得血崩。明明那时候”
我有系统来着。
池寄夏愣了愣。
他有系统为什么还会演崩
那段回忆他记不清楚了,好像演着演着就情绪失控了。
“而且后来我妈就进了精神病院,因为我演得太烂了。”池寄夏自嘲地耸耸肩,“你们说我惨不惨,呵呵。”
这次倒没有人再嘲讽池寄夏了。薄绛甚至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连易晚也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池寄夏反而有些心虚了。
他说不清自己是哪里来的毛病。宁愿被人当成个丑角在嘲笑,当成个搞笑角色来玩耍,也不愿意这些人用正经的眼光来看他。终于,他咳嗽了一声说“这个cd怎么弄”
几人以最快的速度跟着外面等候已久的所有人把东西弄好了。
距离最后通牒还有5小时,明明一切就绪,五人却死乞白赖地说还得改一下音频。
还得自己来润色。
其他人非常无语,刘哥也火烧眉毛地催众人。就在所有人要强行拿着曲子走时,章渐华说“让他们改吧。”
众人是真的没想到章渐华会出现。毕竟最近公司里关于他的流言四起。章渐华见众人看来,笑笑道“精益求精,不是么”
池寄夏“你之前”
章渐华“请假去治胃胀气了。”
他剪短了头发,病也好了,看起来比之前憔悴不少,眼神却坚定不少。刘哥看章渐华有条不紊地分析发行流程,强行让他们拥有了这5小时的时间,无法反驳却又急得跳脚“你就由着他们吧”
安也霖倒是很心向往之“易晚,你的个人经纪人能力很可以”
他眨眨眼,又觉得章渐华长得有些眼熟。
他隐隐约约记得自己上辈子曾经见过这样一个男人。但和章渐华完全不一样。他很疲惫,低着头唯唯诺诺地跟在楚殇身后,什么话也不敢大声说。
大概是认错了吧。他想。
在几人又进练习室前,章渐华和易晚碰了一下拳头。他对易晚笑了笑,露出了一颗虎牙。
易晚
他看见章渐华手腕上的手表好像是恋综程导的异色同款。
几人带着新歌坐在练习室里,再次沉默。
半晌后,丁别寒道“我去个厕所”
他没走几步就被安也霖以一言难尽的表情拦下“你去厕所带着我们的电脑和cd做什么”
丁别寒沉默许久,道“录下地狱的声音。”
池寄夏吐槽“屎尿屁吗,是很地狱。”
丁别寒
易晚
他转头看向易晚。不知何时起,这个恶魔居然成了他生命的重心。易晚拍拍他的肩,说“放下吧”
然后丁别寒兜里多了一只录音笔。
丁别寒
易晚什么时候把录音笔揣身上的。
恐怖如斯。
丁别寒一去厕所三十年。池寄夏也跑去睡觉。睡前他理所应当地找易晚要录音笔。
易晚给了他一根,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池寄夏当时还不知道。直到他入睡后才意识到,录音笔好像
是不能被带进梦里的。
薄绛说“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皱着眉头想“我们之前有去过哪个比较灵异的地方吗”
安也霖和易晚对视一眼。安也霖说“安家宴会”
有人见到画皮鬼了来着。
易晚打了个喷嚏。安也霖又遗憾道“那里已经关掉了。安家破产,会所也在被法拍。而且离这里太远了,开车四小时。”
“有别的地方么”易晚瞟着厕所问。
丁别寒怎么还没出来。
薄绛想了想,又道“傅总大宅。里面发生过献祭。”
易晚a安也霖
两个人同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薄绛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这两个人分别在那座宅子里有自己的小秘密。
“那里也很远吧。”易晚说,“开车五小时。”
“我们只有五小时。差点忘了。”薄绛道。
他低头翻地图
“五小时之内的灵异地点”
他停住了。
“麓山疗养院,时常有鬼哭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我觉得我们不如等丁别寒从厕所里出来”易晚抗议。
薄绛说“不行,我不允许屎尿屁出现在我们的专辑里。”
易晚所以真的不是。
不过还好易晚早有准备。他留了一份原曲和一台电脑给丁别寒。即使他们走了,丁别寒也能独自完成任务,并把歌发给刘哥。
顺便还编辑了一条短信确保万无一失。
准备好这一切后,易晚放心地跟着众人去麓山疗养院放烟雾弹了。走在路上他还在想,丁别寒不愧是他最有性价比的队友。
然后另一个本该有性价比的队友也来了。
“你们这是往哪里跑”池寄夏拉开车门就挤了进来,把易晚和安也霖都往里面挤了一个身位格。车在钞能力加持下很快到达旁边高速,薄绛这时说“麓山疗养院。”
池寄夏的脸空白了一瞬。
易晚想起放在池寄夏房间桌子上的文件夹。
麓山疗养院。
那个他收集了一堆资料看,多次,多次揣摩,却总是不敢去的地方。
池寄夏母亲的休养之地。
汽车暂时停在一个红灯十字路口。出乎易晚意料,池寄夏没有闹,也没有非要下车。他只是坐在那里,看着车窗发呆。
或许他早就想去了。
只是借着这个机会,刚好可以一起去。
马路边上是一家烧烤店。烧烤店大屏幕上播报近日新闻。
“据悉喻容时谢子遇案件。”
“本市晚间新闻也在播放这个呢。”安也霖吃了一惊。
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尴尬,且看着易晚。只有司机来了兴致。绿灯亮了,他轰了一脚油门,说“你们知道那个喻容时吧”
“别看这个人平时人模狗样的,原来私底下玩这么脏手段,为了竞争就把人诬告进监狱里牛逼啊。”
“谢子遇你说谢子遇能不能做这样的事我说,人一个大明星想要什么样的女的没有啊至于搞这种事情吗”
“那个喻容时表面上没有什么花边绯闻,私底下不一定玩得多花呢。而且他家里有权有势,这种人一般都变态。最喜欢玩的就是老百姓了。还有他那些歌,指不定谁写的诶你干什么”
“司机大叔,如果我是你,就送完我们回家看看自己的妻子在干什么。”易晚面无表情地戳着辅助驾驶屏上显示的微信信息,“山坪路可没有什么音乐节啊。而且您的妻子好像用的是情头啊。”
“你”
“而且有你这样的烂人妻子出轨也情有可原吧毕竟你车上还扔着一张特殊服务的名片呢。”易晚将另一张名片扔到车前座,“自己生活脏的人是不是看什么都很脏啊”
“”
司机刚想发作,然后就看见整整四个小伙子瞪他。
td。
司机把几人甩在麓山疗养院门口,愤怒地扬长而去了。安也霖看见易晚下车后一直在拍自己的裤腿,像是在掸不存在的灰。
安也霖又忘记了自己在和易晚怄气,于是道“易晚”
“只有我能利用他吧,说好了的吧。”易晚说。
安也霖
易晚这话倒像是在咕哝“说好的要和我营业来躲避丝现在也做不到了。真差劲啊喻老师。早知道就换一个了。”
安也霖
易晚低头又玩手机,通过邮箱给某个许久之前的邮箱发了一条消息。
但他知道灰宫一定会看。
“你惹毛我了。”
这是这条邮件的全部内容。
与此同时,蓝光大厦,灰宫。
“果然。”灰宫笑了笑,“谁也没办法承受专辑被反复夺取之苦。”
即使是沈终也不能。
灰宫觉得有些意思,又因沈终这份过于传统的反应而失去了些意思。
“既然这样,不如去看看秦雪心练得怎么样了。”他自言自语道。
易晚屁嘞。
“麓山疗养院怎么这么多人”安也霖道。
疗养院门口亮起了红灯。这片位于野外的疗养小区中跑出了不少工作人员,围着附近紧张地寻找。他们举着探照灯四处照射,从各个阴暗的角落、到丛生的灌木。
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在寻找丢失的东西
而是丢失的人
几人心中莫名一紧。薄绛小声道“传说中闹鬼的是三号楼,我们去三号楼录完就回来。”
说完,他用手机刷新了一下蓝光的网页。
依旧没有他们的新歌出现。
薄绛依靠这个方式来判断自己的决策是否正确。如今未来依旧向好,这说明他的选择又是正确的。
几人悄悄地往里面溜。易晚注意到池寄夏脸色惨白,像是心被悬到嗓子眼。他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跟上。
几人终于来到三号楼。然而发生患者丢失的,似乎也是三号楼。
几名护士和医生在那里争论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段时间都好好的。今天吃晚饭,看晚间新闻的时候也好好的。后来回了房间,不知道为什么就发狂了,趁着人不注意拔掉针管跑出去了”
突突,突突,突突。
心跳得越来越快。
“有家属信息没”
“有,好像是个儿子,隔两个月来看次她。也不进去见人,在门口看看,就走了。”
“另一个年轻男的来看她多一点,就是每次戴个墨镜怪里怪气的。好像姓余什么的,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年龄差那么大,要有什么关系才,啧啧啧”
“唉,说起来这女的年轻时还是个什么舞蹈艺术家什么演员现在老了也是晚景凄凉。都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还不如不养呢”
“都他妈在干什么啊”
霍然一声咆哮吓到了几名护士。她们震惊地看着向她们大步奔来的年轻人。年轻人戴着面具,却不掩脸上的愤怒扭曲“人都走丢了,还在这里八卦什么”
“找人啊去找啊
找”
池寄夏在跳舞时经常被老师说ave的手势不够大,可这一刻,他伸展双臂的样子像是恨不得挂起狂风,好让所有八卦的、没用的、讨厌的人滚出这里,刮掉所有的障碍物,去找他想找的人。几个胆小的护士作鸟雀散,唯一胆大的护士喊道“你是什么人啊骂人”
“我是她儿子”池寄夏和她对吼。
“诶诶诶”远处有人喊,“东区找了吗”
池寄夏如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安也霖等人
“我去帮他找吧。”安也霖撩了一把头发,嘟哝着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薄绛见易晚也要走,抓着他的手臂道“我们的歌”
易晚说“薄绛,你刷新一下。”
薄绛不明所以地刷新了一下蓝光的界面。易晚说“既然我们的歌没有出现,就说明我们的方向没有错误。”
“这”
易晚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薄绛站在原地。偌大的疗养院一时间像是只剩他一个人。他抿着唇,看着其他几人离开的方向。
简直不可理喻。他想。
太不可理喻了。
他拿着录音笔慢慢地也走,却不知道自己也在下意识地看向灌木深处,又或是建筑遮蔽处。
月明星稀,薄绛很久没有在这个世界里这样安静地走过一次了。他不知不觉间就走了很远,街头路灯昏暗,飞蛾与灰尘绕着光源飞舞。他眯着眼,顺着路灯的灯光往下看。
路灯下的座椅上坐着一个人。
那是个女人,有些老了。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的衣服也很整齐,昂着下巴像是在等谁向她走来。薄绛想她一定不是那个失踪的神经病。
毕竟她看起来一点也不蓬头垢面,甚至衣着整洁,像是在等孩子放学的中产阶级家长。
于是他顺着她的目光向远处看去,远处是一家少年宫。
麓山疗养院的环境设施很好,绿荫遮天。
易晚独自一人走在这片白墙绿树之间。夜幕已经落下来了。他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他平静地用手电筒照着两边。
终于,丁别寒回了他的短信。
一段“”。
一个“好”。
易晚这下放心了。想必歌的事已经办成了。
丁别寒在这方面还是很靠谱的。
里的丁别寒
这个副本刚好是恐怖招鬼歌谣把它放进歌里,好像也没有很不对劲
他思考。
没事可干,不如走走。四周太寂静,让易晚不知道自己是在现实还是在梦里。
每个窗口有蓝色的窗帘,窗帘里住着在此养病的病人,窗口里有人在等候逃亡者的热闹,有人在窥视他。
看着那一个个窗口,易晚忽然有个荒谬的想法。
到底是他们在窥视他,还是他在窥视他们
有没有一种可能,在某个未来,在某个世界里,“易晚”已经疯了呢
其实疯掉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他。如今的他其实已经被关进了一家精神疗养所里。早中晚三餐,定时电击。喻容时是他的主治医师,他每天坐在白色的小床上玩积木,丁别寒池寄夏等人是他隔壁病房的病友。每到需要检查时,他就乖乖地跟着其他人一起排队出去,一起乖乖地被医生用听诊器听胸口。
不管怎么样,这都比现在的这个找不到真实感、却又让他们生活于此的世界要来得更真实吧
这太荒谬了。
易晚摇摇头。这时他意识到自己在幻想中已经距离窗户太近。
他决定离开。
淡蓝色的窗帘晃了晃。
下一刻,易晚听见了仿佛能战栗他整个人生的声音。
“是小终吗”
“沈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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