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我好幸福

    晃动。

    碰撞。

    模糊。

    警笛声呜呜地响。易晚躺在担架上。灵魂好像从身体里游离出去,他睁不开眼,也发不出声音。

    薄绛、安也霖和丁别寒赶到现场时,池寄夏已经站在那里了。易晚正被医生抬到救护车上,闭着眼。安也霖第一个扑过去,医生说“生命体征平稳。头部受到轻微撞击。”

    “嗯嗯”

    刘哥和安也霖围着救护车。确认易晚没有生命体征后,薄绛大步走向站在那里的池寄夏。

    他刚从剧场赶来,戏服都没来得及脱,对一切都是愤怒、恐惧又一头雾水的状态。周围人都在忙忙碌碌地走来走去,他只能问先到这里的池寄夏“到底发生什么了”

    “绑架火灾”

    只言片语,仿佛天方夜谭。薄绛完全不明白这种事是怎么能和易晚扯上关系。他向左一看,秦雪心穿着被烧坏的衣服,披了件外套,正满身擦伤,被火烧得血肉模糊的小腿经过简单包扎,她呆呆地坐在旁边。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长相平凡的、昏迷的小助理正在另一个救护车上,接受抢救。

    直觉告诉他秦雪心应该知道更多东西。薄绛向秦雪心走过去,越过那些窃窃私语。

    “大梁砸下来”

    “砸死了一个中年男人,当场死亡小助理被他护住”

    “秦雪心的另一个助理,被烧死。”

    “没心跳她没心跳了”

    他看见秦雪心浑身一颤。薄绛皱了皱眉,对易晚的担忧压过了一切。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说。

    “”

    她突然捂住脸,大哭起来,声音因吸入浓烟还嘶哑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加入蓝光,念子,易晚都是我,都是我”

    她身上那种巨大的悲伤和悔恨足够压倒每一个人。薄绛站在她身边,丁别寒越过他的肩膀,用手按了按他的肩膀,低声道“我会调查。”

    “心跳,心跳又恢复了”

    救护车那边传来欣喜若狂的声音。秦雪心的哭声被打断,她向救护车跑去,连滚带爬,手臂摔在地上了也没痛觉。

    “即使这样,心脏停跳五分钟,吸入那么多烟尘,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或许,再也醒不过来。”

    救护车带着两人一起离开了。另一辆救护车也完成了对易晚的初步检查,要继续送往当地的医院里接受治疗。

    “我们坐车一起过去。”薄绛说。

    他远眺。神庙的废墟还有部分在燃烧,滚滚黑烟和妖艳的蓝色火焰构成了这天日落前的最后余晖。

    直到很多年后,这场景还在他们的心里燃烧着。

    “我一定会查出真相。”在走过池寄夏时,薄绛听见对方这样说着。

    少年低着头,眼里燃着冰冷的火焰。

    易晚躺在病床上。

    “脑部没有损伤。他本应该已经醒了。”薄绛对手机那头说。

    “可能他只是太累了,暂时不想醒过来吧。”喻容时说。

    薄绛道“这次事故很怪异。秦雪心不开口,蓝光那边谁也不说真相。我们会把真相找出来的。”

    喻容时顿了一下,他的声音很疲惫,回复简短“我在用飞机上的ifi和你打电话。飞机还有两小时降落,到达之后我会加入处理。在那之前,你们不要轻举妄动。看好易晚,别让谢子遇接近他。”

    薄绛“我是说”

    “我是说,你们已经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了。”喻容时的声音里有种冷冷的、轻微的迁怒,“你们还有很多自己的事情没有收拾好,不是么”

    这对于以“好脾气”为己任的喻容时来说,实在是破天荒地的第一次就像人设破了一样。

    薄绛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把剑刺中了,肢体因冰冷失血而出现僵直情况。终于,他哑声道“你说得对。”

    安也霖,他,池寄夏,丁别寒谁不是一直在给易晚添麻烦呢。

    喻容时顿了顿,像是知道自己的迁怒不太妥。他说“我很快到。”

    “你的堂弟才刚醒,这就走了,没事么。”

    “他现在还不能说话,只是睁着眼,呆呆看着前面。”喻容时哑着说,“但易晚更重要。”

    喻容时的亲人们一定为此说过什么吧,一定是。可他还是过来了。

    薄绛挂掉电话。其他两个人坐在走廊里。安也霖问薄绛“为什么他还没醒医生说他昏倒时脑袋撞到地面,但这只是很轻的冲击,不应该”

    “可能他自己,也想再休息一会儿。”薄绛说。

    池寄夏站在那里,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像。他看起来比所有人都要难受。

    “他明明会野外求生的,不是吗。”他哑着嗓子说,“可他刺进大腿的那一下,差一点就切断了动脉”

    安也霖起来抓住他的衣领“你不是那天在易晚的房间里照顾他的吗你主动说你要留下来照顾,为什么还是让易晚被绑走了死了两个人你知道吗大火,后来还有爆炸,易晚差点就死在里面了他还生着病”

    池寄夏任由他摇着,向来伶牙俐齿的人这次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好像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一样。

    最后是薄绛抓住了安也霖的手“够了,迁怒也要有个限度,不是池寄夏的错。”

    安也霖“”

    “而且我们已经给易晚添了很多麻烦了。现在还要在外面吵他吗。”薄绛说。

    这句话安也霖向后退了几步,不知不觉地也颓丧地坐在座椅上了。

    “是啊。”他曾引以为傲的嗓子带上了哭腔,“重生又怎么样我还是一直在给易晚添麻烦。”

    在不知不觉间,易晚已经成了他们三个在团里最重要的人。

    “我拿到酒店的监控了。”丁别寒抱着电脑向三人走来,三人这才发现之前少了一个丁别寒。

    丁别寒“我钻进宾馆机房,偷来的。不过好像没什么用。”

    四个人对着监控录像看。薄绛看着,苦笑道“之前易晚和我说过监控录像”

    这次,反而是他来帮易晚看他的监控录像了。

    可嫌疑人们显然很小心。他们始终沿着监控的死角走,没有任何画面拍到他们带走易晚的场景。只有在监控的其中五秒时露出了一点画面。安也霖指着那两个人说“你看,这两个人。这个医生和这个护士,是不是有点奇怪”

    他抬头和丁别寒讨论时,却发现池寄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水哗啦啦地流。池寄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用力地用拳头砸向了镜子。

    终于,他抱着头,发出歇斯底里的无声。

    “是我我在出去时看见了那两个人,我应该发现他们是鬼鬼祟祟的,不是吗但我想着要去给易晚拿粥,所以没有在意。”

    “他们是在等着我出房间是吧如果我没有出去,易晚是不是不会被带走秦雪心,是不是也不会受伤”

    监控里没有拍到小护士清晰的脸,现在警察也不知道凶手是谁。可池寄夏记得自己瞟见过的,他抓着脑袋,要把思绪抓出来

    “是秦念子。”系统在他的脑内说,“是秦念子的脸。”

    秦念子,秦雪心的小助理

    为什么,她为什么会对易晚动手

    池寄夏无法理解。他从厕所出去,一个人浑浑噩噩地走到走廊的角落直至撞上了一个人。

    “你来这里干什么”

    池寄夏骤然警惕,就像看见了恶鬼的猫。谢子遇靠在栏杆上,叼着一根烟。烟头明明灭灭,他的神色也明明灭灭。

    “原本是打算今天就走的。走之前,想和易晚说一声再见来着。”谢子遇说,“没想到出了这么个岔子。林梦真是演了一堆好戏啊。不过易晚也算是自作自受。”

    他的语气很淡漠,全然不像平时那般轻浮的模样。池寄夏看着他,冷笑道“那不好意思,现在你就该走了。我是不会让你去见他的。”

    “哦,是吗。”谢子遇说,“导致他被林梦绑架走,不也有你的一部分功劳吗共同造成了这个结果的人,在我面前做出一副正义使者的模样呵呵,我可没导致易晚受伤过。”

    他只是疏忽。谁也不知道意外会发生。可池寄夏没办法说出一句话来。

    他最终抓住一句话“林梦林梦收买了秦念子吗”

    谢子遇看着他,表情寡淡“嗤,你还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什么”

    “这么强大的系统,这么强大的金手指在你手里,就像白瞎了一样。换一个人,早就凭借里面的资源去做他任何想做的事情了吧借用金手指,穿到各个电影里去学习。拥有魔法、超能力、娴熟高端科技、娴熟商战手段。这样的金手指,让拥有者成为世界之王都不为过。征服世界,纵横捭阖,战争模拟。你以为这就是一个简单的演技金手指吗结果你是个废物,甚至不会用它去演戏。”谢子遇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就像你现在,甚至连推理出真相的能力都没有。”

    池寄夏浑身的热血都凉了。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谢子遇说得没错。

    他可以拥有最高的上限,甚至可以如他说的那样,去利用别人、操控别人、成为世界之王,可他满足于就把金手指当成自己的朋友,和它聊天打趣,他没有想过征服世界,没有想过拯救世界,没有想过用金手指去夺取别人的资源来让自己强大他什么都没做。就像一个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拥有什么,只想开心地和朋友玩耍的小少年。

    就像现在,他面对真相,无能为力。

    没有野心,没有最大化地使用自己的能力,是否也是原罪

    “你看起来很崩溃,是吗。那就告诉你真相吧。林梦自杀了她利用自己的金手指,重生到了秦念子的体内。这是她对秦雪心,还有帮助秦雪心的易晚的报复。不过我没意料到,她会把易晚也带上。”谢子遇淡淡地说。

    “她”

    “是啊。易晚是被她害的。就像她,就像你,都是身为主角的怪物。”谢子遇发出一声嗤笑,“也像你的那几个队友。”

    “你”池寄夏骤然愤怒,“你也是怪物,不是吗”

    “哦想想你和安也霖,和薄绛,和丁别寒,想想你们这几个怪物主角到底给易晚添了多少麻烦那个蠢货,以为远离我,就是拒绝这个世界,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结果呢让你们过上平静生活拯救安也霖废了他多少心思改变薄绛花了他多少精力安慰你又卷入多少麻烦还有那个听不懂人话的丁别寒,一开始还想干掉他。这就是他远离我,想要去过的生活”谢子遇阴着眼看他,并不后退,“就像这次。你们这几个没用的废品男主,差点弄掉他的命。你们知不知道”

    “拥有权力,却不去使用开发,在悲剧到来后,也是一种罪孽”

    池寄夏一步步后退了。

    “是我的错,是吗。”

    “是啊,是你的错。现在,你还想问我,易晚为什么不想醒过来吗”

    “”池寄夏嘶哑地说,“我有办法的。我会治好他。我还会、我还会想办法,让林梦付出代价,让秦雪心和秦念子,不被冤枉”

    “得了吧,监控清清楚楚地拍出来,是秦念子放的火。”

    “”

    池寄夏露出绝望神色。他其实比谁都明白。

    “而且,先是池秋,然后是池序,接着是你的事业,然后是易晚池寄夏,你有多少次改变命运的机会,用你的金手指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都来不及了。池序死了,池秋进了医院,易晚受伤,秦念子即将入狱。”谢子遇一字一句地说,“你都错过了。所有的蝴蝶你都没追上,所有的大门都已经关闭了我想想这是那部电影来着末代皇帝。”

    其实这话他说得毫无道理。池寄夏那时也才十四岁,成人们都没能破解的阴谋,他又能做到什么。

    他就是这样一个悲剧又矛盾的少年明明是个小孩,却拥有着足以改变世界的金手指力量,至少在别人眼中,是这样的;可一个孩子握着剑,他没有用它去伤害人,没有用它去夺取别人的东西,绝望时也只是自己摆烂,已经是他比绝大多数人都优秀、都善良、都缺乏野心的证明了。这种“无用”甚至可以说是善良让人想想,如果是其他有恶毒之心的人,拿着这个金手指会做什么吧。

    可此刻池寄夏比任何时候都觉得,谢子遇说得对,这都是他的错。他应该从10岁起就能承担责任的,他真的应该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有能力却没有充分使用,就是一种恶毒。

    即使现在,他也只有20岁,而且度过了6年没有任何亲人教管的时光。“”

    谢子遇把烟头捏灭,扔进垃圾桶里“算了,我得走了。你们的故事,已经引不起我一丝一毫的兴趣了。”

    他转身下楼,池寄夏就像木头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像是一张皮影,飘回到易晚的病房。薄绛说“我、丁别寒和安也霖打算分头行动,去调查这件事”

    他于是没看见安也霖眼里的、对方才不分青红皂白指责他的愧疚,只轻轻地说“好啊。”

    “刘哥一会儿就上来。你在这里等着吧。一会儿喻容时就到了,你和他说一下,发生了什么。”薄绛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这可是个大任务。”

    “嗯。”

    三人都急着调查,于是都走了。

    室内再次只剩下易晚,池寄夏,还有给易晚换水的护士这次是真的护士了。池寄夏坐在易晚身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

    此刻的易晚也在做噩梦。

    就像他之前的噩梦一样。

    “”

    系统说“寄夏。”

    “要是不是我就好了。”

    什么。

    “他说得对。你从一开始就不该绑定我。看看这些超能力,都带来了怎样的灾难啊。”池寄夏低声说,“池秋也是,池序也是,薄绛也是,薄明远也是,秦雪心也是,现在易晚也是这些,要是都不存在就好了。”

    “他们说的是对的,我是懦夫。我太没用了。”我不能像那些杀伐果断的主角一样,拥有自己的超能力。

    “你希望我,不曾存在吗”电子音说。

    池寄夏的眼泪滚出来了。

    “我好恨啊。我好恨”他没说自己恨什么,“易晚,我啊。真是个笨蛋。”

    不该拥有的倦意袭来。与此同时,信号顺带传上的,还有和他肌肤相贴的易晚。

    护士换完水回来,疑惑地看见池寄夏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他握着易晚的手,以一个非常不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易晚看起来也睡着了。就像池寄夏一样可护士看着他们,忽然之间,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非常诡异,非常恐怖。

    她伸手去推了推池寄夏的肩膀。在触碰到他的一刹那,一股强烈的困意袭来。

    旋转着旋转着,像是要把所有人,都带到一个新世界去一样。

    梦结束后,梦会被人类遗忘,最后消失。

    “在某个地方,有一个很小的梦。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

    “这个小小的梦如此想着”

    “我不要就这样消失。该怎么做,才能让人们一直看着我呢。”

    “小小的梦想啊想啊,然后终于想到了。”

    “只要让人类迷失在梦里,让他们创造出一个世界就行了”以上歌词摘自人柱爱丽丝

    易晚在自己的手臂上睁开眼。

    手臂皮肤被头发压出了印子,手臂下的桌面硬硬的,像是高中时的课桌。他坐起来,有点恍惚,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哪里。

    这里是

    棕南外国语学校。

    学校的名字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还是不记得自己在睡醒前做了什么。直到值日的同学擦着黑板道“易晚,放学了还在睡啊”

    “嗯”

    易晚依旧呆呆地坐在桌子前。直到值日的女生把黑板擦放下。她做完了自己的工作,看了一眼手表“七点多哎呀,我妈来接我了。易晚,你一会儿还是坐公交车回家我们顺路,你跟我一起走吧。”

    “哦好。”

    易晚背着书包从座椅上站起来。他想起来自己今年十五岁,是一名高中学生,在棕南外国语上学。给他顺风车的女生叫唐雪,是和他家住得很近的同学。

    唐雪不介意载易晚一程。易晚虽然沉默又呆滞,但成绩不错,摘下眼镜后也长得也好看,在女生中人气挺高,还有个“木头美人”的称号。她从教学楼下去,路过学校的罗马广场时有几个女生和她打招呼,挤眉弄眼,吹口哨。

    罗马广场上有个光荣榜,上面贴着今年高考状元的照片。易晚远远地看见照片和下面的名字。清隽的少年,长得很眼熟,名字是两个字。

    唐雪回过头来和易晚说话“你不戴眼镜,看得清楚吗”

    易晚这才想起来,刚刚收拾东西时,桌子上有一副眼镜来着。

    可他视野很清晰。为什么上学要戴眼镜是为了遮掩什么吗这一点的小不和谐,在易晚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唐雪没太在意。棕南外国语是私立寄宿中学,每到周五,学校门口都停满了豪车。她走过绿茵场,出了雕花立柱的罗马式校门,坐上一辆黑色宝马。司机坐在驾驶位上,她母亲坐在副驾驶座上,唐雪邀请易晚坐到她的身边。

    易晚坐下了。直到现在他还有点脑袋不清不楚,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雾。唐雪的母亲对他笑笑。她穿着一身职业装,应该是从公司赶过来,参加每周五下午的“亲子接送”的。

    很明显,她对易晚有点印象,易晚和唐雪的关系估计也挺不错的。

    街景在倒退。唐雪母亲说“小雪,这次月考成绩怎么样”

    唐雪说“妈,家校通不是都给你发报告了吗,各科成绩,还带几次月考的折线图变动的那种。你又没看。”

    私立学校就这点好处,什么都要给家长发报告。

    唐雪母亲说“我看看啊语文进步了,英语进步,理综维持,数学怎么这次落下了只考了120。”

    唐雪“妈这次题出得难嘛,平均分就120多。你没看我总分排名上升了全年级前七十呢。”

    唐雪母亲说“你们学校一个年级总共也就500个人,还是文科理科,加上出国班一共。而且你还在两个实验班中的一个里面,本来就是全年级最好的班。让我看看这次数学最高分不还是150吗易晚,你150啊。”

    车停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唐雪说“妈,易晚的数学一直都很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刘老见他就像见了亲儿子一样。”

    刘老是他们的数学老师。

    易晚趴在车窗上往外看。他身上总是有种不管别人在做什么的抽离感。高楼大厦上有大屏幕的广告。广告的主演明星让他觉得有点眼熟。

    是个美少年。

    唐雪妈妈说“易晚,你和唐雪关系好。在数学上多帮帮唐雪好不好阿姨多谢谢你了。对了,周日下午,要不要到我们家来一起学习”

    唐雪说“妈,你说什么呢。你不怕我早恋啊。”

    唐雪妈妈说“我还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就喜欢追星。先是追那个叫安也霖的歌手,最近又在追那个叫池寄夏的演员。”

    好耳熟。

    好耳熟的名字。

    可是想不起来。

    唐雪和她妈妈在车上闹了一路。终于到了易晚家。看见熟悉的筒子楼后,唐雪说“易晚,你家到了。”

    易晚从车上下来。

    宝马开走了。易晚在走进筒子楼的小路门口站着发呆。风吹过他的身体,酥酥凉凉的。街边有个小报刊亭,还是从前的模样。

    从前

    他为什么要说从前。

    他在路边翻自己的背包,里面是自己的试卷。语文121,英语147,数学150,理综291他的成绩看起来好得没有遮掩。书包上挂着一个小章鱼挂件,小章鱼头上写着今年的年份,像是什么新年特殊版小公仔。不知道是谁送的。易晚肯定自己不会买这个东西。

    他捏住小章鱼,看小章鱼屁股上挂着的标签。标签上果然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字“小傻蛋新年快乐顾若朝。”

    后面还写着送礼物的日期。今年顾若朝16岁了。

    他又走向报刊亭。报刊亭贩卖的内容开始往需求面转化,里面很多明星爱豆的海报和杂志。易晚蹲在杂志架旁边看。

    “看人物天选歌喉,安也霖。”

    安家的小少爷,全家的掌中珠,从小享受最优秀的音乐教育,被全球最好的音乐学院录取。最近发行了新专辑,买断货。一路光明璀璨走花路,安家保驾护航,没有受过任何挫折。

    还有一本电影杂志。最年轻的影帝,池寄夏。易晚盯着他的脸,发现之前广告上的少年就是池寄夏。

    不过杂志内容写的是他宣布息影在人气最高,获得大满贯的时候。池寄夏说“我的事业已经走到了巅峰。我想回去陪陪自己的家人们,妈妈和哥哥,还有我的好朋友。”

    还有一个极限运动杂志。杂志的封面人物是一个少年年纪轻轻就挑战最高难度的滑道成功,无数机构伸出橄榄枝。易晚略过了。

    一种幸福的感觉。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安宁又幸福的感觉呢。

    但很奇怪。

    他蹲在这里,直到夜幕降临。报刊亭老板问他“易晚,还不回去啊,你婶婶又要说你。”

    易晚在几个人的催促中半自愿地离开了。

    越是走上筒子楼的楼梯,那种半梦半醒的感觉就越来越浓。楼道里很热闹,都是熟悉的街坊,嗑瓜子,吃晚饭,讨论政府会给多少拆迁费。一切在他的眼里,仿佛有种虚幻的、橙黄的美好。

    冷。

    风从楼道的车窗里吹出,有点冷。

    他停在四楼的楼梯口。门前挂着大大“福”字的,就是他的家。易晚看着那个“福”字,迟迟没有动身。

    有点冷。

    冷风。

    “易晚”

    像是有个男人的声音,在焦急地呼喊他。

    直到。

    哗。

    “要死啦在楼下就看到你了,半天磨磨蹭蹭不上来。汤都要凉了”系着围裙的女人大嗓门地说着,“还不快进来吃饭,真是的”

    然后她愣住了。

    黑发黑眼的少年站在门口。他的皮肤在月光下,显得尤其的白。他背着书包,身体羸弱,十六岁的少年模样,脸蛋像是一个茫然又简单的句号,还带着几分孩子般的稚气。

    可他看着她两大滴眼泪,从他的眼里滚了出来,又沿着脸颊流下来。

    一滴,又一滴,又一滴。

    然后是更多滴,汇成了溪流,一直往下掉。围裙女人手足无措,问他“怎么了考试没考好谁欺负你了你说啊”

    “我”

    好幸福。

    好幸福。

    “易晚,易晚小晚沈终”

    男人模模糊糊的声音越来越焦灼,却越来越邈远。易晚还在流泪,他看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女人,心里的感受,一个字一个字地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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