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下乡运动一下子把部队无所事事的孩子们给带走了, 这个时候很多人还没意识到这一去, 想要调回来就没那么容易, 孩子们还一脸兴高采烈, 以为跟上次大串联一样, 各个听到通知就开始收拾行礼,然后一火车又一火车地把人从部队送到天南地北去。
他们这一走, 部队一下子便空了许多,好像一下子安静下来似的, 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不习惯。
还因为这些孩子的离开, 江舒瑶又赋闲在家了。
去年十月份的时候下达了复课闹革命的通知,江舒瑶这教初中的又去上课了,不过课程有所调整,她被调去教数学, 英语课取消了,之前因停课而被调回去的老师也没再请回来。
而复课之后, 小学改为了六年级, 初中不变, 铁柱树根栓子三个本来五年级要毕业的, 这一改, 就继续待在小学念书了, 刚巧没赶上这一刀切的知青下乡运动。
现在初中生都走了, 江舒瑶可不又闲下来了麽,这回估计得休息到九月份,六年级毕业这一批学生升上初中为止。
但这样一来, 老师的人数肯定又得调整的,毕竟初二初三都没人了,并不需要那么多老师。这种时候,又是得经过考试了,江舒瑶肚子里有墨水,也不介意考试。
故而九月份,铁柱他们毕业升上初中后,江舒瑶又开始上任教学了。
这一次没有留级生,六年级全体学生都升上初中了,因为复课闹革命之后,升学考试就取消了,毕业生是就近分配学校,大学中专等高校目前还是停滞之际,不少时期办起来的学校都关门了,就连部队都分配了附近几个小公社的初中生过来。
初来乍到,既意味着新鲜又意味着摩擦,哪儿都有地域关系的,没有外来学生时,部队孩子们也会抱团分小团体,有了外来的,那更是天然会有地域分别,刚开始就闹出不少事,时常有被打竹条的罚站的抄课文的,就是铁柱他们都掺合过一两次,再乖的孩子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但最多也只是摩擦,要闹出多大的事也不可能,毕竟是在部队,不可能真放任不管,任由拉帮结派斗殴去,哪怕有刺头,拉上一个军人带着军训一遍,都乖乖的。
就这样磕磕绊绊,慢慢地也融合下来。
而这一年萍萍安安两小只也从学前班顺利升上了一年级,以虚岁七岁的年龄上了一年级,算是个大孩子了萍萍自己这样认为的,要懂事要争气,千万不能像驴蛋哥那样留级
驴蛋扎心了老弟老妹。
家里四个孩子一块儿上学,小娇娇还小,学会了走路,也是牙牙学语时候,时不时会让方芳表姐带去学校找哥哥姐姐,跟他们感情好,就是课间操跑出来亲亲抱抱几下也高兴。
江舒瑶乐意见他们感情好,不出意外,这辈子她跟郝援朝就娇娇一个亲生的孩子,上次生产的事情有些吓到郝援朝,他不愿意江舒瑶继续生孩子,反正家里有五个孩子够了,没必要继续生。
对这个想法江舒瑶也没有辩驳,虽然生下小娇娇是心甘情愿的,但是生产时候的痛实在是太彻骨铭心,十年内估计她都不会想再经历一遍的。
故而小娇娇和铁柱他们感情好,也不怕独生子女没个兄弟姐妹孤独了。
只是,江舒瑶想的再好,还是有分别的一天。
一九七一年,铁柱树根初中毕业,铁柱选择去当兵,树根要去下乡,一眨眼,孩子们好像都长大了似的。
从一九六八年知青下乡开始后,这几年对这项运动是抓的越来越严格,到后面都要求非独生子女家庭的,年龄到了十五岁就得去下乡,只能有一个留在身边,除非是找到工作或者参军才有可能留下不去下乡,而去下乡的,要申请探亲假也越来越难,人多的地方,知青们是轮流来申请,病退手续都没那么好办,都知道当知青苦了,基本没人愿意再去当知青,每次到了要下乡的时候,不少家庭都会爆发矛盾,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肯去下乡种地干活呢
铁柱今年虚岁十八,到了参军年龄,他自己也想参军,不想江舒瑶他们走后门帮他找工作,也不想进厂当工人,更愿意像他二叔那样当个顶天立地保家卫国的军人,江舒瑶他们哪怕心有不舍,也只好随了他的愿,但是却让郝援朝帮忙选了个比较安全的部队,说句自私的,她可不想孩子去送命,要不是这段时候没什么战争,她宁愿铁柱去下乡。
而树根十五岁参不了军,江舒瑶他们的想法是让他先去下乡,然后走工农兵大学的道路,部队里不好操作,到下乡地方倒是比较容易。
虽说工农兵大学后世是饱受争议的,但是如果自身知道上进,在这个时代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起码也别把大好青春都白白浪费,以后恢复高考了,想往上读也可以。
经过一番思考,又问了知青办那边,最后是把树根给安排回老家去了,在老家起码有人照顾。
栓子也跟着去了,他年纪还达不到参军水平,也想走工农兵大学的道路,两个人还能做个伴。
于是九月份不到,江舒瑶和郝援朝他们在万分不舍的心情把孩子们都送走了,那天萍萍安安娇娇三个小家伙是哭的不行,方芳表姐也是挺着大肚子来送别,直抹眼泪。
千言万语都道不尽担忧,只能目送火车离开再离开,直到消失在视线里,这才简单收拾一下心情回去。
方芳表姐已经有八个月身孕了,她是去年结婚的,结婚对象是郝援朝手底下的兵,是个鳏夫,早年娶过媳妇但媳妇生病过世,留下一个男娃子放在老家,还没能够随军,就暂时没有娶媳妇的念头,如今拼搏了好些年刚够随军资格,便准备相看个媳妇再把家里男娃子接回来,因为结过一次婚,又担心后面媳妇对孩子不好,亲事很是一番纠结。
而郝援朝因为被江舒瑶跟丈母娘叮嘱,早早就给方芳表姐留意再婚人选,后面也相看了几次,最后是跟这个男人相看成功了,就当作方芳表姐娘家人,去年在部队帮忙准备了一份嫁妆操持了一份婚礼把人嫁出去了。
本以为是不会生的,谁曾想结婚没几个月竟然怀孕了呢,这也是意外之喜,让方芳表姐好一阵激动,当年她会被出轨被离婚就是因为不会生,挨了那么多年的骂,却不知道原来自己是白受欺负那么多年了,当时哭了一场,差点想回去把前夫那家人都骂一遍,好洗刷自己那么多年来的委屈。
但最后还是按耐住了,毕竟她会生,前夫也有了孩子,两个人都没问题,那或许有可能就是没那缘分,所以才那么多年没孩子。
也没多想了,都是往事,哭过一场后就好好地养胎,这是意外之喜,珍之重之,要不是因为要送别铁柱他们,方芳表姐都不想来火车站这人挤人的地儿。
当然,怀孕了也没忘记关心自家男人前头留下来的孩子,那孩子如今也是七八岁的年纪,在乡下奶奶身边长大,孙子辈不止他一个男娃,父母都没在身边,谈不上多受宠,有时候还会有些小可怜,很早时候没了娘亲,被接到部队后方芳嫂子也是把他当自己孩子照顾,很快就让孩子亲近。
怀孕之后虽然用心养胎也没忘记要对孩子好,她本身就是个喜欢孩子的,之前又把他当作自己以后唯一的孩子那样对待,有了感情基础,怀孕后照旧像以往那样对孩子,没让孩子觉得被冷落,那孩子如今还很期待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家庭关系倒是也和谐。
只是铁柱树根一走,心里确实是怅然若失的。
方芳表姐尚且如此想,江舒瑶和郝援朝这更不是滋味了,孩子们哭了许久,饭都没好好吃,没滋没味的,半点都不习惯。
晚上熄灯睡觉,那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也不知道现在到那儿了,能习惯不”江舒瑶叹气,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一离开,是真体会到什么叫为人父母心情。
孩子临走前是收拾了一包又一包的行囊,说了一堆又一堆的话,总觉得什么都缺,哪里都不懂事,还是小孩子需要人教着照顾着上心着。
郝援朝把她揽在怀里安抚,“还在火车上呢,都有熟人照顾,担心啥前几年还跑去大串联过呢,有经验。”
“那不一样。”那个时候知道离开的时间短,就当作夏令营冬令营了,现在那是真的离家去打拼,户口都迁走了,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呢,能一样吗
“没什么不一样的,大不了咱勤快往他们那儿通信寄东西,害怕吃不饱穿不暖啊。”
絮絮叨叨又是说了大半宿,最后才睡着了。
睡着后还做了噩梦,一下子梦到铁柱去上战场了,一下子梦到树根被人拐走了,又梦到在铁柱在部队受排挤了,树根在下乡干活累倒了,场景一个个地跳跃,真的是睡也睡不安稳。
第二天醒来眼底一片青黑,精神不济的模样一眼就看得出来,但家里其他人也没好哪里去,谁也不嫌弃谁。
只是养儿方知父母恩,推己及人,江舒瑶吃完早餐后就给北城江家父母那儿打电话寄东西去,他们也是为人父母啊,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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