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姒不记得自己那天是如何离开的,只记得下楼时候又累又倦,还有压抑不住的自责。
当天下午,她独自去了西郊陵园。
晚春时节,西郊树木葱茏,有不知名的白色小花点缀在草坪上,娇艳可爱,盛夏光景已隐约可以窥见一斑。
她将手中的鲜花放到墓碑前,手不自觉触上碑上的照片。
那是一张跟她很像的脸。
女人眉眼温婉,较之秦姒少了些许妩媚,多了一分柔情。水样的眸子,像是隔着经年的尘雾,望进人的心里。
但只有秦姒知道,掩藏在这副温柔皮囊下,是怎样一颗宁为玉碎的心。
母亲从来心气高,因此才接受不了完美婚姻下露出的劣迹斑斑。
她不由得心尖一痛。
命运真是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早在上学期傅承兮酒吧出手时,她就怀疑过他背景不凡。
但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来头。
之前上流圈中盛传傅市长家的千金如何眼高于顶,亏她也能忍得了有“私生子”出现,分走自己一半的家产。
那次遥遥一见,他们看起来似乎感情不错的样子,起码没有剑拔弩张。
看来生于那样的家世,也有诸多的不得不妥协。
一如自己。
秦姒心里很乱,从前因为陆予,她很多年不敢来这里。
她是把母亲去世的责任揽在自己头上的。
或许秦广海也是如此。
“是秦姒么”
秦姒茫然回头,正看到乔盛廷手中捧着的鲜花。
他从她身后绕过,将鲜花放到了自己母亲的墓前,之后才回头,脸上笑容温和,“怎么自己一个人来这里”
西郊不算偏远的地区,但他们这帮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叔叔阿姨还拿她当小孩子,所以会问出这种话也不奇怪。
秦姒不自然地拭了下眼角,才扯了谎,“突然想到了,我爸没时间。”
“这老秦也真是的,”乔盛廷嘴上抱怨了句,而后展颜,朝向秦姒,“要不去叔叔家玩,乔亦也在家。”
秦姒盛情难却,等到到了乔家,她才发现自己入了一个圈套。
这架势,怎么看都像是变相的相亲宴。
乔亦此刻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站起来冲她无奈勾唇,秦姒回以酸涩一笑。
看来上次宴席上乔叔叔提的新款法拉利,怕是不是跟老秦说的,是想自己买给她,当做送给儿媳的订婚礼。
秦姒目瞪口呆地看着宴席中一众人一直从订婚聊到了坐月子,简直有种自己已经被卖的错觉。
直到宴席过半,饭菜吃的七七八八,乔亦终于靠谱了一次,在秦姒再三暗示下,他开口提出带她出去转转。
周围一众和事老自然乐见其成,满口答应。
秦姒这才跟着乔亦一直出了乔家大门。
本想随便走走,没料到被他带着绕到了小区东侧。
正值晚春,东侧人工湖周围景致颇佳,夕阳洒下余晖,秦姒一时间看的迷醉,连带着稀里糊涂答应了乔亦的赴宴请求。
几日后,就是乔亦提起的晚宴,来之前秦姒都没想起多问,只隐约知道宴席的地点。
但其实这也是多余,这样的场合,作为乔亦的女伴出席,他一定会车接车送。
果然,他绅士派头做到了极致,提前三天就专门派人送了高定礼服过去。
秦姒打开看了眼,对于自己撑场子的定位认识了个彻底。
直男审美的连衣裙,乖巧温婉的风格,后背却别出心裁地做了露出蝴蝶骨的设计。
犹抱琵琶半遮面,是不声不响出风头的样式。
乔亦那天心情不好,只大约提了要带她去气自己的“前女友”。如果成功,他挽回旧人,她也得以解脱。
两人一拍即合。
秦姒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乔亦的前女友会是傅弯弯。
傅弯弯,傅市长对外宣称的独生女。
她在见到人的刹那,简直想提裙走人,没等放开一旁挽着的乔亦,已经看到前方陪在副市长身边的人朝这边走来。
眉眼清俊,西装革履,袖扣精致,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露出性感的喉结,不是傅承兮是谁
作为东道主,他起身迎接宾客是分内之事。
自从上次经济课一别,秦姒连其他的选修也翘了,成心躲他。
此刻与他重遇,两人擦肩而过,没等她错过眼,就收到他瞥来的冰凉视线,混合着不悦。
秦姒手颓然松开,反而有了点心安。
反正也是要下定决心的,如果有机会说清楚也好,她逃避的日子够久了。
想到这里,秦姒挺胸抬头,甚至于略带了些自欺欺人的味道在里头。
她需要先过去自己这一关。
宴席内容乏善可陈,除了不停歇的敬酒和客套外,乔亦一早没了人影。
宴席过半时,有个老总刚转正的娇妻眼高于顶,走路不小心撞上了她,一杯酒悉数洒到了她的高跟鞋上。
虽说没有大碍,但她还是拿乔地借口去楼上换鞋去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更换的,她总不能穿傅弯弯的鞋下去,只是象征性地做个样子,告诉那个小明星自己也不好惹而已。
绕着旋转楼梯走上二楼,犹豫着在换衣间前转了一圈后,没等秦姒转身,一间半合着门的套房内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扯了进去。
一声惊呼,秦姒落入了一个炙热的怀抱。
等她回神的时候,傅承兮那张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穿着衬衫,眼神有些冷冽,冲着她皱眉,“你在找谁”
秦姒略心虚地掩了掩胸前,低胸的礼服一折腾,领口总有些挂不住。
她轻咳了声,“没找谁,我走错了。”
傅承兮显然没将她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话放在心上,反而微微蹙眉,凝视她半晌,“你该不会在找乔亦吧。”
说完,他好整以暇地将她身后的门扣上,信步走到一边的吧台,倒了杯红酒,“她已经跟人走了,你不用等了。”
秦姒略微怔住,而后马上反应过来,乔亦估计已经心愿达成,刚才一路过来确实也没看到傅弯弯的人影。
听到这,她更没有留下的必要,因此转身说了声“知道了”,扭头想走。
门锁转动两下,还是没有丝毫动静,就在秦姒蹙眉疑惑的时候,身后伸来一只手。
手臂肌理分明,表盘上的碎钻精致到晃眼,秦姒想错身,还没动作,人被他隔着手臂抱住。
“是不是这辈子不打算理我了。”
他声音有些哑,似在努力压抑着什么,秦姒听着心惊。
他是个惯于掌控一切的人,这样直白地示弱,让秦姒有点无措。
但很快地,这种无措就变成了惊慌,只因身后人倾覆上来,从后环住了她。
他身上带了些酒气,混合着古龙水的清冽味道,让人有片刻分神。
秦姒扣住他动作的手腕,手触上冰凉表盘时有瞬间怔忡,“别我们已经分手了。”
话未说完,身后传来轻嗤,和着他胸腔的震动,“上次又不是没亲过忘了我说过什么了”
秦姒恍神间,自己已经被他抱起,她被迫着勾上他脖颈,抬眼对上他深邃的眸子。
那里面盛着浓到化不开的雾气,她诺诺开口,“什么”
他轻笑,笑意不达眼底,“甩我总也要给个理由吧。”
秦姒挣扎着想下去,“理由我现在说可以么。”
她紧紧攥着他衣袖,被傅承兮放在床边的时候,都忘了撒手,惹得他一声轻笑,“看来是不想下去。”
他轻挑眉,声音有故作的轻松,“想我继续抱就直说”
秦姒羞窘,但片刻,这种感情又变成心酸,她错开视线,“你好像从来没跟我说过你爸爸是傅市长”
他了然,“嗯”了一声,眉头头一次蹙起,“你就为了这个不要我”
秦姒被他的用词惹出一丝愧疚,手下的床单被攥出印子,她闭了闭眼,“我母亲就是因为第三者插足才我不能”
她抬眼看着他,“对不起。”
两人久久对视,沉默半晌,就在秦姒以为他没什么可说的时候,听到他一声轻嗤,“就为了这个”
“所以,你觉得我是私生子”
秦姒没想到他这么直白,一瞬间尴尬,就此沉默。
然后看到傅承兮走到另一侧,大的落地窗,从此处看视野尚好,对面是一片湖湾美景,春意盎然。
她听着他低沉开口,“我母亲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给不了傅夫人能给他的一切,所以他们才分开。”
“傅弯弯不是傅连深的亲生女儿,她是傅夫人和前夫生的女儿,只不过傅连深对外宣称是自己的而已。”
他冷然一笑,有些无奈的味道,“你知道的,为名为利总要做出一些牺牲。”
秦姒惊讶地话都说不出口,心里百感交集。
他受过的委屈,尽数掩藏在这几句平静无波的陈述中,但她却能通过这只言片语想到他受过的苦。
但此刻,她不知道是心疼他多一些,还是欣喜多一些。
下一秒,他走过来,低头,拍了拍她的小脸,“傻不傻,为什么不来问我”
秦姒局促,“我怕你怕你受伤。”
她说的是真的,如果一定要分开,她更希望找一个其他的借口,说给他听。
因为出身不是他能改变的,是她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不关他的事。
傅承兮被气笑,“你不声不响甩开我,我就不受伤了”
说完,他扣住她的手,贴到心房的位置,“这里都被你伤透了,你摸摸看。”
秦姒没意识到他话中的戏谑,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道”
“那现在知道了,”他挑眉,将她半拥在身前,“该怎么补偿我”
秦姒抬眼看他,下一秒,他的吻飘落,“赔我一辈子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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