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秀兰道“陆墨会打猎，每次上山捡柴都能抓到点山鸡兔子, 家里头一点都不缺肉, 你就放心吃吧”
葛大娘咂咂嘴, 难怪葛秀兰之前不愿意改嫁, 这要是她她也不愿意。
“那这糖呢”
葛秀兰拉着葛大娘，低声把万金油挡箭牌拿出来“建军以前工资不低，都攒下来了，小好几百呢”
葛大娘连忙四处看了看, 发现没人才松了一口气，反手拉住她“你这死丫头, 这话咋能在外头说可别让人知道，回头都找你借钱，你是借还是不借别傻兮兮的没心没肺的”
她看了看篮子, 又有点愁“你这把东西拿过来，你小叔子知道不”
要是她媳妇这么往娘家扒拉, 她非得气死不可。
葛秀兰挽着葛大娘的手臂“妈你就放心吧，这还是陆墨给我收拾的”
葛大娘这回是真的放了心，她念叨着“你小叔子是个好的，记着你的恩呢, 你在陆家也好, 以后好好把孩子养大，都会孝顺你的。”
“我懂的。”这日子怎么来的，她又不是傻子，就算刚开始看不明白, 后面也就慢慢回过神来了。
她娘说的没错，家里头有个男人是不一样，她以前傻，陆建军不在家她就真觉得有没男人没啥两样，反正家里家外都是她一个人操持，可陆墨担当起来了，她才知道，有人分担真的是不一样的。
在陆墨的强烈对比下，一个月只会邮寄回来五块钱的男人，在葛秀兰的心里被比成了一坨渣。
葛秀兰没有姐妹，就两个哥哥，今天两个嫂子都带孩子回娘家去了，家里面就剩下葛老头和葛大娘，对白白嫩嫩的大丫稀罕的不得了。
葛大娘忙里忙外给女儿做好吃的，哪里想到女儿跟个客人一样，筷子都不怎么沾菜。
“秀兰，肉多吃点”
葛秀兰摸着肚子，有点不好意思“妈我真吃不下了，我来之前才吃的肉饼子”
大丫在一旁点着小脑袋“肉饼子可好吃啦”
葛大娘彻底无语“感情我这还亏待你了是不”话虽这么说着，反着白眼，嘴角却是皱褶皮都笑得开了花。
陆建军死了的消息穿回来，他们老两口那是睡都睡不着觉，一个女人带三个孩子，那是人过的日子吗
葛秀兰的小叔子虽然是个好的，但到底身娇体弱连下地都不行的瓷娃娃，陆建军倒好，一年到头不见回来一次，每个月五块钱能当什么花还不是她女儿辛辛苦苦养家糊口，如今陆建军两眼一闭死了，她好好的女儿，凭啥要给人陆家继续当牛做马
在葛大娘眼里，那日子是一眼就望不见头的苦。
因此，葛大娘在儿媳妇的劝说下，狠了狠心托人给葛秀兰找了几户人家，千挑万选选出来的新女婿人选。
她不心疼葛秀兰吗怎么可能，葛秀兰是她和老头子唯一的闺女，不说宝贝着，那也是好吃好喝养大的，从来没有作贱过。
然而，她的一片好心被葛秀兰给拒绝了，葛大娘那个气啊，气葛秀兰不晓得亲疏，被陆家那边村子里人一劝说，就拒绝了改嫁，搞的她这个当娘的要害她一样。
葛大娘气葛秀兰拎不清看不明白，这几个月硬生生憋着没去看葛秀兰，就想着葛秀兰吃足了苦头知道错了，就会同意改嫁，苦上几个月，还是苦上以后几十年，葛大娘算得清。
可葛大娘没等来葛秀兰的后悔求助，反倒是被葛秀兰的阔绰手笔给震惊了。
吃了午饭，葛大娘拉着葛秀兰，和她说贴心话“你呀，别以为手里头有个几百块就万事大吉，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就你们四个的口粮，你一个人能挣来还不是得花钱买你要省着点用”
葛秀兰不好说陆墨在县城倒腾黑市交易，这是抓住要被批斗的，只能嘴上说道“陆墨他现在懂事能干了，咱们家不缺肉，也能和村子里换些口粮什么的，您放心，钱都存着呢”
葛大娘感叹地点点头“你小叔子还算有点担当，晓得他哥死了，家里头日子难过，有一门打猎的手艺，自己也算是能立起来，你这几年没有白养他。”
“那是那孩子我看着长大的呢当时嫁过去的时候，他那么小小一点，看着比大丫大不了多少，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葛大娘问她“你那小叔子，还继续上学吗”
现在供一个孩子读初中，一年学费也要十块钱，最主要的是，在学校的吃喝都是钱。
葛秀兰点点头“那肯定的，我还想供他上高中，出来肯定能找个好工作，到时候就是城里人吃公家饭。”
葛大娘给她泼冷水“工作哪有那么好找，你没看到村里那些知青啊，一个个都是文化人，现在还不是在村子里种田自己都养不活”
葛秀兰沉默了一下“多读书总是没错的，城里招工都要初中生高中生呢，咱们这些泥腿子，人家都不要。”
不读书，陆墨今后要怎么办跟着她下田吗葛秀兰是舍不得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多辛苦。
“那他去上学，大丫和小宝怎么办现在你可是有两孩子，又没个婆婆帮衬。”
葛秀兰笑了“陆墨他心疼我呢，和学校说了平时不去上课，考试过去，之前期末考他还拿了满分，我就同意了。”
葛大娘对陆墨的印象又好了一点，她往篮子里装了不少玉米面之类的口粮，递给葛秀兰“这些你带回去，以后家里头要是缺粮了，就回来换，你两个哥哥在，总不至于让你饿死。”
和村子里换口粮，哪里那么容易，现在家家户户都缺粮，就有有人家舍得换点肉，可谁也不会天天换肉吃啊。
再说，山上有多少猎物，打猎又哪有那么容易。
葛大娘不好与葛秀兰深说，生怕这好不容易和自己亲近些了的女儿回头又起了牛脾气。
只希望陆墨真的像葛秀兰说的，读个几年书出来，今后有出息。
葛秀兰哪敢要葛大娘这么多粮食，加起来有十几斤，菜篮子装得都满出来，她看着这篮子都岌岌可危。
“妈，家里头有粮食呢，你这是干啥啊你”
“粮食再多你嫌弃啥，你拿了这么多肉过来，换几斤粮食咋的了，你要空手回去，回头让人知道了还不得笑死我”
“妈我这还得背着大丫回头，那丫头可重了，再带这菜篮子，我哪拿得动啊”
“回头让你爹和你一起，给你送到村口”
葛秀兰快急疯了，家里头根本不缺这口粮，现在吃的都是陆墨换回来的大米，她哪里能拿娘家口粮，回头让两个嫂子知道了，指定要闹腾。
葛大娘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你拿回那么多肉，带回点粮食咋的了，谁敢说什么谁敢说今后就别吃你带来的肉”
葛秀兰推托不过，硬着头皮收下粮食。
外面天寒地冻的，她也不可能让葛老头送她，自己背着大丫离开。
身后，葛大娘目送她离开，关上院门，脸就垮下来了。
葛老头抽着烟枪“你这又咋了，刚才不是还挺高兴的吗”
葛大娘瞥了他一眼“咋的了我咋的了你还看不出来秀兰那是铁了心了”
葛老头吐出个烟圈“秀兰现在这不挺好的吗等陆墨长大点，这日子就好过了。”
葛大娘恨铁不成钢“陆墨现在才几岁过几年他书读出来，秀兰手里头那点钱也该用的差不多了，陆墨就又到了结婚的年纪，两个小的又是能吃能花用的时候，处处都要钱等陆墨结婚，他这还能帮衬家里头多少”
葛老头道“陆墨不是个没良心的。”
葛大娘抿了抿唇，没说话，陆墨现在看着是个好的，可谁能知道今后还会不会是好的娶了媳妇忘了娘，秀兰还只是陆墨的嫂子呢
“算了算了反正我也管不了”
葛老头“这不就是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瞎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葛大娘气得不想和他说话。
另一头，葛秀兰觉得自己这些日子被养废了，这才多长时间啊，秋收的时候她一个人能扛着百来斤麻布口袋走得飞快，现在背个大丫手里提点十几斤的东西几步路就走不动道了。
不行不行，这样下去，以后的活计还怎么干
葛秀兰憋着一口气，气喘吁吁地走回家。
家里的炕烧得热腾腾的，就是她房间里因为有小宝，总是有着一股子尿骚味和奶味，不是很好闻，习惯了也没什么，牛棚猪棚的味道更难闻呢。
锅里温着鸡汤，她一回来陆墨就端了上来，这日子葛秀兰觉得自己退步了不是没有理由的，她心虚又愧疚地喝了鸡汤，顺便还啃了一只鸡大腿，心想，过完初七，过完初七就劳作起来。
这个冬天过得特别快，一晃眼就开春了。
葛秀兰对着巴掌大的镜子看来看去，又捏了一把脸上的肉“陆墨，我这、这没这么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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