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自此之后好几天, 每日晌午,程今今都会邀三皇子与自己一同用膳,他起初总是婉言拒绝,但随着两人慢慢熟悉,他也渐渐坦然的接受程今今的好意。

    这日午后, 两人坐着说了会话,三皇子突然郑重地对她说“我母妃想要见你。”

    程今今一头雾水“见我”

    她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听起来, 像是见婆婆

    三皇子语带苦涩“她知道你最近对我颇为照顾, 便想寻个时间感谢你,我们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不知你赏不赏脸。”

    程今今自然连连应下。

    两人又随意地说了会话,小桃和周言便进来说下午的课要开始了。

    每日上午上的是秦先生的古文课,下午则是一位林先生的算术课, 这门课对有着现代知识的程今今来说并不难。

    所以好几天的算术课, 她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毕竟古代的数学技术是远远比不上现代的,林先生教的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小儿科。

    可她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在林先生看来, 就是不敬师长, 不务正业,他之前就对长乐郡主的懒散颇有微词,今儿上课见这位郡主又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便想着治一治她。

    “啪啪。”林先生拿着戒尺重重的敲了敲桌案,看到坐下的人都被惊得正襟危坐, 这才严肃开口“郡主,我想请问一下,刚刚我说的这道题,你觉得应该怎么答”

    程今今正兀自发呆,突然被叫到也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周言在后面轻轻拍了她几下,才突然发现整个学堂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吓得“唰”一下,站了起来。

    林先生是个年纪不大的中年人,但却是十足十的古板做派,他面容微肃道“郡主,请问我刚刚问的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嗯”程今今根本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更别说答出问题了,她眼神飘忽,语气愈发心虚“刚刚先生说的问题的答案”

    坐在前头的三皇子,暗暗在桌下对她比了个“三”,程今今当下脱口而出“答案是三。”

    “啪”的一声,戒尺狠狠地抽向程今今桌案,声音大的令她当即心中一跳,面色发白。

    “错,是三十。”林先生厉声开口“我观这几日郡主的心思并不在读书上,平日懈怠懒散,怎么能做好学问。”

    程今今心里暗暗叫苦,三殿下你要提醒也提醒个完整版啊,这样不是陷我于不义之地吗

    她只得微微低头,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先生,学生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三皇子见状也拱手求情道“林先生,郡主年岁还小,总是有些贪玩的,不如先生饶过这一次,想来她下次是万万不敢的。”

    一旁的大皇子嗤笑一声,不阴不阳地说“郡主如今年幼,就不懂得尊师重道之礼,想是以后更加无法无天了,三弟如此包庇,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她好。”

    他这几日早就因为程今今袒护三皇子而对她心生不满,如今正是打压二人的好机会,他自然是不肯放过。

    林先生听完三人的争执,才清了清嗓子,沉声开口“今日念郡主初犯,就不予重罚,就二十下手板吧。”

    他大手冲着他身后的小太监一挥,那小太监转眼间手上便出现了一根又细又长的树枝。

    要知道,用细树枝打手板可并不比戒尺轻多少,程今今看着那小太监越走越近,认命般的闭上眼睛,颤巍巍的伸出双手。

    闭上眼后,那脚步声愈发的清晰起来,一下一下,似是踏在程今今的心上,冷汗渐渐浮上她的额头,双手也抖得更加厉害了。

    突然,脚步声停了下来,接着便是树枝又急又快的划过空气,发出一阵令人发紧的声响,只听“啪”的一声,程今今预感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而背后却传来一阵闷哼。

    程今今转头看去,只见那小太监站在周言面前,高举着树枝,面色狰狞,用尽全力似的,正准备狠狠地抽下第二棍。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挡,硬生生的替周言挨下了这一棍。

    “郡主。”

    “今今。”

    满座皆惊,那执刑的小太监被吓得立马扔了树枝,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程今今硬生生受下了这一棍,疼的冷汗直流,这小郡主的手又嫩又细,平日里各种脂膏抹着,花水泡着,轻轻一掐便会留下印子,更别说被做惯粗活的小太监,用尽全力抽了一棒。

    她紧紧捂着被打的手,牙关紧咬,疼得半晌也不出一声。

    周言在一旁急的快发疯了,这小郡主怎么这样傻,平白无故的伸手挡着做什么。向来学堂内,皇子公主身份金贵,若是受罚,便是身边的奴才替他们受着,他们只需看着长个记性便是。

    哪个主子会这样傻乎乎的伸手替奴才挡着的。

    周言眼底浮上心疼,他看着小郡主眼角浮上泪花,忍不住心神意乱,连声音都带上了颤“郡主,先把手松开,给奴才看看伤。”

    程今今听到周言带着小心翼翼的声音,这才缓了缓神,将刚刚被打的手松了松。

    一旁的三皇子见状,赶忙围了上去,但看清程今今手上的伤,却是惊得退了几步。

    只见那又白又嫩的手上,赫然是一道又长又深的血痕,旁边的皮肉被打的翻开,看上去像是受了什么重刑一般。

    周言看着面前疼得颤巍巍的小手,心底跟针扎了似的疼,他感觉刚刚那一棒子,似乎不是打在小郡主的手上,而是打在自己的心里。

    用尽全力的,把他的心打的皮开肉绽,痛不欲生。

    他忽而想起七岁那年,他被养父母骗进宫,躺在又冷又硬的破旧小床上,硬生生地受了一刀,当时他想,也许自己这便是人世间,最苦最痛的事了吧,可现在想想,那痛竟还比不上如今的千分之一。

    微风吹拂,案上的书页被吹得缭乱。

    程今今缓过神来,侧眼看到伏在她面前的小太监被吓得浑身发抖,又见三皇子和周言皆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安慰道“我无事,真的无事,原是我做错了,一人做事一人当,该罚的是我。”

    “哪有主子受罚的道理。”三皇子忍不住责备“再说,你不忍心开口便是,伸手挡着算怎么回事。”

    一旁的大皇子忍不住嗤笑道“她就是个小傻子,蠢得一天到晚不知脑袋里装了些什么。”

    “好了,都给我噤声。”林先生开口“郡主知错能改,懂得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极好的,如今这一棒也算给您长了教训,剩下的罚便免了。”

    他低眼看了看程今今手上的伤,终究心生不忍道“郡主今日的课便先免了,这伤口还得早些处理的好。”

    “是,多谢先生关怀。”程今今低头恭敬道。

    后头的周言,闻言迅速的为程今今收拾好笔墨书本,低着头一脸焦急的等着程今今起身。

    他都快急死了,小郡主那么重的伤,必得马上上药才是。

    程今今走出学堂时,步辇早已备好了,一众奴仆也弓着身,一脸恭敬的候着,她坐上步辇,一路晃晃悠悠的移至长春宫。

    周言还是如往常一样,默默地在她步辇旁跟随,但他此时步履混乱,神色也没有以往的沉着。

    他此刻只想将那些抬步辇的废物统统踹开,这么晃晃悠悠的,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宫,小郡主的伤都要被耽搁了。

    路边的海棠花开的正盛,一簇簇的挤成一片,远远望去像是燃烧着的火焰一般。

    程今今撑着头往旁边看,就见到周言满头虚汗,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她以为他定是痛极了,心下一紧,急忙凑过去拉着周言道“你怎么了,很疼吗”

    周言正兀自恼恨着前边的轿夫们,鼻尖突然就盈满了小郡主身上的栀子花香,他被这香气迷得心中一乱,连小郡主说了什么也没听清。

    程今今见他低头不答,想着他必是痛极了,心里也止不住的心疼起来,她拽了拽周言的袖子,又往旁边移了移,试图离他更近一些。

    她微微弯身,在周言耳边轻声说道“你忍一忍,很快我们就到了,我让小桃拿些伤药给你,抹上一下就不疼了。”

    周言浑身一震,小郡主离他极近,近得他都能感觉到她呼出的鼻息,那气息温热而又暖绒,就如她软绵绵的心,总是让自己褪去一身寒冰,融入在这无边无际的温柔陷阱里。

    他知道自己该避开一些,但身体仿佛被小郡主抛出的网所紧紧缚住,一寸也动弹不得,他心中欢喜与痛苦交织绵连,所以一时之间,脸上的表情也是五味陈杂。

    程今今看着他脸上的复杂表情,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想,她松开拽着周言的手,对着前头的轿夫喊道“你们快点。”

    轿夫听到郡主的催促,一个个急忙加快了脚步。

    不一会儿,长春宫便到了,程今今刚迈步进殿,小桃就捧着个药瓶,慌忙迎了上来。

    “郡主,快让奴婢看看您的手。”

    离刚刚那一棍,已然过去了许久,程今今便是再痛,如今也缓解了许多,她心中担心周言的伤势,避开了小桃伸过来的手,转身对着周言道“你把手伸出来让我看看。”

    “郡主。”周言声音中透着惶急“您还是先让小桃看看您的手吧,奴才皮糙肉厚,不打紧的。”

    程今今眼睛微眯,略带威胁地看着他,背在身后的手半点不动。

    周言见小郡主这幅样子,似是不看到他伤处便誓不罢休了,他心里担心着小郡主的伤,故而直接把手伸出,手心向上,满不在乎地说“郡主您看,奴才干惯了粗活,被打一下就跟挠痒痒似的。”

    他手掌宽大,粗黑的手上布着老茧,刚刚那一打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子,看着并不重,程今今不由的松了口气。

    “郡主,周言的伤您看也看了,就让奴婢看看您的伤吧。”小桃在旁边急着催促。

    程今今这才将背着的手慢悠悠的伸出来。

    “嘶。”小桃看着这伤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下手也太狠了,郡主定要好好责罚那小太监。”

    “不怪他,是我伸手去挡着,他应该还收了些力道的。”

    周言在一旁看着小郡主的伤,眼眶发红,心都疼得颤了。

    小桃轻柔的给郡主的伤处撒上药粉,见小郡主疼得手都抖了,却还是倔强的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她的心一酸,满心满肺的不是滋味。

    郡主明明是这世界上心肠最软的姑娘了,可外面却说她心狠手辣,嚣张跋扈,真真是该拔了那些乱说话的人的舌头

    她来郡主身边不久,可郡主待她是极和善的,就算她平日里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也是一句责罚都没有,更不会打骂于她。

    小桃的动作更加轻柔,声音轻得像是怕吓到她一般“郡主,您要是疼就说出来,奴婢再轻一些。”

    “没事,你动作快些便是。”程今今咬着牙道。

    小桃连忙加快动作,不一会儿,伤处就包好了,她匆匆放下药瓶道“郡主,刚刚小厨房做了些点心,奴婢去给您拿来。”

    门吱呀一声合上,殿里顿时只剩程今今和周言两个人。

    周言红着眼,弓着身,声音颤抖“郡主,疼吗,下次定不要这样了,平白无故伤了自己。”

    伤口涂了药粉,冰冰凉凉的,刚刚那股火辣辣的疼早已消退了,但程今今看着周言红着眼的模样,心里软成一片。

    真想抱抱他呀,程今今内心暗想,但理智还是将这想法压了下来,她眼睛提溜一转,娇娇开口“你帮我吹吹。”

    “郡,郡主,您说什么”周言不可置信。

    “帮我吹吹啊,吹吹就不疼了。”程今今凑近他,声音轻快“就像我上次给你吹得那样。”

    “奴才怎敢如此僭越。”周言低下头,黑眸内情绪翻滚,内心惶恐不安。

    呆在郡主身边已是此生最大的福气了,他怎敢,怎敢如此玷污郡主。

    殿门半掩着,隐隐约约传来宫人细碎的脚步声。

    程今今举起右手,伸到周言眼前,语气故作委屈“可是,你不吹的话,我好疼啊,你看看,伤口还红着呢。”

    面前白嫩嫩的小手上,突兀地横着一条血红色的疤,撒了药粉非但没把这刺眼的红压下去,反而加深了那颜色,显得更加可怖。

    周言心中一窒,眼前的红似乎刺伤了他的眼,他底下眼来,微闪的眼睫透着心疼。

    要不然,就放肆这么一次,轻轻吹一下,就一下,缓了缓小郡主的疼便是。周言不断地给自己找理由,但他低掩着的黑眸,早就透露出他的情绪,他分明,分明就是极想接近小郡主的。

    “快点啊,你再不吹,我真的要疼死了。”程今今把手往前凑了凑,催促道。

    那就,吹一下,一下即可。周言默默地告诉自己。

    他屏住呼吸,慢慢的接近那白嫩嫩的小手。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稀薄起来,周言心跳如擂,紧张到不能呼吸,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一寸,一寸,他慢慢凑近,最后悄悄停住,望着咫尺之间的手,极轻极轻的吹了口气。

    程今今只觉得伤处传来一阵细微的痒意,之后便再也没有其他感觉了。

    她有些不知足地说“继续吹吹,刚刚你一吹就不疼了。”

    殿外的脚步声渐渐平息,周言仿佛忘了刚刚自己怎样在心中做下承诺一般,对着那伤口一遍又一遍的轻轻吹了起来。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若是能让郡主开心一些,怎样都是好的。

    他不知疲倦般的,虔诚的,反复的吹着那伤处,程今今只觉得伤处刮起了一阵温暖又平和的风,渐渐将她微不可查的疼痛,都尽数抹去。

    殿内微风吹拂,惬意动人。

    “好了,可以了。”

    直到周言吹了好一会儿,程今今才回过神来提醒。

    他立马听话的停下,悄悄地站远了。

    过了两日,便是太后生辰,学堂一连放了两天的假。

    这日一早,程今今便被小桃从被子里揪了起来,一番梳妆,一个时辰变这样过去了。

    太后寿辰不喜铺张,所以并没有大摆宴席,只是晌午在宫中设宴,出席的也只有亲眷。

    程今今到时,大半的皇子公主都已到了,但独独不见三皇子,程今今与众人一一见过礼后,才顶着满头珠翠,在小桃的搀扶下,慢悠悠地落了席。

    不一会儿,三皇子才姗姗来迟,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一位衣着简朴的中年美妇,程今今知道那必是三皇子生母,良妃娘娘。

    她连忙起身见礼。

    说起这个良妃娘娘,与原主的母亲是同宗姊妹,只不过原主母亲身份高贵,是侯府嫡女,而这位良妃娘娘只不过是旁支的一位庶女。

    良妃气质温婉,行若扶风,她柔柔地拉住程今今的手,便说道“这便是郡主吧,我听我们鹤儿总是说起你,今儿一见果然是个好的。”

    程今今低头恭敬道“娘娘唤我今今便是,从前在王府时,母亲也总是和我提起娘娘。”

    她本来也只是客气地说说,哪知良妃一听她这话,便霎时红了眼“姐姐当真提起过我”

    “是,她说有一位妹妹,是宫里的良妃娘娘。”

    良妃拭去眼角的泪,声音轻柔却透着丝激动“我本以为姐姐早已忘了我,没想到,没想到她还记得。”

    程今今有些不明所以,照理来说,原主的娘和这位良妃娘娘应当关系十分疏远才是,怎么如今一看,却是一副亲姐妹的样子

    良妃激动地拉着她说了好一通话,两人的称呼从“郡主”和“娘娘”,直接变成了“今今”和“良姨”。

    不久远处传来一阵喧闹,殿内的所有人便知道,这是太后和皇上要驾到了,纷纷跪下迎接。

    良妃赶忙回到自己的席上,临走之前还亲热的拉着程今今的手,连声说“得空了就来良姨这坐坐,我给你做好吃的。”

    程今今自然是连声应下。

    接下来便是请安,献里,不久之后,殿里又恢复了歌舞升平。

    皇上饮了几杯酒,似乎有些兴奋,在殿首大张阔斧的讲着自己御驾亲征的往事,众人在下面连声附和。

    殿里酒气弥漫,歌舞声嘈杂不堪,吵得程今今头昏眼花。

    故而,她借着更衣的理由,悄悄溜了出来。

    一出殿门,夏夜里清新醉人的栀子花便扑鼻而来,那香气驱散了周身的酒气,程今今只觉得浑身一松,不自觉的眯了眯眼。

    谁知这一眯眼,就不小心“嘭”得一声,撞上了人。

    那是一个送酒的小宫女,刚刚那一撞,她手里端着的酒壶全数洒在了程今今的身上。

    “郡主赎罪,郡主赎罪。”那小宫女见撞得是长乐郡主,只觉得自己死期已到,此刻吓得跪倒在地,浑身颤抖,连连磕头。

    谁知那小郡主并未苛责,只是随意地拍了拍湿了的衣衫,随意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走吧。”

    “多谢郡主,多谢郡主。”那小宫女一时惊喜难当,捧着已经空了的酒瓶一溜烟的跑了。

    衣衫被酒浸湿了一大片,纵使小桃拿着帕子拼命擦拭,也并没有好转。

    ”郡主,要不我回去取一件干净的衣裙过来。”小桃提议。

    “行,那你快去快回,我们不能在外面待太久,不然一会太后找不到人,恼了就不好了。”

    “是。”小桃转身,匆匆离去。

    脚步声渐渐消失,程今今寻了块石头,拍了拍,一屁股坐下。

    微风吹拂,江面泛起稍许涟漪,江边的柳枝轻柔飘舞,倒是一片诗情画意。

    今日的太阳并不刺眼,反而有些暖融融的,照的人心生暖意。

    程今今吹着风,舒服的眯了眯眼。

    “你今天倒是有些不一样。”身后的树上,一道清越明快的声音徒然响起。

    程今今吓得回过头去。

    只见一个翩翩少年,斜倚在枝叶缭乱的树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散落,在他周围镀上了一层光。

    那也确实是一个如太阳般耀眼的少年郎,他身着月白锦袍,腰间悬着一只长萧,手上提着一壶酒,眉眼带笑,周身流露着一股蓬勃的少年气,令人一看便心生亲近。

    他见程今今抬眼望他,只是懒洋洋的举起酒杯,灌了一口酒,之后便从树上一跃而下。

    “怎么,小郡主今儿看到我这么惊讶呢。”

    程今今这才回过神来,颇为规矩的曲了曲膝“小侯爷好。”

    这位便是如今临江侯的嫡子,郭江白,临江侯乃太后族人,这位小侯爷想必今日也是随着父亲来宫里为太后贺寿的。

    四周只余垂柳轻拂之声。

    郭江白忽然倾身过来,吓得程今今后退了几步。他直接伸手探了探程今今的额头,口中嘀咕“也没发烧啊,今儿怎么这么奇奇怪怪的,还对我行礼。”

    程今今刚想起原主和这位小侯爷的相处模式,连忙将他探过来的手打下,喝到“你干嘛,女孩子的头是能随便摸的吗”

    郭江白忽而笑了,他灌了口酒,才朗声道“这才是你嘛,刚刚那淑女样是想吓死谁啊”

    程今今无语撇嘴“你怎么出来了”

    “哎,我这不是,在里面待不下去吗,怎么样,好久没一块玩儿了,明儿一起出宫去”

    出宫程今今自来到这个世界便一直呆在皇城之中,从没出去过,听他这么一说不免有些心动了,但她转念想到原主和这位小侯爷无法无天,经常把宫里搞得一副鸡犬不宁的样子,还是忍不下心动,开口问道“出宫干嘛,如果你跟上次一般带我去你府里,我可不去啊。”

    程今今记得这位小侯爷上次将原主带到临江侯府,两个人趁着老侯爷睡觉,将他的胡子给烧了,她暗自心惊,生怕他这次又拉自己去做什么恶作剧。

    “不不不,哎我上次被我爹打的一星期下不来床,再也不敢了。”郭江白连连摆手“这次我们不如去城北的湖边垂钓吧。”

    “垂钓你会这么闲情逸致”程今今惊道。

    “我跟你说,我上次听宰相府的林熙说,城北湖里的鱼最是鲜美了,你将它钓上来,再往火上那么一烤,咱再带上些孜然撒上去,我的妈呀。”

    他吸溜了一下嘴,似是烤鱼已经到了嘴边“那外皮已经被烤的酥脆,一咬下去,里面的肉又滑又嫩。”

    “行了行了,去去去。”程今今想着那烤鱼的味道,自己也有些馋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郭江白扬了扬眉“明日我进宫找你。”

    “要不,我们叫上三皇子吧。”程今今提议。

    她突然想到这位郭小侯爷今后可是三皇子登基之后的红人,便以为他们此时关系应该还不错。

    谁知那郭小侯爷十分诧异的扬了扬眉“叫他干嘛”

    “咳”程今今有些尴尬“就,如果太后娘娘知道我要跟你出宫肯定不同意的,叫上他方便一些。”

    她没想到此刻这两人根本不熟,所以只能随意扯了个理由。

    哪知这位小侯爷点了点头,似乎觉得十分有道理的样子“你说的也是,经过上次我爹的事,太后就禁止我们两一起玩儿了,叫上他也好。”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程今今知道应该是小桃回来了,连忙和郭江白道了别。

    “明天记得穿轻便一点啊。”郭江白不放心的在背后喊道。

    “知道了,知道了。”程今今随意地挥了挥手,便向脚步声走进了。

    程今今更完衣,又拖拖拉拉了许久才回到席上,还好太后也并未计较什么。

    筵席冗长无趣,她只能百无聊赖地吃着水果,企图快些熬过去。

    太后看着托腮的程今今,宠溺的笑了笑,转身对皇上说道“皇上,今今也快十四了,该是定亲的年纪了。”

    皇上此刻有些微醺,但头脑还是清醒的,他摸了摸胡子,笑了笑“母后这么说,是有人选了”

    “我侄子家的江白,是个好孩子,平日里与今今玩得也是不错的。”

    皇上又饮了杯酒“郭家小子,生的倒是一副好模样,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但到底年纪还小了些。”

    “不小了,那孩子比今今大个三岁,平日里虽不太稳重,可他爹说了,明年便把他送到军营里历练历练。”

    皇上抬眼望了望座下的郭江白,点了点头“母后说好,那便是好的。”

    席上坐着的程今今并不知道自己的婚事,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定下来。

    宴会很快结束,程今今回到长春宫,就见周言在院子里忙活着,地上摆满了绳子,木头。

    “今日不是让你休息吗,怎么不在屋里好好睡睡,跑到这大太阳底下做什么”程今今靠近问道。

    周言回过头来,汗水自额上低落,他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一缕缕的揪成一团,颊上被晒出了两团红通通的晕,见到程今今,他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郡主,我在给您搭秋千呢。”

    说话时,一滴汗珠从他下巴上“啪嗒”一下滴落在地。

    程今今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他“快擦擦汗。”

    周言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手帕,那帕是用上好的丝绸制成,光洁白净,未染尘埃,哪是他这样的人配用的。

    更何况,那是小郡主的帕子,周言不敢伸手去接,只是抬起袖子,粗粗的在额上抹了抹。

    程今今见状,也不说话,只是凑近几步,伸手将他的袖子撤下,拿着帕子,为他细细的擦拭起来。

    小郡主的力道放得极轻,丝绸帕子滑溜溜的从周言脸上划过,激得他心中一阵战栗。

    小郡主,怎能为自己这个卑微的下人擦汗呢,他想伸手制止,可放在身侧的手抖了抖,终究没有动作。

    “好了。”程今今朝周言笑了笑,她笑起来眼里落下细碎的光,周言的心颤的更厉害了。

    “郡主,下次不可再如此了,奴才不过是个下人,怎配郡主亲自拭汗。”周言忍着如擂的心跳,颤声道。

    “才不,下次我偏要这样。”程今今狡黠一笑,凑得更近些,近得周言都能看到小郡主脸上细碎的绒毛。

    “你喜欢我这样吗”周言听到小郡主声音里带着笑意,她细碎的鼻息仿佛近在咫尺。

    热气猛然冲上周言的脸,他双颊本就被太阳晒得通红,此刻更是连脖子耳朵都红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骤然停止,耳边的喧嚣在一瞬间离去,他只听到郡主一遍遍地问着

    “你喜欢我这样吗”

    当然喜欢,绝对喜欢,肯定喜欢,喜欢到心尖发颤,不能呼吸,喜欢到甘愿溺死在小郡主的温柔里,再不出来。

    小院里微风轻拂,鸟雀轻鸣,远处传来小桃远远的声音。

    “郡主,快进来吧,明日和小侯爷出行的衣物已准备好了,您看看还缺些什么”

    程今今回过头去喊着“好,马上进来,等我一下。”

    她回过头,对周言说“走吧,和我一起进去,等傍晚太阳落了,我们再出来搭秋千。”

    周言愣愣地被她拉着,进了殿里。

    小侯爷哪位小侯爷小郡主要与他一同出游他只觉得刚刚剧烈跳动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是了,小郡主出身高贵,自然是与自己身份相符的人一同玩耍的,将来,她还会嫁于一位当世英才,从此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周言的心里,徒然升起一股苦涩,那苦涩顺着血液,迅速的传遍全身,最后,竟连舌尖都苦得微微发麻。

    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能留在小郡主身边,已是今生最大的福气了,她与什么人成亲,哪是他这样的人能想的。

    她若是嫁了,自己便随她出宫去,去那人的府里,跟在郡主身边小心伺候。如若那人对她不好,自己就算拼上了这条性命,也要护郡主周全。

    可这世界上,怎会有人忍心对小郡主不好呢

    在周言心里,小郡主就如天上的皎皎明月,明亮高洁,不可亵渎,她是他贫瘠无望的生命里,见过的唯一光亮。

    小郡主畏热,故而夏日里,殿里有时会放着冰,凉风微微袭来,吹得周言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对了,你刚刚晒了那么久,小心中暑了。”程今今转过头,看着他通红的脸,皱眉道。

    小桃在一旁说“郡主,要不我去拿些凉茶来。”

    “嗯,多拿一些来。”程今今翻了翻桌上的物件,对她说道“你再顺便去厨房拿些调味料,明天我们要烤鱼。”

    “是。”

    门吱呀一声合上,殿里恢复了寂静。

    “明日小桃跟着我去吧,你留在宫里好好休息。”程今今望着狼狈不堪的周言,忍不住道“辛苦你了,大热天的。”

    周言心中一慌。

    这么说,明日就只有郡主和小侯爷两个人了宫里传言,小侯爷生性残暴,顽劣不堪,他,他,他会不会欺负郡主

    对,他一定会欺负郡主的,自己必须跟着,时时刻刻保护好郡主才是,周言忍不住为自己找着理由。

    程今今本以为他会恭敬的应下,毕竟他从来没有违抗过自己的话,可是这一次,周言却小心翼翼地说

    “郡主,奴才明日,能和您一起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终于入v了,感谢大家一路上的支持如果不是你们的支持,我不会有今天的

    爱你们呀

    顺便再推一推自己的预收我是结巴大佬的白月光

    还是我最爱的自卑忠犬男主啊背地里是个小结巴的大佬

    文案程楚一直以为自己和顾渺的婚姻会是貌合神离的商业联姻。直到新婚不久,她发生意外,回到了高中时代。

    后来她发现,那个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默默无闻,总是低着头,说话结巴的男生,竟然就是自己的新婚丈夫,那个将来叱咤风云的商界大佬

    高中时,程楚是所有男生心中的梦。

    上课时,顾渺总是习惯性的望着她的背影发呆,夜晚时,他便一遍一遍的练习,只为有一天能够顺利流畅的和她说上一句话。

    “顾渺先生,你愿意娶程楚女士为妻吗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牧师在台上问道。

    可新郎却迟迟没有回答。

    酒店里,衣香鬓影,权贵云集,璀璨的水晶灯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整座城里最有名望的人,看着平日里阴狠乖戾,行事果决的顾先生,煞时红了眼,半晌才颤颤巍巍地开口

    “我,我,我愿意。”

    自卑结巴商界大佬光芒万丈大小姐

    他在黑暗中,仰望着天空的那轮明月,从未想到很多年后,那轮明月会来到他身边

    指南1男主一直暗戳戳的爱着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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