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从蔡家庄离开, 先后去衮洲和京城, 她的视野大部分时候都只看到四周的高墙, 里头精致的亭台楼阁, 小桥流水, 约莫数数, 前后也有四年了。
再次看到这熟悉的绿水青山, 没事跟相益彰一人背着个竹篓,上山去看看,走走, 站在山顶, 极目眺望, 别说, 真觉得整颗心都愉悦放松了。
中午, 几人留在山顶做野炊。
野炊,又是相益彰那边的话,不过,这两个字天然又贴切, 还带着点悠然田居的怡然自得,段新钰十分喜欢。
相益彰笑吟吟地看着她惬意舒适的表情, 问“在大城里待久了, 没事出来逛逛, 走走, 是不是觉得很不错”
段新钰点头, 闭上眼感受迎面拂来的凉风, 嘴角带笑,“很舒服,觉得整颗心都开阔了。”
她笑了笑,“要是带圆圆来就好了,他还从来没有在乡下生活过。”
说到这里,她睁开眼,失落又思念地叹了口气。
这次出宫,他们没有带圆圆,将圆圆留在了皇宫,一来是带着他不方便,太后和陛下也不会让他们带走他,二来是怕路上照顾不周到,如果他出个什么万一她根本没法想象。
但是,不带圆圆,她又分外想念他,这两日格外地强烈。
细数从京城出发,先拐去衮洲,待了大概七八日,后又去苏州,在那边待了两日,最后来到蔡家庄,加上路上的时间,不知不觉,他们出宫竟然已经将近一个月了。
不仅圆圆,她还想父亲母亲,太后娘娘,陛下,皇后,掌珠公主
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把皇宫当做自己的家了。
段新钰恍然。
想通后,她微笑眺望远方,外面虽美,虽自在,但能留住自己的终究只有家,她曾经把这里当家,但随着她,爹娘和弟妹的相继离开,这里早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她现在的家,在京城。
父亲母亲还有圆圆等人在的地方。
等将来,再将爹娘接过去,她所在乎的家人,就齐全了。
刚回来那两天,段新钰还忧愁,要是日后每天家里都来那么多人,每天跟她闲扯到晚上临睡才走,这种滋味想想就不好受啊。
但好在,村民只有开头那两天好奇,后来就没时间来找她闲唠嗑了,正是秋忙时期,他们哪能像她一般悠闲自在。
村里的田地都在村后山下,因周围山地不少,遂田地都是东一块,西一块,很少有连贯的,唯有靠近林场那边有一大片平坦开阔地,那边的长出来的庄稼也是最好的。
但也相对应,这边的土地大部分都隶属村子和隔壁村的富户,段新钰他们家就有一块在这里。
陪心血突然来潮的相益彰去地里闲逛,段新钰边时不时用帕子擦拭脸上的汗渍,边解释说“这边有一块地虽然是我家的,但基本不归我家种,我爹娘把它租了出去。”
他们家一共有五块土地,一大块就在这边,另外三块比较小一点的零散分布在山下和半山腰。
家里主要靠蔡老三的手艺过活,他不舍得让三个娇贵的女人下地,遂就将那些田地全部租了出去。
只留下一块最小的留给家里侍弄,爹娘还在村子里的时候,就在上面种种菜谷子等物。
正说着,他们已经看见了田地里众人忙碌的景象,广袤天地,一望俱是沉甸甸的金黄色,草绿色,以及田间汗流满背但格外有干劲,喜笑灿烂的百姓,他们立足在田边,眺望这满目盛景,都不禁心怀宽慰,愉悦畅快。
这个时候,租种他们家田地的五婶看到了段新钰,忙艰难地直起腰,锤了锤自己的老腰,笑道“红豆,你怎么来地里了天儿这么晒,你再热到了。”
蔡老三娇惯两个女儿的事远近闻名,他们家还没发达时,他就从没让两个姑娘下过地,最多只让她们去山间林子里捡点柴火,或者去地里送送饭,此时,红豆他们家一看就赚大钱了,自然更不用下地了。
段新钰抿唇笑笑,瞟身边的相益彰一眼,解释道“我家相公还没见过秋收的硕果累累场景,一时好奇,遂我陪他随便走走。”
闻言,五婶“哦”一声,粗粗打量她旁边的相益彰一眼,下一刻,就仿佛生怕眼神会玷污了这位俊逸精致贵公子似的飞快移开了目光,她心里啧啧,到底是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这种事有什么好奇的,遍地都是脏乱和虫子,可别弄脏了他们的衣服。
她总觉得,他们那一身衣服就抵得上这片全部的收成了。
事实上,她的确想的没错,这身是他们顾虑到下地特意换的最廉价的衣服,但即使这,也至少要五两银子每尺,但相益彰奢侈惯了,从没有考虑到这些,就是段新钰,也只是提议换上更为廉价一点的衣服,至于这个廉价是相对比其他布料,但相对于普通百姓乃至小官来说绝不廉价这件事,说实话,她踏入上层圈子差不多已经四年多,无论多么根深蒂固的看法和观念,都已经回炉重造了。
看到他们过来,不时有干活的乡民停下来,过来跟他们说话,尤其是男子,家里的婆娘孩子都和段新钰见过,还闲坐在一起聊了很长时间,但他们这些没什么关系的外男就不好过去了,现下看到他们过来,都等不及忙不矢凑了过去。
离这边有段距离的二妮一家,地头坐着偷懒的二妮娘面朝这边翻了个白眼,一群马屁精,便是再夸人家的屁是香的,人家也不会给你们一分一毫好处。
正在地里干活的儿媳妇回头就看到她坐在田埂上边偷懒边不屑地偷瞄那边,眉头立即一皱,吼道“娘,你再不干,今晚我们就要留在这里干个通宵了。”
二妮娘骂骂咧咧地站起来,骂道“知道了,吼什么吼,我还没死呢,你还不快点做,做不完,你今晚不许吃饭。”
儿媳妇朝天翻了个白眼。
那边,聊着聊着却突然有人开口道“那个,这位公子,我们好似见过。”
提出这话的老汉疑惑地上下端详打量他,吧嗒抽一口旱烟,又竖起烟袋,往硬实的土地上磕了磕。
老汉突然提出这话很奇怪,但更奇怪的是,立即有不少人应和。
“对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似曾相识,但,但是这位公子这般显贵,我这种出身卑贱之人怎么可能认识公子呢呵呵。”
“说真的我也觉得挺熟悉的。”
段新钰好奇地看相益彰一眼,难不成他曾经来过蔡家庄突然想到什么,她恍然一笑。
与此同时,相益彰开口笑道“我曾经来过,当时还跟你们打听过红豆。”
没想到这位俊贵公子竟然承认了,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骚动,但即便他说了这话,他们也一下子想不出来什么时候见过他了什么时候呢
突然,村里一个记性颇好的小伙子眼睛一亮,脱口而出,“你是那位还俗的师父”
说这话,众人,包括段新钰都一愣。
渐渐的,又有人想了起来,其中,一个小孩子一把跳起来,指着他激动道“没错,这就是买走二妮姐的那位还俗大哥哥。”
“仔细一看,还真是哎,只是头发长起来了,气质好似也大变,所以一时才没认出来。”
“怪不得我也老觉得熟悉,没想到居然是熟人啊。”
“这么说,”望望他,又望望段新钰,“他找到红豆了他真的是孩子的父亲”
你一言我一语,不一会儿就将事情差不多还原到了段新钰跟前,即使她没有亲眼看见,但也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
她知道相益彰那个世界的风俗,那边男子都不留长发,不对,应该说大部分都只留短发,头发浅浅地盖住头皮,不像这边,讲究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不能割发,除非你出家,因此当时头发还没长好的相益彰就成为了村民眼中的还俗弟子。
因为只有出家人才会剃发。
当时,他走后,村子里很是嗡嗡嗡了一阵,没想到红豆的奸夫居然是名佛家弟子。
再加上,当时相益彰初来乍到,根本没有现在的沉稳冷峻,当时的他与现在相比大相径庭,也无怪乎这些村民一下子没将他认出来。
至于前头两天在红豆家做客的那些妇人,当时相益彰懒得应付,再加上古代男女大防,因此他只是出来见了个面就回房间了,那些妇人好些都没看清他的样子,自然也就没反应过来。
相益彰解释道“我并不是出家弟子,只是因为当时,当时在野外野炊,不小心烧到了自己的头发,所以没办法,才将头发裁了一段。”
他无奈地撒了个谎,本来红豆未婚生子就是个黑点,哪怕他们现在已经成亲,但在一些观念陈旧的人看来,这仍旧是不可饶恕的事情,更别说,如果他是个佛家弟子,那红豆就是勾引佛门中人的荡妇,更加不容世人所容了。
闻言,村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们就说,红豆才不是那种人。
说到这里,当即有好奇和担心二妮的人问“这位公子,二妮呢你们没有带二妮回来吗”
说着,他们看向旁边的段新钰,她和二妮从小一起长大,现在又成了贵人,想必二妮也有个很好的将来吧。
果然,段新钰微微一笑,“二妮现在很好,我早就让相公把卖身契还给她了,现在她在外面有好几间自己的铺子了呢。”
听此言,众人一愣,随即,好几个没忍住的嫉妒得红了眼睛。
回去的路上,丹心忍不住担忧,“娘子,您将琼枝姑娘的事情说了出去,那她父母那边”
那天看琼枝娘的德行就知道那家不是个好相与的,知道琼枝姑娘现在过得不错,他们怎么能甘心,肯定要过来质问她们娘子。
闻言,段新钰自信一笑,“自从你家公子买了二妮,二妮自此就跟蔡家庄没什么干系了,他们有什么资格朝我要人。”
“况且,你家娘子又不是护不住二妮。”
“最重要,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现在二妮过得不错,他们越是贪婪无状,知道二妮过得不错,偏偏又不能占便宜时就越是着急暴躁,如果能气出病来,那我的目的才算是达到了呢。”
想到相益彰说的原先他们还想将二妮嫁给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她心间就忽的窜起一股无名火。
他们怎么敢,那是他们亲女儿啊
二妮不能为自己讨回公道,她也不能滥用职权,那就想方设法恶心死他们。
相益彰闻言好笑地看她一眼,但看见她这副凶神恶煞使劲护短的模样,却怎么瞧怎么觉得可爱,忍不住伸出手戳了她一下。
果然,当晚,听到消息的二妮娘总算冲了过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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