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一次对付燕兰渝经验,夏青从容不少。
坐在位子上,低头眼睛看着自己半藏在袖子里手,把她话当耳边风,神游天外。
楼观雪手挺好看,不愧是金枝玉叶,从小养尊处优,白皙清瘦,骨节分明。
燕兰渝坐风榻上,声音轻细如烟,走过“怀念先祖”流程,又说起自己“用心良苦”,而后才到了“传宗接代”。
反正字里行间意思,就是让他宠幸妃子,为楼家延续血脉。
夏青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确定没什么重要信息后,就从静心殿走了。
静心殿地处偏僻,出去后是御花园。夏青还没来得及欣赏好这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就先被一声少女惊呼给打断。
“放高点,对,再放高点。”
声音清脆曼妙如黄莺动听,随着微风清竹飘过来,把夏青弄得一愣一愣。
他偏头问张善“这是有人在放风筝”
张善谄媚地笑“是陛下。”
什么鬼,这破天放风筝
夏青心道牛批,正要抬头看看她怎么放得起来,突然什么东西砸到他跟前,啪嗒落地,同时响起还有少女惊呼。
“啊,陛下”
这三个字简直是柔到了骨子里,仿佛能滴出水来,欲说还休。
夏青寻声望去,融融春日,林道尽头,一碧色罗裙贵族少女含羞带怯咬着贝齿,盈盈朝他看过来。
装了半天也累了,跟楼观雪确认再怎么崩人设也没人管后,夏青已经放飞自我了,面瘫都懒得装。
“风筝是你”夏青问道。
碧裙少女脸颊泛红“嗯。”
夏青“哦,那你拿回去吧。”
张善心惊胆战偷偷看了他一眼。
碧裙少女脸更红了,声音细弱蚊呐“惊扰陛下了,望陛下恕罪。”
夏青“无事。”
张善又心惊胆战看他一眼。
碧裙少女迈着莲花碎步娉娉婷婷走过来,再弯下身仪态万方捡起风筝,最后在侍女陪同下,消失林道尽头时突然回头,微微一笑。笑涡红透,美人如画。
夏青“”
夏青偏头“她刚才是不是对我笑了。”孤都懒得用了。
好在没人敢质疑楼观雪,张善以为那世家贵女有戏,舔着脸笑“对没错,她对您笑了,这位小姐倾慕陛下您呢。”
夏青“”
夏青表情裂开。
“兄弟们她对我笑了她是不是喜欢我”,谁能想到这么一句他以前跟着插诨打科直男用语,到这一刻成了真。
夏青看向一旁带刀侍卫,侍卫胡髯浓密、身体魁梧,察觉到夏青注视,一时不知所措,若是其余人已经跪下,但偏生这是个新来还是个呆头呆脑,手忙脚乱半天,朝夏青露出一个僵硬、朴实笑来。
夏青一乐,扬下巴“他还对我笑了呢。”
张善“这”
夏青吐槽“这也是倾慕我”
张善抬袖擦汗,虽然不知道陛下今天怎么回事那么难伺候,可是陛下哪天不难伺候呢。
夏青最后凉凉下结论“他笑得可比刚才那少女讨孤欢喜多了。”
刚才那太假了,假到他一个直男都看出刻意。
“呃陛、陛下意思是”张善人傻在原地,看看那个侍卫,又看看夏青,似乎陷入一种怀疑人生中。
夏青有些困了,打算回寝殿睡回笼觉“你自己体会吧,这几天不要打扰我。”
张善僵在原地,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但是他拿着拂尘琢磨着,好像可能又是这么一回事。
夏青大清早被楼观雪叫醒来过工作,现在只想回去睡回笼觉。
到达寝殿之时,楼观雪已经醒来,魂就坐在书案前。
夏青进了门迅速扑过来,语速飞快“我跟你说,就这破天居然还有人在御花园放风筝,偏巧还被我遇到了。”
楼观雪脸色苍白眉眼间一股血戾邪气,闻言漆黑眼眸看了他一眼。
夏青“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楼观雪淡淡说“风筝就是放给我看,我为什么要惊讶。”
夏青“”
楼观雪并没有跟他解释什么,在他靠过来时候,便手指点在他眉间,接管身体。
这么来回几次夏青已经习惯抽离感觉了,疑惑古怪地看他一眼,却也没多问,伏下就打算睡觉。
休沐三日转瞬即逝。
楼观雪第一天上朝时候,夏青特意起很早,非要跟着飘去金銮殿。
想看一看古代皇帝上朝样子,然后楼观雪可真是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朝臣在下面说,他就在上面听,神色慵懒,毫不上心。提到“大理寺一个梁国罪犯”和“摄政王之子”问及刑惩,楼观雪都一句话“哦,杀了吧。”
听得夏青差点在房梁上喷出来。原来在楼观雪眼中,摄政王也不是不能得罪啊还真是狂得无法无天。
不过朝政之事,他完全不懂,只能纯粹当个看客。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发话。摄政王脸色青白得很好看,最后还是出来说了几句,无非就是小儿顽劣,此事可大可小,陛下明察秋毫。
楼观雪红唇勾起笑了笑,很明显这位陛下字典里就没“明察秋毫”这四个字。
不过他倒还是给了面子,问到了那个鲛妓。
“能引得两位世家弟子大打出手,孤也很好奇,是怎样人间绝色。”
此次上朝文武百官重点是选妃一事。
得陛下漫不经心首肯后,群臣大喜。
而后夏青也很快知道了什么叫“狂蜂浪蝶”。
楼家血液楚国至尊至贵。
自浮屠塔建立后,这种血脉早不单纯是权力象征,更是代表着神眷顾。
他终于明白“风筝是放给他看”是什么意思。
有太后首肯,御花园每天纸鸢满天飞。还有糖葫芦,路边遇到拿着糖葫芦,伸出丁香小舌细细舔,憨态可掬少女,他不知道见了多少。
吓得好几天,夏青都不敢出门。
“这群人疯了吧。”他疑惑地问楼观雪“糖葫芦和风筝到底是什么意思。”
楼观雪状态一日比一日差,神色却依旧冷淡,回复他“没什么意思。以前有人旁敲侧击问过我喜欢吃什么,我说糖葫芦。”
“至于风筝,”他一点一点笑起来,意味不明“嗯,我确喜欢放风筝。”
夏青“”这话他怎么就一点不信呢。
为了避开这些人,夏青不得不常呆御书房。
这里除了宫女太监,外人不能靠近。
御书房铜灯烛火明晃晃,紫檀香闻得人昏昏欲睡,夏青难得打理了下自己乱糟糟头发露出脸来,这身体不是他现代身体,可是长得却是一模一样,要不少年龄变小了点他都以为是系统直接给他换了古装。
他低着头,黑发落在脸侧。夏青皮肤是那种泛着荧光白,魂体虚虚实实也能见眉眼色若春晓,不过眼神太过疏朗纯澈就少了那种外表带来奢靡妩艳,光风霁月似明月清风。他随口一问“你这几天是不是身体不好,怎么感觉气色越来越差了。”
楼观雪淡淡“嗯”了声。
夏青浅褐色瞳孔微睁“为什么摘星楼后续影响那么重怎么我上你身时没什么感觉。”
楼观雪说“不是摘星楼。”
夏青“那是什么”
楼观雪定定看他一眼“是我身体内血,或者说是我神魂上诅咒。”
夏青“啊”
然后他还没得到楼观雪回答,守在外面小太监,已经掐着时辰送茶水进来了。
小太监不是别人,正是温皎。眉心一点血红,手和脖子细白得出奇,瑟瑟缩缩跟个小兔子一样。
夏青看到主角受就默默闭嘴了,虽然楼观雪现在表现对主角受不屑一顾,可是谁知道剧情怎么发展呢,爱情这种东西不莫名其妙还叫爱情吗当然,他没否认,他内心怀着巨大恶意。虽然不想看两个男缠缠绵绵追妻火葬场,可是他想看楼观雪吃瘪啊
“陛、陛下”
温皎一出声,熟悉软糯嗓音。
楼观雪或许是被病痛折磨得心情不好,抬眸看过来,眉眼冰冷若寒月清霜。
温皎是受了白荷指点。
可是他到底没勾引过人,笨手笨脚,被这么一盯就磕磕巴巴说不出话了。他将茶水放好,低眉顺眼,而后主动去旁边研墨。就在楼观雪肉眼可见地方,刻意露出白皙腕和盈盈不堪一折腰。纤细脖颈也脆弱很,激起人施虐欲。
夏青飘走了,飘到了房梁上,不发出声音嗑瓜子看戏。
楼观雪撑着下巴看他书,睫毛垂下,冷冷淡淡。
温皎研磨研手都酸了,鼻尖一红,又委屈上来。可是他又不甘心,上次浴池楼观雪没杀他给了他一些希冀和莫大勇气,而他从小恃宠而骄,想了想干脆一咬牙。往前走一步,然后装作是腿软被绊到样子,轻呼一声,就要跌向前方。
“”
夏青默默嗑瓜子,以他这些天对付那些“狂蜂浪蝶”经验来看,主角受这些勾引,挺不上道。简直就是作死。
果然,主角受没能跌下去,他半跪地上。
一直在楼观雪袖子里那根笛子伸出来,直直抵着喉结要害之处,阻碍他往前倒。
夏青“”这他妈似曾相识情景。
楼观雪垂眸,没有笑,只是轻描淡写问“你知道孤今日早朝刚处死了一个梁国将军吗。”
杀意细细密密如潮水淹没过来。
温皎脸色骤然煞白,呼吸颤抖,大脑对死亡害怕一下子占据上方,瞳孔紧缩。
楼观雪却只是安安静静看着他。
温皎牙齿打颤。
喉舌干渴,大脑空白,那只骨笛仿佛能穿破皮肤血肉。
濒死时几乎是一种本能。
温皎瞳孔涣散开来。
“陛、陛下”温皎眼眶泛红,抬起头来一刻,室内烛火微晃。
一道细细风贴着门缝穿进来,似有若无带了一股很奇异香,冷冽苍茫却蛊惑得人神志不清。
夏青坐在梁上看清清楚楚。
温皎虹膜浮现一点幽蓝光来,像是泪珠凝在其中,蕴下几百年未落温柔和风情。
这是纯鲛一族媚术
纵使夏青从小心静不受干扰,也不得不说这一刻温皎,几乎带了一些魔性,颠倒红尘色授魂与魔性。
楼观雪沉默原地,睫毛覆盖下阴影,很难猜出他在想什么。
很久,楼观雪极轻极低地笑了一下。
这大概是夏青听过,他笑得最讽刺,也最冷时候,或许还带着很多兴味。
楼观雪淡淡说“什么时候,幻瞳成了鲛族用来勾引男人手段。”
他修长苍白手拿着笛子,一寸一寸往上,碾压过经脉,似乎要把温皎喉咙生生劈开。
“孤听闻梁国皇室是被先皇活埋而死。”
楼观雪微微俯身,玉冠下黑发如流水,说话语气也很平静,漆黑眼眸带着笑意若一层薄薄冰,轻声笑问“那你父皇母后九泉之下知道你在仇人儿子面前,当婊子吗”
大脑轰隆裂开。
温皎吓得一下子就哭了。
跪在地上,止不住磕头。
夏青“”
夏青差点瓜子都拿不出我艹我艹我艹楼观雪你那么野吗就冲你这句话你他妈后面追妻火葬场要八分熟
“滚下去。”楼观雪收了笛子,垂眸,瞳孔晦暗不明,恍若深不可测海。
“是,是,是”温皎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腿软爬了半天才起来,然后跌跌撞撞跑了。
夏青手里瓜子掉了,偏头就对上楼观雪冷冷望过来视线,像一汪寒潭。
呃。
夏青大脑也空白了几秒,寻思着自己也得说什么,结果一时紧张,心里话率先比理智先冒出来,语气复杂,张口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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