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番外

小说:囚她 作者:休屠城
    施老夫人来信,问问施少连的身体,也问问兄妹俩的近况,操心这两人的婚事近来有媒人上门,替兄妹两人说亲事。

    施少连问她“祖母在给你相看人家,你想不想再回江都去”

    “祖母想让我回去,我就回去。”她心内有烦恼,又无可奈何,语气闷闷的。

    “回去再嫁人听说媒人介绍的那男方,也是个生意人家,年岁三十多,家里还养着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你过去就成了便宜娘,上事舅姑,下事儿孙。”施少连语气微冷。

    “我不想嫁人,再也不想嫁了。”她想起张圆和张家,眼睛便是胀痛酸涩,胸臆如堵。

    “不嫁人,难道在祖母身边守一辈子”他语气四平八稳,“祖母肯点头一直养着你”

    她别过脸,眼眶里蓄满泪水,难道她要在施家留一辈子祖母又怎么可能留她不嫁她曾把所有的未来都寄托在张圆身上,可一夕梦碎,她嫁过人,在施家的身份就算是外人谁能料到,她又成了一株无根的浮萍,不知何去何从。

    施少连默默看着她流泪,柔声劝她,循循善诱“你既然不想再嫁,那还回江都去做什么祖母还不知怎么烦你,倒不如安心躲在我这,省的旁人在你耳边唠叨我吩咐人,把你在江都家里那些喜爱之物都送到金陵来,你就在这家里长住。”

    “我又岂能在哥哥身边呆一辈子呢。”她语气萧条,“哥哥早晚要娶亲,等嫂嫂进门,我也要走的。”

    “娶亲是娶亲,我也不至于连个妹妹都养不起,再者这些八字也没一撇,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施少连捧起茶碗,催她,“你给祖母回信,就留在金陵过日子,以后若是要嫁要如何,一概都兄长做主,请她老人家安心,先把眼下这再嫁的事躲过去再说。”

    甜酿犹犹豫豫被施少连说动,回信先拒了祖母,施老夫人见甜酿不愿回来,又捏着施少连的回信思索半日,信上所言甚得她心,甜酿若能在金陵嫁人,也比留在江都的强王妙娘的过去总归是污点,吴江的事万不可再抖落出来,害了喜哥儿。

    那就让大孙儿慢慢在金陵寻访,替甜姐儿谋个好未来,他兄妹两人同在金陵也有个扶持。

    榴园的东西整理出不少来,都送去了金陵,甜酿要常住,就不好再凑合,施少连添了几个使唤的婢女,把后院的一处屋子收拾出来好好布置,他在前院书房住了几年,也趁此机会挪进了后院的主屋里,兄妹两人的住所由一条长长的游廊相连,往来方便得很,每日里都能见个面。

    日子逍遥快活,每日无拘无束,大半载光阴也不过转眼而过,兄妹两人相处愈发融洽,渐跟小时候的相处无二,只是各人都拿捏着分寸,不往前多走一步。

    他若当起兄长来,也是正儿八经的兄长,有空闲的时候,常带着甜酿出游闲逛,食肆茶楼,花园山寺,连戏院市井都肯带她光顾一二,偶尔也能遇见施少连相熟的人,人家携妓带美,看甜酿婀娜艳丽,笑起来甜蜜蜜,以为是天香阁新来的花娘,难免多看两眼,也总被施少连挡住,淡声道“这是家里亲戚,从江都来金陵闲散几日,妹子没见过世面,各位多担待着些。”

    “失礼,失礼。”来人打哈哈。

    甜酿被人盯着,也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火辣辣的,直往施少连身后躲。

    这种时候多了,他倒是有些恼,皱着眉头看着甜酿“下次见了旁人,不拘男女,你都当视而不见,不许再朝人家笑,只管跟着我就行。”

    “金陵无赖多,自己出门的时候,也要多带着几个人,寸步不离跟着,万不可跟人独处,特别是那些三姑六婆,浮浪青年,要格外警醒些。”

    她微微噘着嘴,闷闷的哦了一声“知道了。”

    后来他倒是常避着人,带她夜游湖,晓登山,若是去附近的府县办事,也带着她一道出门游历山水,留在家中总归是不放心,只有带在身边才心安。他每日的吃穿行越发挑剔,不是嫌小厮手笨,就是怨旁人不称心,非得累得甜酿劳心劳力,亲力亲为,一度到了亲自下厨,洗手做羹汤的地步。

    也有走得远的地方,施少连要去浮梁谈笔营生,附近恰好有座声名远扬的峻山,山中佛寺道观都灵验,他借着替施老夫人烧香拜佛的由头,带着甜酿一道上路。兄妹两人一道上山去进香,前一宿投靠在山脚下的客栈下,客栈难免简陋,最干净的上房是间两室连通的卧房,一间阔大的厅堂,兄妹两人一人住了一间,留了个婢子睡在厅里伺候茶水。

    第二日天还未亮,施少连带着甜酿,几个家仆背着干粮,在山脚下买了几根登山杖进山。

    甜酿哪里爬过这样的名山大川,穿了女子骑马的窄袖胡服,轻便鹿皮小靴子,头发扎成男子髻,格外的飒爽清透,施少连看着她一身红衣,笑容如初阳,眼波跳跃,也不禁愣了愣。

    羊肠小道又窄又陡,石阶上尽是些地底爬出来晒太阳的虫子,在眼皮子底下密密麻麻蠕动着,甜酿吓得头皮发麻,一边放声尖叫一边往上窜,竟将施少连远远甩在身后。

    “大哥哥,快点,快点。”隔着早晨的白雾,他听见她撕心裂肺的惨叫,“这里好多虫子”

    他看见那个蹦蹦跳跳的背影,扭头望旁侧云海滚滚,目光又深又远,唇边带着一丝笑“慢些走,这虫子不咬人。”

    一个时辰后,她已经是面色发红,出了一身热汗,手足绵软,杵着登山杖,不住喘着气。

    “我走不动了。”她咻咻喘气,艳色如桃李云霞,驼着背,嗓子又哑又干,“我实在走不动了。”

    “要回去么”他折下一柄蒲叶替她扇风,把水递给她,柔声笑道,“我们走了一半的路,已经在半山腰了。”

    甜酿回头看着脚下陡如直线的石阶,腿肚子颤抖,在仰头看着云顶山巅,露出犯难之色。

    他大大方方伸出一只手“我牵着你慢慢走,若还是走不动,哥哥背你上去。”

    甜酿蜗牛似的往上蹭了几步,认命似的把手递在他手中。

    他攥着她的柔荑,五指纤纤,柔滑无骨,令人心荡神驰,安安分分被他牵着,再想抽身也难。

    兄妹两人并肩走着,山林蔼蔼云雾缭乱,峻险处身侧就是悬崖,呼呼的山风吹动两人的衣衫和发带,甜酿心头紧张,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敢松懈,又探头探脑去瞄旁侧的深渊,笑着回头对他说“这要是不小心摔下去怎么办,非得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不可。”

    “小心些。”施少连轻描淡写,“你要是不小心摔下去,我也活不成了。”

    她闻言,心口像清泉般涌上股又酸又涩的悸动,话还未说出口,又听见施少连淡声道“若是不能平安带你回去,我有何颜面去见祖母和喜哥儿,他们怕是骂也把我骂死,打也得把我打死,还不如我追着你一道跳下去轻省。”

    原来是一句玩笑话而已。

    甜酿讪讪抿了抿唇。

    两人走走停停,赏景观云,施少连又和甜酿聊些当地的风土人情,奇闻异事,后头的路倒也不算艰险,两人进了山寺,并肩跪在蒲团上拜佛,向寺里的和尚要了些素斋,挑了处景致极佳之处,席地而坐。

    身边人随身带了些烧鸡肉干,还有一壶甜甜的果酒,施少连用一柄银制的小刀剔肉,佐着寺里的粗饼干饭,竟也别有一番乡野风味,甜酿一口气把那壶酒喝了大半。

    下山的时候,借着那酒力,甜酿的脚步都有些飘了,回程居然走得极顺畅,到了山脚下,还有当地的农家猎户兜售些土产吃食,甜酿又挑了些喜欢的,回到客栈,她坐在椅上才发觉自己两条腿都软了,浑身汗出如浆,问小二哥讨了两桶热水,痛痛快快梳洗一番。

    施少连在回程遇见几个特意来游山的书生,倒起了谈性,几人邀着一道去酒肆坐一坐,这一坐便坐到了入夜,醉醺醺被人扶回来。

    他酒量其实很好,几乎未有喝得面红耳赤、东倒西歪的模样。

    “公子喝了店家自己酿的竹筒酒,喝了不少,起初大家都清醒着,谁知这酒有些古怪,喝到后来,大家都醉倒了。”小厮把人扶在床上,抹了抹汗,“奴还要回酒肆去结银子。”

    甜酿见他双眼紧阖,面色赤红,怎么喊都不睁眼,心下也有些慌张,问店家要了碗醒酒汤,让婢子扶他起身。

    “小姐,婢子扶不起”

    成年男子的体重,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怎么扶得起来。

    还是甜酿想法子在他身后塞了几个软枕,喊了几声哥哥,才让醉酒的男人稍微有些意识,睁开一双迷朦又幽深的眼,默默看着她,语气默然“怎么是你呢”

    “是我。”她轻声回他。

    “你不是在江都么”他语调极轻,仿佛怕惊醒什么,“你不是嫁了张圆,在他身边过好日子么如何会在这里”

    甜酿捧着热烫烫的碗,那炙人的热度由掌心绵绵传入心间,她扯开唇微微笑了笑,神色哀婉,柔声哄他“那都过去了哥哥把我带到金陵来了”

    “在他身边过得好不好”他喃喃问她,一双眼亮度惊人。

    她无法回答他好或是不好,那都是模糊的、稍纵即逝的过去,短暂得让人来不及回味,就淹没在琐碎里,只是他用这样的语气问她,她就忍不住扑在他怀中,述说自己曾遭遇的痛苦。

    “大哥哥,喝点醒酒汤。”她坐在床榻边缘,将汤匙递在他唇边,一口口喂他。

    他就倚在床上,支起一条腿,半阖着眼一口口喝着她递过来的汤。

    吃过醒酒汤,甜酿又沾湿帕子替他洁净手脸,把他安顿好“哥哥,睡吧。”

    他偏偏揪着她的一片袖子不肯松手,红烫的面庞贪她刚碰过水的凉手,将半边脸颊埋在她手心,嘟囔了两声“好凉”枕着她的手臂闭眼睡去。

    她的半边手臂都被他压着,推又推不动,喊又喊不起“大哥哥,少连哥哥”

    耳边是男人沉重又有节奏的呼吸。

    他睡着了。

    她今日也又累又乏,手掌被他枕得发麻发疼,小心翼翼坐在床沿,一点点往回抽自己的手,施少连猛然翻了身,长臂一揽,横臂将她压倒在床上。

    沉重发烫的呼吸喷洒在她面颊边,带着浓郁的酒气,他蹙起剑眉蹭了蹭软枕,将面庞埋在她肩头,安静的沉沉睡去,他身上的气息是混乱的,安定中又夹着种令人心慌的味道。

    甜酿望着帐顶,心里纷乱异常,海潮似的涨涨浮浮,说不清是累,还是哀怨,还是别的情绪,她已经很久不去想自己那些有的没的情绪,这夜又悄悄翻上来,好在这一切都有黑夜掩盖,天明即将散去。

    她静静数着他的呼吸声,也忍不住要阖眼睡去,等他熟睡,毫无动静,回头望了眼他的眉眼,剑眉如刀,眼睛狭长,像一幅山水糅合在一起的画卷,她已渐渐习惯在他身边,习惯这种喜悦又安心的生活。

    甜酿轻轻推开他的手臂,落下帐子,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醉酒的男人悄然睁开了眼,眼里是一片清明。

    甜香依然萦绕在身前,他喉咙滚了滚,阖上眼,掩住眼里的焦躁和压抑。

    男女之间,即便是兄妹父母,也当得起避嫌二字,有时候是稀里糊涂,有时候是揣着明白当糊涂,有时候是天性或后天养成的依赖感,没有长辈的拘束和管教,更容易行差错步。

    甜酿在金陵住了一年,算得上是极开心的,春花秋月,闲事勿扰,施少连对她也宽厚,只是也总有尴尬不便的时候。

    她每隔几日会带着人去前院替他收拾书房,偶尔撞见他扔在角落里的风月图鉴,不小心看见上头的图谱,总能哼哧哼哧脸红个半晌,悄悄替他放好,隔一阵子再去收拾,书换个地方,她便明白,他时不时也翻阅过,用这书打发过时间。

    极偶尔的时候,他从外头归来,外衣上会沾一点香气,像是明晃晃的艳丽的钩子,她也大概能揣测出他去过什么地方,偶尔她送点东西去他屋里,本不该是他在家的时候,却瞥见绢屏后的矮榻上,一只修长的手懒散散搭在软枕上,屏上的身姿是半撑半躺,半舒半展,有衣袂窸窣作响,而后是沙哑长长一声低哼和略有些乱的呼吸声,她像被钉在地上,面红耳赤落荒而逃,她嫁过人,知道那是什么动静。

    她只觉得,大哥哥也该到了娶亲的时候,她也应该走的更远些。

    而后甜酿听见施少连和旁人的闲聊,近旁有家官宦人家看中他的相貌家产,家中恰好有待嫁的小女,托旁人来探探口风。

    “多谢老先生厚爱,只是晚辈心有所属,怕耽误别家姑娘,所以迟迟不婚。”他遗憾拒绝,“其实施某几年前踏入金陵时就发过誓,此生绝不娶妻。”

    “这是为何”

    他微微一笑,清风朗月“罗敷有夫,我终非良配,这辈子若能默默守着那个人也好。”

    客人早已走了,他却仍坐在堂里,自己斟了一盏茶,出神半晌,待茶水凉尽,放一饮而尽,跨步出去。

    甜酿走进屋内,看见那漆黑的桌上,用茶水沾着写了一个字,字迹半干,却模糊辨认出是一个“酒”字。

    她失魂落魄坐在椅上,一颗心又痛、又酸、又涩、又悸。

    她知道的,他是因为她才不顾家里的劝阻迁去金陵的,就是不想和她朝夕相对。她的大喜日子,他也没有赶回来,此后几年,一直避着回到江都,直到张圆病逝后把她接出张家。

    谁也不肯再提以前那些暗流涌动,她曾经那般刺伤过他的心,如今他的心愿却是默默的守护着她,为此宁愿终生不娶。

    她总是对不起他。

    这局面乱糟糟的,甜酿全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有愧疚感时,人格外容易委曲求全。

    中秋节那日,金陵有灯会,秦淮河彻夜灯火通明,听说还有好事者办了场花魁赛,今年恰好又是个乡试年,满城的学子春风得意,一度比往年还热闹。

    家里人少,上上下下一众人都聚在一起热闹,甜酿设了两三桌席面,一边赏月一边吃螃蟹月饼,酒足饭饱,家里的小厮们丫鬟们开始划拳喝酒,施少连牵牵甜酿的袖子“走,我们去秦淮河边走走,看看花灯去。”

    这时候月上柳梢头,出去游玩的不是阖家大小,就是有情男女,甜酿脸上发热,本还想拒绝,施少连又喊了四五个人跟着,算是浩浩荡荡一群人一道出门,甜酿也不得不点头。

    她满头珠翠,佩环叮当,莲步款款,也不比月里嫦娥逊色。

    众人游了一回河,又登上岸,沿着极热闹的、灯带如海的正街一路闲逛,这里人潮海海,极为拥挤,施少连去牵甜酿的手,两人的手藏在袖里,她略微挣扎了下,知道甩不开,也就任由他牵着,肩挨着肩,随着人潮往前去。

    正是眼花缭乱之际,不知是哪家达官贵人的车马路过,引得旁人纷纷侧目,有人顿足不走,有人往前拥挤,不知何人顺手一推,又快又准推在甜酿后背,她踩着脚下石阶,一时落了空,往前跌去。

    这一跌,正跌在施少连怀中,被他极快的双手一捞,扶住双腋,才幸免扑落在地。

    甜酿的脸直直的撞在施少连胸膛上,鼻腔里是大哥哥的气味,只不过一瞬,惹得她脸红如血。

    “站稳了。”

    她呐呐抓着他的手臂,想挺腰站起来,却猛然“嘶”了一声。

    “哪儿疼”

    “我的头发”她皱着鼻子,眼冒泪光“缠住了好痛。”

    原来是她发间的一柄绾发的双联喜蛛簪子,缠住了他身侧的襟扣,搅着头发缠在了一起。

    甜酿龇牙咧嘴,伸手一缕缕扯自己的头发,被他捉住手“别动,我自己来。”

    施少连把她摁在怀中,带着她走到树林灯下,一点点拆她头上的珠钗,不动声色“别抓着我的手,抓我的衣裳,弯腰矮一点,我替你解开这钗子。”

    甜酿闻言,揪着他的衣襟,皱着眉往下沉了沉腰。

    他两手将她笼在怀里,袖子便垂落在她脸颊旁,细细晃荡惹得她生痒,忍不住挠一挠躲一躲,偏又不敢动。

    这景致细究起来,便分外的旖旎。她的胸脯轻轻蹭着他的身体,绵软的触感引人遐思。

    头顶的呼吸窒了窒,好似停顿了数下,突然凌乱炽热起来。

    甜酿察觉有什么东西挨着自己,恍然回过神来,羞得恨不得有个地洞能钻进去。

    好在没有煎熬很久,两人都嘘了一口气,各自往后退了一步。

    甜酿的眼睛滴溜溜看着树上的彩灯,伸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手,胸膛跳得厉害,这声音落在耳里,一清二楚。

    施少连手藏在自己袖内,捏捏指尖,淡声道“那群人也不知走到哪儿去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不说话,一前一后往家走去,进了家门,家里下人也没几个,都溜去四处闲游,只有厨房几个婆子收拾完宴席,在丁香藤下摆了小桌小凳,喝酒吃月饼闲聊。

    “公子、姑娘就回来这月亮才升到头顶,正是清亮的时候,”婆子殷勤起身让位子,笑道,“我们收拾这席面,后厨还有好些蒸好的螃蟹,烫热的好酒,我们嘴馋就在这摆桌吃起来了。”

    婆子手脚麻利将桌子收拾出来“公子姑娘若要赏月,我再送点酒水点心过来。”

    “就摆在我屋子的耳房里,将那几扇花窗都推开,正好迎着这轮月。”施少连吩咐人,又转头向她,“妹妹去我屋里坐坐”

    甜酿嗫嚅着唇,想要拒绝,这拒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她心里颤得厉害,那颤抖里含着害怕和惶恐,却另有一点酥酥麻麻的悸动弯弯绕绕升腾而出,这悸动让她身子发软,让她脑子空荡荡的,自发自觉跟着他走。

    别去再往前走那兴许就是无法自拔的深渊。

    可是可是可是

    婆子将酒菜都端上桌,施少连执杯替两人斟酒,两人倚在窗上,懒懒散散看着天上一轮明月,照万里江山。

    他自然是清风明月的落拓,她也是月中仙子的仙姿,月亮照着两人,清清凌凌,清清白白,好像是一场花间月下的君子清谈。

    聊的是家长里短,衣食住行,这些话从他嘴里出来,反倒一点也不觉得琐碎,反而是有趣的、欢快的、修禅似的,甜酿格外喜欢这时候的他,她跟着他的话走,可以乱糟糟说很多,没头没尾,插科打诨,不知不觉沉浸其中。

    两人分食了一只月饼,又将一壶桃花酒喝完,甜酿似乎听见外头有人说笑声,扶着桌子从榻上颤颤站起来,明眸微醺“大哥哥,天色不早,早些歇息吧。”

    他沉沉嗯了一声,起身送她。

    她正要跨出耳房的门,听见身后人道“小酒,今夜不如留下来吧”

    “大哥哥喝多啦。”甜酿笑道,“我让厨房送碗醒酒汤过来。”

    他走近来,站在她身后,轻轻勾住她腰间的一条腰带,将下颌轻轻搁在她肩头,哑声道“我喝多了妹妹也喝多了”

    “别走。”他环住她的腰肢,将她搂住,脸庞埋在她颈畔“妹妹醉了,我也醉了别走”

    “我不想你离开,不想你嫁人,不想你走出我的视线。”他的声音脆弱又空濛,“这么好的月色,留下来,陪着我”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你可以把我当亲哥哥对待我永远守着你,看着你”他的五指缓缓掐住她的腰,逐渐收紧,“你偶尔回头看看我,对我笑一笑那就足够了”

    “少连哥哥”她语气哽咽,“我”

    “留下来,陪陪我我想和你说说话。”他贴着她的耳朵,“今晚的月亮,一年也只不过一日而已,我这一生,也不过只爱过一个人而已”

    她面上动容,微微阖上自己的眼,只觉自己深陷泥沼,拔不动半分,他察觉到她的颤栗,一点点去吻她的唇,吸吮她唇中的甜蜜,声音充满蛊惑“我们都喝醉了不过一场梦而已”

    这梦像月色一般,辗转铺进了内室。

    这梦也徒然在他的掌下清醒过,甜酿回神,猛然羞耻起来,推搡着要起身,却被他屈膝顶住膝头,十指在身上一按,顷刻便绵软如水。

    “哥哥大哥哥”她两颊酡红,楚楚可怜看着他,“大哥哥”

    除了软绵绵喊他,她说不出别的话来。

    “嘘别怕我什么也不做抱抱而已”他轻柔吻着她的眼,催眠似的哄着她,安抚着她,指尖却侵略十足,“妹妹别怕”

    最紧要的关头,谁也没有刹住,她不是处子,他也没有半分怜惜,格外的凶悍,跟她有仇似的,把她拆骨入腹,吃得一点不留。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