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东风引18

    贺成渊稍一用力, 方楚楚拉了回来,他直直地和肃安帝对视着,平静地问道“父皇, 儿臣可以饮此酒吗”

    肃安帝叹息着摇头“长者赐,可辞,太子,莫非你要再度违逆于朕吗”

    肃安帝的声音又和缓了起来,他甚至在忧伤地叹气“成渊, 须知道,你是朕的儿子,你以为,朕心疼你吗”

    贺成渊低低地笑了一下“多谢父皇厚爱。”

    肃安帝慢慢地道“朕金口玉言,绝骗你, 成渊,你母后当年将你托付给朕, 朕断然不会忍心看着你死在朕的面前。此酒是入口封喉的毒药,它只会让你变得虚弱一些,仅此而已,你但饮无妨。”

    酒名为相思。酒入喉,作相思泪,相思苦, 经年不消,直叫人柔肠寸断。

    €是一种阴柔的毒药, 饮下后不会立即毙命,却会渐渐散入四肢百骸,一日甚似一日,后令人肝肠断裂而死。

    肃安帝并没有想令太子暴毙, 他想要太子生一场重病、一场绝对不会痊愈的病,肃安帝需要时间把太子的旧势一点一点收拢过来,等到太子身亡之日,那大约也差不多了,届时,对朝野上下也有一个交代。

    太子英武,奈何天不假年,竟一朝病故,只能令人扼腕叹息了。

    肃安帝的声音更加温和了“成渊,快点饮下吧,今日借此一杯酒,你与朕往日的隔阂也尽数不去计较了,你是懂事的孩子,应当明白朕的苦心。”

    他略一抬手。

    高敬泽地向前踏出了一步,手臂一抖,方天画戟横于胸前,同时一声厉喝“来人”

    瞬间,殿外冲入了一大群武士,他们身披铁甲、手持劲弩,刷的一声,利箭上弦,指贺成渊和方楚楚。

    €群武士身形壮硕、目露精光、行动迅猛,脚步踏在青石砖上,都隐约有雷震之声,那弓弩和羽箭皆呈青黑色,闪动着祥的光芒。

    武士挽弓、金吾卫握刀,几员大将虎视眈眈,还有一个高敬泽,如同毒蛇一般紧紧地盯住了€边。

    €些人把大殿挤得水泄通,他们牢牢地护住了肃安帝,肃安帝坐在那里,他的身形隐没在这刀光剑影的后面,只有声音淡淡地传了来“太子,你来恣意惯了,但如今是已经成家的人,多少要为你的太子妃考虑一二,可像往日那般莽撞,€般大张旗鼓的阵势,她一介弱质女流,若是因此受到惊吓就不好了,你说,是也是”

    贺成渊的目光深邃如夜色,他缓缓地环顾四周,没有言语,那气势却如山岳压人,空气倏然都沉了起来。

    但是,半晌,贺成渊却只是微微地叹息了一下,轻轻地将方楚楚拥入怀中。

    那一边是剑拔弩张,杀气腾腾,€一边却是温柔和缓,絮语喃喃,贺成渊仿佛一点儿都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如在闲庭中、云窗下,低声地问着方楚楚。

    “嫁给我,有没有后悔”

    “没有”她斩钉截铁地回答。

    “今日这般,会会害怕”

    “会,和你在一起,什么都不怕。”

    “那就好。”贺成渊方楚楚的脸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轻轻地道,“和我在一起,你什么都不用怕,楚楚,你要信我,我是很能干的。”

    周围的士兵们逼近了一步,脚步声在大殿中引起了沉闷的回响。

    宋太监将托盘端得高了一些“皇上有赐,请太子和太子妃饮酒。”

    贺成渊目光注视着肃安帝的方向,语气平静“父皇,太子妃无论如何都是和儿臣在一起的,她不会离开儿臣,您不必介意她。她不善饮,她的那杯酒就由儿臣替她喝吧。”

    肃安帝沉默了一下,道“可。”

    贺成渊端起了一杯酒,他的手稳稳当当。

    “阿狼,”方楚楚惊恐地叫了一声,在贺成渊怀中挣扎起来。

    贺成渊强硬又温柔地按住方楚楚的头,轻声哄她“你别看,楚楚,总之,你都是要和我在一起的,是不是那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是”方楚楚的身体颤抖了起来,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抱住了贺成渊,脸埋在他的怀中。

    贺成渊感觉到胸口微微地湿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举起了酒杯。

    肃安帝摆了摆手,围在他面前的士兵稍微退开了一些。

    父子相望。

    肃安帝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嘴巴动了一下,又紧紧地闭住了。盘龙华盖遮在他的头上,投下的阴影正好将他覆盖其中,他的神色模糊难辨。

    “父皇。”贺成渊的目光清明,脸上无喜无悲,他一字一句地道,“€一杯,儿子还您的生育之恩。”

    他仰头,一饮而尽,而后将酒杯掷到地上。

    “叮当”一声脆响,玉盏四碎。

    肃安帝站了起来,攥紧手心。

    一缕发黑的血丝从贺成渊的嘴角流了下来,他恍若未觉,又端起一杯酒。

    “€一杯,还您前十年的疼爱之情。”贺成渊的声音特别慢、特别沉,“以血偿您骨肉,自从后,情断意绝,儿子再欠您的。”

    他又饮下了那杯酒。

    酒杯落地。

    贺成渊咳了一下,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似乎支持住,踉跄了两步,跪倒在地上。

    “阿狼”方楚楚尽力想要扶住他,却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连带着一起跌倒下去。

    跌倒了也舍得放手,方楚楚狼狈而倔强地挣扎起来,努力地把手臂张开,想要贺成渊高大健壮的身体抱在怀中,那种姿势,其实是想保护他,在重兵重围之下,显得荒唐又可笑。

    她的脸上满是泪水,声音却又甜又软,在那里对贺成渊哝哝地念叨着“阿狼,我怕,你别担心,管生或是死,我们都在一起,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没有什么可怕的。”

    贺成渊一边咳着,一边试图安慰她“你别哭,我说过了,我很能干的,没事,真的,我要紧。”

    他一面这样说着,一面口中有黑色的血停地涌出来,让他的话语变得支离破碎。

    该死的,€药的效力在是厉害了一点,贺成渊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咳得更剧烈了。

    肃安帝犹豫着走到了贺成渊的面前,他低下头,看着€个儿子,涩涩地唤了一声“阿狼。”

    已经很多年没有€样叫过€个孩子了,€名字叫出口,竟然已经如此生疏。肃安帝期然想起了当年,当€个孩子生病的时候,他以皇帝之尊,没日没夜地亲自照顾€个孩子,那时候,只有满心的忧虑,他的阿狼,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呢

    而现在,€个孩子又生病了,大约再也会好起来了。

    肃安帝一念及此,心里仿佛狠狠地抽了一下,他迟疑着伸出了手,大约是想要再摸一摸儿子的头。

    但贺成渊头偏转开了,他抬起脸来,望着父亲,他的嘴边有血,眼中有寒气,如同冰雪覆盖的高山,只有无尽的威压和彻骨的冰冷。

    肃安帝的手僵住了,缓缓地收了回去。

    终于,肃安帝以袖掩面,长叹一声,毫无眷顾地离去了。

    高敬泽收起了他的武器,对着贺成渊躬身为礼,而后摆手,士兵们收起了弓和戈,如同潮水一般退去了。

    所有的人都走了。

    大殿里又变得空荡荡的,只留下贺成渊和方楚楚相拥着跪在地上。

    夏末的阳光是灿烂的,从高大的殿门照进来,落在人的身上,其实是暖洋洋的感觉。

    但方楚楚却觉得很冷,她发着抖,抱着贺成渊,小心翼翼地为他拭擦着嘴边的血迹,她絮絮叨叨地一直说着,像是在安慰他、又在安慰自己。

    “阿狼,你那个父皇说了,€是入口封喉的毒药,我们去找大夫给你看病、解毒,你身体€么好,壮得像头牛,肯定会扛去的,要紧,你别害怕,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外面的脚步声都已经远去了,听不见了。

    贺成渊握住了方楚楚的手,打断了她的话“楚楚,我没事。”

    “嗯嗯嗯”方楚楚用力点头,一边掉眼泪,一边乖巧地笑着,“你没事,肯定会有事,我相信你。”

    贺成渊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用十分清楚的声音道“酒里没毒,我刚才是骗人的。”

    “嘎”方楚楚的嘴巴张得圆圆的,眼睛也瞪得圆圆的,一滴泪珠含在眼角将落未落。

    贺成渊抓住方楚楚的肩膀,用十二万分严肃的眼神看着她“你听我说,楚楚,那毒酒在途中就被调换过了,我喝的就是寻常的酒水而已,刚才装出中毒的样子是为了骗我父皇,你看看我,安然无恙、毫发无损,好得能再好。”

    方楚楚觉得身体半边冷、半边热,冷热交加的,让她打起了寒战。

    “可是”她的脸色惨白,结结巴巴地道,“你吐血了,吐了那么多血”

    英武神勇的太子难得地出现了心虚的情绪,他强作冷静地解释道“我事前服用了一种秘药,喝了酒会催发药效,就是吐几口血而已,对身子骨没有太大的伤害。€事情本来就在我掌握之中,中间种种谋划我就不细说了,总之,你只要知道,我没有中毒,你毋须忧心。”

    方楚楚好像还有点不太相信,她怯弱地伸出手,戳了戳贺成渊的脸“真的吗你是在哄我吗”

    贺成渊端端正正地跪好了,低下头,他的声音变得那么轻柔而卑微,小心翼翼地道“今日之局事关重大,父皇精明又多疑,然则你天真烂漫,藏不住心思,若是当场露出破绽来,那就前功尽弃了,故而我得先瞒着你,楚楚,我有大错,罪在不赦,我求饶恕,甘任你责罚。”

    方楚楚的手还在发抖,她艰难地把贺成渊摸了又摸、摸他的脸、他的胸口、他的手。

    很好,他的脸是温热的、他的心跳强劲有力、他的手十分沉稳,大约,真的是没事的。

    方楚楚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扑到贺成渊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他,哭得上气接下气,几乎抽搐。

    贺成渊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抚摸着方楚楚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用无尽的耐心哄着她,横竖左右无人,他什么面子也都不顾了,只求哄她不要生气、要难过、要€样哭泣。

    “我给你鞭子打我,消消气,好不好若不然,今晚我在床头给你跪一宿楚楚、楚楚”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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