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俞家的可能已经因为简任的事被堵住。
甚至简家没出手打压他们, 都已经在时弈的意料之外了。
青年也听过这事,便不再提了,转而道“那不然就先和李家合作”
“他们想搞这个也挺久了, 真做出来肯定赚钱,到时候最差也赚够了, 大不了提前出国走人, 他们斗还得斗上几年呢。”
时弈垂眼。
车外灯影闪过,落在他的脸上,本应是张扬的暖色, 却将他挺括的眉骨投下了深深的阴影。
“李家要做私有化经营。”
时弈低声道。
私有意味着能赚钱。
也意味着一切只能靠钱。
“这件事我们不可能合作。”
“你不想”青年有些好奇,“我听我爸说,这块的利益特别大,好多人上赶着想找李家。”
如若真能如李家的盘算,那日后唾手可得的便是滔天富贵。
哪怕只是从指缝里漏出来一点, 也够旁人几辈子荣华无忧了。
“但凡去大病重病科待上几天,看看那里的人是怎么为已经报销过大半的费用努力的, 就不可能同意这种事。”
他们是在拿人命赚钱。
时弈微微阖眸,高挺的鼻骨轮廓冷而凌厉。
“道不同, 不相为谋。”
青年愣了愣,侧头看人。
明灭光影下,时弈面容一如往常冷硬。
青年原本一直以为, 自己这位好友生来就是最好的商人。
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
青年失笑“李家肯定想不到,你拒绝他们的合作是因为这个。”
但笑完之后, 他却也知道这背后的凶险。
“叔叔和阿姨怎么打算你有把握吗”
虽说比不上首都, 但时家毕竟也是海城的首富。李家现在对外, 俨然已经把时家划分到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
倘若真的被贴上标签, 就不好摘下了。
时弈淡淡道“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够了, 他们都会被撇出去。”
这话说得淡然,却惊得青年差点滑了手中的方向盘,他努力克制抓稳,却还是按了声急促的喇叭。
“嘟”
青年惊愕地转头看他。
“你想自己干”
时弈没再解释,只说“看路。”
他看得出好友的担心,但时弈主意已定,今天这些其实已经是多说了。
他也无意让好友多虑。
“好了,不用多想。”时弈道,“你不就是不想掺和这些才跑去做医生么。”
抵达金茂商厦时,时弈下车,看见开车的青年还在欲言又止。
但时弈没有多说“改天请你喝茶。”
说完,他便同黑西装一起上了楼。
顶楼酒厅。
三百六十度的高层海景餐厅优雅华美,此刻正是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酒会是时家举办的,邀请的基本都是商业伙伴,时弈虽然晚来了一步,但也收获了不少热情的欢迎与惊叹。
今晚有时令和时夫人在,时弈并不是主角,他只简单和几个合作方打了个招呼。
不过以时弈的身份,也不太可能多么低调,没多久,就接连有人来问好。
酒会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宾客们聊得酣畅了,也有人自来的熟稔起来。
“听说大少最近接待了不少燕城来的客人。”
有人笑着问。
“是李家看中了大少的拾全,想和时家合作吧”
那人一副艳羡的口吻。
“真让人羡慕啊,时家以后就不只在海城,连在首都都能有一席之地了”
旁人听见,也纷纷投来感慨惊叹的目光。
偏偏被瞩目的那人,却未表现出什么喜色。
相反,时弈的语气比所有人的预想都要冰冷。
“拾全是我的公司,和时家没有关系。”
这话一出,这一角的宴会厅都静了一瞬。
而时弈毫无所觉,冷淡道。
“时美才是时家的公司,有我的一半。”
他冷冷看着挑起话题的那人。
“帐要分开算。”
那人被看得冷汗直流,连连点头。
“是是,是,一家人也要明算账嘛。”
时弈这才收回那颇有压迫性的视线。
简短同几人问候过之后,他便离开去了侧厅。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
时大少还真是计算分明啊。
侧厅包厢里还有几位客人,时弈一一敬过酒,喝到最后一杯时,他才遇上赶过来的时夫人。
时夫人和客人们打了个招呼,将大儿子先带了出来。
两人到了一旁的休息室,时弈倒了杯清茶漱口,听见时妈妈问。
“今晚还好吗”
时弈没什么表情“老样子,喝完还要续摊,送去醉仙阁了。”
时夫人摇头“我是问你。”
时弈抬眼“我”
他看了眼妈妈的表情,便也猜出了大概。
“您听见刚刚的话了”
时夫人端起茶壶,被人续了杯水。
片刻后,她才叹了口气,道。
“小弈,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我们是分不开的,这种事也不该全由你来费心。”
她轻轻覆上了儿子的手臂,抬眼望着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出一头、开始为她遮风避雨的大儿子。
“小柠现在的情况好多了,我们也给他留够了资源,我和你爸都想过,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去个陌生的地方,过普通人的生活。”
时妈妈轻声说。
“这已经很好了,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她太温柔,把家破财亡,背井离乡也说得只像是一桩寻常事。
时弈皱眉“妈。”
时妈妈拍拍他“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还有我和爸爸在呢。”
时弈低低吸了口气“我知道。”
“之前也聊过,你爸这次出差,还和澳岛的人谈了新合作,”时妈妈道,“未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一听见澳岛,时弈便难以抑制地眉心一跳。
他忍不住想起了清早的事。
时弈放缓了语速,字字清晰“澳岛柏家”
时夫人点头。
“”
对与柏家合作的事,时弈一直持保留意见,他也没有在这和妈妈多争辩。
他看了一眼腕表,道。
“小柠回去了么”
“到了,”时夫人笑着说,“他要在家过周末呢。”
时弈道“那我先回去了,您有事再打电话给我。”
“好,你也快去休息吧。”时妈妈说。
“路上小心。”
路上有些堵车,时弈到家时,已经是九点一刻。
家里亮着灯,阿姨还没走,见时弈回来,她便把温好的醒酒汤端了出来。
“这是小少爷专门叮嘱我煮的,说大少回来可能会喝。”
时弈接过碗,问“他人呢”
“在书房,”阿姨笑呵呵地说,“家教老师过来啦,他还在问问题。”
时弈点头,正要问另一个人,却听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他抬眼,正好看到柏夜息拾级而下。
独自一人,没有和时清柠一起。
时弈慢慢地将醒酒汤的瓷碗放下了。
他淡淡对阿姨道“您先回去吧。”
等阿姨和黑西装都离开客厅后,时弈才转身,走到了一层的书房。
这里是时弈偶尔会工作的地方,摆了一些他的用品和书籍,房间的装潢也随了主人的性格,简约又冷淡。
而且这儿隔音很好。
柏夜息落后一步走进来,像是也很清楚,随手便关好了门。
他仍是平日里一贯的淡漠神色,而时弈也早已从清晨的怒火中烧里冷静了下来。
一时间,屋内明明有两个人在,却比之前无人时更显得冷寂了几分。
直到时弈疏离地开口。
“请。”
隔着书桌,两把座椅相对而立。
时弈开口,先提的便是公事。
“多谢柏家抬爱。”
饶是时弈并不热切和柏家的合作,但他也清楚。
如果不是多一条出路,时家的处境会远比现在更艰难。
时弈不咸不淡道“辛苦柏二少千里迢迢跑来海城,和舍弟一起读书。”
之前时清柠要和柏夜息在校外同住,时弈就强烈反对过。
怎么能留这种来路不明的人。
当时是时夫人劝住了他,告诉了他柏夜息的身份。
虽然这完全没有打消时弈任何的疑虑。
但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他权只当是借宿来一位贵客。
可是哪有睡到主人床上去的客人
时弈望着面前沉默的男生,字字低冷清晰“不过生意的事,没必要拿感情来谈。”
柏夜息抬眼,一双异绿眼眸在夜幕中蕴着冷色。
他开口却没什么冷意,反而像是顺着时弈的话说。
“这是两回事。”
时弈皱眉,他并不觉得两人说得是同一个意思。
之前太忙,时弈未能分心看顾弟弟的事。
直到今早撞见。
他觉得这次很有必要把事情谈清楚。
“柏先生,我母亲说,你会帮忙是因为曾经被舍弟救过。”
“且不说以你的身份,如何会被一个体弱孩子救助。”
时弈盯着对方,缓缓道。
“倘若真有此事,也大可不必如此费心来还。”
柏夜息的视线落在了书桌上的一张合影,那是张家庭合照,照片里时清柠年纪还小,被时夫人抱着,在甜甜地笑。
柏夜息无声地柔和了视线。
他听着自己的心跳,低声道“我还没有还清。”
时弈下颌微绷。
片刻后,他才道“小柠一直心善,他自小体弱,很少出门,但少有几次出门,也的确帮过人。”
“他救过被追打的小孩,被驱逐的乞丐,甚至会将人领回家来。”
所以柏夜息不用以为自己多么特别。
如果他所说那个时家人都不曾记得的“救助”的确存在,那也不是他单独被优待。
时清柠对街边只会流口水的小傻狗都会多看一眼。
“被他领回家的人,之前就有两个,或许更多。”时弈淡淡道。
就像现在的柏夜息一样。
而救助并不一定会有好结果。
“第一个人偷了保姆买菜用的现金,被赶了过去。”
“第二个人偷了家里的首饰,被送进了派出所”
时弈说着,忽然听见一个平静的声音。
“不是首饰。”
时弈皱眉“什么”
时弈原意是想警示,他们并不想第三次引狼入室。
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听见柏夜息说
“不是首饰,是纪念币。”
时弈瞳孔骤然缩紧,心跳轰声炸响。
他听懂了,却根本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
柏夜息的神色依旧很平静。
他的视线终于从那张小时清柠的照片上挪开来,声线沉而平稳。
柏夜息很早就清楚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人以为纪念币是纯金的,更值钱,就丢下了首饰。”
然后顺利地被赶了出去。
那两人本性如此,遇到一点诱惑就会原形毕现。
不过柏夜息也知道自己的错。
说到底他还是坏透了,卑劣至极。
重活一世,柏夜息那样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打扰对方,他克制、冷静、远离,甚至靠抽血来维持。
可柏夜息还是做不到,无法容忍其他人会被救下、会留在时清柠身旁。
只是想一想,他都要嫉妒得发狂。
他自己遇见过天使。
就想让天使只写着他的名字。,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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