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睡眠中醒来后, 冉文宇双目无神的躺在床上,陷入了深深的忏悔之中。
他忏悔, 他实在是太浪了,虽然在经过艾医生的心理疏导后, 他前一晚没有再做噩梦, 但他也不能立刻便放开手脚玩耍啊身体上生个病,哪怕病好了, 也得再调养恢复几天才能养回元气, 更不用说精神上出现问题了
刚刚从被克苏鲁噩梦的困扰中恢复过来, 就又跑去玩克苏鲁跑团,这简直是现实版、活生生的作死啊
所以, 在跑团之后又“旧疾复发”什么的, 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冉文宇窝在被子里,认认真真的忏悔了半个小时,这才勉强撑着身体起身, 下床洗漱。
昨晚的梦境, 来得比前几场还要凶残, 虽然并不记得具体的情况,但那种惊惧、不安与深深的羞耻,却依旧萦绕在他的脑海中, 挥之不去,让他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这一次的梦, 似乎是有关于黄衣之王的。这位克苏鲁神祇也算是跑团中的常客了, 冉文宇原本对他就不算陌生, 现在更是闭上眼睛,就能勾勒出那身披黄色褴褛长袍、头戴苍白面具的影像,栩栩如生。
更糟心的是,在他的梦里,黄衣之王有两种形象,一种是漂亮优雅、高洁自矜的青年,另一种则是长满了触角、庞大可怖的怪物。两种形象无缝切换,上一刻青年还在正微微含笑、令人心折,下一瞬,他就化为怪物扑上来,用触手将自己死死缠住,简直是一秒天堂、一秒地狱。
冉文宇默默打了个寒颤,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手脚利落的收拾好自己,就带上帽子和口罩,匆匆下了楼。
是的,在作死之后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弥补方法,就是去找那位极其厉害的艾梁景医生,帮自己再做一回心理疏导。
冉文宇压低了帽檐,一路神色匆匆,就在赶往“安宁之家”心理诊所的途中,他突然闻到一阵令人食指大动的烧烤味。
“安宁之家”心理诊所与冉文宇居住的小区只相隔一条街,由于这一片都是住宅区,所以各色店铺开了很多,这家烧烤店也是冉文宇经常光顾的觅食地点当然,身为一个死宅,他是不会亲自去店里买东西的,而是在美食a上下单,让外卖小哥送到自己家里,供自己大快朵颐。
上一次去“安宁之家”,冉文宇就路过了这家烧烤店,只是当时不知为何,店里传来的气味没有对他产生丝毫的吸引力,他也就将其无视、匆匆路过。但这一次,冉文宇闻着味道,扫到架子上新鲜出炉的烤鱿鱼,就再也挪不动脚步了。
好想吃超级想吃
冉文宇从来都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既然内心叫嚣着渴望,他立刻走了过去,扫码付款,购买了五串烤鱿鱼须。
心理诊所就在前方的街道转角,但手上拎着五串味道极重的烤鱿鱼,冉文宇是肯定不能就这样去人家诊所的,太不礼貌。
他迟疑了一下,随便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摘下口罩、又向下拉了拉帽檐,迫不及待的埋头苦吃。
这个时间,路上行人并不算多,毕竟大多数人都要上班上学,就算偶尔路过几个人,也都是退休后无所事事的大爷大妈,哪怕对冉文宇的长相格外惊艳,也只是随意感慨一句“这小伙子长得可真好”便直接路过,并不会像是年轻人一样厚着脸皮凑上来搭讪,寄希望于来一场艳遇。
十分钟后,冉文宇解决了鱿鱼串,重新戴上口罩,将竹签丢进一边的垃圾桶中,心满意足的咂了咂嘴。
烤鱿鱼的味道依旧在口腔中回荡,大约是吃到了美食的缘故,他自起床后就一直沉郁的心情轻松不少,眉眼中也带上了几分笑意。
说实话,最近冉文宇的口味似乎变刁了不少,虽然这家烧烤店是开了十多年的老店,味道一向不错,但他昨天订了一堆烤串,打算一边吃一边浪,但烤串吃在嘴里,却总能品出几分不足之处,每种吃了几支就不愿再碰,平白浪费了很多。
然而今天,明明烤鱿鱼须还是原来的味道,冉文宇却奇怪的迷恋上了那口感筋道的鱿鱼须在自己嘴里被不断咀嚼的感觉。用牙齿咬断鱿鱼须,竟让他产生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感,恨不得在心里大叫一声“好爽”
冉文宇一方面觉得突然产生这种感觉的自己怕不是有病,但另一方面,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真实情绪,只能一边暗爽一边纠结,吃完了全部的烤鱿鱼。
强忍住再买几串的冲动,冉文宇离开烧烤店,快步走到街角,推开了“安宁之家”的大门。
上一次来诊所,冉文宇在门口徘徊了很久才敢进入,而这一次,他却格外的熟门熟路。只可惜刚刚进入店内、看到坐在接待台后的小哥儿,冉文宇还不待开口,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来这家诊所看诊是需要预约的。
没办法,昨天的噩梦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早就将预约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第一次来诊所的时候,冉文宇就差点因为没有预约而被拒之门外,要不是艾医生正好有空、又从摄像头里看到了他,他恐怕就要与这位优秀的心理医生失之交臂了。
当初,他还曾腹诽过诊所的预约机制简直是在赶客,但在见识过艾医生的能力后,冉文宇却不敢再有任何的不满毕竟艾医生是真正的心理大拿,不预约、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见到,哪里能体现得出人家的牌面呢
是的,脑残粉就是这样的双标。看不顺眼的时候,对方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但当真心信服后,对方就连放个i也是香的。
意识到自己今天也许无法接受艾医生的心理疏导后,冉文宇很是沮丧,但他却依旧走到了接待台前。
负责接待的青年显然还记得冉文宇,看到他过来,立刻露出了一个公式化的热情笑容,站起身来向他打招呼“您好,冉先生,您又过来了”
“是的。”冉文宇拉下口罩,礼貌的笑了笑,“嗯我想要预约一下艾医生的看诊时间,请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青年继续微笑“您来的可真巧,上一位客人刚走,距离下一位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我现在帮您问一下艾医生是否愿意接待您。”
说完,没有等冉文宇的回应,青年便直接低头拨通了电话。
冉文宇站在接待台前,整个人都是有点懵的。他还记得自己上一次来,这位前台小哥是如何挂着敷衍的职业笑容、冷淡的告知自己看诊必须预约,没想到这一次,对方竟如此热情主动,服务态度极佳。
这到底是老客户福利,还是他上次待客不周被艾梁景抓包,吃了教训,这才一反常态
冉文宇暗暗猜测着,很快,他便看到青年放下电话,按下接待台上的开关“艾医生正好有空,您直接进去就可以了。”说着,他抬起手,恭敬的对着左边打开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冉文宇当即不再多想,立刻朝青年点头道谢。
这一次,冉文宇走的是那条正常的走廊,他没有遇到任何奇怪的事情,非常顺利的推开了诊疗室的门。
艾梁景早就知道他要过来,此时已经站在门口,微笑着迎接冉文宇。
艾梁景依旧还是穿着一身白大褂,俊美优雅,笑容温柔而矜贵,明明那副出类拔萃的长相与成功人士的气场让他充满着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距离感,但笑起来后却偏偏又带着一种极为亲和、让人想要靠近的吸引力,矛盾而又充满着魅力。
艾梁景本就站在门口,此时向前走了两步,就来到了冉文宇的面前,笑着朝他伸出了手“真高兴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文宇。”
冉文宇照例惊艳晃神一瞬,这才连忙与艾梁景握了握手。他本打算同样开口寒暄两句,但又突然觉得艾梁景这句话有点问题,顿时纠结着鼓起了娃娃脸。
看出了冉文宇的迟疑,艾梁景立刻了解了他到底在想什么,不由得忍俊不禁“哦,抱歉,刚刚是我说错话了,我的确不应该希望你再次来到我的诊所。”他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笑容,“我自然是不希望你再受到任何噩梦的困扰的,虽然看到你,我的确很高兴,但我更加希望我们能够在除了诊所之外的地方见面。”
听到艾梁景的解释,冉文宇立刻放弃了纠结,叹了口气“我也希望我们能够在别的地方见面。”
“昨天你没有过来,我还以为那一场舒缓心理的音乐治疗奏效了,没想到今天你又过来,是发生什么了吗”艾梁景松开冉文宇的手,引着他再次坐在了躺椅上。
冉文宇有些尴尬,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明明好了,却因为太浪而重蹈覆辙。不过,他却也知道,若想好好治病,那么在医生面前就不能有所保留,所以他乖乖坐在躺椅上,两只爪子搭着膝盖,涨红了脸,措辞小心的将自己病情复发的过程讲述了一遍。
艾梁景听得格外认真,一开始,他脸上还挂着温柔的笑意,但逐渐的,那丝笑意转化为了无奈,又变成带着些责备的哭笑不得。
冉文宇看到艾梁景的表情变化,越发不好意思,耷拉着脑袋宛如即将接受老师批评的小学生。
等到冉文宇叙述完毕后,艾梁景叹了口气,似乎都不知说什么比较好。他叹了口气,半是宠溺半是斥责的感慨一声“你啊”
冉文宇继续羞愧低头,一声不吭。
看着冉文宇这样一副积极认错的模样,艾梁景也不忍再说什么。他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冉文宇的小卷毛,放软了声音“这次就算了,毕竟你还是个孩子,爱玩爱闹,没有分寸,也是情有可原。但接受教训,下次可不要再犯了。”
艾梁景声音温柔,主动将这一篇掀了过去,冉文宇立刻如蒙大赦般精神一震,连连点头,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再浪
也许是艾梁景的语气和动作都格外自然,令人提不起防范之心;也许是冉文宇羞愧于自己的错误,一门心思的急于得到医生的原谅;也许是上一次看诊时,艾医生精心布置的黑暗走廊起了巨大作用,让冉文宇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产生了依赖与亲近;又也许是艾梁景的颜值太高,让人实在无法抗拒总而言之,冉文宇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明明两人只是第二次见面,但他与艾梁景之间的距离却已经越过了心理医生和病人这一道界限,不知不觉中变得极为亲近。
冉文宇已经是二十出头的青年了,不是半大孩子,摸他脑袋这件事,从来都是父母长辈的特权。但如今,第二次见面的艾梁景却轻而易举的摸到了,而冉文宇竟也没有产生任何排斥与不满,接受的格外自然,甚至反而觉得面前的医生真是温柔亲切,就像是邻家大哥哥那般对他关爱有加。
看着冉文宇的脑袋安安分分的呆在自己的掌心下,他本人非但没有半分闪避,反而抬起头,朝自己乖乖巧巧的眨了眨眼睛,还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腼腆笑容,艾梁景隐藏在金边眼镜后的眸子微微一闪,似乎有暗潮汹涌而过,又瞬间潜入平静的海面,消失无踪。
他勾起唇角,又在那柔顺微卷的发丝上摸了摸,随后平静的收回手,按住冉文宇的双肩,让他躺在了躺椅上。
由于倾下身体,艾梁景与冉文宇靠得更近,他本想要再安抚自己的“小病患”两句,却突然愣了一下,垂头嗅了嗅对方身上的味道“你来诊所之前,吃了什么”
冉文宇被问得有些懵逼,半晌才跟上对方的思路,刚刚缓解的尴尬顿时再次浮现在脸上“吃、吃了几串烤鱿鱼,就是从距离你诊所不远的那家烧烤店买的”
冉文宇整个人都不太好,明明吃烤串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没什么值得羞愧的,但不知为何,面对面前这位温文尔雅、显然是高端上流人士的心理医生,他总觉得这样小市民的自己有点上不来台面、自惭形秽。
明明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自己吃的时候也很小心,没有让酱汁落在衣服上,但为什么艾梁景还是闻到了狗鼻子吗
冉文宇在这里想东想西,艾梁景倒是神色平静,仿佛自己只是随意的闲话家常“哦附近有烧烤店我不怎么吃烧烤,所以都没有注意到。你喜欢吃烧烤吗”
“以前很喜欢,特别是那家烧烤店,很符合我的口味。”冉文宇毫无防备,实话实说,“不过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家的味道差了点,也就不是很想了但奇怪的是,今天路过的时候看到摊位上放着的烤鱿鱼,我就特别特别想吃,干脆就买了几串解馋。”
艾梁景镜片上光芒一闪而过,似是好奇“烤鱿鱼这么好吃吗”
“好吃”看艾梁景似乎并不排斥烧烤,冉文宇顿时有点开心,努力卖安利,“特别是烤鱿鱼须,口感柔韧有嚼劲,吃起来特别棒”
艾梁景“”
艾梁景推了推眼镜,微笑“是嘛,有机会的话,我也去尝尝。”
冉文宇“”
冉文宇默默将自己缩成了一团,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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