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不到,万宝堂附近就聚集起了来看热闹的人。
这两天古玩城的人流量也比平时稍微多那么一点,基本都是得了消息来看热闹的。
看热闹的人当中,当然也有在万宝堂吃过亏的,巴不得万宝堂被砸招牌。
他们东看看西望望,就等着昨天那小姑娘,气场满格地过来。
岑岁拿着东西过来的时候,果然不负看热闹人的众望,带着四大保镖炸街出场。
摄像机实在太重,周一淼这一回没再扛过来,直接扔家里了。
在一群人的目光注视下,岑岁走到万宝堂门前,直接抬步上石矶。
进门抬眼一看,唐鹤年今天提早过来了,正如荣默所说的那样,他又找了两个人来,都是年纪不小的人,大约是他认识的什么专家学者。
岑岁不认识这两人,也并不感到有压力。
她和唐鹤年互相假笑着招呼一声,便去八仙桌边站着,把她的瓷盘再次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陈禹四个人戴着墨镜,在岑岁后头站着不说话,倒是搞得唐鹤年压力很大。
唐鹤年没再上手,让他请来的两个人过来看,嘴里客气道“麻烦了。”
岑岁站在桌边没有坐下,店里这会已经塞满了人,比昨天还多。
大约是她昨天彩头带的太大,又逼着唐鹤年封了两次盘,所以吸引了更多人的来看。
当然了,来看热闹的人越多越好。
来的人越多,事情在圈子里传得越开,才能真正砸了唐鹤年万宝堂的招牌。
要是没人围观,那斗口就是斗了个寂寞,一点用也没有的。
唐鹤年请来的两个人,在大家的目光注视中,去到八仙桌边戴起白手套。
工具都早已经准备齐全了,直接就能上手鉴定。
唐鹤年把最后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这两人身上,表情格外认真紧绷。
他和朱高远都没看出这件瓷器的破绽在哪,所以此时半点也不敢放松,都把心提着。
陆文博三点到万宝堂门外,发现里面已经挤满了人。
他不知道什么情况,只能厚着脸皮一声声“借过”往里挤。
挤到里面一看,只见岑岁身后戴着四个戴墨镜的,安静站在八仙桌边。
唐鹤年和他店里的伙计也在,和周围围观的人众一样,都在屏息看着两个看起来挺有学问的人鉴东西。
那两个人在鉴的是一个青花瓷盘。
陆文博看不懂古董的门道,只看出来盘子上纹饰花色丰富,沿口有海水云纹,往下有缠枝牡丹、缠枝石榴,到盘子底部,有莲花、水草,还有两条大鱼,鱼鳞画得极为细致。
看在场的所有人都认真看着不说话,陆文博也就没有出声和岑岁打招呼。他站在人群里,也当个普通的围观群众,看着那两个人你换我,我换你,透过显微镜,对着瓷盘看来看去。
看了一会,别人还没着急,唐鹤年开始忍不住额头冒汗了。
他看着两位学者的脸色,自己表情绷得越发紧,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两位学者又看了一气,然后先后脱下手套,到唐鹤年面前说“唐老,进去一下。”
唐鹤年把外面的场子交给朱高远,自己跟着两位学者到里间去。
他们三人一走,围观的人就开始出声说话了
“看这情况,又是没看出来吧”
“我看也差不多,请人也是白搭哟。”
“等着吧,总不能再封盘吧”
“还封再封得直接把店当彩头送人小姑娘”
陆文博也就借着这机会,抬手冲岑岁挥了一下手。
岑岁看他过来了,冲他笑一下,到他面前小声说“学长,你在这看着就好了。”
陆文博根本不知道她是在做什么,想问又觉得这场合不合适,便冲岑岁点了点头,“好。”
岑岁抬手在他的胳膊上轻轻拍一下,便转身回去了八仙桌边守着。
守了一会,唐鹤年和那两位学者从里间出来了。
唐鹤年带头走到八仙桌边,黑着脸站定,半天没说出话来。
气氛慢慢僵住,汪杰忽开口道“老头,看不出来就痛快点认输,别磨磨唧唧的,耽误大家的时间。我们忙着呢,没闲工夫在这跟你往下耗。”
有人这么一带头,围观的人自然开始起哄。
你一言我一语地催,像池塘里的鸭子,吵得唐鹤年脑子都要炸了。
唐鹤年终于绷不住神色了,怒斥一声“好了”,同时一掌拍在桌子上。
深吸一口气,他转身看向岑岁,“好,我们确实没看出来这个青花瓷盘的破绽在哪。你说它是个赝品,那你倒是说说,赝在哪里。如果它要是个真品,今天可别怪我不客气”
岑岁还没说话,陈禹站她身后立马接了一句“你想怎么不客气”
唐鹤年被他问得一阵气闷结舌,赵子澄这又在旁边道“我劝你还是客气一点。”
唐鹤年“”
都能看出来这四个都是祖宗不好惹。
唐鹤年被迫收了收脾气,语气也软和了下来,看着岑岁又说“岑小姐,既然是赝品,那就麻烦你说清楚,它赝在哪里,也好让在座的大家都心服口服。”
岑岁全程淡定脸,往瓷盘上瞟了一眼。
然后她看向唐鹤年,开口说“这个瓷盘仿得确实足够好,你看不出来也正常。但这瓷盘仿得再好,也不是全无破绽。它的颜色气质,比起真品还是差那么一点,略显虚浮。”
这是什么鬼话
唐鹤年没忍住冷笑一眼,看陈禹四个人凶神恶煞的,立时又收住,看着岑岁说“岑小姐你要这么说,这一局我可不能认输,我断定你拿的就是真品,来恶意砸我的店”
这句话登时让围观人群中的部分人产生了动摇。
他们之前没往这上头想过,只管看热闹了,现在被唐鹤年这么一说,确实还真有这种可能。
于是大家纷纷又把目光转向岑岁,等着她再说话。
岑岁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甚至轻松笑着,在面前的椅背上沿上拍了两下。
朱高远看她这样,忙借机开口道“你倒是说呀,你要是说不出来,那一定就是真品”
围观群众齐齐看着她,倒是没帮朱高远起哄,毕竟小姑娘长得挺招人喜欢的。
陆文博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也能分辨出大概情况。
他在人群中间看着岑岁,默默把手心都捏起来了。
只有苏大金融系四猛男完全不慌。
啥也不管,只挺岑岁。
赵子澄抬手推一下墨镜,霸气道“岁姐,说出来让他们见识见识”
汪杰也起哄接了一句“师父,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高手”
岑岁脸上浮着有些过分得意轻浮的笑意,她看向唐鹤年,一点严肃的样子也没有,开口说“那我就说了啊,很短的一句话,我就说一遍。”
唐鹤年冷眼盯着她,“别演了。”
岑岁又笑一下,然后开口道“这个真品啊,在湖南博物馆里摆着呢,元代青花双鱼莲花纹瓷盘,在场的谁要是有朋友在这个博物馆工作,可以现在就问一下。”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瞬间都懵了一下。
唐鹤年和朱高远,更是僵得连眉心都拧成了石疙瘩。
朱高远忙掏出身上的手机,哒哒哒点着屏幕,发了信息出去。
等了三四分钟,手机振动一下信息回过来,他的脸色瞬间便难看到了极点。
与此同时,人群中有人高声道“岑小姐说得没有错,真品在博物馆,这个百分百是仿品。”
岑岁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看着唐鹤年故意挑衅道“唐老板,你现在不会再要说,博物馆那个是假的,我这个是真的吧”
唐鹤年瞪着她,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他要是身体差点有高血压,现在早他妈眼一闭栽下去了。
混蛋
混账
为什么来搞他
为什么
事情已经有了定论,围观的人看唐鹤年站着不动,自然又开始起哄
“唐老板,您斗输了,快给东西吧”
“大家伙都看着呢,可别想耍赖”
“天道好轮回,也有你吃瘪的时候啊”
“你万宝堂的招牌算是砸了,苏安市的圈子你也别混了”
“就这见识和眼力,赶紧滚出古玩界吧”
唐鹤年一阵气虚,双腿一软,一把扶住了八仙桌。
旁边的看他这个样子,继续起哄,“怎么,你也有腿软的时候可别装了,该给东西给东西,该关店关店,回家养老去吧”
唐鹤年没理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扶着八仙桌低着头,叫朱高远,“把东西拿过来”
朱高远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去把柜台里那只红地绿彩海水龙纹碗拿过来。
朱高远把碗放到八仙桌上,便退到了一边。
岑岁把碗拿起来看了看,一派轻松且满意的模样,看着唐鹤年又说了句“唐老板,谢了。”
唐鹤年踱两步在椅子上坐下来,撑着一口气看向岑岁,语气阴冷粗声嘎气道“岑小姐,我和你从来也没接触过,也没挡过你珍宝斋的生意,到底是什么仇,值当你这么处心积虑大张旗鼓,甚至不惜带着天字罐,来砸我万宝堂的招牌”
这话就问到点子上了。
岑岁把红碗和自己的青花瓷盘都收起来,收了脸上全部笑意,盯着唐鹤年看了一会。
但她没多废话,直接走到人群前,伸手把陆文博拉了出来。
她把陆文博往人群外一拽,转头看向唐鹤年,高眉冷眼沉声道“你跟我是没仇,但是这个人,你总该认识吧他爸被你骗得想不开自杀,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很不好意思,他是我朋友,我又恰好爱管闲事,就这么简单。”
陆文博盯着唐鹤年,眼底全是愤恨。
斯斯文文的人,也显出了点要扑出去把人撕碎的野性来。
他看着唐鹤年说“公道会迟到,但一定不会缺席”
唐鹤年坐在椅子上捂着胸口,气息急促,脸上慢慢现出痛苦的表情。
他扶着八仙桌角努力起身,结果刚站起来一半,“轰”的一声便倒地上去了。
看热闹的人倒还都理智,立马就有人说了句“快打120”
于是很快有人拨了电话出去,半小时后救护车过来,匆匆忙忙拉上唐鹤年去医院了。
把唐鹤年气得昏倒在地,岑岁一点也不内疚。
她连救护车都没等,直接拿上自己的东西,满意地出门回了珍宝斋。
珍宝斋。
陈禹四个人领口挂着墨镜,在外间的书案边坐着玩手机。
岑岁、荣默和陆文博在里间沙发上坐着。
茶几上放着从万宝堂赢来的红地绿彩海水龙纹碗。
岑岁把红碗推到陆文博面前,看着他说“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总之按圈子里的规矩来说,万宝堂应该是开不下去了,这个碗你收下,能补上你家的窟窿。”
陆文博有点犹豫,“这个碗能值多少钱”
荣默坐在岑岁旁边,看着他道“如果能顺利找到买家,四五百万没有问题。”
听到这个报价,陆文博微微惊了一下。
他看一眼荣默,又看向岑岁,“这个我不能要,太贵重了。”
岑岁十分大方道“哎呀,这是我特意为你赢来的,又不是我买的,你拿着就行了。”
陆文博还是不愿意接,“岁岁,是真的,太过贵重了。”
岑岁看着他,“你不要的话,你爸的医药费和住院费怎么办你出国上学的事又怎么办你不想出国学设计了就这么放弃你的梦想了”
陆文博被她问得没说出话来。
岑岁又继续说“你要是真过意不去,毕业以后好好工作,赚钱了把这个红碗赎回来,再还给我就好了。”
陆文博想了想,还是没出声说话。
荣默看着他又说“这样吧,东西拿走你也出不掉,给我吧,我帮你找熟人出,到时候你想再买回来,东西也还找得到。你把账户给我,出掉后我把钱打给你。”
岑岁转头看他一眼,“你有这么阔的朋友啊不行要不我自己收藏好了。”
荣默从容道“开这么
久古董店,哪能真的一点人脉都没有。”
说罢,他看向陆文博,又劝道“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岁岁已经为了你把人得罪了,这个情你要是再不领,那她图什么不是白得罪人了”
陆文博想想也就想通了,确实这个人情他要是不领,岑岁就白出头得罪人了。
毕竟唐鹤年和她无冤无仇,她是为了他才去砸人招牌的,不止赢了东西砸了店,还把人也气进医院里去了。
而且,他现在确实也很需要这笔钱。
于是陆文博没再推辞犹豫,看着荣默和岑岁,认真且郑重地点了两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激情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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