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小说:姑姑在上 作者:八月薇妮
    人美心善关爱正版

    宫内人尽皆知, 静嫔娘娘乃皇后身边头一号的“心腹”,这种不上台面的事自然是她去做。

    静嫔身边头一号的小狗腿,就是鹿仙草了。

    小鹿姑姑是徐太妃从浣衣局里救出来的女孩子,众人只知道她姓鹿, 通常唤作小鹿, 连名字都没有。

    当时小鹿在浣衣局病饿的奄奄一息,没有人管她的死活, 徐太妃发现后就把她留在自己宫内, 改名仙草。

    小鹿在徐太妃宫内养了三个月, 真的像是吃了仙草的鹿一样,开始长的肥肥壮壮。

    小鹿姑姑人如其名,天生粗笨, 没有心眼,别人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加上年纪小, 所以当初在浣衣局的时候几乎给欺负死, 幸而跟了徐太妃,整个太妃宫中都能看见她蹦跶撒欢的肥壮身影。

    徐太妃让仙草欺负赵踞,仙草就明目张胆地欺负赵踞,有一次当着皇后的面, 小鹿姑姑生猛地打了少年两个耳光,把皇后娘娘乐得暗爽, 面上还要装模作样地呵斥仙草。

    皇子被打, 结果是什么呢因为头上有人, 仙草只给罚跪了一个时辰,看守的太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悄悄地把她放了。

    在徐太妃跟鹿仙草的摧残下,赵踞艰难地长到了十四岁。

    后来的事情就有些说不清了。

    总而言之,太子突然倒台,那个躲在众人背后的赵踞突然冒了出来。

    那时候徐太妃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她安分守己地过了两年,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被赐了一杯毒酒。

    徐太妃薨逝的当晚上,鹿仙草哭的惊天动地,趁着人不注意,也随着自缢了。

    仙草天生笨拙,却知道自己本该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死在浣衣局,这十年来得了徐太妃的庇护,日子过得滋润之极,已经是多活了这美好的十年,她的心眼不多,心思单纯,却就像是一头忠心耿耿的犬只一样,知道护主,也知道殉主。

    既然徐太妃去了,仙草就要跟着她,就算黄泉路上,也要陪伴着主子。

    谁知天不从人愿,上吊的鹿仙草跟宫女们发现,急忙救了下来。

    那会儿仙草已经咽气了,大概是命不该绝,又过半晌,竟幽幽醒转过来。

    消息送到小皇帝跟前儿,赵踞只淡淡地说了声“既然是天意,那就让她活着吧。”

    小鹿姑姑就这样活了下来,只不过给打发去看守冷宫了。

    没有了徐太妃的庇佑,且又去了人人望而生畏的冷宫,宫内的人都以为小鹿姑姑很快就会成为一头死鹿。

    据说有人在宫内开了赌局,就赌鹿仙草什么时候死。

    又是一年一度的选秀日子。

    因为是新帝登基,后宫空虚,经礼部跟宫内司礼监联手,这一次的选秀格外隆重宏盛些。

    入选的秀女们有高门淑女,也有小家碧玉,却一概的年轻貌美,体态婀娜。一个个打扮的美不胜收,争奇斗妍,大家次序立在琳琅门前,等待宫内的嬷嬷跟太监接迎。

    秀女之中京城土著居多,那些高门大户中的女孩子多是认得的,有熟悉的便彼此寒暄。

    有一些外地来的女孩子自觉人生地不熟,又见周围之人多是什么官宦之女,什么公侯亲戚等等,打扮谈吐都很是不凡,这些人脸上不免露出怯怯的神色。

    其中有一个粉色衣衫的女孩子,生得极为美丽,却因为不善言谈交际,立在人群中缩首低头,只顾躲闪。

    不料她有意想要躲避,却偏偏无心生事,旁边两个相熟的女孩子说笑间互相推搡了一把,那着翠绿缎袍的少女往旁边一退,头上戴着的丹凤朝阳珠钗上的流苏一晃,竟刮在了粉衣女孩子的头上。

    那女孩子只忙着闪避,谁知一动就把那珠钗带的掉了出来,直直地坠落地上,丹凤是黄金累丝的倒是没什么,只有丹凤口中衔着的红色玛瑙珠子,却已经摔了个粉碎。

    众人见状都惊呆了,忙纷纷转头看了过来。

    其中有人是那翠衫女孩子的,便悄悄说道“有好戏了,她是宫内朱太妃的亲戚,听说这次入宫,是太妃在太后娘娘面前保举过的呢”

    也有说“怪不得她敢戴凤钗,说来那凤钗看着价值不菲啊,啧,真是可惜了。”

    又有人问那粉色衣衫女孩子的来历,却没有人认识,只有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女孩子说道“我跟她是一块儿上京的,据说是什么黔南地方的一个小官之女。”

    大家便笑起来“难为礼部了,还能从这样的穷僻之地选出人来。”

    这些少女议论纷纷的时候,那边姓朱的翠衫少女已经指着粉衣少女道“你瞎了眼了坏了我的钗子,怎么说”

    粉衣少女原本没留心到凤钗,一眼看见玛瑙粉碎,吓得脸都白了“我、我原本没看见,对不住”

    “我这钗子价值千金,对不住就算了”朱冰清大怒,又觉着自己的头发给弄乱了,气的说道“礼部的人怎么办事的,什么东西也能混进宫来了”

    粉衣少女忙把地上的钗子捡起来“这钗子还是好的,不细看的话该看不出来,姐姐息怒,我给姐姐戴上”她很想弥补之前的过错,颤巍巍地捧着凤钗要给朱冰清插在发端。

    不料朱冰清正是愤怒之中,见她靠近,想也不想举手扇了过去“滚开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粉衣少女猝不及防,给打的往旁边跌了出去,旁边众人虽然知道有好戏看,却想不到如此激烈,一下子都鸦雀无声。

    大家盯着朱冰清跟地上的粉衣少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觉着朱冰清做的有些过了,但谁叫人家是有后台的呢,何况这粉衣少女生得十分貌美,进了后宫自然是自己的敌人,如果朱冰清先将她除去,倒也正合心意。

    这些人或忌惮朱冰清不敢出头,或幸灾乐祸,正在噤若寒蝉之时,有人走过来从地上捡起那支凤钗“朱姐姐息怒,今儿是大好的日子,何必先伤了和气。”

    朱冰清冷眼瞥过去,却认得出声的少女是京内江御史之女江水悠,这江御史原先本籍籍无名,只是在新帝登基后才崭露头角,跟朱家也有些交情,是以朱冰清是认得的。

    朱冰清道“正是因为今儿是大好的日子,她偏坏了我的东西,这岂不是个坏兆头不怪我生气”

    “这的确不怪姐姐,不过不妨事,”江水悠抬手从发端摘下一支钗子,笑吟吟道“这支凤凰点翠步摇虽比不上姐姐的名贵,但也是我们江家传家之宝,妹妹愿意把这个送给姐姐。”

    朱冰清一愣。

    但凡是入选的秀女,外地小门小户的不敢说,似他们这些京内高门出身的女孩子,哪一个不是眼睛刀子一样,自从进宫,便一早彼此打量,把对方的衣着首饰等物暗暗地看的极仔细明白。

    江水悠所戴的步摇她早看见过,虽比不上自己的凤钗耀眼,但却透着一股无以伦比的典雅名贵,据说江家祖上曾出过一位贵妃,她又说是传家宝,显然是那位贵妃所留了。

    朱冰清早就暗暗嫉妒,没想到江水悠竟肯把这钗子送给自己戴,朱冰清微怔之下,江水悠已经走上前来,竟抬手替朱冰清插在鬓边,又打量了一会儿笑道“姐姐这般模样看起来,真真的国色天香,比妹妹更衬得起这支钗子呢。”

    朱冰清见她笑意盈盈,话也说的动听,不由也露出笑容“是吗只是这是妹妹所爱之物,我怎好横刀夺爱”

    江水悠笑道“大家都是姊妹,何论彼此。能让姐姐不嫌弃,也是这钗子的福气。”

    这会儿周围一些秀女们也都反应过来,忙凑过来吹捧谄媚。

    朱冰清得意之际,便不再留意地上的粉衣少女了。江水悠回身将那女孩子搀扶起来“姐姐怎么样”

    粉衣少女早就珠泪乱落,脸颊泛红,更加说不出话来。

    江水悠给她将衣衫略微整理,安抚道“姐姐如此讷言,是要吃亏的。”

    粉衣少女这才小声说道“多谢。”

    江水悠笑问道“我姓江,闺名水悠,家父在御史台任职。不知姐姐名讳从哪里来”

    粉衣少女轻声道“我、我姓罗,名红药,家父并无官职,是镇远一名举人。”

    两人叙了几句,里头有内侍走了出来,引着众人一路往内而行,大家都知道即将前去面圣了,一时忙都暗暗地整理衣裳鬓发。

    朱冰清走在最前,因得了得意的钗子,更是容光焕发,且走且不时地手抚钗子,自觉甚美。

    正沿着宫道往前而行,却见前方有两名宫女走来,其中一个身材娇小,手中捧着个托盘,垂首低眉,看不清脸容。

    两边儿都要经过容仪门下之时,朱冰清突然说道“啧啧,这不是当初不可一世的鹿姑姑吗今儿怎么落到这步田地替谁端茶送水当奴才呢”

    那捧着托盘的宫女微微抬头,却是一张极可爱的圆润脸庞,皮肤白皙如玉似雪,眸色黑白分明,粉色的樱唇微微翘起,看似不过十五六岁。

    这些秀女们之前多半没有进宫的资格,所以不认识什么“鹿姑姑”,只是看这宫女年纪不大,却不知为何朱冰清唤她“姑姑”,毕竟在她们所知,所谓“姑姑”,都是年纪略大的那些宫中妇人了。

    只有一些消息灵通的京内官宦之家的女孩子,听到一个“鹿”字,便知道这位,恐怕就是大名鼎鼎的、当初在徐太妃身边狐假虎威的鹿仙草了。

    听说徐太妃在的时候,跟朱冰清的姑母朱太妃两个很不对付,朱冰清时常进宫,自然认识鹿仙草,如今听朱冰清幸灾乐祸的口气,只怕彼此还有过节呢。

    方才大家都见识了朱冰清作威作福的功力,如今见她仿佛很有挑衅之意,除了江水悠罗红药等少数几人,其他纷纷哑然失笑,都以为这位小鹿姑姑必然也要跟着倒霉了。

    鹿仙草瞅了朱冰清一眼,置若罔闻地捧着托盘往前又走。

    朱冰清见她不理,故意脚下一歪,抬肩头往她身上狠狠撞去。

    鹿仙草手中端着东西,猝不及防中,托盘上的东西跌落地上,却像是些棉衣等物。

    朱冰清抿嘴笑道“哎哟,鹿姑姑是不是做不惯这些粗活这摔坏了可怎么了得”

    头前带路的太监闻声转身走了过来,却就在这时候,鹿仙草看看地上散乱的东西,又看看朱冰清,突然抬手。

    小圆手当空一挥,“啪”地一巴掌打在了朱冰清的脸上。

    这结结实实的一下子,把周围的秀女们几乎也都打蒙了,那清脆厚重的声响传入耳中,大家不约而同都隐隐觉着脸疼。

    赵踞盯着仙草眼中那一抹似曾相识的肃寒“你是在命令朕”

    “徐慈,慈哥哥”那名字在心底疯狂大叫,仙草的心都好像会随时跳出来。

    跟小皇帝审视的目光相对,仙草终于慢慢放手。

    “我奴婢当然不敢命令皇上。”

    赵踞低头看看自己给捏的起了皱的衣袖“是吗可是朕看你方才不仅是想命令朕,还想动手。”

    仙草咽了口唾沫。

    她迅速低下头镇定心神。

    方才那个名字突然间冒出来,在她心中引发的震动就如同突如其来的一场海啸。

    刹那间乱了心神忘乎所有。

    但是她十分清楚地知道,不顾一切失态的后果,非但无济于事,反而会更雪上加霜。

    “奴婢只是一时情急,”再度抬头的时候,已经变成一副略带讨好跟愧疚的笑脸,“怕皇上铸下大错。”

    赵踞本正在端详她的变化,突然间听了这句“什么朕铸下大错”

    仙草用力点头,做忖度状“当初跟着太妃娘娘的时候,奴婢曾听她说过,徐家的大爷是极为能干的人,而且他从小就立志要当一代的忠臣名士,是想效忠朝廷从而流芳千古的所以方才听皇上突然说徐大爷犯了什么大罪,奴婢觉着很不可思议,这其中一定有蹊跷,有猫腻,也许是给人栽赃陷害如果给这些人的奸计得逞,皇上一怒之下真的判了大爷死罪,那将来真相大白,皇上岂不是成了糊涂判案误杀忠臣的昏”

    她非常识趣地没有把那个“君”说出口,但赵踞怎么会不明白。

    脸上流露出一种仿佛冷峭般的笑“你连见都没见过他,只凭徐悯的三言两语就相信了朕反而觉着,他所犯的罪十恶不赦,你可知道,流民作乱,知州明明派了大军前去镇压,他反而临阵倒戈,非但开城门,而且开仓放粮这岂不是助长了那些乱民的反叛行径以后若还有人继续效仿,怎么说,更何况在那种情形下,倘若那些流民进了城,大肆屠杀掳掠,那他就是千古罪人不杀不足以以绝后患,以平民愤。”

    “可是流民没有屠杀掳掠吧”虽然皇帝并未诉说详情,仙草还是听了出来,“可见徐大爷并不是胡作非为,他的行事是有迹可循的,而且奴婢浅见,就算知州派了官兵,那一场大战,还不知谁胜谁赢呢,白白地耗费军力钱粮,但是徐大爷仅凭一人之力,居然把一场大乱消弭于无形,这明明是有功啊。”

    “你闭嘴”赵踞指着仙草的鼻尖,“谁给你的胆子,你在这里胡言乱语,替叛贼说话”

    仙草先是畏缩,然后又陪笑道“当然是皇上您啊。”

    “朕你是疯了”

    仙草认真摇头“奴婢没有疯,奴婢知道皇上开明慈仁,英明神武,所以奴婢也对皇上忠心耿耿,生怕皇上因一时之气犯了无法挽回的大错,所以才直言不讳,希望皇上能够目光长远”

    赵踞看着她巧言令色滔滔不绝的样子,完全忘记了方才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

    只是满心想着把她一脚踹出乾清宫。

    就在这时候,外头有太监道“蔡太师到”

    赵踞大为惊讶。

    如今已经入夜,宫门也都关了,蔡勉居然能在这时候入宫这已经不能用一个“特殊”来形容了。

    一念之间便想起了之前御史台弹劾蔡太师独断专横的折子。

    赵踞无心他事,匆匆地向着仙草一摆手。

    仙草会意地起身,往旁边退了出去。

    这会儿蔡勉一身大红色官服,已经从殿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上前匆匆行礼,蔡太师道“请皇上恕罪,微臣因为有要紧之事,便破例入宫了。”

    赵踞心中虽然愕然而不满,面上却还微笑如初“太师说哪里的话,太师乃是赤胆忠心操心朝政才得如此。朕怎会怪罪来人,赐座。”

    蔡勉却一挥手“不必。多谢皇上体恤,臣站着回话就是了。”

    赵踞道“那不知丞相要说的是何事”

    蔡勉正色道“臣要说的,仍是那件旧事,关于把夏州节度使禹泰起调任回京之事,皇上为何一拖再拖若是一味放纵,他越发在夏州肆意妄为,恐怕更加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臣更听闻,夏州地方百姓常常称呼他为夏州王,这成何体统,谋篡之心简直昭然若揭。”

    赵踞点头,表示对蔡勉所说的激愤赞同,却又温声道“朕也想召禹泰起回京述职,只不过夏州地方的地势复杂,西朝的人又虎视眈眈,如果这会儿召禹泰起,只怕他们会趁虚而入,何况如今将要七月,夏州那边儿天已经冷了下来,正是紧张备战的时候,不如过了今年,明年开春儿事态安定了再说不迟。”

    蔡勉皱眉“臣弹劾禹泰起的折子,早在三四月就递了上来,皇上若那时候同意了臣的意见,这会儿那禹泰起早在京内受训了,如今又说还要来年,倘若来年皇上也是这般拖沓呢”

    被朝臣如此明目张胆地批驳。赵踞的脸上不由地也有几分过不去。

    他轻声一笑“召回封疆大吏,自然不是等闲,要各方面都想妥当才能行事,否则的话一旦刀兵齐举,就不是一人的生死了。朕自然要谨慎行事。”

    皇帝的话已经尽量在委婉了,但是蔡太师对这个回答显然很不满意“皇上只管要谨慎,难道连我们老臣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吗皇上怕起刀兵,但如果任由禹泰起坐大,容他在夏州自立为王,那岂不是自个儿养出心腹大患那时候只怕也不仅是一人的生死了”

    这话越发直率,似两个巴掌打在脸上,赵踞眉头一皱。

    皇帝虽然极有城府,可毕竟年纪还小,一时竟然有些无法忍耐,因冷笑道“太师你未免”

    蔡勉丝毫不惧,直视赵踞“未免怎么样”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外间有个娇俏的声音道“公公,皇上要的新茶到了。”

    赵踞一愣,侧耳回首。

    外头伺候的自然是雪茶“你”

    雪茶一句话还没说完,那宫女带笑说道“原来是蔡太师在里头跟皇上商议国事是奴婢昏了头了,那奴婢待会儿再去送茶就是了。”

    雪茶“嗯。”

    “不过,”宫女将声音压低了几分似的,又道“说来怪不得皇上器重太师,太师的确是尽忠为国,这么晚了还得亲自进宫,实在辛苦。前些日子,皇上身边儿的苏姐姐说了太师的一句坏话,皇上就忍不得,指着她骂了一顿,说什么太师乃是国之股肱,岂容你在这里诋毁竟不由分说把她打发到浣衣局去,之前明明那样宠爱的,为了太师居然这样”

    雪茶终于说道“那当然,太师跟皇上是什么关系。皇上当然要维护太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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