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 135 章

小说:姑姑在上 作者:八月薇妮
    这进门之人赫然正是徐慈。

    这边袁琪跟夏叶正要动手, 突然见徐慈进来, 也喜的松了手。

    袁琪跳上前“徐大哥!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夏叶拽着仙草, 转头打量徐慈,看着他清隽的面庞, 心中一动。

    徐慈的目光在仙草脸上一停,又掠向旁边。

    他看一眼夏叶,对袁琪道“你又在胡闹什么?”

    袁琪忙道“我没有胡闹, 是她硬要拉小鹿走,我不肯。”

    徐慈道“你先出去吧。”

    袁琪见他才回来,本有些舍不得,却也不敢违抗, 只得答应着往外走去。

    徐慈负手入内, 走到旁边的圈椅上,一撩袍摆缓缓落座。

    他淡淡地看向夏叶, 道“夏姑娘, 请落座说话。”

    夏叶警惕道“不必多礼,之前多蒙阁下的人相助, 如今也该告辞了。”

    仙草摇了摇她的手。

    徐慈微笑“听说之前蔡太师声威正盛的时候,手底下许多能人异士, 眼线更是遍布天下,听说姑娘是宫内的人,不知跟太师有无干系?”

    夏叶闻言色变“你……”

    徐慈仍是淡然道“姑娘不必惊讶, 我并无恶意, 只是将话说开了, 对大家都好。”

    夏叶眼神狐疑。

    徐慈继续说道“后来皇上赐了几个宫女给禹将军,其中有一位好像便姓夏,不知是否就是姑娘。”

    夏叶咽了口唾沫,倒要看看他知道多少“不错,就是我。”

    徐慈一笑“果然正是姑娘。那么我想,现在姑娘应该已经不是蔡太师的人了吧?或许……姑娘已经给禹将军收为心腹?”

    这下子夏叶是着实地惊愕起来,她不由地看向仙草。若不是这两日徐慈不在、自己又跟仙草几乎形影不离,她几乎要怀疑是仙草透露的。

    仙草见徐慈娓娓道来,不由也诧异“哥哥你怎么……”

    徐慈的目光仍是宁静无波,道“我早知道夏姑娘是太师的人,上回你给皇帝的人带回京,第一时间并没回宫却去了太师府,当时夏姑娘也回了太师府,若姑娘那时候还效忠于太师,只怕你不会全身而退。”

    夏叶道“太师府里……有你的人?”

    徐慈不置可否,只说道“我只想知道,姑娘如今莫非是想带小鹿去夏州吗?”

    夏叶见他已经把自己的来历说的如此透彻,便也不再隐瞒“不错。”

    徐慈道“叫我说,姑娘还是不要如此冒险的好。”

    “何意?”

    徐慈道“皇上已经起了疑心,所以才派了宫内的好手出来四处找寻,往夏州的路以及往蜀中的路上,到处布满了关卡跟眼线……”

    这个她岂会不知?夏叶冷然不语。

    徐慈又道“再者说,就算是给姑娘带了小鹿到夏州去了,又如何呢?没有不透风的墙,皇上毕竟会知道的,要是知道了自己欲得之人却归了禹将军,你猜,皇上会是什么心情?”

    夏叶的脸色立变!

    之前夏叶因为听了禹泰起所言,自然便尽心而为,一心一意地想把仙草带到夏州,却并没有考虑到了夏州之后如何。

    此刻听了徐慈所言,顿时心跳如擂鼓。

    徐慈似是看破她的心意,微笑道“禹将军乃是镇守一方的大将,行动间关系天下安危,想必姑娘也不忍看将军横遭无妄之灾吧。”

    夏叶眉头拧起,目光从徐慈面上看向仙草。

    却见仙草脸色怔怔地,正盯着徐慈。

    徐慈却心无旁骛般又道“近日阴雨连绵,下雨天留客天,不如姑娘再好好想一想孰轻孰重,何去何从。请。”

    夏叶深看徐慈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室内又剩下了兄妹两人,仙草见了徐慈,本满心狂喜,可是方才听他跟夏叶说的这些话,心里突然又升起些异样之感。

    正在微怔之时,徐慈抬眸看向她“你怎么了?”

    仙草忙垂下眼皮“没什么。”

    徐慈笑了笑,云淡风轻。

    仙草早就发现他比先前要白皙了些,身着一袭银灰色的锦袍,倒是透出几分当初在家里时候的翩翩雅贵公子气息。

    “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跟你见面了,”徐慈转了转手上的扳指,道“上次一别,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了呢。”

    这口吻里透出了几分难以言说的亲近,仙草忍不住走前了两步,眼睛在瞬间湿润了。

    徐慈说道“可是,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又出宫了?”

    仙草听他的语气略显无奈,自己也笑了“因为我本就不想留在宫内。”

    徐慈微笑“那也没有人像是你这样,三番两次的出宫。倒显得出入宫廷很是轻易似的。”

    出入宫廷自然不容易,有人一辈子只能进一次,有更多的人一辈子再也出不来。

    但是对于她而言,心里有着牵挂,就会一直为着这牵挂而往前,不管付出什么,不管如何艰辛。

    仙草并不去提那些一言难尽的种种,只说道“上次一别后,你还好吗?”

    徐慈道“如你此刻所见,我还好。”

    仙草道“听袁姑娘说你去了蜀中?”

    徐慈的眼神一变,继而仍是笑说“是。已经回来了。”

    仙草很想再问问他,去蜀中后如何,现在又打算如何,但思来想去,只说道“看到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徐慈的眼神又慢慢地温和下来“你这次出宫,不是奉了太后旨意的吗?怎么还要做诈死那一处,怎么皇帝还又派人四处找你?”

    仙草低头。

    徐慈说道“怎么,不便告诉我?”

    仙草道“的确是太后答应的,不过,我跟皇上之间略有些误会。”

    徐慈道“那你打算以后怎么样?跟着夏姑娘去夏州吗?”

    仙草忙摇头。

    “那要去哪里?”

    仙草抬头看向徐慈,并不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徐慈对上她渴盼期待的眼神“你……还是想跟着我?”

    他盯着仙草“你……还一直当我是你的、哥哥?”

    仙草没有出声,泪却已经从眼中滴落,她闭上双眼道“我知道这话不会有人信,你不信……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哽咽着还没有说完,徐慈已经站起身来,他走到仙草身边“如果我说……我相信呢?”

    仙草愣住,她慢慢抬头“你说什么?”

    徐慈看着她满是泪渍的双眸,道“我说,我相信,我相信你是阿悯。”

    突然间听见徐慈这一句,仙草的嘴角动了动,泪涌出的更急更快“你、你叫我什么?”

    徐慈垂眸看着她,缓缓抬手,将她眼角的泪拭去。

    他道“阿悯。”

    仙草张开双手将他抱住,哭道“哥哥!”

    半晌,徐慈抬手在她的发端轻轻抚过“别哭了……你要跟着哥哥,那就留下来,以后有我在,谁也不会欺负你,不会再……让阿悯受委屈了。”

    朦胧中仙草听了这句,再也无法自控,紧紧地抱着徐慈,放声大哭。

    紫禁城,内务府。

    敬事房门口,四名侍卫分两侧把守,太监们却在廊下垂首等候,鸦雀无声。

    这还是皇帝第一次亲自来到敬事房。

    敬事房的大太监躬身领着皇帝入内“不知皇上要看哪些档册?奴婢给皇上拿出来就是了。”

    赵踞道“你只说这里的档册都是如何安置排列的就是了,朕只是心血来潮随便看一看而已。”

    大太监忙引着皇帝往前,道“这里都是皇上的,后面那些,是先帝时候的……这里头是按照……”

    赵踞淡淡听着,片刻道“你先出去吧,朕在这里一转。”

    大太监微怔,只得躬身领命,后退而去。

    赵踞见他走了,便叫雪茶站在此处,自己迈步往内。

    雪茶不明所以,可是看皇帝所去的方向,却是往载放先帝档册的那边,雪茶呆呆看了一眼,不敢再打量。

    赵踞走到里间,俯身查看载放的档册,敬事房这里的档册,自然是记录的皇帝宠幸妃子,上面日期等等,都历历在目十分清晰。

    赵踞打量了会儿,便从最末抽出了一本,他深吸一口气打开,果然是召幸徐悯的。

    毕竟在先帝暮年之时,独独是徐悯给宠幸非常。

    赵踞一连看了数张,每一张都赫然记载着“留”,他看着那触目惊心的字,心烦异常,又狠狠地将这些卷册扔了回去。

    从敬事房出来的时候,皇帝的脸色很不好。

    雪茶小步跟上。

    雪茶也非傻子,皇上之前特意把人调出去,自己去了先帝的档册柜子,他隐隐地也猜到了几分。

    出了敬事房后,雪茶看着皇帝僵冷的背影,思来想去,终于赶到皇帝身侧,叫道“皇上。”

    赵踞心情不佳,也不理他。

    雪茶硬着头皮道“皇上若是想知道些旧事,其实未必用翻册子,毕竟有现成的人。”

    赵踞蓦地止步“你说什么?什么人?”

    雪茶咽了口唾沫“奴婢知道,早先有伺候过先帝的首领太监冯公公,只是他年纪已经大了,几乎都不认人了。”

    “他现在在哪儿?”

    雪茶道“奴婢听说,先帝去后他就出了宫,如今在水井胡同那边买房子住着。”

    赵踞目光闪烁,思忖片刻,却又一摇头。

    雪茶本来不想多嘴的,可是他心里总觉着皇帝跟自己好像是有些隔阂了,虽然仙草曾告诫过他,可雪茶还是想为皇帝做点事情,至少……自己也不至于差高五太多。

    如今见皇帝好像并不接纳,雪茶心里微闷。

    只是在将到乾清宫的时候,赵踞又问道“你去叫程万里,去你说的那个什么水井胡同,把那个人带来。只是……别叫其他人知道,尤其是太后那边。”

    雪茶这才喜欢“奴婢遵旨。”

    这日将黄昏时候,趁着夜色,程太监果然把那冯老太监带了进宫,送到了文华殿。

    那冯公公今年已经九十岁,老眼昏花,话都有些说不清楚,只因为之前攒了些钱,在外头有丫鬟奴仆们伺候,颐养天年,所以竟能高寿。

    冯公公打量着周围,哆哆嗦嗦道“真的是皇上要召见奴婢吗?”

    程万里笑道“这还有假,公公且等着,皇上顷刻就到了。”

    冯公公有些激动,道“我也听说了,皇上真是出息,才登基多久,就把蔡勉那个老家伙给拿下了,先帝在天之灵,必也高兴。”说着,竟流出了两滴泪。

    说了这几句,冯公公又问道“皇上如今有几个小皇子了?”

    程万里听了,知道他又糊涂了,忙道“皇上还没有皇子呢。”

    冯公公道“这可要抓紧些,你们这些奴才,一定要尽心才好。”

    程万里正勉强陪着他闲话,外间门扇声响,是皇帝到了。

    这冯公公听了,也颤巍巍站起来给皇帝行礼,赵踞见他手足都不灵便,忙叫雪茶扶住。

    雪茶上前扶着冯公公,道“公公还认得我吗?”

    冯公公打量雪茶,笑道“是你呀小猴崽子,当初给人追着打的滚在地上哭,公公我怎么能忘了?”

    雪茶又窘又笑“您老人家坐了说话吧。皇上有话要问您呢,您一定要照实回答。”

    “这是当然了,当奴婢的可不能欺君呀。”冯公公答应着,好歹半落了座。

    赵踞突然有些无端的紧张,也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当下先看雪茶一眼,雪茶忙跟程万里一块儿先退了出去。

    赵踞看着面前的老太监,才道“公公,朕召公公进来,其实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一时想念之前伺候过先帝的旧人,召进来说说话。”

    冯公公作揖道“这是皇上的恩典,奴婢在闭眼之前还能再见皇上一次,死了也心满意足呀。”

    赵踞一笑,又嘉许了这老太监几句,才话锋一转,道“前日敬事房的人送错了东西,朕发现他们的一本档册上,记着当初徐太妃侍寝之事,说来太妃当初进宫的时候,先帝年纪已经大了,竟还能那样宠幸她,只可惜太妃没有福气,竟没有留下个血脉之类的。”

    冯公公竖起耳朵听着,隐隐约约地倒是明白,因呵呵地笑了起来,道“皇上说错了,这徐太妃没有留下血脉,才是对的,要真的有了血脉,那才是大祸临头呢。”

    “你说什么?”赵踞问。

    冯公公突然醒悟自己失言了,支支唔唔,不敢再说。

    赵踞却又一笑,道“公公不必忌讳,朕只是跟公公闲谈而已,你只管实话实说,朕不会怪罪你,可是你也别隐瞒朕,知道吗?”

    冯公公年事已高,有一些事早就看破了,如今听皇帝如此说,便道“皇上是仁慈的明君,奴婢的意思是,这徐太妃啊……也是个苦命人。”

    “怎么说呢?”

    “其实……”冯公公左右看看,确信身边无人,才小声道“先帝并没有真正临幸过徐太妃……”

    老者的声音,沧桑而沙哑,犹如耳语,又像是一缕烟尘。

    “你、你……”赵踞自觉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舌头都有些僵直“可是敬事房的档册上、明明记载。”

    “那是当然了,”老太监的声音更轻“是当时先帝叫奴婢们记档的,但是、奴婢们毕竟是常年伺候宫内,看女人是最准的,谁是处子,谁已经不是,只要一眼就能看出来,何况还有那些行房时候的痕迹、响动……”

    冯公公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赵踞身形一晃,忙摁住圈椅的扶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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