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李余不知道, 顾柏之说的一堆真话里,藏了一句假话闻鹫没有要去青州。

    本来顾柏之会在林州营,就是跟着闻鹫来的, 以往每逢闻鹫去见京城里来的官员, 风火军中都会出一位或两位将领, 带兵挑上个不近不远的州军营待着, 以防生变。

    可见闻鹫忠诚归忠诚,却也不是愚忠。

    几日前李余离开避风城, 闻鹫紧随其后也出了避风城,不同于李余的安全第一, 闻鹫抄近路, 只花半天时间就到了林州营。

    他本想把顾柏之一行带走, 然后该干嘛干嘛去, 反正李余身边有皇帝派来的人跟着,不会让李余为所欲为,等到了时间, 李余见不到他,自然就不会浪费时间留在北地。

    可到了林州营后, 顾柏之和林州营的将领向他汇报, 说林州近来不太平,总有不明身份的队伍在城外流窜, 不确定是不是境外部族的人。

    闻鹫留下探查究竟, 一拖就拖到了李余抵达林州营。

    闻鹫有心躲着李余, 却不曾言明原因, 他手下的人难免会有自己的猜想,觉得元帅同安庆公主关系恶劣,这才避而不见。

    顾柏之就是其中最行动派的一个, 他撞见李余要找闻鹫,想也不想就决定让李余吃点苦头,顺带还能把李余从林州营支走,一举两得。

    后来闻鹫问起,他也只说了一半的真话,并未说起自己还曾提议李余可以走近道。

    毕竟那是近道又不是黄泉路,万一李余骑术高超,无惊无险地回了避风城,提前说出来岂不显得他自作聪明。

    没过几天,林州异样查出眉目,一伙人正在营帐里说着话,忽然有避风城的消息来报,说是作为督运官的安庆公主在回避风城的路上坠了马。

    这消息本是报给还在林州营跟李云岑不死不休的李矜的,顺带就报到了闻鹫面前。

    营帐内静了一瞬,紧接着响起顾柏之的声音“真摔了”

    众人齐刷刷看向顾柏之,顾柏之本也不是个心眼多的,直接说道“我就随口提了句,说抄近路能快一点”

    顾柏之的声音在闻鹫的注视下渐渐消弭,闻鹫站起身,冷冷道“自去领罚。”

    说完便出了营帐。

    人高马大的顾柏之脸色煞白地问身边的人“元帅真动怒了”

    周寻走过来,插话道“蓄意谋害公主,元帅不当场劈了你就算不错了,知足吧。”

    顾柏之还想为自己争辩“可这事儿只要不传出去,谁又能”

    周寻在京城待过些时日,也听说过李余和闻鹫不合的传闻,打断他说“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你别忘了,那些个酒精、望远镜,还有火药都是谁的手笔。元帅若要在北地整治谁,还用得着你来替他”

    顾柏之哑然,明白自己这次怕是给元帅捅了娄子,想想还是决定在领罚前先随元帅跑一趟,免得公主把罪过都怪到元帅身上。

    闻鹫出营后带人抄近路往避风城赶去。

    因是边境,城中并不限制快马,城内百姓常年在风沙战乱中摸爬滚打,早都已经习惯了,反正城中道路够宽,轻易撞不到人。

    闻鹫一路奔驰,最后在都护府门前停下马,无需通传,直接进去根本没人敢拦他。

    快到李余居住的院子时,院外守着的侍卫拦了一下,闻鹫身后跟着的人立马上前,刀都不带出鞘,就制住了那些侍卫。

    那些侍卫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遇见训练有素拿命换功名的北境士兵,竟毫无防抗之力,也是被震撼得不行。

    闻鹫焦心李余的情况,径直入内,却不想才进院子,就停下了脚步。

    只见那宽敞的庭院之中,李余正好端端地躺在竹子制的斜榻上,怀里抱着本书,闭着眼睛在凉凉的风中晒着太阳,边上还备了几碟点心和一壶热茶。

    李余是来哄人,不是来气人的,所以她早就遣了人去市集买鸡血,准备到时候往身上缠些纱布,再往纱布上弄点血,装装样子,免得闻鹫一看她安然无恙,气得掉头就走。

    等她把闻鹫哄好了,再和闻鹫坦白自己并未受伤,闻鹫要是又生气,她就再哄一次。

    问题是,她信了顾柏之的鬼话,真以为闻鹫去了青州。

    她算过了,兵贵神速,短短几天闻鹫怕是已经走出很远的路,多少得花上些时日才能得到她摔下马的噩耗,而李矜就在林州营,得到消息的时间肯定比闻鹫早,回来得也会比闻鹫快,所以她可以等李矜回来了再开始装重伤。

    可她万万没想到,闻鹫会比李矜先回避风城,还不经通报就闯进了都护府。

    起初她只觉得有些吵,被扰了清梦,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扭头望向院门,就看到闻鹫站在那,沉着脸看着自己。

    李余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当机立断拿出曾经在避暑山庄骗桂兰的演技,抱着头叫唤“哎呀哎呀哎呀,我头好疼啊,大约是摔到的地方又疼了,大夫呢快叫去大夫。”

    一旁想将闻鹫赶出去的侍女们手足无措,也不知是该先把人赶出去,还是该先去请大夫。

    原本焦急的闻鹫反而淡定了下来,他深深地看了李余一眼,转身便要离去。

    李余余光瞄见闻鹫转身,顿时不装了,连忙从斜榻上起身,喊道“闻鹫”

    院外候着的顾柏之等人皆被李余这中气十足地一嗓子给吓了一跳,随即就看到他们元帅脚步不停地走出来,丝毫没有要理会公主的意思。

    李余昨晚走台阶的时候不小心扭了脚,如今脚踝还肿着,她怕自己追不上闻鹫,便拿出系在手腕上的哨子,吹了一声。

    哨声响亮尖锐,竟比李余那声呼喊有用,让闻鹫停下了脚步。

    然后顾柏之等人就看见,那位据说坠了马,生命垂危到处找大夫的安庆公主一瘸一拐地从院子里追了出来。

    李余跑太快没刹住脚,眼看着就要撞到闻鹫后背上,闻鹫及时转过身,让李余撞进了他怀里。

    李余这一下可撞得瓷实,鼻子都酸了,疼得她忘记自己理亏,抬手就往闻鹫胸口打,一边打一边骂“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走这么快干嘛干嘛干嘛”

    闻鹫由着她打,还问她“脚怎么了”

    闻鹫的声音和初见李余那会一模一样,疏离淡漠,李余听后想起如今的状况,停住动作,收回手,小小声道“大概是咒自己咒的,不小心扭了。”

    李余说完后,闻鹫没再接话。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李余不太习惯这样的闻鹫,她组织了一下措辞,正要打破沉默,闻鹫突然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

    李余双脚离地,吓得赶紧环住闻鹫的肩膀。

    闻鹫抱着李余回院子,回过神的李余很是不可思议原来扭个脚就能叫闻鹫心软吗

    早说啊

    李余看闻鹫走向斜榻,生怕闻鹫待会放下她就走,抓紧机会对闻鹫说“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闻鹫脚步不停,只说“让她们出去。”

    她们

    李余缓了半拍才明白过来,闻鹫说的“她们”是指院子里的侍女。

    李余让侍女们都出去,一时间院里只剩下了他们俩。

    闻鹫把李余放到斜榻上坐着,自己在李余面前蹲下,伸手托起李余扭伤的那只脚的小腿,说道“继续。”

    李余点点头,正要继续道歉的话,突然反应过来“你让她们出去,是不想我在她们面前丢脸”

    闻鹫垂着眼不看李余,另一只手将李余的鞋子脱下“你是公主,且这是你我之间的私事,不需要外人围观。”

    李余笑道“没关系的,本来就是我的错,不小心玩弄了你的感情,若要道个歉还顾忌自己的脸面,那也太没诚意了,我还不至于连这点担当都没有。”

    李余口中的“玩弄感情”四个字叫闻鹫的手顿了顿,他朝院子外头看了眼,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李余很是郑重地对闻鹫说了声“对不起。”

    说完院子里又是一静,握着李余脚踝的闻鹫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没了”

    李余飞快接上一句“你愿意原谅我吗”

    闻鹫看李余真的就是来道个歉的,只能主动问她“你还想死吗”

    李余定定地看着闻鹫,片刻后摇头,说“不了。”

    闻鹫低头去看李余肿成馒头的脚踝,又问“怎么不擦药”

    李余“这儿的药酒味太难闻了,我迟点拿热毛巾敷一下,它自己会好的。”

    闻鹫“药酒呢”

    李余满脸不情愿地朝自己房间指了指“就放在里头的桌子上。”

    闻鹫放下李余的脚,起身去拿药酒来给她擦上。

    温热的手掌带着药酒覆上脚踝,李余瑟缩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闻鹫怕她把脚收回去,就用另一只手从下握住了她的脚掌。

    李余双手撑在榻上,视线根本不知道往哪放好,索性说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谁知她那破嘴不中用,磨蹭半天竟问出句“你之前说的那什么,喜欢我的话,还作数吗”

    李余说完就咬了咬唇,却并未把话收回,等着闻鹫回她。

    闻鹫眼都没抬“我要说不作数呢。”

    李余嘀咕“那我试试能不能让你重新喜欢上我。”

    为让药效散进去,闻鹫手上用了力“不必”

    李余疼得倒抽冷气,当即就要把自己的脚抽回来“我要做什么你管不着”

    闻鹫抓紧了李余的脚掌,继续给她抹药,并无奈地解释道“我是说,不必试,那些话还作数。”

    李余动作一顿,随即卸了脚上的力道,愣愣地“哦。”

    闻鹫继续擦药,李余抬头望天,总觉得不太真实,遂又低头看向闻鹫。

    也不知道是环境的问题,还是衣着打扮的问题,在北地的闻鹫和在京城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在京城,闻鹫经常穿朝服,身上的气势也是刻意收敛过的,虽然收得不太好,但也仅仅是让人敬畏,不像眼下,回到北地的闻鹫换上了军服,满身都是火与血的气息,不仅叫人敬畏害怕,还让人不太敢直视。

    李余想了想,撑在榻上的手稍微用了点力,身子前倾,用离榻的双手捧起闻鹫的脸,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李余本意是想有点实感,却不想这一啄,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在拉开距离的时候被闻鹫追上,还被他压在榻上好好重温了一番曾经被亲到缺氧的滋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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