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管处医疗大队的队长王盈已经准备就绪。
虞泽一把虞霈放到床上,王盈立刻解开虞霈的上衣开始了检查。
他的身体上布满唐娜曾在步邱身上见到过的荆棘纹, 每个恶灵产生的印记都是独一无二的, 同样的恶灵印记只说明伤害步邱和虞霈的是同一人。
那些在虞霈身边具现化的黑色荆棘, 主干部分贴着一朵朵干瘪枯萎的花朵,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地, 似乎元气大伤。
唐娜试着在荆棘上踩了一脚,荆棘像是受痛的蛇一样, 紧缩了身体,慢慢朝一旁挪动。
似有灵智的荆棘和虞霈身上的恶灵印记组合起来,让唐娜想起了魔法世界的一些转生秘术。
从人转为人当然是无法做到的, 那是神的领域。
魔法世界已知的转生秘术都是将人转生为某种或某几种活物融合起来的怪物,严格说来, 这是一种十分邪恶的黑魔法, 是某些黑魔法师为了让自己创造出来的怪物具有人的智慧而发明。
王盈在虞霈胸口和额头的位置摸了一会,神色凝重地说“他的心脏里有恶之果。”
她把手放到虞霈胸口, 一阵柔和的光芒从她手掌发出, 照亮的地方正好是心脏位置。
遮挡住心脏的皮肤和其他组织在这股光芒的照射下变得半透明,所有人都能清楚看到虞霈胸腔中那颗缠满荆棘的赤色心脏。
它奄奄一息,每次都在人们怀疑它停止的时候才搏动一次。
“恶之果虽然听上去像个, 但实际上这是极其珍惜的救命药材, 在大多数妖怪的认知里,这都是一种只存在于老妖故事里的虚构灵药。”王盈放下手,说“它以寄主灵魂里的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和暴食为食,从最初的种子生根发芽, 开花结果,经过一次生命的循环后,恶之果能缔结出善之果。善之果能活血生肉,延年益寿,无论再重的伤势都能救回来,甚至在传说里,还有让死人复生的功效。”
“那虞霈的这种情况是”虞泽一脸急切。
“恶灵印记侵蚀了恶之果果实已经被污染了。”王盈说“从虞霈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正在向着恶灵转变,又因为身上带有始皇恶灵的印记,转变完成后,他会成为始皇恶灵最忠实的爪牙。”
虞泽说“有办法医治吗”
王盈犹豫半晌后,说“只有一种办法需要的条件非常苛刻。”
虞泽毫不犹豫地说“你说,我会去想办法。”
“首先需要恶灵印记的主人死亡,其次需要另一枚恶之果来净化他身体里被污染的恶之果,虞霈的转变虽然暂时停止了,但恶之果迟早会卷土重来。留给我们的时间最多只有两天。”王盈说。
两天时间内杀死始皇恶灵,找到另一枚恶之果,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可能在两天内完成,所以王盈才会犹豫。
没有可能实现的希望和绝望有什么区别
“我们能恶之果。”袁梦说“类管处在三天前收缴了一批赃物,其中就有恶之果至少持有赃物的虎妖说是恶之果。”
“拿来我看看。”王盈说。
袁梦看向赵爽颉“仓库的钥匙拿来。”
“咳。”赵爽颉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避开了袁梦的视线。
袁梦一愣,立即明白过来“你拿给卓宇了”
“卓宇一直在搜寻恶之果的踪迹,昨天,他听说”赵爽颉的辩解还没说完,袁梦就气得脸色发白,怒目圆睁着说“等江政委来了,你再给他解释吧”
赵爽颉灰溜溜地说“知道了接受组织一切处置。”
刚出现的转机消失,问题又回到原点。
医疗室里的人都露出黯然的神情,除了唐娜和虞泽。
虞泽看向唐娜的时候,她一眼就知道他现在想的事情和她一样。
唐娜说“事情已经很简单了。”
“简单”王盈看向唐娜。
袁梦和赵爽颉眼里都是同样的神情“你没事吗”
“想要挽救虞霈的生命,只需要做两件事。”唐娜说。
王盈看着双眼明亮的金发少女,忽然有些明白她要说什么了。
她说得斩钉截铁,丝毫没有犹豫和踌躇,仿佛她要去做的是一件轻松无比的事。
“杀卓宇,杀尼贝尔。”她笑了起来“这是我擅长的专业。”
“你知道卓宇在哪儿吗”袁梦说“故宫下的自由天国大本营已经人去楼空,卓宇最精通藏匿,一时半会想要把他找出不是一件易事。”
“卓宇在哪儿我不知道。”唐娜说“但是我知道尼贝尔在哪儿,而尼贝尔,一定知道卓宇在哪儿。”
虞泽刚要说话,唐娜打断他“这是我和尼贝尔的恩怨,我不希望任何人插手。我们面对的敌人并非尼贝尔一人,我还有别的重要任务需要你和类管处协助完成。”
在唐娜坚决的目光中,虞泽最先败下阵来,他说“你要我做什么”
凌晨,朗月被漆黑的乌云遮盖,毗邻紫禁城的池家大宅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触发了池家大宅的防御警报,让汪老连睡衣都来不及换就跑了出来。
西装笔挺的卓宇站在种满翠竹的庭院中,周围是摆出攻击架势的十几个木头人偶,脚下还有幻阵牵制。
汪老一见卓宇,立即勃然大怒。
“卓宇你居然还有脸踏进池家大门”
“很抱歉深夜打扰,还请汪老向里通报一声,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见羚音。”卓宇说。
“你你这个不要脸的畜生,类管处都把你干的好事公之于众了,一个被全国通缉的人居然还敢肖想我们小音”汪老气得捂住胸口,说“木兵木将,动手”
组成包围圈的十几个木头人偶一齐向卓宇围攻过来。
卓宇一边招架,一边说“汪老你别意气用事,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见羚音,她见不见我是她的事,至少请您通报一声吧”
“小音已经睡下了,没功夫见你这个黑心眼的家伙”汪老说。
卓宇下手有所顾忌,大多时候都是防御,但时间一久,今晚在唐娜那里受到的窝囊气也被打了出来。
他冷声说“汪老,我最后说一遍,我是来见池羚音的,你再这样下去,我就只好动手了。”
汪老都被气笑了,他连连点头,冷笑说“好啊你只管动手,我就是拼了这身老骨头,也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
“我哪里有奸计,我说了,我是来”
一个窈窕的身影从木门后走出,池羚音穿着素色的家居服,肩上披着一件外套,神色平静地拍了拍汪老的手臂“您去睡吧。”
“小音,你怎么起来了,这个混蛋就让我”汪老说。
“我会处理好的,您去睡吧。”池羚音说。
“他现在是通缉”
池羚音说“我知道。汪老回去休息吧,这里就交给我。”
汪老还想说什么,看见池羚音眼中不容置疑的神色,欲言又止了一会,最后叹了口气,狠狠瞪了卓宇一眼,扭头进了屋。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池羚音看着卓宇。
“我知道我的行为让你不耻,但我也有我的苦衷我只是做了对我最有利的选择,这是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虽然这伤害了你我很抱歉,但我发誓,我对你的心意始终都是真的。”卓宇发自肺腑地说。
池羚音面无波澜。
“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看到这个,能够稍微好过一点。”
卓宇从怀中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瓶中装着一枚黑色的种子。
“这是恶之果,传说中有让死人复活的功效,我知道你一直在想办法让你的父母复活,这个算是我的一点小小赔罪吧。”
池羚音凝视着他瓶中的恶之果,许久之后,冷漠的神色有所松动,一抹无奈出现在她眼中。
卓宇屏息凝视地看着她。
她叹了口气,转身向里走去“进来吧。”
卓宇心中大喜,连忙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池羚音带着卓宇在大宅里穿过古色古香的楼台亭阁,最终来到一栋完全独立于大宅的别院前。
卓宇望着黑木搭建的古朴建筑,问“这是什么地方”
“供奉我父母牌位的灵堂。”池羚音率先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一股香烛特有的气味从门内传出。
卓宇随后走入灵堂,首先看见的是铺着红布的祭台,其次是祭台上密密麻麻的牌位,上面写的名字都是池家的先人。在祭台前方,有两排黑木的大方椅,应该是祭奠时所用。
他在屋子里扫了一眼,没见到传闻中池家特有的玄学手段魂灯。
在传言中,池家的每个人出生时都要点一盏魂灯,只有灯主死亡时,魂灯才会跟着熄灭。
池羚音说这里是灵堂的时候,他还期待见到传闻中的魂灯,现在看来,池家保管魂灯的地方不在灵堂。
屋子里没有电灯,池羚音走到祭台前,挥手点燃了桌上两根已经燃烧了二分之一的白烛。
卓宇的目光在扫过白烛时顿了顿。
“把恶之果放到祭台上吧。”池羚音说。
卓宇走上前,依言在祭台上放下玻璃瓶。
他瞥着烛台里还没完全凝固的烛泪,说“你是从灵堂过来的吗”
“两个小时前,我收到类管处的通知,我以为的友人和我的杀父杀母仇人联合起来企图颠覆社会。”池羚音望着黑木架子上写有父母名字的两个牌位,平静地说“除了这里,我也不知道还能去什么地方平复我的心绪。”
“羚音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卓宇说“你一直都是我最欣赏的女人,这个事实一直没有改变过,为了你,我从三年前就在世界各地重金求购使人死而复生的办法,这枚恶之果也是我瞒着始皇恶灵私自留下的,我甘愿冒生命危险,这都是因为你因为我心怀愧疚,因为我想要尽可能地补偿你,因为我爱你难道这样你都不能相信我的心意吗”
池羚音沉默不语,但脸上已有动容神色。
卓宇第一次觉得,池羚音对他也不是毫无感觉。
“羚音”他伸出手,试探地去握池羚音垂在腿边的手。
池羚音没躲。
就在他心生惊喜,即将握住池羚音左手的时候,一个机械僵硬的声音打破了缓和下来的气氛。
池家的人偶站在灵堂门口,说“收到来自玄学公会的紧急联络收到来自玄学公会的紧急联络”
池羚音看向卓宇“我”
“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卓宇体贴地说。
池羚音犹豫了一下,视线在诸多牌位上晃了一眼,说“我一会就回来,灵堂里的东西不可随意摆弄。”
“好,我知道了。”卓宇说。
池羚音跟着人偶走了。
虽说人走了,但卓宇只要一想到她刚刚的反应,就不由感到心跳加速,期盼和柔情在那个没有完成的牵手里渐渐滋生出来,让卓宇觉得,如果是为了池羚音的话,背叛始皇恶灵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他图的是利益,没有死忠始皇恶灵的必要。
他刚一冒出这个想法就不由笑了出来,真是想不到,一向冷静的他居然也会有因为感情而变得愚蠢的时候。
双面间谍有这么好当的吗池羚音他想要,自己的命也不想丢。
他不一定要死忠始皇恶灵,但就目前的战况看来,选择始皇恶灵的阵营是最明智的做法。
在他浮想翩翩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落到刚刚池羚音视线停留的地方。
她走之前为什么要看这些牌位
再联想到燃烧了二分之一的白烛,汪老说池羚音睡了,但她实际上却在灵堂里呆了至少四十分钟的时间,这四十分钟她在做什么真的是在缅怀亡父亡母吗
卓宇心中渐渐升起疑惑,说起来,他虽然钟情这位聪慧过人的人类女人,但他却对她的生活知之甚少,即使她站在他的面前,他也猜不透她心中所思所想。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黑木架子上的牌位,寻找着可疑的蛛丝马迹。
池贤、池泰学、池风元忽然,卓宇的目光定在了第二排角落的一个牌位上。
池妄池家先人中有一个叫池妄的人吗
卓宇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既然是玄学公会的紧急联络,想必池羚音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卓宇转过头,向前走了两步,近距离地看着名为“池妄”的牌位。
和其他顶端微微落有尘埃的牌位比起来,这个牌位的顶端纤尘不染,就像每天都有人擦拭清洁一样。
卓宇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拿起了这个牌位。
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把牌位拿到眼前端详,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
如果牌位上没有,那么
他伸手摸向原本放牌位的地方,没摸两下就摸索到了一个颜色上和其他地方没有区别,手感上却稍微有些凸出的地方。
卓宇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按下去,但最终,好奇心战胜了他的绅士礼仪。他以想要更多地了解池羚音为借口,将手指下的凸点按了下去。
祭台上没有任何改变,但是卓宇转过身来,灵堂入口左侧的墙面已经出现了一个宽阔的密室入口。
卓宇走到黯淡无光的密室入口处,心中比起震惊,更多的竟然是惊喜。
他惊喜于池羚音也有见不得人的秘密,他惊喜于池羚音也有不可告人的阴暗一面。
对他而言,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会让他觉得更亲近,更使他迷恋罢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走进密室入口,踩着旋转的石梯慢慢向下。
一股不同于灵堂香烛味的气味从密道里飘了出来,和密闭空气中的灰尘味不同,这股特殊的气味让卓宇联想到了雨后湿润的青苔。
下行了一段路后,卓宇看见了昏黄的烛光,他踩着自己的影子,走完了脚下的最后一段阶梯。
密室不大,一共由四根蜡烛照明,角落里有一个正在缓缓升着白烟的金色香薰炉,卓宇闻到的气味就是从炉子里传出。
他走过墙边的壁炉,来到房间里唯一的木桌前。
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试剂瓶,后面的开放式木柜中陈列着一排排的玻璃瓶,瓶中装着各种他认识或不认识的材料,其中包括了一个人类脑组织。
卓宇拿起桌面上整齐摆放的几张图纸,上面写着他看不懂的图案和文字,他研究了一会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难道池羚音的秘密只是那不太方便示人的药剂材料不过是人类的身体组织而已,对卓宇而言,这完全算不上邪恶。
他巡视四周,目光定在覆盖了左侧整面墙壁的红色窗帘上。
这里是地下室,窗帘想要遮盖的东西势必不会是日月。
卓宇慢慢走了过去,右手握住红色的天鹅绒布,不知为何,他有些紧张,心脏在胸口里砰砰跳了起来。
他深呼吸一口,用力拉开了整面窗帘
鲜艳如血的绒面窗帘向着两边分开,一面和楼上几乎如出一辙的黑木架子出现在卓宇眼前。
漆黑的木架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池家先人的牌位。
每个牌位前都放着一盏熄灭的魂灯。
池贤、池泰学、池风元
池然之、池闻之
池羚音。
卓宇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木架子上最后的那个牌位,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池羚音。
黑色的牌位下,魂灯灭。
电光火石间,他什么都明白了,这是一个陷阱他必须立即逃走
可惜,已经晚了。
在他醒悟过来的时候,他的头颅已经离开了身躯,向着空中抛了出去。
在黑暗侵袭前的最后一秒,他看见的最后画面,是池羚音的笑脸。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课代表已经猜出尼贝尔就是池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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