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氏一声话落,正准备落板子的婆子偷瞄了一眼纪父神情,见他恍若未闻,没有阻止的意思,心下了然,继续狠狠打下。
全氏又挨一下,顿时呆住。
纪淑荷也没想到母亲都要说了,父亲竟然还不下令。她立即上前喝道“住手”
下人压根也不听她的,板子继续狠狠挥下。
全氏额头上全是冷汗,眼前一阵阵发黑,她见婆子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险些崩溃,涕泪横流大叫“我说我说”
她大叫出来的声音,其实就和蚊子差不多。
纪淑荷心急如焚大叫着让下人住手,却始终没人听她的。
直到全氏再也叫不出,满心绝望等死,将昏未昏之际,纪父才摆摆手,吩咐道“住手。”
他轻飘飘一句,底下人立刻收杖退开。
纪淑荷扑了过去,半昏迷的全氏已经没有力气抬头,对于女儿的呼唤爱答不理。
纪父缓步过去,居高临下问“你要是还不说,以后就开不了口了。”
只有死人才开不了口
全氏这会儿浑身哪里都痛,眼前阵阵发黑,眼皮如千斤重,但她却不敢闭眼,她怕自己一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到了这一刻,她真的怕死,她不想死听到纪父冰冷的话,急忙抬头“我说我说”
她眼神惊恐“就在齐姐姐生孩子那晚,我表妹刚生下女儿,所以,我就把孩子换了淑颜她是我表妹女儿,我表妹家中那个才是齐姐姐所生的孩子是个儿子”
说完,她就晕了过去。
全氏确实有个表妹,就住在外城,夫家本来是个开粮铺的小商户,这些年来被她扶持得变成了一个三间铺子的粮铺。
从全氏将欢喜楼做到城中有名的茶楼就看得出,她是个聪明的女子。被她扶持的表妹一家,经常来纪府做客,感情不错。但十几年来只多了两间铺子,可见是扶不上墙的。
苏允嫣微微诧异,没想到纪淑颜的身世竟然是这样。
纪淑荷瞪大了眼,脱口问“表哥他竟然是我哥哥”又看向苏允嫣“你竟然是我表妹”
哥哥
她是不是纪府血脉且两说呢,认什
么哥哥
苏允嫣懒得搭理她,转而看向纪父,但见他一脸冷然,和方才无异,看不出他的想法。
不过有一样苏允嫣可以确定,那就是纪父并没有迁怒她。因为方才对上她疑惑的眼,纪父眼神柔和了一瞬。
纪淑荷立刻道“叫我姨母过来问一下,不就清楚了”
说着,她立刻转头吩咐丫鬟。
丫鬟一脸为难,偷偷看纪父神情。
见状,纪淑荷心底一沉,她如今在纪府,竟然连贴身丫鬟都使唤不动了吗
纪父摆摆手,丫鬟松了一口气,转身跑去找人。
此时天色已经过午,一家人还没用午膳,苏允嫣悄悄吩咐人摆膳,对着纪父道“爹,咱们先用膳,你还得喝药呢。天大的事,也不能亏待了肚子。”
纪父冷着的脸微微缓和,转身往正房去,临走之前,还唤了一声“赶紧跟上你不饿吗”
这话是对苏允嫣说的,她笑着跟上。
边上的纪淑荷心里焦急,又很是气愤。母亲被打得半死不活,没有大夫医治。甚至没有人多问一句,这俩却还要去吃饭
看着相携而去的父女二人,纪淑荷气愤之余,若有所思,照母亲的说法,纪淑颜的双亲是表姨母夫妻俩这有双亲的养女和孑然一身的养女是不同的,前者有牵挂,不能尽心侍奉养父,后者则能全心全意。但是,父亲就算知道了纪淑颜的身世,知道她双亲在世,待她却还是一如既往。
那自己呢
目前已知母亲和一个男人暗中来往二十年之久,那她的身世就显得扑朔迷离。就算她真是亲生,纪父大抵也会怀疑。
想到此,纪淑荷面色不太好,随即又想,纪淑颜就算找到了双亲,父亲对她的态度没变,凭的不就是多年感情么
论起来,父亲手把手教自己长大,待自己应该更加亲近才对,甚至也一度想要把纪府交到自己手中。再有,她和父亲十几年的父女情分也不是假的。纪淑颜一个养女都能和父亲亲近,自己就算不是亲生,也是名副其实的纪府养女啊甚至还可能是他亲生女儿,比起纪淑颜,父亲与自己之间应该更亲才对。
想着这些,纪淑荷紧绷的脸色渐渐放松。方才父亲命人逼问母亲
,也只是问那个孩子的下落,并没有问及她自己的身世,那么,父亲是不是并没有怀疑她的身世或者是怀疑了,也没打算追究
毕竟十几年感情不是假的,曾经父亲手把手教她练字算账也不是假的。
心里想这么多,其实也就几息,纪淑荷提着的心渐渐放下,看向趴在凳子上昏迷不醒的母亲,她吩咐道“把我娘搬进厢房,再去找个大夫。”
语气理所当然,神情傲气,还是那副纪府大姑娘的做派,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这边父女二人已经跨过门槛,听到纪淑荷的话,纪父回头,冷声道“不许请大夫,不用挪动,省得搬来搬去麻烦。”
本来有些为难的下人顿时就心安理得不动。纪淑荷唬了一跳,看着半身鲜血的母亲,面色难看起来。
这么重的伤,如果不找个好大夫及时救治,大概会死吧
父亲不让救,是想让她死吗
也是,如果只是想要逼问,多的是法子让人痛苦不堪却又不伤筋动骨,实在没必要下这样的狠手。
纪淑荷心中惊惧难言,她没心思吃饭,但也追着父女二人方向而去。
正想进门,就被门口的护卫拦住。纪淑荷想起自己被禁足时冲出大门,下人虽然想拦但又不敢伤着她的事,不管不顾非要往里冲。
“唰”一声,护卫腰间的大刀出鞘,寒光凛凛,直直对着她的脸,刀尖险些就撞上了她的鼻尖。纪淑荷看着眼前的刀尖,一阵后怕,额头上和脊背上都出了一层冷汗,她色厉内荏怒斥“你敢伤我”
护卫板着脸“这是二姑娘的吩咐,还请您莫要为难我等”
其实是苏允嫣吩咐的时候纪父也在,且没反驳。护卫看在眼中,自然明白虽然是二姑娘的吩咐,但主子也是这个意思。
可这话落在纪淑荷耳中,就觉得是府中护卫愿意听纪淑颜的话,不听她的不说,反而还拿大刀对着她。
同为姐妹,为何纪淑颜就这般不同
纪淑荷的心直直往下沉,她进不去,但也不能看母亲就这么死。于是站在门口大喊“爹,我想请个大夫。那是我娘”
父女二人刚开始用膳,听到外头大喊大叫,纪父皱眉“扫兴”他看向边
上伺候用饭的婆子“去告诉她,如果她非要救母亲,就不再是我女儿。让她自己选一个吧。”
苏允嫣“”
难怪纪父能把纪家的生意做得这么好,这谋算人心的本事也是到了一定境界了。
其实她也很好奇,纪淑荷究竟会选母亲,还是选父亲呢
没多久,婆子回来,低声禀告道“大姑娘在门口哭。”
真就不请大夫,只是哭
纪父有些失望,却也只是一瞬。嘱咐苏允嫣道“别被影响了胃口,多吃一些。”
父女二人用过膳,纪父又喝了药。苏允嫣有些担忧,嘱咐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您都别着急上火。没有什么比您的身子更要紧”
纪父轻哼一声“道理谁都懂。碰上这种事,想不生气也难。”
知道他不是对自己生气,苏允嫣并不害怕,好奇问“当年你怎么和夫人认识的”
纪父瞪她一眼“偷看偷听就算了,现在还直接问。愈发胆子大,小心我罚你”
恰在此时,外头管事前来禀告,周家人到了。
纪父起身出门,苏允嫣笑吟吟跟上“您想要怎么罚我”
纪父回身,上下打量她一眼“罚你把去年的账本全部给我算一遍”
苏允嫣“”天
她立刻蔫了,追上前“爹,我错了”
算账费心劳神,枯燥无味,苏允嫣是能避就避。纪家生意遍及衣食住行,一年的账本能堆半间屋子。跑去算去年的,吃多了没事干么
回答她的是纪父的一声轻哼,带着点“看我治不了你”的得意。
院子里,周家人被凳子上半身鲜血的全氏吓得面色惨白。本来平时就怕纪父,这会儿更是无措,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看到纪父出来,腿一软险些跪了下去。
看着瑟瑟发抖的一家三口,纪父的眼神着重在那年轻男子上扫过。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圆滚滚的,挺着个肚腩缩着脖子躲在双清身后不肯露头,面色苍白,是那种病态的苍白,眼底青黑,像是没睡好。
苏允嫣也悄悄观察了一下周家三人,如果全氏的话是真的,这对局促的中年夫妻二人可就是纪淑颜生身父母。而那个年轻人就是纪府唯一的嫡出其实就是个生着病的白胖子,看起来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如果这就是纪父唯一的子嗣,也太惨了点。
全氏害人不浅,这孩子如果在纪府长大,怎么也不可能这样废物。
父女二人都不说话,纪淑荷看到亲人,哭得厉害。
周家三人满心忐忑,周父被妻儿推到最前面,避无可避,他不敢问纪父,只看着姐妹二人,试探着问“淑荷,你娘这出什么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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