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第 158 章

    定完棺材,天色已经很晚了。

    出村的时候,林晓发现不少人家在墙上贴白纸。甚至连里正家也不例外。

    听村民们说,里正也被砍死了,与他一块走的,还有他的大儿子和大儿媳。林晓重重叹了口气。之前里正给龚福海出主意,林满堂对里正心有怨言,这会子听到对方死了,她丝毫不觉得解气。只觉得悲凉。

    “大吉哥,你待会儿去哪”

    大吉看了眼枝秀,“他们一个是我未来岳丈,一个是我未来舅兄,我不能坐视不管,我给他们守七夜灵吧。”

    枝秀抬头看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并没有出声反对。

    林晓叹了口气,也不知刘文麟怎么样了

    快到岔路口时,双方约定明早一块去县城买白布、纸钱等守灵用的东西。

    大吉应了,又有些迟疑,“我身上钱带得不够。我家的钱都还在院子里。你先借我些吧”

    林晓点头,“好,我知道了。”

    回了外祖家,林晓到她娘屋里交待情况。

    李秀琴睡了半个时辰,精神总算恢复点了,握住女儿的手问,“村里老人和孩子还好吗”

    林晓点头,“都好好的。”她把军户村、大庄村的情况都说了。

    听到枝秀爹爹和二哥死了,李秀琴眼泪落了下来,真是可惜,枝秀二哥如此聪慧,连成先生都夸的人,竟然没了。

    想起成先生,李秀琴怔了下,忙握住女儿的手问,“成先生怎么样了”

    林晓抿抿嘴,叹了口气。

    李秀琴多了解女儿,立时明白,成先生也没了。

    李秀琴落了泪,“他到底是你爹的先生,咱们”

    林晓顾不上难过,抬手打断她,“娘,他是犯了事才被贬的军户,按礼法是不能用棺材的。”

    棺材的样式要根据死者生前的身份决定。为天子葬,以四层椁为尊;其余爵位按等级,三层或一层;士大夫不可用椁,但可以用大棺。平民百姓,只能用棺材或者直接掩埋。

    而普通军户可以用棺材,犯了事的军户只能掩埋。

    李秀琴闻言惊了下,“竟还有这种规定这边人都讲这个,他竟然连棺材都没有,太可怜了。”

    林晓握住她娘的手

    ,“这也没办法。这是礼法,要是违背礼法,咱们要倒霉的。娘,咱们给他多烧些纸钱吧。他到了地底下也有钱花。”

    哪怕李秀琴不信这个,听到女儿这话,也得了些许安慰,甚至她在心里祈祷真有地府,这样成先生收到钱,不用像活着时那么苦了。

    林晓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色,“娘,明儿我去县城买东西。咱家发生这么大的事,要不要稍信让咱爹回来”

    李秀琴思忖片刻,终是摇头,“不用了。他读书重要。家里房子重建让你两个舅舅找刘家村的人帮忙。其他的,他回来也不顶用,还是好好读书要紧,咱们家就指着他呢。对了,你去把你大舅喊来,我有事嘱咐他。”

    林晓点了点头,出去喊大舅进来。

    李卢根进来后,李秀琴便让他找作头过来商量盖房子的事儿。

    那些砖大多数都能用,现在就缺房梁、定做衣柜和箱子。

    现在郝木匠忙着打棺材,估计一时半会也没功夫做衣柜和箱子,他们就先把房子盖起来。

    李卢根自是点头答应。

    李秀琴有些疲累,林晓出了屋,跪在李家院子里,她的面前是两张床子,文先生和文娘子此时正躺在这儿。

    小庄村被烧,她只能将两人抬在这儿安置。

    明儿买完东西,还得去趟周家村通知文娘子的娘家人。也不知道周家村情况如何了。

    没过多久,李卢根就带着作头来了。几人在屋里商量。

    林晓在外面跪了半个时辰,里面终于商量好了。

    李卢根送作头出来,“你娘叫你进去呢”。

    林晓扶着膝盖起来,膝盖酸疼得不行,她揉了几下,才慢慢走进屋。

    李秀琴握住她的手,“我打算多盖几间屋子,我问过作头了,你是县主,咱们可以盖两层,你觉得怎么样”

    林晓怔愣了下,点头,“行啊。”想到自己设的简易机关夺了十几人的性命,她心里憋得不成,“娘,我想再装些机关。”

    李秀琴点头应了,“行啊。等文先生他们下葬,你再画图纸吧,到时让作头帮你弄。”

    林晓点了点头。

    李松塔端着热饭进来,又招呼林晓出去吃。

    李家为了招待母女,特地炖了排骨汤和肉丝炒黄豆。

    林晓

    要给文先生和文娘子守孝,不能吃荤腥,让大家不用管她。

    李广角叹了口气,“好孩子。”

    林晓拿起筷子,明明她只早上吃了点饭,现在却根本不饿,或者说她已经饿过劲儿,没什么食欲。

    但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办,她只能逼自己吃下去。

    第二日一早,天蒙蒙亮,李卢根就驾着牛车带着林晓到了河渠,枝秀和大吉早就等在那儿呢。

    一行人快到县城时,就见城外不远处有个很大很大的坑正在不停外冒烟。

    大吉抿抿嘴,恨恨骂道,“活该要不是他们丧尽天良,也不会死在这里了。”

    如此林晓便知道,这坑里是那些死去的敌军,这些人死后要大卸八块,然后用火烧,才能将土盖上。总之要让那些失去家人的百姓宣泄心中的不忿。

    马车到了县城门口,没有守城衙役,行人也不多,三三两两,要么披麻戴孝,要么步履匆匆。从未有过的荒凉。

    乡下惨烈,县城也不遑多让。

    各个商铺门口都挂着白帆,往日悠闲自在的掌柜亲自拿着扫帚在扫地上的血。

    一共要给五个人办丧事,纸钱之类也要五份。他们花了将近三十吊钱,其实大吉花了十吊,林晓花了二十吊。因为店里小二都请假回了家,店里没有人手,没法送货上门,他们只能自己将东西运回去。

    东西抬上牛车,装了满满当当。其他人便只能在外面走。

    林晓要给文先生和文娘子守孝,让大吉帮忙给成先生烧纸钱。

    大吉点头应了。

    牛车行驶到到军户村附近,大吉和枝秀将买下来的卸下车,两人慢慢往军户村倒腾。

    牛车空了点位置,林晓爬上牛车,和李卢根一块回了刘家村。

    东西置办齐全,林晓给文先生和文娘子烧了四扎纸钱,让大舅带她去周家村通知文娘子的家人。

    李卢根看她走路都不稳当,拍拍她肩膀,“我自己去吧。你在家歇会儿吧。且还有的跪呢。可别累坏了。”

    林晓想了想,只是通知他们一声,便点头应了。

    林晓继续跪下烧纸,喜鹊在屋里哄宝柱睡觉,等孩子睡了,她也过来跪着。

    “喜鹊”

    喜鹊侧头看着她,“小姐”

    林晓一边烧纸一边问

    ,“我听说你昨晚做噩梦了”

    喜鹊有点汗颜,她昨儿确实吓怕了,整个梦都在奔跑,那个敌兵可怖的眼神一直在她梦里晃荡,她想喊救命,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她硬生生把自己给急醒了。

    醒来后,就发现宝柱躺在她身边,又重新睡了过去。

    林晓硬挤出一点笑,“发生这样的事,害怕是正常的。”

    喜鹊看着小姐这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点辛酸,“小姐,文先生和文娘子的死不怪你。你别自责。”

    林晓抿抿嘴,“我知道。可我还是很难过。”

    自打虎宝那回事,她几乎不往文家凑,文娘子那时一定很伤心吧

    “难过是应该的。”喜鹊附和,“我也很难过。他们多好的人呐,为了我们,自己选择死。我”

    喜鹊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人死了就死了,我就只能帮他们好好照顾宝柱。”

    林晓怔了下,低头想了一会儿,点头,“你说的对,我们要好好照顾宝柱。”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外面冲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个老婆子,扶着她的是她的儿子,再然后是两男三女。

    李卢根给林晓介绍,“这些是文娘子的亲人。她娘以及三个哥哥和三个嫂子。”

    林晓赶紧问好。

    这家人姓周,住在周家村,因为周家村地理位置比较偏,那些敌军还没杀到,所以几乎全都活着。死了那几个也是倒霉,进城卖东西,刚好碰上。

    周婆子趴在女儿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老天爷啊,竟然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闺女啊,你怎么这么可怜啊”

    周家三个哥哥嫂子看着妹妹和妹夫,也都一脸悲伤。

    李家人在边上劝,等他们劝完后,李广角将人请李秀琴那屋。

    李秀琴躺在炕上,脸色苍白,给周家人赔不是,“我知道我现在道歉也晚了。但我还是想对你们说声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如果我没有昏迷,兴许他们不用跳车了。”

    周婆子抹着眼泪哭个不停,痛失女儿的她很想发泄到李秀琴身上。可看她病得连床都下不来,也不能打,就只能趴在床边,哭个不停,“我可怜的女儿啊,你这是傻了吗你竟然拿自己的命去换别

    人的命。你”

    李秀琴听得心如刀绞,那种情况文娘子哪怕把她踹下去,她也是能理解的。

    可是文娘子并没有这么做。反而将生的机会留给了她,她又怎能不感激。

    哭完一场,等周婆子好不容易平复情绪,周大郎才想起来问,“我那外甥呢”

    李卢根的媳妇将宝柱抱过来给文家看。

    这孩子瘦瘦小小,明明都四个月了,皮肤还呈青色,这一看就是先天不足,打娘胎就没养好,这孩子能养活大吗

    周婆子将孩子抱过来,看着孩子一脸愁容。

    屋里全是人,李广角将人请到堂屋,然后商量孩子抚养问题。

    “这孩子七个月早产,我听我女儿说,这孩子三天两头生病,得要精心照顾。我女儿欠了文家一条命,她的意思是想减轻你们的负担,好好照顾宝柱。”

    周家人面面相觑,周婆子看了眼孩子,“那孩子姓什么”

    李广角昨天就问过女儿,女儿只想将孩子养大,至于其他方面都不在乎,包括文家的财产,他这会也爽快,“当然姓文了。”

    周家人松了一口气。孩子姓文就好。妹夫可就一个孩子,要是孩子姓了林姓,那妹夫和妹妹可没人给他们供奉了。

    周婆子又问,“那我女婿的钱呢田呢”

    李广角没有直接说女儿的意思,作为父亲,他当然也要为女儿争取,“这些都是留给孩子的。”

    如果文家有亲戚,这孩子其实应该给本家养,但是文先生是十代单传。文家的亲戚最亲的就是周家了。

    周婆子的大儿子想都不想就反驳,“那怎么行谁知道你们养宝柱是不是为了这些钱和良田”

    李广角作为大夫,脾气还是相当不错的,也没跟他争辩,更没有赌咒发誓,“我们现在就可以立字据,若是我们没将孩子养好,这些钱和田到时候都可以归你们周家。如果孩子养好,到时候就全给孩子。到时候也请你们来做个见证。”

    周婆子拦住大儿子,不让他将两家关系闹僵,“就依你。不过咱们毕竟是这孩子的亲人,你们不能拦着我们见孩子。”

    李广角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家人挺讲道理,并没有趁火打劫,他点了点头,“当然可以。这孩子

    多了些人疼,也是好事儿。”

    周婆子点点头,低头看了眼宝柱,这孩子秀气的像个小姑娘,也不知将来能不能养大。

    商量完,周婆子将孩子交由李家人,约定出殡那天过来为死者送行。

    至于字据,要等小庄村村长回来,有见证人才能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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