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才刚到京城, 贾瑚便就收到了消息。
贾瑚虽然不似旁人将林黛玉视做心中女神, 不过对于这个在红楼梦一中被喻有惊世之才和倾城之貌的林黛玉, 总难免有几分好奇, 是以特意回府见一见这位表妹。
贾瑚虽是荣国府的当家人, 但大半的时间倒是住在自己的安北伯府之中。
当然这安北伯的爵位比国公的爵位要低上一些, 再加上太上皇当年赐爵之时, 天下已定,京城里的好地方早就被各世家大族给占走了, 留下的尽是些边边界界的位置,再不就是占地不大的地方。
这安北伯府自然也不能跟荣国府比, 这面积只有荣国府的一半, 不过好处是其旁边便就是前朝的长公主府,这长公主府占地颇大,又修建的极为华美, 虽是年久失修, 也可以窥见一二前朝时的风光。
当年大公主出嫁之时,也曾跟太上皇要过此处做其公主府,不过当时太上皇另有打算,另外拣了一处给大公主, 而如今特意把贾瑚的安北伯府安排在左近,一望便知道太上皇是特意留给十公主的。
且不论十公主因此又遭了好些兄弟姐妹的妒嫉,贾瑚倒是挺满意自己的小窝的,虽然不大,但胜在清静, 倒是颇和他的心意。
当然啦,贾瑚毕竟是荣国府的第一继承人,平时也会抽出时间会待在荣国府中,毕竟他只要一不注意,说不得二叔那个蠢货又给他惹了什么事,再不就是贾琏又给他搞了什么鸟事。
例如他明明定下未满十六不许那个啥啥的规矩,就连贾母和王夫人都因此不好赏赐通房给贾珠,贾珠也乖乖的不敢乱来,唯有贾琏,才十五岁就敢拉着伺候他的丫环那个啥啥,要不是被王熙凤发现了,狠狠的闹了一场,说不定贾琏年纪轻轻,膝下就有庶出的子女了。
虽然他是很希望贾琏多生几个孩子,但可没有指望他小小年纪就给他拼命做人啊于是乎,贾瑚直接下了狠手,当着贾琏的面与冯青来了一场深入的讨论,论宫里的避子药和江湖上的避子药之优劣。
在面对自家小兄弟的生命安危,贾琏也总算乖了下来,不过私底下却是悄悄地找了贾母说事,说什么都要提早把凤妹妹娶回家,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左抱王熙凤,右搂平儿,好不快哉。
要不是看在王熙凤已经满了十七岁的份上,待六礼走完,真进门时都已经满了十八岁,贾瑚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允了,不过虽是如此,贾瑚也不忘把贾琏拉去好生训练一番,毕竟他们大房都指望着贾琏传宗接代了,这身体自然是得顾好。
且不论贾琏步上他二叔的后尘,从此对练武场避而远之,当贾瑚回到荣国府时,林黛玉也刚好进府,她初初入府,自然是先去拜见外祖母,贾母对这个第一次见到的外孙女儿也极为重视,特意跟夫子请了一天假,让迎春和探春过来认认亲戚。
贾瑛知道了,也像牛皮糖一般缠着贾母,也想请假来认识一下表妹,也不知是不是原著定律,虽然贾瑛不再叫贾宝玉了,不过众多孙子女中,贾母最宠爱的还是贾瑛,连她一手养大的珠哥儿都退了一步,更别提旁人了。
不过贾母虽然疼爱贾瑛,但行事还是有几分分寸的,况且贾瑛念的是贾家家学,最是规矩不过,即使贾母有心给贾瑛请假,她这手也伸不到外面的家学,最后也只能罢了。
黛玉才刚踏进荣庆堂,连荣庆堂里有几个人都还没看清呢,贾母便一口一个心肝肉儿喊着,又忆起贾敏,更是一时感伤,一时难过,好几次更是难受的落下泪来。
她就只生育了二子一女,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闹心,也就女儿贴心一些,偏生远嫁到姑苏,经年累月回不了家,让她好生挂念,而如今林如海又惹出了那么大的事儿,连累到她女儿,连两个孩子都要分批送出来,也不知道敏丫头怎么样了,贾母不由得悲从中来,落起泪来了。
林黛玉本就有一些敏感,对这次爹娘把她和弟弟分开送走之时本就有些不安,再见贾母突然哭了起来,顿时慌乱了起来,也跟着忍不住抽抽咽咽的哭了。
一时间,整个荣庆堂里尽是他们一老一少的哭声,再加上好些没眼泪也得硬挤出几滴眼泪的陪哭,当贾瑚进来之时,还以为是发生了啥事了。
“这是怎么了”贾瑚奇道“可是谁惹老太太不高与了”
贾母佯怒道“还不是你,你也不想想办法,尽快把你四姑父捞出来才是。”
按她说,好端端的查什么盬税横竖亏了谁也不敢亏了他们的,这下可好,平白给老婆孩子招灾了。
贾瑚淡淡道“这事得从长计议。”
头已经洗下去,自然只有洗到底的份,那怕林如海肯收手,只怕那些人也不会相信,况且此时牵扯甚大,也料不得林如海说不干便可不干,林如海要是不想子孙后代都被建隆帝给记上一笔,便就只能乖乖的做下去。
当年平康帝在四皇子宫变之后,只多撑了一年便就退位,传位给了太子,太子继位,是为建隆帝。
太子忍耐多年,好不容易继了位,自然这第一件事便是励经图志,一改平康未年的暮气,这第一件事便是整肃吏治,把那些贪官污吏给好生整治了一番,但贪官污吏好治,这私盐盛行,盐税一年比一年收的少,建隆帝也是因此发了狠决定整治私盐。
林如海这事如果办的好,以后只会青云直上,如果办的不好,自然是全家遭殃,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自然是要先保住林如海的性命。
贾母无奈长叹,如果要是贾赦,那怕是再为难,贾母发了话,他也会尽力做到,至于贾政就更别提了,不过贾政一向无能,不谈也罢,但贾瑚就敢给一个软钉子吃,偏生贾母还不敢说些什么。
一看到贾瑚,贾母就像是见着了年轻时的贾代善,顿时什么也不敢说了。
林黛玉早就有些疑心了,一听见贾母的话,顿时有些紧张了,她不敢说话,但那一双眼睛直望着贾瑚,隐隐带了几分渴求之色。
贾瑚微微一叹,他对孩子总是心肠比较软些,也不忍见黛玉忧心,沉吟一会儿后淡淡的说了句,“放心吧”
圣上已经派了暗卫去保护林如海夫妇,再加上冯青认识的那些江湖上的朋友,盐帮想再对林如海出手,也得掂一掂自己的份量。
虽然瑚表哥没再说些什么,也不曾保证些什么,但听见瑚表哥的那一句放心,黛玉莫名的总算安心了。
“你这孩子。”贾母也松了口气,她素来知道贾瑚脾气,他既然说了放心,想来敏儿那事必会顺顺利利的过了。
心事一去,贾母也有心跟外孙女亲近亲近,当下便就吩咐道“表姑娘的住处可安排了就让黛玉住在我的屋里吧,让我们祖孙两亲近亲近。”
李纨还未说话,贾瑚微微皱眉,不赞成道“老太太,瑛哥儿已经住在东厢房,西厢房里又有迎春,那还好安置黛玉呢,我已经让人收舍了老太爷当年所住梨香院,那处临街近些,林家要采买什么也方便些,委屈不了表妹的。”
开什么玩笑,虽然他这些年来不遗余力的教导近亲结婚的祸害,不过这古人的观念一时间是改不过来的,要是瑛哥儿当真犯了傻,他是该打他一顿呢还是再打他一顿呢
这可是个大问题。
贾瑚顿了顿又道“况且再不几日,默玉表弟也要来了,老太太这里,总不好挤下这么多人。”
算算时日,冯青也该把默玉给带回来了,荣庆堂里已经住了迎春、瑛哥儿,那好再塞一对黛玉姐弟呢。
一提到默玉,黛玉大喜,急问道“默哥儿可好”
贾瑚点点头,“自然是好的,放心吧,青表哥的武功比我还高上一些,况且他在江湖上人脉广阔,有他护着默玉,你大可放心。”
“那默哥儿何时会到呢”见不着弟弟,黛玉始终有些不放心。
贾瑚笑而不语。
贾母拉划了一遍,这荣庆堂里要再住进一个黛玉不难,但要再塞进一个默玉便有些难了,她可以委屈迎春与黛玉同住一房,但却不忍心委屈瑛哥儿,最后沉吟片刻,摆摆手道“便按你的吩咐去做吧。”
唉,就知道这个孙子回来没好事,她每每想做些什么,都会被瑚哥儿以贾家在风口浪尖上,不宜多事给阻了,也不知道这风口浪尖还得到几时
贾瑚轻松了口气,头一回觉得自家老爹把妹妹生的好。说起来,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虽然他娘及时醒了,不过他爹还是给他制造了一个庶出的妹妹出来,他头一回知道这事时,差点没想飞奔回金陵找他爹算帐,最后还是被他娘给劝住了。
毕竟张氏虽是苏醒了过来,但躺了将近十年,这身子骨早就坏了,苏醒之初,张氏足足养了好几个月才能勉强下床,自然也无法与贾赦有夫妻之事,于是便作主给贾赦挑选了几个通房。
张氏年纪大了,早就对贾赦无感,再加上她膝下有两子,也无所顾忌,便没特意给通房赐什么避子汤,贾赦虽不重欲,不过时日一长,便有通房不小心有了身孕,便是迎春她姨娘。
贾瑚虽是不满,不过也明白他爹和他终究是不同的,对老爹而言,身体是身体,心灵是心灵,当年太子犹在,他爹照样娶妻纳妾,如今离了建隆帝,自然更是无所顾忌了,最重要的,就连他娘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还养着迎春养的不亦乐乎,贾瑚还能说些什么
只不过贾瑚默默地在送给十公主的书籍里又加了点私货,他宁可有个善妒,但鲜活的娘子,也不想来一个像他娘这般贤良淑德,还会帮丈夫纳妾的妻子。
不过也因着迎春的出生给贾瑚提了个醒,让他事先安排好二婶的稳婆,神不知鬼不觉的便把瑛哥儿嘴里的那块玉给收了起来,待瑛哥儿满月后再赠给瑛哥儿,没让人知道瑛哥儿衔玉而生之事。
毕竟玉这玩意太过敏感,特别他又是将军,有些事情不得不谨慎小心。
贾瑚事忙,也不过就是好奇林家表妹,特地来见上一见,略说了几句就走,不过走之前,他见着迎春、探春,还有环哥儿都在,不由得奇道“迎春与探春怎么在这里今儿不是要上课吗还有环哥儿怎么没去上学”
无论是贾家家学还是贾府里的女子学堂,都是逢五休息,也就是上四天课,休息一天,可说是十分宽松了,不过今日又不是逢五之日,怎么三个孩子会在这里
贾母面上微露尴尬之色,低声道“我想黛玉难得来了,便让迎春和探春请了一天假。”
贾瑚微微皱眉,虽是不悦,但也不好逆了贾母的意思,只对迎春与探春道“你们虽请了假,但这功课还是得补上的,这样吧,你们回去后写二张大字,让人送到我那,我亲自看。”
“是。”迎春轻声应道。
写二张大字对她而言算不得什么,她自幼长在嫡母膝下,得张氏教导,张氏年轻时本就是个才女,虽是昏迷多年,但那一身才华可没受到影响,在她的教导之下,迎春虽不如黛玉,不过也比同年龄的女孩要好些,写二张大字算不得什么,不过探春那就
迎春有些忧心的瞧着探春,她虽然才回京不久,但她知道探春和她不同,她们虽然都是庶出,但嫡母极为疼爱她,全然不似探春被嫡母厌恶着,至到现在连大学都识不得多少,是以一听到瑚哥哥要探春也交二张大字上来,不由得为探春有几分担心。
探春涨红了脸,垂着头,压根不敢看别人,许久后才低声道“我不识字。”
“什么”贾瑚微微皱眉,“你方才说什么”
探春的声音细到几乎不可闻,“我不识字。”探春顿了顿,顶着王夫人的死亡目光,又道“我没上学。”
贾瑚冷冷的望了王夫人一眼,那一眼中满是冷洌之色,让王夫人顿时惊的僵住了,就连一旁的李纨都吓白了脸,有些不安的瞧了婆婆一眼。
她先前就曾经劝过婆婆,毕竟贾家的规矩在此,贾家骨肉无论男女,一但到了六岁上便要上学,偏生婆婆总是以两个孩子年纪还小为由给按下了,是以探春至今都七岁上了,还未上学。
之前瑚大爷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瑚大爷知道了,怕是
想想夫君曾经再三警告过她,这家里最不能惹的人便是瑚大爷一事,李纨就想为婆婆点蜡。
果然王夫人还强笑着说两个孩子还小,马上被贾瑚给打脸了回来,“我记得探春是三月初三生,眼下都快八岁了,那算得小。”
探春讶异的抬头瞧了贾瑚一眼,她做为庶女,自幼便受众人忽视,就连自个姨娘也喜欢弟弟多过于自己,万没想到瑚大哥竟然会记得自己生辰
讶异之后,探春也想了起来,从她记事以来,每年生日之时,瑚哥哥也总是会让人送上一份礼,厨上送来的吃食总是比以往略好一些,显然是瑚大哥命人特意照顾过了。
探春心下感动,一时间竟忍不住红了眼眶。
一听到贾瑚竟然记得探春生日,贾环连忙一个劲的指着自己,“瑚大哥,你记得我生日吗”
他年纪略小,不探春敏锐,倒没那么多的想法,再加上他毕竟是男子,那怕王夫人有意忽视,但莫说大周姨娘和小周姨娘把这唯一的儿子宝贝的紧,贾政偏疼妾室,也爱屋及乌的疼宠贾环多些,倒把贾环宠了个无法无天的性子。
探春深怕贾瑚不喜,连忙喝斥道“环哥儿,还不规矩些”
贾环不满的嘟着嘴,“我就想问瑚大哥记不记得我生日吗还是想瑛哥哥一般,一个劲的尽偏心女孩了。”
那个换了个名字,那骨子还是一样的,贾瑛偏宠女孩的性子倒是全然没变过,可说是府里第一惜花人,也还好他还小,不然这怜香惜玉的名声要是传了出去,传着传着,说不定就会传歪了,平白影响自个名声。
贾瑚失笑,揉了揉贾环的头,“你是二月二十日出生的,我自然记得。”
贾环大喜,又乖巧的蹭了蹭贾瑚的手。
贾环年纪小,头发细软,还有几分毛茸茸的触感,贾瑚又揉了揉贾环的头,对着王夫人正色道“环哥儿也该去学堂了。”
他没特意提出贾环的年纪,便是给王夫人留了一份面子,按着贾府的规矩,贾环与探春早该上学了。
探春是个庶女,也就罢了,但贾环可是他们贾家的男丁,怎么可以大字不识一个
王夫人额角上微微流着冷汗,最后还是不敌贾瑚犀利的目光,低声道“我明白了。”
贾瑚满意的点点头,又道“环哥儿也大了,也是时候该搬出来了,过两日便到前院去吧,总不能一直在内院厮混着。”
为了避免贾政与王夫人带坏孩子,他当年回京之后便把贾珠移了出来,贾瑛也是一到七岁上便把他移到前院去,贾环虽然还小了些,不过王夫人对孩子太不尽心了,贾瑚想了想,决定还是早些把贾环移出来,省得真如红楼梦一书般被养成委琐不堪的模样了。
随着贾瑚的官位渐高,他的话就连贾母都不得不重视了,更何况王夫人,王夫脸色惨白,许久后才低声道“我明白了。”
她虽是长辈,但贾瑚才是整个荣国府中最有实权之人,他的话,就连她哥哥都会听上几分,更何况她,况且这事说到那去都是她没有理,王夫人不敢再争执,低声应了句。
探春大喜,她和弟弟终于可以读书了,虽说贾环到了前院之后,以后势必会和她还有姨娘往来的少了,不过有瑚大哥在,她和姨娘也不必再担心他的前程。
贾瑚终究给王夫人留了一份面子,略说了几句,便借口朝中还有事情要忙,匆匆离去,黛玉虽有心把父亲交给她的东西转交给瑚表哥,不过此时人来人往,也不是个好时间,横竖她已经到了贾府,总有机会把东西交给瑚表哥的。
贾瑚一走,众人顿时像活了过来一般,不只是像迎春、探春松了一口气,终于有心思和黛玉说话,就连李纨都好似活了过来一般,在贾母跟前溱趣儿。
不过王夫人方才才被贾瑚削了面子,心情甚是不好,脸色仍旧难看的很,时不时瞪着贾环与探春,眼神间颇为不善。
此时的李纨还不是什么寡妇,自然用不着谨言慎行,她虽然不似王熙凤这般会来事,但也懂得趋吉避凶,见婆婆脸色不好,便知道婆婆少不得回去便会发作小周姨娘,李纨不欲牵扯进其中,便笑道“表妹想必累了,不如我送送表妹到梨香院里休息吧。”
黛玉一路上风尘仆仆,那怕她不说,大伙也可以看得出她面上显而易见的疲倦之色,而被贾瑚这般一说,贾母也觉得有些心累,便挥挥手让李纨带着黛玉下去。
李纨趁机带着黛玉来到了梨香院中,贾瑚既挑了梨香院给黛玉住着,里头自然都让人打扫干净了,不只紫鹃、春纤,还有方嬷嬷早在这里等着,甚至梨香院里的小厨房也安排好了厨房上人,而且还是专作淮扬菜的厨娘,那一手狮子头着实一绝。
当然黛玉倒不是讶异着厨娘的手艺,让她讶异的是厨娘所带过来的小儿子,生的与默玉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另外一个默玉。
黛玉半试探的问道“默玉”
方厨娘连忙道“这是犬子,名叫方墨。”说着又有些不安道“主子特允了我带着儿子进府的。”
好似真怕黛玉会让她把儿子送回去一般,方厨娘小心的把小儿子往身后藏了藏。
黛玉直盯着方厨娘身后的小男孩,微微的蹙起了眉头,这世上当真有人能生的这么像吗
而那个小男孩大胆的从母亲怀中抬起头,笑嘻嘻的对黛玉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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