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村长家后,安以农回到自己的屋子,想要处理葛根。结果家里快没水了,得去莲花井打。他就一条扁担挑着两只桶去了。
结果到了莲花村才发现,这是一条长长的打水路来打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都排着队,手里拿着换水的物资。
莲花村几个村民拿着刀守着井口。
安以农在后面等了半天,发现排队也得讲个远近亲疏,有亲戚关系的,说一句就能插队先打,排队的人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他等了很久,等着接水的队伍慢慢往前挪动。
终于,等到他了。莲花村的村民上下打量他,然后伸出一只手,这是要物资的意思。
安以农给了三文钱,总算打到满满两桶水。
他挑着水走出没多久,忽然身后起了骚乱,回头一看,竟是打水队伍里几个汉子和莲花村的村民打起来了。其他人趁机涌上去抢水,场面十分疯狂。
他没时间耽搁,很快挑水回到家中,准备处理葛根。
葛根需要洗干净,切成小块,然后放在木盆里用木棰子捶打,捶成泥状。
捶好的葛根水浑浊得像是泥水,需要用纱布过滤两遍才能得到白色浑浊的葛根水。
“等放着静置一晚上。”安以农擦擦脑门的汗水,把处理好的水盆放在墙角,再去找了新的木盆。
这时玛丽发来任务邀请,她家里小仓鼠的颊袋发炎了。
这一天他都没有去玛丽那儿做任务,正好这会儿做了,还能蹭个晚餐。
等治疗好那只往嘴巴里塞了便便还发炎的仓鼠,玛丽果然用一顿正式的晚餐答谢他。这顿晚餐真的十分丰盛,他的面前是一个颇大的白瓷盘,上面盛着一片巴掌大的牛排,一片金黄的鱼排,还有一枚太阳荷包蛋。
此外摆盘有用于补充维生素的西兰花、胡萝卜、生菜和土豆。
他面前还有一盘洗干净的水果,一碗浓郁的奶油蘑菇汤。
看着油滋滋的牛排和鱼排,安以农第一次感觉脂肪和油是如此美好的东西。他甚至吃得很有罪恶感,因为这个时候其他人村里人都还在忍受饥饿。
“八分饱就必须停下进食。”安以农必须克制自己,因为他没有生病的权力健康祝福的效果有限。
鳕鱼排表面裹着酥脆的面皮,咬下去发出咔嚓脆响,伴随着油炸食物浓郁的香味和细腻的鱼肉。他坐在餐厅朝外看,可以看到农场被夕阳笼罩着,橙黄色的天空飞过一群鸟,岁月静好。
可惜这岁月静好不是属于他的,他只是一个过客,那个充满饥饿也有温情的世界才是他的。
安以农吃掉了鱼排、煎蛋、西兰花、生菜和蘑菇汤,之后他用餐巾纸将牛排、胡萝卜、土豆和水果都包起来,然后放到自己的房间。
饥饿面前,他没有任何偶像包袱,连吃带拿算什么
晚餐后他继续处理这些葛根,屋子里亮起火把,房间里飘着木材燃烧过后的焦味儿。
这些葛根全处理完已经是半夜,家里头所有能盛水的容器都用上了,白色的液体摆满屋子,最开始那个盆已经能看到下面沉淀下来的粉。
大概因为疲惫,或者因为鼻尖嗅到的煎牛排的香气,安以农这天晚上睡得很好,醒过来就是天亮,远远的还听到雄鸡打鸣的声音。
他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忽然,安以农发现旁边的褥子上有人坐过的塌陷。
他的睡相一向很好,而且这塌陷也不像是睡出来的。
安以农摸着冰凉的褥子起了疑心“小七,这个世界真的没有古怪”
“真的没有的,宿主你就安心吧。”系统拍着胸脯打包票。
他将信将疑,低头摸出枕头下的纸包,里面的食物一个都没少,牛肉依旧散发诱人的香气。
“还在。”安以农安心地呼出一口气,他担心有老鼠嗅着味道过来。
早起熬了一碗杂粮粥,他拿出放了一夜已经冰凉的牛排和蔬菜,都撕成一小片一小片,丢进滚烫的杂粮粥里。等过了几分钟,粥的温度降下来,牛肉和蔬菜也变得温热,那就可以吃了。
牛肉的饱腹感是粥水无法媲美的,再加上昨日睡得安稳,安以农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早餐后他继续倒腾葛根粉。
接下来的步骤就很简单了,上层的水分要倒进水桶,下层的粉放着晒干。静置后的水不会扔掉,留着继续烧饭。
“成了”葛根粉出来的时候,他比自己的歌上了歌曲榜还高兴,当下就泡了一碗庆贺。
葛根粉泡好之后是浅褐色透明胶状液体,有点儿像藕粉,并且吃起来也有一丝甘甜。安以农喝了一碗又一碗。
虽然窗外的世界不像是玛丽的农场那么美丽,但依旧让他感觉到安心和宁静。
“咚咚咚。”突然的锣鼓声把他吓一跳,出来才发现是村长,敲着锣鼓挨家挨户走。
是因为蝗灾的事儿吗
果然是因为蝗灾的事儿,村长把这件事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说是以前的经验,大旱之后有大灾。而且大家若是细看,也会发现最近地里多了很多蚱蜢,蚱蜢变黄了就是飞蝗。
村里人将信将疑。
“可是,麦子正是成熟的时候,一天一个样,现在割一年功夫就白费了。”
“可不是嘛,这时候正鼓麦粒呢,怎么能割”
村里人饿得两眼发昏都舍不得割麦子,还不就为了每天能多长两斤现在就让他们割,那不是割麦子,那是割他们的肉。
村民的心理,村长都懂,他自己就是庄稼汉,把庄稼看得和自家娃娃一样,哪能不懂这个心情可是啊,天灾这东西,哪儿会等人
“情况我已经说了,要怎么做你们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多的我也不说了,总归后果都是自己担着。”
村长背着手走了,村民眉头打成结,却没有任何可以两全其美的办法。
之后村长家果然割了家里一半的麦田,家里人虽然有异议,可是村长这样决定,他们也就这样执行。
安以农家里也是一样,原主家两亩薄田,他收割了一亩,之后一称麦子重七十斤,晒干还要减很多,而且里面麦粒并不大。
如他两家的并不多,很多村民难以下定决心。再说蝗虫什么时候来也没有准数,就想再拖一拖。结果就是一拖再拖,没有下文。
面对这种情况,安以农也没有任何办法。就像村长说的,自己的事自己决定,一概结果自己担。
后头安以农还去了葫芦潭好几趟,又挖了不少葛根,甚至还发现了两根很粗的山药,山药切片晒干了,能保存很久。
找葛根,磨葛根,他忙活好几日,终于倒腾出了足足十五斤的葛根粉,它们都被小心藏到一个罐子里。
这时,蝗灾来了。
黑压压一片的蝗虫如乌云飞来,它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声音嘈杂,远远看过去,蝗虫集结成的乌云像是挥舞虫翅的巨大怪物。
飞蝗很快降落在这偏僻山村,它们看见什么都吃,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眼看着就要成熟的稻子就这样喂了虫子,村里人一下就崩溃了。
“快快快抢收”不管男女老少,只要能走动的,都去了地里抢收粮食。安以农也去了,用布包着脸,发了狠地割麦子。
蝗虫乌压压飞到脸上和身上,它们冲过来的力道极大,像子弹。但村民顾不得这些,他们拼命割着还未完全长熟的庄稼。
只是杯水车薪,人类就是长出八只手,那也抢不过这成千上万的蝗虫啊。
“这贼老天啊,这是不让人活啊”隔壁的两口子对着被糟蹋完的田嚎啕大哭,他们看起来比安以农还干瘦,或许早就断了炊。
安以农环顾四周,只感觉到一阵悲凉,他狠狠看着手里的肥蚱蜢,有些黄,有些绿,部分还没变异,还没有完全集结成蝗群。
他大喊一声“抓蝗虫蝗虫能吃”
安以农来的时候就带了捕虫网,这会儿他拿着网就冲向蝗虫,
村民呆了两秒,一个年长者拍着大腿“蝗虫、蝗虫能吃”
能吃
哭泣的农妇抬头看着蝗虫,眼神绿油油的,她抓起空空的麻布袋子,也朝着蝗虫冲了上去。
这一场人虫大战持续到下午,那时候庄稼已经被吃尽了,蝗虫却没有被消灭多少。这些肥虫吃完了这里,一刻不停又朝下一个自助餐场地飞。
看着空空的田地和上面零星几只蝗虫,村民跪在地上近乎麻木。他们已经饿了很久,大部分人家都已经开始吃糠皮和草根,现在没有新粮,未来可怎么办
安以农这里的情况也不好,勉强收回来一些发育不良的麦子,还有一袋蝗虫。要是仅仅靠着这点东西,他活不过这个冬天。
现在家里虽然还有些存粮,也不够活到明年开春。
连安排自己的死亡都能面不改色的人,在这一刻感觉到了无助。
安以农总算知道,在古代蝗灾的帖子里发捕杀蝗虫吃的人为什么会被嘲笑了。
蝗虫最高可飞到两千米的高空去,人类用什么捕杀用网吗而且每一次蝗灾,蝗虫都是铺天盖地的,来得快,走得快,他们拿着网奔走半日也只是徒劳一场。
“喜娃子,你说,咋吃”
安以农伸手一擦眼睛,重新挺起精神“把里头黄色的挑出来扔掉,绿色的放在锅上蒸熟,之后把翅膀摘掉晒干。好歹是顿肉不是”
他苦中作乐,其他村民也只能努力笑着面对生活“是啊,好歹是顿肉啊。”
“黄色的有轻微的毒,不过能喂鸡鸭。”他又说。
“嗨,哪儿还有什么鸡鸭,早都祭了五脏府了。”
当天下午,很多人家都蒸起蝗虫,安以农闭着眼睛吃了一个,没有油没有盐,就这么吃。他完全没有扛住那种心理不适,直接吐了。
“还是没饿过。”安以农捏着半个蝗虫自我反省。真饿狠了,什么东西不能入嘴
系统看着他勉强吃下那一半,一边反胃一边强迫自己吞咽,它眼泪都快出来了“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关了我的商城”
“其实是好事,如果意识到自己有后路,就不会那么勇敢和坚定,会变得软弱。”安以农咽下半个蝗虫。
他必须抛弃掉穿越者的自负和优越感。
吃虫后的那天晚上,安以农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个披着土色外甲的人,头戴着尖锐的头盔,眼睛大且黑,没有眼白。
它非男非女声音尖锐,似乎在质问他为什么吃蝗虫,还带人吃蝗虫。
梦中的安以农只觉得莫名其妙。
下一秒这个怪物一样的人就扑上来,背后展开一对翅膀,嗡嗡嗡的让人脑壳都要炸裂。
“你吃蝗虫,我就吃你。”
“啊”安以农直接吓醒,一束强烈的白色天光从窗户纸里射过来,眼前一片白茫茫。
听到自家窗外有虫类振翅的声音,他站起身,赤着脚走过去。
窗户自己吱呀一声开了,更多翅膀呼扇的声音出现,他看到漫天的飞蝗。
白色的光已经不见了,蝗虫乌压压的一片。如雷雨来临前的天空。
这些蝗虫比他在田里看到的还要大,几乎有沙漠蝗虫那么大。像是一阵风刮过来,都落在他家院子里,那棵可怜的榆树被虫子包裹住了,咔嚓咔嚓啃着树皮。
甚至屋子露出的木架子都被围着啃。
虫子还要飞扑到安以农脸上,被他面无表情地用铲子一拍,道
“抓了吃吧,油炸。”
油炸的蝗虫撒一把椒盐,隔壁孩子都馋哭了。
他拿起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铲子啪啪啪地打着虫子,反馈来的震动就好像那不是虫子,而是迷你的战斗机。
然而这时候的他丝毫不感到恐慌和畏惧。
蝗虫太多了,拍死多少个,抬头一看旧无穷无尽。
“咻”
“啾啾。”
天空不知道从何处飞来一群鸟,粗看什么种类都有,南方的北方的,大小颜色都不一样。它们落在地上就开始啄食蝗虫,一嘴一个。
这真是一物克一物,蝗虫遇到鸟雀就僵硬在那里不动了。看起来无穷无尽的蝗虫群,鸟群用了两刻钟就解决了,完了拍拍翅膀飞走,仿佛过来就是专门为解决他的问题的。
安以农心里的疑惑更重了,他疑惑地看着天空,眼前越来越模糊
“”安以农醒过来了,这次他是真的醒过来,一抹一头的汗。
“院子”他想起梦中的事,掀开被子打开窗,窗外安安静静的,天空是鱼肚白。没有蝗虫,也没有鸟,院子里的榆树也好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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