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 安以农终于睡着了,顾正中从车里出来,他看向立在车架上乌鸦“把人守好了, 出了一点差错,唯你是问。”
此时顾正中目光冰冷无情, 哪儿还有之前温情脉脉, 然而乌鸦却是习惯了。
“殿下不是说尽兴了就离开么已经过去数月了, 这个人类有什么特别之处”乌鸦落地, 化作一个黑衣男人。
顾正中稍一停顿“一般人心,我一眼就看透了,可他心, 我却摸不透。”
他脸上露出笑, 又快速收起“他事, 你不必管,照看好人就行。”
顾正中整个人仿佛穿过某个屏障,直接消失。但也就几秒,他再一次出现, 并且一声不吭直接进入车内。
安以农睡得不好, 皱着眉,身上冒汗嘴唇发干,脸也有些苍白。
这样虚弱无助时候, 才确定他真只是个少年。
顾正中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宝盒, 晶莹剔透如冰玉,盒子打开,里头有一枚圆润红色小果实, 异香扑鼻。
这缕香气一透过布帘, 就引得四周围数里东西蠢蠢欲动, 只是它们不敢靠近。
顾正中两指捏着朱果,悬在安以农嘴唇上方三四寸高处,轻轻一挤压,便有红色液体滴落下来,正好滴在安以农唇角,这异香顿时更加浓郁。
梦中安以农舔舔嘴唇,顾正中笑了,又挤出两滴红色液体。他看着已经不剩精华果子,随手丢到外面去。果子还未落地,一股黑风过来卷走,又有其他力量尾随而去。
第二天,伴随着灾民早起煮食声音,安以农醒了,他精神极好,甚至感觉自己整个人比生病之前还要好。
“健康地活着,真好。”
安以农擦了脸,再次涂上那种褐色膏药,又用一条大围巾把自己一张招人脸遮得严严实实。
他给顾正中点了线香,又把金灿灿小橘子叠在旁边,恭恭敬敬鞠躬“先生早安。”
顾正中看着线香旁边小橘子,嘴角微扬“嗯,早安。”
他没听过早安,但这不妨碍他懂这是什么意思,并且马上学来用。
那之后时间,别人都在艰难逃难,安以农一边推车一边还要听老师讲课。
“如今没有太多条件,便一日讲解一篇吧,这是前朝文相名篇墨梅赞,晚间我要考你。”
“背诵还是理解”安以农问。
“自然是都要。”
顾先生平日倒是好说话,这时候却很有师父威严,安以农稍稍跟不上节奏,这边车子就要加重一倍。
“要好好听我说话才行。”顾正中眯着眼睛看了人群中躲躲闪闪吸引安以农注意力人,一只灰老鼠。
“是,先生。”
那日晚上顾正中果然抽查了安以农情况,安以农背得磕磕绊绊,倒是对这篇墨梅赞理解让顾正中眼前一亮。
多数读书人对前人总是有着奇妙俯跪情节,总觉得古人、名人、名古人身上没有任何错漏,对他们看法都是全盘接受,甚少可以提出这种可称为高屋建瓴看法。
顾正中心里十分满意,嘴上却还要故意敲打“想法很不错,只是锋芒太盛,下次可得含蓄些。”
“是。”
见安以农偷偷松一口气,顾正中笑道“累么”
“不累。”安以农拿出高考倒数一百天状态。
“那就好,”顾正中坐在车上微笑,“担心你基础不好,所以放缓了速度,既然你还能承受,那就每天多加一篇吧。”
“”
没有笔没有书,连老师都不够专业,但这是安以农所能得到最好教育。
这会儿是逃荒路上,他身边也没有正经读书人,顾正中是他能接触到最好老师,虽然安以农不知道他究竟是谁,或者究竟是什么。
想要通过科举成为官员,这件事他不是一时激愤决定,而是深思熟虑后结果。
上辈子他做了歌手,已经实现自己愿望,这辈子他本想随波逐流,小富即安。然而一路逃荒所见所闻改变了他想法。
安以农确信自己理念,以及自己能力都比一般人更好,现代强大信息量被系统化作难以忘记知识储存在他大脑里,时时刻刻提醒他,他是一个特别存在。
既然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试试造福一方
人活着,总得给自己找个活着理由。
天气日渐寒冷,又下了两场大雪,很多衣服不够人都出现生病迹象,生姜变得比食物都昂贵。
村长家儿媳妇也生病了,病了几日不好,大家都觉得就两日了,村长一家愁得眉毛都挂下来。
“她爹,把我丢下吧,减轻一点负担。”村长家大儿媳擦着眼泪,“我嫁给你那么多年,就生了禾苗一个姑娘,万一我要是走了”
“别说胡话,捂一捂汗就好了。”村长大儿子憋出一句,一双眼都红了。
那小姑娘也围着她娘哭“娘,别丢下我。”
“都别哭了。”村长掀开帐篷草帘子,他把一个小袋子拿进来,“喜娃子给,他说里头有治发热药丸,一天三粒,餐后服送。”
“喜娃子”村长大儿子惊讶地看着手里袋子,他打开一瞧,里面不但有个小瓷瓶,还有足足三四斤小米。
“她娘,你有救了。”村长大儿子眼泪滚出来,喜极而泣。
村长也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正经粮食,他们家如今都开始吃草根了。
上一个城市,那买卖人,一个大姑娘才能卖十几斤粮食。
“先抓一把给你媳妇熬粥,以后有了粮食记得还他。都记得这个恩情,他给不是粮食和药,是命。”
也是村长儿媳妇命不该绝,高烧之后靠着这点米粥和不知道灵不灵药丸,居然熬了过来。
村长一家都没有对外说,灾民里生病不只是他一家,万一被人知道,安以农就是有一箱子粮食和药,也是不够用。
“雪要下到什么时候呢”
扫完棚上和四周围雪,安以农搓着手缩进车里。
这雪太重了,不及时清扫能把棚上糊着油纸压坏,他不得不每天爬起来扫雪,好在他糊棚时候用是最厚实油纸,风吹雨打两个月了还是好好。
顾正中看到安以农进来,连扇子都没扇,只是心念一动,安以农身上头上雪花自己就消失了,暖意暗生。
如果有其他人进了他车,一定会惊讶地呆住,这只用一层粗布隔出小小车厢,竟比外头暖和了好几度。
安以农盘腿坐下,拿起放在褥子上一册书籍。这是顾正中带来,反正雪大他们走不了,干脆在这好好读书。
他拿着书,上半身挺直,虽然看着一副狼狈难民模样,但是已经成为气质一部分仪态却是无法骗人。
顾正中在旁看着,觉得赏心悦目。
其实他要求强度实在有些难为人,就算四岁开始启蒙世家子弟都未必能跟上。但是安以农从未抱怨,他只是认认真真去执行,用最高效也最严苛方法要求自己。
勤勉、好学、聪慧、一点就通,如何能不喜欢这样学生
大雪连着下了几日,车轮都被厚厚雪层淹没,大地一片白茫茫。灾民愁容满面,这要如何走总不能一直等到化雪。
“改道,往东走,东边平江府距离我们最近。”一人出主意。
“平江府不是说那儿才遭过水灾么”
几个领头人在那里商量,有人当机立断,也有人迟疑,平江府可是出了名多灾多难。
“这样吧,我们分开走,一部分继续往南走,一部分转东去平江府。”本来灾民就只是因为共同目地聚在一起,目地不同时候分开也很合理。
安以农决定去平江府,这本就是剧情里有,而且平江府山多地少人稀,正是需要劳动力时候,对灾民比较友好,来人就给分房分山地。也有部分能分到靠海沙地或者滩涂。
“沙地啊。”安以农开始琢磨是用沙地种西瓜还是拿来养鸭子了。
选择去平江府人不是特别多,加起来也就五户,不算安以农和黄梅生这两孤儿。
他们要一边铲雪一边赶路,所以走得很慢很慢。
认路事情交给灾民里一个商户,当家男人年轻时跑过商,懂得如何利用树冠茂密程度、树年轮和夜间天上星星分辨方向。
他们日以继夜地赶路,终于在逃荒第九十二天来到了平江府,那一日,正是除夕日,平江府难得放起了花火,一颗颗金色星火飞到空中,炸成花。
灾民们在城门外怔怔地看着花火燃烧过后特别寂寞天空,心中百感交集,脸上却只露出苦笑。
“年三十了啊。”
平江府知府没料到会有灾民到这儿来,但既然来了,那就好好安排吧,他们府地贫人少,多二三十人不算什么。
“只是不知道这些灾民性子,可别生出什么乱子。”知府有些顾虑,听说这些灾民这一路不太平,因而身上也染了几分凶性。
“大人,我看可以分到山岭县,那里七山二水一分田,山中多村寨山民,他们这点人造不成什么乱子。如果大人还不放心,可以将他们分作两批,送两个偏远村子去。”
平江府知府接受了这个建议,甚至很为灾民考虑“送到多姓聚居村子去,免得一姓势大欺压灾民。”
所以安以农就和村长一家分开了,他和黄梅生,还有一个五口之家被分去山岭县下一个山村。
作为在本地落户灾民,他们可以一次性得到官府补助三十斤粮食,一块宅基地和三亩地。
这三亩地当然不是已经开垦好田地,而是山地、水塘、沙地三选一。安以农选择了水塘。
另外补了三两银子后,他就得到了一口十余亩水塘,水塘附近不大土地也是他。至于他宅基地,则在不远处山坡上,已经用竹条和茅草搭了一间简易小屋。
“这边上你可以开一个小菜圃,养些鸭子。”好心阿伯用着基本听不懂本地方言和他说。淳朴老人也喜欢白净漂亮少年郎,看着好相处。一开始他们还真担心来几个凶神恶煞灾民。
安以农连蒙带猜理解了对方话,认真谢过。
“这里离海不远,鱼虾价廉,也不好卖。”顾正中浮空三寸,扇尖抵着自己嘴唇。
“水塘能卖,不只是鱼虾。”安以农笑道,“我准备在水塘边种植桑树,水中养鱼和菱角,塘边养鸭。”
“本地有种桑养蚕习俗,蚕茧可抵税,其余可做生活之用。既然我准备走科举这条路,就不能把心思都放在种田事情上,选水塘是最合适。”
最重要是,他对水生动物具备天然亲和力,又有健康光环,选水塘可以发挥这个优势。
“那么,可选十多个水塘,有更大更深,为什么选了这个”这个水塘属于最偏僻,可是安以农偏偏选了它,还把宅基地也选在这里。
安以农含笑看着这个看起来很普通水塘“这个水塘是天然形成,它地下有泉眼和暗流,是天然活水,这样水才能养出好鱼虾。甚至我还有一个想法,不过这件事需要实验过才能判断是否可做。”
“什么想法”顾正中有些好奇,就这么一块普普通通水塘,还能玩出花
安以农一指水中闪过鲫鱼“最后让我确定,就是这水塘中鱼。村里人说这里曾经钓到过金红色和银白色鲫鱼,我想试试培育观赏鱼。”,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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