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鹤棣的家到苏衾的画廊, 开车需要一个小时。
再算上堵车的时间, 鹤棣有时候得花上一个小时半,来到画廊。
他来的时候,有时候会带上热腾腾的奶茶,有时候会带上一支鲜花, 有时候还会抱着自己家的猫咪。
鸳鸯眼白猫不常生病, 上回苏衾生日, 它因肠胃不舒服送到宠物医院打了一针,小家伙记仇得很,对把它送进医院的朋友十分恼怒,连个好脸色都不给。还是鹤棣花了两个三百块鹿肉罐头,才把它哄得开开心心, 会咪咪叫撒娇了。
小祖宗其实不太像普通的猫,它很喜欢出门玩, 鹤棣有时候就将它带到苏衾的画廊里。苏衾与他在一边聊天吃茶时,前台小妹就忍不住手贱过来撩两把猫儿。
许是喜欢长得漂亮的姑娘,小祖宗骄矜地看了前台小妹一眼,甩着长尾巴懒洋洋拉长声音:"喵呜。"
小妹眼睛亮了:"好可爱!"
猫咪被她一把捞过去, 亲个没完没了, 苏衾失笑,提醒她:"它性子娇,你不要把它亲狠了。"
小妹高高兴兴:"好的老板, 我知道啦!"
摇头摆脑地带着小祖宗往前台去,还诱哄道:"姐姐有好多好吃的!是老板让姐姐给你买的罐头!"
"喵呜——"
外面在下雪。
猫咪叫声, 茶煮熟的声,喵呜喵呜,咕噜咕噜。和谐动听。
鹤棣在圆形橡木桌前,看苏衾为他倒茶,她不讲究太多,手法倒也干脆利落,好看得紧。他问她是哪儿学来的,苏衾笑说:"有个朋友,喜欢吃茶,我向他学来的。"
鹤棣没有深究,他接过茶杯,低垂眉眼,喝了下去。
苏衾托着下巴望着他,她的目光太过火热,以至于鹤棣耳廓微红,他压抑着有点发抖的指尖,从容地朝她笑了起来。
"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苏衾转了一下眼睛,"茶好喝吗?"
"好喝。"其实他觉得有点淡——俗人一个,不是很懂鉴赏这类的东西,茶是好茶,一两几千的金贵玩意儿,只可惜他生了个拙舌,既说不出好话,也尝不出好味。
苏衾:"唔,下次请你喝酒。"她玲珑心思,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但她并不挑破。甚至于十分享受他这样绞尽脑汁想要令她开心,不想说错话的气氛。
苏衾心中幽幽叹息,有点苦恼地想,自己怎么突然变得这般坏?
她转念一想,实在是他的一举一动都引人戏弄,他被她的话语调侃时,唇角泛起的笑意与无奈,眼中的认真与羞怯,都很让人愉悦。
小祖宗从屋子外面飞奔进来,快得像是一个炮仗,蹿进橡木圆桌下,躲在苏衾的腿边不肯动弹。它毛茸茸的尾巴落在苏衾的脚踝上,卷了一个圈,绕得她腿痒痒。苏衾讶异,低头耐心问:"怎么了?"
前台小妹气喘吁吁进来,委屈极了:"……老板,猫咪在你这吗?"
鹤棣沉声:"在桌子下。"她这才看到,松了口气,嘴上抱怨道:"它被外头的一个女的吓到了……"
"那个小姐没有买画的意思,进来就喊老板你的名字,看到小祖宗眼睛都发直了。伸手就要捞,它吓得毛都竖起来,一下子没影了。"
苏衾皱着眉,她柔声宽慰在她腿边的小猫,伸出白皙手指将它捞起来,抱在怀里。小祖宗是个骄矜性子,从来只和自己喜欢的人好。
鹤棣是一个,苏衾是一个。
它的肉爪爪收了指甲,委委屈屈地搭在苏衾的肩膀上,用猫脸碰苏衾的脸,超级大声:"咪!"
"不怕哦,让姐姐给你看看是哪个人吓到你的……"她没顾得上鹤棣,往屋外走去。
画廊的房间布置很简单,一个大厅用来摆放画作,一个专门用来招待顾客的房间,一个老板办公的房间。苏衾与鹤棣就在她办公室里,她往外走去,鸳鸯眼儿小祖宗嗲声嗲气:"咪呜咪呜!"
是在告状了,它机智近妖,摇头摆尾,发出惹人怜惜的声音。苏衾开门,就在大厅看到了那道楚楚可人的身影。
——司雪宁。
她的唇角浮现出饶有趣味的笑意,小祖宗有了依仗,大声嚷嚷着,像是在辱骂她方才试图触碰它玉体的冒昧动作:"喵喵喵!"
敲你ma!
司雪宁看她的目光复杂而愤怒。鹤棣在门后,那一步还没有踏出,他就听到一道陌生的女声:"苏衾。"声线倒是柔和,若声如其人,这应当是个很温柔敦厚的女子。
但下一秒,那声音从楚楚可人变为了愤恨恼怒:"……我一直把你当作救命恩人看待,你又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苏衾捏住小祖宗在听到她声音变调时,陡然弹出来的钢爪,她揉着猫咪的粉粉肉垫子,若即若离地亲了一口它。
前台小妹见情状不对,慌张以眼神看向苏衾,苏衾颔首,她松了口气,踮脚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去。
倒不是打什么报警电话,是她心里有数,老板能解决这事。
鹤棣看出这是来者不善,他的身影在门后只露了一半,小祖宗把脑袋搁在她的肩窝,好似一个稚嫩的小朋友,它伸出另一只肉爪爪,要拍他的手。他蹙眉,敷衍地伸出一只手指,给它搭了搭。
这一动作的同时,苏衾发声了:"司小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司雪宁:"你、你!"
她脑中将那些指责谩骂的话在心里滚了千万遍,可是她舌根压着,笨拙的谈吐使她不能像苏衾那样从容镇定地张口:"你把我和霍平知的事……"
苏衾笑了。
她和怀里抱着的小猫咪一样,狡黠又冷漠地眯起眼睛,"你这么说我可就不高兴了。"
"你和霍平知什么关系,我有必要要向赵家少爷保密吗?司小姐,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她索性接了这个罪名,想也不用想,肯定是赵擎燃与她分手中有什么东西,使得她跑来责问她。
苏衾坦然受了这污蔑,甚至觉得再好不过。她高高在上,连同怀里的猫都冷漠地睥睨她,司雪宁背脊一僵硬,她抖着嘴唇,对自己孤身前来的选择产生怀疑,她骇于苏衾的气质,差点要泪盈于眶,簌簌掉泪。
苏衾向前一步的动作,令司雪宁看到了鹤棣。
她整个人都呆住了。她看到鹤棣皱着眉,像是看陌生人般,冷淡克制地扫了一眼她。她那句"鹤警官,你怎么在这"顿时咽了下去,她看着那只鸳鸯眼白猫,张牙舞爪地瞧她,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泪水从眼角落下来。
其实她方才一进画廊,就认出这只猫是鹤棣家的。她之前从没有去过鹤棣家,只是他们之间好歹加过联系方式,鹤棣在朋友圈里秀猫时,她也能够看到。
小祖宗又长得格外独特:鸳鸯眼一蓝一绿,毛发蓬松,长长的尾巴总是骄傲地竖起来,很有人上猫的样子。它的声音又是不同于威严俊俏长相的嗲,这种娇俏在它身上对比十分明显。
她也看到过鹤棣发在这个画廊的定位,自然猜得出,这是他的猫。
她看到猫想抓它,是下意识的行为,因着她对沾有鹤棣气息的物体曾有妄念,便忍不住……
司雪宁的目光楚楚可怜,她看向鹤棣,试图解释什么。
她看着鹤棣手指搭在苏衾肩头,那只猫甩着尾巴,咪呜咪呜又在说着话。鹤棣伸手要将它抱过去,苏衾撒手,小祖宗乖乖地爬到他身上去了。
鹤棣:"需要我帮忙吗?"
他目光深沉,刮过司雪宁一眼。司雪宁禁不住发抖,她脸白如纸,不知怎么想到,那次在病房里她被他打落面子的场面。
"女人的事,你别管。"
苏衾轻蔑地笑了,她高高在上,目光冰冷,妆容精致,掩盖在美艳皮囊下,一张毒蛇嘴,喷射出毒液来。
"司小姐,你又在看谁?"
司雪宁一震,她泪眼婆娑地看向苏衾,"你……"
"他是我的男人……收起你让人恶心的眼神。"苏衾低低在她耳边说,司雪宁茫然震惊地听着,嗅到她身上幽幽的香味,迷人而勾魂。她喉咙哑了,耳朵里只能萦绕着她这句干脆利落的话语。
鹤棣在不远处,动了动手指,若有所觉,望这里一眼。
苏衾抽身,退后两步,从容地理了理自己的仪容,展手示意:"来,想谈什么,我今儿有空,咱们细细谈一谈。"
司雪宁咬牙切齿:"……你,你怎么能够这样?!"
她内心一阵凄苦,她好委屈啊。
"你让云昭和我分手,又使手段让擎燃和我分手,你怎么这么恶毒?!你太过分了!!"
司雪宁飙泪,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害了他们这两段感情的罪魁祸首,真的是苏衾一样。
苏衾挑眉,不说一词。
抱着猫咪的鹤棣听闻这个巨大绯闻,陷入了世界观的迷乱:"……哇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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