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所见的画面很短, 大都是庄子里的生活场景,出现的主要人物也只得沈姑母和几个脸生的丫头婆子。但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却是足以让人惊异失声的。
姑母沈传茵要比沈侍郎小两岁,但成亲却比兄长更早, 挑的是洛北首富家的独子秦立业, 当时沈家还未发家,这门亲事倒也相宜。
到此就不得不好好说说原主的娘家了。
沈家并非贵戚权门, 祖上虽做过大官儿, 但那都是早八百年前了, 到原主的祖父,也不过是个八品的挈壶正。
所谓的挈壶正,即是在钦天监掌漏刻孔壶,击钟鼓报时的,实打实的小官儿。
但她祖父是个好运的, 在庆明帝还是任人欺辱的幼小皇子的时候, 她祖父曾意外救过他的命。后来庆明帝上位,清算自己的功苦,原主的祖父也就被扒拉了上去。
原主爹沈万川也争气了,当年就一举考中了进士,虽非三甲,但胜在年轻,放在科考界也算是了不得的了。
沈家至此在京里才算露出了头,勉强算个小新贵。裕和郡主也就是那个时候和沈万川相识。
后头明王府给裕和郡主招婿的时候, 也就相中了这一家, 想着裕和郡主性子软,挑个身份低的,自己扶持着,能捏得住, 好过把女儿送到高门大户里拉扯受罪。沈家祖父祖母自然是高高兴兴地应了这门亲。
而那个时候,沈姑母早就已经出阁了。是时下少有的妹妹比哥哥先成家。
沈姑母和秦姑爷成亲的时候,原主还连影儿都还没有,十六年前秦姑爷身故,沈姑母和仅有四岁的秦兰月弱女孤儿守不住家产家资,差点被那些亲戚欺负得投河自尽,还是沈侍郎亲去了一趟洛北,将沈传茵接回了沈家来。
当时原主也才只是个一岁幼儿,这些往事都是后来裕和郡主闲话时告诉她的。
而沈姑母这一住,至今已经十余载了。
沈姑母寡居多年,她想开启第二春这很正常,明里也好暗里也罢,没什么不行的。
沈云西不是古人,倒不至于为此而诧异,对这指指点点的。但沈云西往还在底下和卫家两个公子交谈寒暄的沈侍郎看了看,轻抿了抿唇。
她的异能虽然爱抽风,却从不无的放矢,每每发动,总要生出事端来的。
沈姑母这个孩子怕是不简单。
穿堂而过的凉风和秦芙瑜不悦的喂声将沈云西拉回了神。沈云西连个眼风儿都没施舍给秦芙瑜,只向沈传茵唤了声“姑母。”
她有心想获取更多的信息,便没挣开沈姑母拉着她的手,想看看会不会再次触发异能。
“朝朝,你刚才发什么愣呢。”沈姑母说话行事总带着股子撒娇的味儿,她年纪虽不小,但做起来却不违和,只要不主动说,谁都看不出来她是三个孩子的娘。
“娘,你和她说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怎么对长姐的”秦芙瑜气得不行,“那话本子”
“那话本子写的又不是月姐儿,你闹什么。”沈姑母立马打断她,佯装生气地瞪了她一下,才又沈云西笑说道“朝朝,你说是不是。”
沈云西不动声色地正看了她一眼,她这姑母看起来不通世事,活像个小姑娘似的,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做娘的到底是做娘的,比做女儿的晓事多了。
“姑母说的是。”沈云西无所谓地点点头。
秦芙瑜可不知道自家娘的良苦用心,她看这姑侄二人好声好气的,恼得一张脸绯红。
沈姑母拉着沈云西要去找秦兰月,沈云西拒绝了,她和沈姑母挨在一起这么久,异能都没反应,估计是触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正巧这个时候二夫人叫她“三弟妹,你站在这儿偷闲呢,还不快过来搭把手。”
沈云西当即就去了,只让个小丫头给沈传茵她们带路。
沈姑母跟在领路的丫头后面,点了点秦芙瑜的额头,娇怪道“你啊你,生什么气,你也不小了,要沉得住气,不要一说话就叫叫嚷嚷的,不好听。”
秦芙瑜不以为意。
沈姑母又哎呀地打了她一下,哝哝道“那话本子才消停了些,好容易被驸马和长公主的盖过了,你又旧事重提。还想不想你姐姐好过了。”
秦芙瑜对母亲息事宁人的态度感到愠恼“事情就这么算了不成,长姐的委屈白受了”
“年岁还长着呢,你们这些年轻人就喜欢争一时之气。”左右都是国公府的人,沈姑母便更压低了声音,“你姐姐是这家里的主母,如今有了儿子,又得丈夫喜欢,这国公府到后头还不是你姐姐的。
你再看她。丈夫是个没本事的,自己又得罪了太子,一时得意又如何,一辈子做到头了也就是个三夫人,有什么必要和她争的。有时候不争可比争来得好,主动去挑弄反而落了下成。”
沈姑母如是说。
她到正院见了大女儿秦兰月,又把这般类似的话说了一遍。
秦兰月对母亲的话惯来信服,想想她娘这些年,一个外嫁女寡妇,能叫成了家的兄长多番照拂偏袒,不就是面对那夫妻二人的时候从不争斤论两吗。
有亲母开解,秦兰月终于浮上笑颜,心头开朗了不少,连连称是。
沈姑母在庄子里待了大半年,她们母女三个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话了,边说闲事边逗弄卫九,一家合欢,直到前头下人说要开宴了才一齐出去了。
沈云西这会儿正坐在席上,沐浴着那些夫人小姐们的满含复杂的视线,顺便听周围人摆说京里这几日发生的大事。
“我身边侍女的表叔的岳母的儿媳妇就是宣恩伯府做活儿的,我可听她说了,宣恩伯躺在床上食不下咽,下不得床呢,都已经天了。唉,摊上那么个儿子,也是可怜的。”
“要说最可怜的还是宣恩伯夫人,至于宣恩伯,哼,老物可憎,我看是活该”
宣恩伯这老小子宠妾灭妻,属于是正房太太们最厌恶的货色。沈云西一面玩绞着手里的帕子,一面竖起耳朵听。
却原来是话本子出来那日后,不嫌事大的吕小姐往长公主府送了话本子后,又买了一本,顺道再转去了趟宣恩伯府宋家,叫门房递给了宋修文的妹妹宋弯弯。
宋弯弯看到话本子后,气得做了一回桌面清理大师,马不停蹄地就送到了伯夫人的院子里,想要嫡母作主,给他们家给哥哥一并讨个公道。
哪知道当时宣恩伯就在伯夫人的院子里,把话本子接过来一看,前头还好,只当看个消遣玩意儿,可当后头翻到老父姨娘那一段,宣恩伯绷不住了。
不为别的,老父姨娘身上穿的那件茜色藕花软烟薄衫,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他特意叫人做给他心肝儿的。
顶级的软烟料子裁成的薄透透的衫子,用的是他心肝儿最爱的茜色,染的是她心肝儿最喜欢的藕花芙蓉。这是他和他心肝儿姨娘石氏做闺房情趣时候用的,从不叫她往外头穿,连伯夫人都不知道。
天下衫子的颜色样式多的是,沈夫人一个外人,怎么就那么巧,写书的时候给“老父姨娘”身上套了这么一件衫子
还能是为什么,必定是他那混账儿子痴恋发疯,心里变态的时候,自己说出去的
宣恩伯起疑了,把石氏生前伺候的贴身丫头拿来一问。
结果,嘿,还真他么有事儿
宣恩伯当场就给撅过去了。
被儿子和心肝儿双重背叛,宣恩伯大受打击,一病不起,嘴里只吼吼要和逆子断绝父子关系。
据说伯夫人看着宣恩伯的惨样,当天高兴得吃了三碗饭,上了三炷香,诚心祝愿这“老父”早点下去和他“姨娘”团圆。
而在宣恩伯府外头等后续的吕小姐,看到下人们跑里跑外地请大夫,兴奋一拍手,转回仙临居和姐妹团分享最新八卦了。
吕小姐传给姐妹团,姐妹团又往外传,要不然真至于片刻就传遍了。
沈云西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大抵是他们的五姑娘卫芩觉得,老父姨娘这一段不大合适拿出来说,含含混混的也没提这一茬。
不过
沈云西看向正冲她笑的吕小姐,也不由得微微弯眼回了个笑,这位吕小姐,实乃她话本子事业上的大功臣也
她这一笑倒是叫吕施来精神了,连忙举起酒杯,冲她一敬,尽饮了。甚是豪气爽快。
人家客气,她自然也要有礼,沈云西也端起杯子,和她对饮。
卫芩本来低头捋穗子,余光看到一个两个的都在举杯子,还以为是谁来了,要敬酒呢,也来不及细想,忙忙地也把杯子一抬。
原二夫人招呼客人时路过,怪道“你们在三结义呢”
卫芩闹了个大红脸,气愤地冲沈云西和吕施重重哼了一声。吕施不想理这瓜兮兮的蠢姐妹,兀自琢磨着该怎么开口向沈夫人拜师。
就在这个档口,安国公秦兰月和沈姑母他们抱着卫九过来了。
小孩儿满月的好日子,又是国公府的主场,没人会不长眼地提起秦兰月那本话本子,当下屋里是一片贺喜的好话。
秦兰月深深吸了口气,重拾起了荒废许久的交际。
厅堂里觥筹交错,弄盏传杯,沈云西是个不爱去交谈的,反正前头还有大夫人二夫人两个嫂子在,国公府的主要应酬落不到她身上。
她只顾着吃饭,谁知刚用了碗汤,老太太身边女婢就溜溜儿的过来叫她和卫芩“三夫人,五小姐,有贵客上门,老夫人让您二位快些过去,一并迎人呢。”
沈云西张望着,正席主位上果然不见了老太太的身影,安国公秦兰月也正起身来。
沈云西和卫芩跟在安国公和秦兰月身后,才出了厅堂到外头石阶,安国公顿住,他想了想转身对秦兰月说道“见着那贵客怕是要陪侍许久,你才出月子,就不出去见风了,没得好好地把养好的身子又吹坏了。”
秦兰月犹豫“我不去怕是失礼。”连国公府都要称一声贵客,老太太也亲自出迎的,那必是皇子皇孙的了。
安国公一笑安抚“这有什么失礼的,有母亲在呢,这也是母亲的意思,不叫你去劳累这个。你先才不是还说累吗,抱着瑭哥儿回院子里歇去吧,也可叫岳母和妹妹一起去说说话。”
秦兰月见他如此周全体贴,心中亦是熨帖,甜甜地笑了笑。
昔日她与安国公是一时冲动,但相处下来,她是真心觉得他好,知冷知热,体恤入微,成亲后对她也是一心一意,从不下她的脸,除了年纪方面稍大了些,也没什么不好。
只能说,可惜她没早生几年,他没晚生几年。
这两口子的互动看得卫芩直撇嘴。
送走了秦兰月,安国公的笑很快就淡了,他紧紧地揪着衣襟边儿,使力地提了提衣裳,一脸肃色“走吧,去接驾了。”
是的,接驾,今日贵客是微服出宫的庆明帝。
沈云西眉间一动,听说庆明帝和安国公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看来果然如此,庆明帝出宫,居然径直就往国公府来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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