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万川和沈传茵的的确确不是同母的亲兄妹, 但是不是同父就不得而知了。
这还得从沈姑母的身世说起。
沈姑母沈传茵是沈老爷子在外宴饮的时候,和侍女春风一度留下的种,沈老爷子的同僚抱着出生不久的婴孩儿找上门儿时, 是这么说的。
在左邻右舍兴奋的围观下,沈老爷子捏着鼻子把这个孩子认下了, 可事实上他自己心里都拿不定沈传茵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儿。
怀揣着这样的不确定, 沈老爷子总有种给别人养孩子的“错觉”,因而对沈传茵实在谈不上多喜欢。
沈老夫人倒是个心软的, 想着幼儿无辜, 还什么都不知道呢,犯不着把大人的事迁怒在她的身上。于是把沈姑母抱到膝下和亲儿子沈万川一起教养。
沈姑母自小就生得玉雪可爱, 像个小仙童一样, 小小年纪就显露出惊人的精致来,年年庙会都是被请去扮观音童子的,后随着年纪渐长, 容色呈倍数递增,沈万川渐渐地失了神。
而沈姑母也对这位长兄颇有好感, 他们自小睡一张床,盖一张被,情谊深厚, 年长后也没在意什么男女大防,素日胡闹的,某天两人喝了点小酒,情不自禁地吻在了一起, 终于明了了彼此的心意。
兄妹就此成了有情人。
沈万川比沈姑母年长,沈姑母被送到沈家来时,他已经知事了, 在他看来,沈姑母就不是沈老爷子的孩子,也不是他的妹妹,他们是清清白白的未婚男女,怎么也算不得是乱伦
他是这么想的,但沈老爷子和沈老夫人可不这么觉得
沈老夫人知晓后险些没直接去见了佛祖,这要传出去,他们还要不要脸了
反应过来的沈老爷子也是雷霆大怒,抄起棍棒打鸳鸯,很快就挑好了一户人家,把沈姑母嫁了出去。
嫁的便是洛北的秦姑爷了。
这是远嫁,洛北相距梁京千里,是再难有相见的机会的,沈万川如何肯应允,他大闹了一场,与沈姑母难舍难分,但终究反抗不了自己父亲,只能忍痛送走了妹妹。
又过了一年,沈万川从洛北寄来的书信中得知秦姑爷和沈姑母夫妻和谐,还有了孩子,顿时心如死灰,心痛大醉一场后便专心科考读书。
紧接着就是沈家发家,沈万川中进士,迎娶裕和郡主了。
初初成婚那两年,沈万川和裕和郡主是有过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的。
裕和郡主身份贵重,却是柔软和气的好性子,她又擅诗书琴棋,和沈万川这种文人很说得上话,日日红袖添香,常伴在侧,沈万川虽然还是时常念想起活泼明丽的妹妹,但亦觉得现下的日子还不错。
直到洛北传来变故,沈姑母送来了求救信。
彼时沈老爷子和沈老夫人已经意外过身,没人能压得住他了,一听到他最心爱的妹妹需要他,沈万川哪里坐得住,把妻子女儿都丢到了脑后,收到信的当天就启程了。
沈万川时隔几年,终于再次见到了沈传茵,嫁为人妇的沈姑母比做姑娘时更多了迷人的韵味儿,当重新怀抱着心爱的姑娘时,他的心,理所当然地死灰复燃了。
而沈姑母那段时日,在秦家的财狼亲戚手里受尽了委屈,一见到哥哥也撑不住了。
沈万川为沈姑母暂时留在了秦家,帮忙处理内外事务,两人相处得久了,彷佛回到了幼时,于是烈火干柴,复旧如新。
和裕和郡主知道的不一样,沈万川往洛北赶的时候,秦姑爷其实还没死了,只是病得极重,奄奄一息地吊着气。
他是被沈万川和沈姑母活活气死的。
强撑着身体去感谢大舅哥的秦姑爷,正巧撞见了妻子舅兄偷情的一幕,可怜的秦姑爷本来就是强弩之末,噗的一口血喷出来,当夜就去了。
给秦姑爷匆匆下葬后,沈万川便就此将沈姑母接回了梁京,彼时沈姑母的肚子里已经揣上了秦芙瑜。
秦芙瑜是沈万川和沈姑母的女儿
但裕和郡主不知道啊,她对洛北的情况不甚清楚,她只当沈姑母肚子里的是秦姑爷的遗腹子,对年纪轻轻就丧夫寡居的小姑子万分怜惜。
她怎么会想得到自己丈夫和小姑子搞在了一起
自从真爱沈姑母回来,沈万川就开始看裕和郡主不顺眼了,但他又深知自己不可能和沈传茵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也就如此得过且过了。
为了能和沈姑母偷情,沈万川打着为裕和郡主好,不叫她操劳的名义,将内院的管家权利一应交到了沈老夫人留下的老人手里,又借故发作了不少人,全换成自己的心腹。
沈姑母和沈万川明面上看着是万事不管,实则是事事都知,裕和郡主听的汇报都互相打掩护的结果。
裕和郡主从头到尾都没发现不对劲儿,毕竟整个沈家没有通房妾室,也没有庶子庶女,长久的安宁早就消磨了裕和郡主的警惕,她最多也就觉得沈万川偏心可怜自己的妹妹,她就没往那方面想过,谁会想到哥哥和妹妹在背地里竟是这样的关系
沈万川就是这样明面上和裕和郡主做夫妻,实际上背地里和沈姑母苟且往来的。爱屋及乌,他对秦兰月这个真外甥女也如亲女爱护,处处偏袒。
画面太多,一段段地被硬塞进脑子,沈云西眉角都抽抽的有点发酸,再加上又是沈万川的主视角,那种猥琐恶心感,挥之不去,好比吃了一顿臭馊饭。
这是看到宋驸马的秘密时完全没有的感觉。毕竟宋修文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而沈万川是原主的亲生父亲
沈万川可不知道自己的底都被沈云西看了个遍,他从被女儿掌掴的震惊中反应了过来,暴怒地挥扬起手臂,意欲收拾眼前这个不孝女。
“大逆不道的混账东西,逆女”
沈云西自然不会像个傻子一样站着挨打,她后退几步,下意识就要往发间拔簪子使,但裕和郡主却比她快了一步,猛地冲了过去,把沈万川撞了一个踉跄。
气得脸红眼红的妇人一边捶他,一边推他,大声叫道“你才是混账,朝朝是替我打的你,方才是我打的你你还敢打我朝朝,你给我滚来人,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赶出去”
沈云西方才的动作实在是太大胆,子掌父,一旦传出去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淹死的,裕和郡主有心把这一段给岔过去,连先前和沈万川吵的事都抛到脑后去了。
院子里的婆子丫头和沈云西带回的人听到郡主的声音,尽都涌了进来,忙忙都拦挡在了这边,把沈侍郎和沈姑母往外面请。
“老爷和姑太太还是先走吧。”
“是啊是啊。”
沈侍郎两脸还青紫发胀的,这一出下来,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地方撒出来,怒得更肿了。
沈姑母见势不对,也低声劝道“哥,你歇歇火,还是先去擦擦药吧,正好朝朝回来,都是一家子人,有什么话等大家都冷静下来,再坐在一起慢慢说。现在这样闹,是闹不出头绪来的。”
旁人的话,气头上的沈万川是决计听不进去的,但沈姑母一出声,他见妹妹眉心蹙蹙惊惶不安,双唇嗫嚅了一下,哪里说得出个“不”字,僵着脸应了。
沈姑母扶着沈侍郎出去,跨出门槛前,她扭头往后看了一眼,却正对上沈云西平寂得如同深水寒潭的视线。
不知为何,她心头突地涌出一股凉气。
月姐儿说的对,她这个侄女,和以前很不一样了。她似乎冷静得过了头,自进门到现在神色不惊。就连刚才对着亲父扇巴掌,沈万川一个皮糙肉厚的大男人都疼得打哆嗦,她的眉眼间却从始至终没有过一丝的变化。
“你的手不疼啊,尽是胡来”裕和郡主按着沈云西在榻上坐下,牵住她红烫的手,一面轻吹着气,一面直呼柳嬷嬷,叫她快拿药膏。
沈云西收回心神,摇头“不疼的。”
裕和郡主没管她口上说的话,只收着力心疼地给她擦药。沈云西凝望着她,妇人的动作很轻柔,就如同她的人,柔软得没有力道,让人怀疑根本承受不住所谓的真相。
但即便如此,沈云西也不打算隐瞒。没有必要瞒着,也没有必要去拐弯抹角。
她仰起头,把除了柳嬷嬷之外的人都打发了出去,然后在裕和郡主不解的疑问下,直接开口“母亲,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关于沈万川和沈传茵的不为人知的私情往来。”
裕和郡主柳眉舒开,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啊了一声,冬日里不怎么见太阳的雪白的脸上透出茫然来。
“沈万川抱回来的那个儿子,是他和沈传茵生的。”
“沈传茵被你赶去庄子,不过是顺水推舟的有意为之。”
“秦芙瑜也是沈万川的女儿。”
“多年来,他们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做尽了苟且往来。”
沈云西说得很慢,确保每个字都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的每一句都是一道晴天霹雳,劈得裕和郡主双耳轰鸣,她只觉得两侧有沸天震地的巨响,把她心神都给震碎了。
她强装镇定地扯出一抹笑,干巴巴地轻声哈哈了两下“这、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会有做哥哥的会背着妻子,和做妹妹的暗度陈仓呢,这不可能啊,什么样寡廉鲜耻的禽兽才会做出这种事
裕和郡主被明王府护得单纯的脑子里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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