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堂内。
宸王话音刚落, 老王妃愤而拍案,嘶声喊道“我不允许。”
但老王妃忘了现在的身体不比从前, 心情激荡下,一股郁气直冲心口,老王妃捂住心口,俯身拼命地咳嗽。
二夫人挪到老王妃身边, 轻轻替老王妃捶背。
与情绪激动的老王妃不同, 在座其他几人,却各怀心思,俱都陷入沉思之中。
宸王和黎阳突然将各房的主子都叫到荣安堂,他们以为有什么大事,结果, 却听到了分家这个爆炸消息。
老王妃坚决反对分家, 咳嗽刚刚缓下来, 她红着眼, 抬头瞪向宸王“容榷, 你莫非忘了,当年你答应过什么你曾亲口在你父亲面前立下誓言, 这么快,你就要毁约了吗”
“你还有脸提父亲。”宸王看着老王妃, 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若不是父亲当年逼我收留你们, 你以为, 你还能在王府里安稳地活这么久这些年, 我自认对你们仁至义尽,可是你们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越界,我的耐性已经到头了。”
“容榷,亏你还是朝中响当当的大臣,没想到,却是一个食言而肥的小人。除非我死,否则,分家我决不同意”老王妃红着眼,怨毒地嘶吼道。
宸王的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他冷冷地看了老王妃一眼,站起身来。
黎阳也跟着站起来。
“你似乎还没搞清楚,我并不是来和你们商量分家,只是通知罢了。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从我的府邸搬出去。不然,我只能派启吾卫来替你们搬家,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给你们面子。”
老王妃被宸王迫人的视线摄住,气势顿时矮了下来。
事到如此,在座几人都知道,无论他们同意不同意,分家之事,势在必行。宸王下定决心要办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他们来阻拦。
四郎和四夫人对视一眼,主动说道“我们四房同意分家。不过,大兄,父亲当年留下的田产店铺,该如何分配”
见有人出头,三夫人也跟着说道“我一个寡妇,也没什么要说的。既然王爷王妃要分家,我们孤儿寡母自然遵从。”
三房和四房相继倒戈,五夫人急了,她生怕说得晚,好东西都被别人分走了,她也连忙加入战局。
二夫人疲惫地闭上眼睛,心下荒凉无比。再没有人比她清楚,宸王府这个牌子代表什么了。只要宸王府一日不分家,大娘和六娘就是宸王府的嫡出娘子,如果二房自立门户,谁能知道,她们俩的父亲是谁呢
六娘还没有说亲,没有宸王顶在前面,六娘要怎样找到好人家而且大娘刚和平南侯嫡长子订婚,立刻就闹出宸王府分家的事情,赵家和皇后要怎样想她们二房大娘还未入门,就先得罪了婆婆和姑嫂,她未来在婆家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可惜二夫人的心声无人得知,这些人还在热切争夺老宸王留下的地产,丝毫不顾前不久才被赐婚的大娘。
宸王和黎阳都不太在乎老宸王留下的财物,从宸王继位的那一天起,王府名下的田产地产就划归宸王所有了,再加上这么多年宫中流水一样的赏赐,老宸王的那些私产,宸王和黎阳还真不放在眼中。
四夫人问出一个极重要的问题“王爷,如果分家,母亲该住在何处”
这个问题黎阳早就想提了,她扫了二夫人一眼,问道“二弟妹,你说呢”
二郎愤怒地站起身来“我自己的母亲,自然有我来赡养。留在你们这里,我还不放心呢。”
解决了心头大患,黎阳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起来“既然如此,父亲留下的私产我们就不掺和了,待你们四人讨论出章程,知会我一声就够了。这一个月,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可来嘉乐院找我。”
其他几人这才得知,若是他们不将老王妃接走,恐怕宸王都不会将剩下的财物分给他们。几人暗骂宸王和黎阳阴险,但还是少不了要陪着笑脸。
争论中,没有人发现,老王妃的气息越来越弱,她口中不住喃喃着“不许分家”,然而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状。最后,老王妃头一歪,晕倒在榻上了。
“老夫人,您怎么了”
宸王和黎阳从荣安堂回来时,容思勰兄妹几人都已经等在嘉乐院了。
听到下人的通报声,容思勰几人连忙迎上去。
“阿父,阿娘,怎么样了”
黎阳脸上带着快意的笑容,用力地揉了揉容思勰的脑袋“成了,一个月之后,你再也不用去荣安堂请安了。”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容思勰愣了一下,才不可置信地说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黎阳但笑不语,她才是那个做梦的人。从入门到长子议亲,快二十多年,那个恶毒的女人一直压在她的头上。现在,这个毒瘤,终于要彻底从她的世界中离开了。
黎阳长舒一口气,积压了二十年的郁气,今朝终于排遣了出来。
容颢宗兄弟几人的脸上也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宸王今日车马劳顿,又是赶路又是面圣又是分家,容思勰几人都不欲耽误父亲休息,得到了分家的准话后,就纷纷告辞。
容思勰出门时,突然听到黎阳和容颢宗说话。
“大郎,现在你父亲已经回来,改日,我们去忠勇侯府提亲罢。”
容思勰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片刻沉寂后,容颢宗的声音悠悠传来。
“母亲,不必这样着急。”
这些天容颢宗一直再想一个事情,他究竟是容颢宗还是王府世子。他的名字中带着“宗”字,从一出生就注定要承载宗族的责任和希望。这么多年他也是这样做的,他所学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府,可是抛开王府,他又是谁
容颢南和容思勰语焉不详地来劝他,他虽然明白她们的好意,但真正困扰容颢宗的并不是感情。扪心自问,他只见了高梓萱三四面,他羡慕高梓萱无忧无虑、随心而至的性情,很想将这份自在放到自己身边,可如果说他多喜欢这个人,倒也不见得。
容颢宗愿意为家族牺牲兴趣和自由,但是婚姻大事,他总觉得不该如此草率。楚漪也是一个被家族量身定做出来的嫡长女,容颢宗几乎可以在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正是如此,容颢宗才不愿意这么快定下,在他没找到责任和自我的平衡点前,他最好不要耽误另一个女子的终生。
然而容颢宗在想什么,除了他自己,没人能知道。所有人只看到他第三次推拒婚事,黎阳的声音中带上逼迫“为何”
容思勰想到端午看到的那一幕,心中捏了一把冷汗。
似乎过了许久,也可能只是一瞬,容颢宗的回话声响起。
“儿子未曾做好成家的准备。待我想清楚之后,再谈成家之事也不晚。”
再后来的,容思勰就听不到了。
她抬起头,和同样停在门边的容颢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忧虑。
宸王府分家之事,在宸王的安排下,迅速传遍长安。
满京轰动,于是所有人都知道,宸王并不站在皇后这边。皇后前脚赐婚,为了和皇后家拉开距离,宸王后脚就分家。
皇后和平南侯府闹了好大一个没脸。
许多人幸灾乐祸地看赵家的热闹,赵家人妄图趁宸王不在,用赐婚懿旨绑住宸王府。结果宸王做的更绝,一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把赵家从身上扒开。
平南侯府在恼怒宸王府二房出尔反尔的同时,也对行事决绝的宸王愤恨不已。平南侯府和宸王府,彻底结下梁子。
皇后在宫中的处境愈发窘迫,许多宫妃明里暗里地拿此时挤兑皇后,赵皇后干脆闭宫不出。宫外平南侯府的处境也算不上好,赵家人无论走到哪里,都避不开众人调侃的目光。
而促成这一切的赵恪,也被平南侯夫人和赵淑娴好一通埋怨。
赵恪被唠叨得头疼,他费劲口舌解释,然而赵淑娴和平南侯夫人压根听不进去。赵恪对这短视的母女俩绝望了,可无论如何,这都是他血脉上的亲人。他只能耐着性子,等待平南侯府翻身时机的到来。
要知道,平南侯还在淮南。若是平南侯能像宸王一样将善后工作办的漂漂亮亮,荣耀回京,他们赵家的体面,马上就回来了。
所有人持观望态度的人都在等待,等待远在淮南的平南侯归来。这一等,就等到了冬天。
皇帝的脸都黑了。
宸王已经将淮南侯及其党羽押解回京,这些主犯已经在牢中蹲了五个月,结果负责围剿余孽、安抚民心的平南侯,还是没有办完差事。
连赵恪,都对这具身体的“父亲”大感失望,早知道,他就随着平南侯一起去了,不然何至于闹到现在这个尴尬的局面。
这时候,宸王府已是一片祥和。其他几房陆陆续续从王府中搬离,二夫人一直拖着,妄图让大娘从宸王府出嫁,最后宸王直接调了一队启吾卫过来,二夫人马上老实了,在九月份离开了这座象征地位的府邸。
从此,在这里度过了半辈子的老王妃和二房,将和王府彻底斩断关系。
而三夫人和二娘,则被黎阳留在了宸王府。三郎命丧沙场,二娘还是朝廷钦封的嘉宁县主,黎阳怎么可能让她们孤儿寡母搬到府外。三夫人和二娘格外低调,安静无争,黎阳看在眼中,对二娘越发满意。
于是黎阳给二娘相看夫家也愈发尽心,容思勰陪着二娘在屏风后看了几回,最后,由三夫人做主,给二娘定下了书香世家张家的嫡出五郎。
二夫人苦求无果的殊荣,落到了二娘的头上。二娘将于明年九月,从宸王府出嫁,开启她人生的新阶段。
十一月份发生了很多事情,大娘的嫁妆抬入平南侯府,人们称呼这位曾经的王府嫡长孙女时,将为她冠以赵姓;张家五郎也在大冬天捕了一只大雁,亲自送到王府,作为纳采的头礼;在月底的时候,平南侯终于从荆州回来,挽救了名誉岌岌可危的平南侯府。
皇帝简直快被平南侯气炸了,荆州的几大头目都已被宸王或抓或杀,平南侯就在荆州打扫一下战场,收拾一些漏网的啰喽,竟然都能拖到十一月底,这让一手保荐平南侯的皇上格外没脸。
但那毕竟是皇后的父亲,皇帝的老丈人,皇上总得给皇后这个脸面。所以皇帝明明心里气得要命,表面上还得笑容满面地对平南侯大加封赏,并于十二月初五,在宫中设宴,为宸王和淮南侯庆功,各位宗室近臣和其他有功的军官亦会带家眷出席。
恐怕皇帝也没想到,六月份就答应宸王的庆功宴,居然能拖到十二月份。
但平南侯府和宸王府结仇已久,这场庆功宴,注定不会平静。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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