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雁被带走, 夏波和皇后的心腹侍女向众人施了一礼, 也相继退下。
皇后、薛贵妃等人则动身, 朝暗室走去,在暗中旁听这场审讯。
等皇后走后,容思勰和阮歆几人才相继跟上。阮歆略有担忧地看向容思勰,秋雁根本没有见过容思双,谈何说出容思双当时的衣物,现在皇后和薛贵妃的人都看着, 她们也没办法给秋雁递话。
容思勰却微微摇了摇头, 示意阮歆不要急, 放心往后看就是。
皇后等人相继在暗室中站好, 这时候,屋内的审讯也开始了。
秋雁并不知有其他人看着她,这场讯问又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开始, 所有人都对这次询问的公正性深信不疑。
到底是谁搞鬼, 马上就能揭晓了。
夏波身边站着皇后的心腹侍女, 这两人相互见礼后, 夏波最先开始提问。
然而夏波却没有直入主题,反而率先询问姓名年龄之类无关紧要的东西。
大皇妃悄悄地问“她在做什么, 问这些有什么用”
容思勰算是这些人里最懂行的,于是也压低了声音回道“无论是大理寺还是启吾卫,提审时不会直接就问作案细节, 肯定要说些其他的, 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接下来才好套话。”
言之有理,皇后等人暂且信了。
夏波已经问到当值之类的事情“今日宫宴,你负责什么”
“将果子洗净,用银盘端到后殿,然后有其他侍女将果盘端给各位贵人。”
“你既然在后殿来回,可曾看到景安侯家的二夫人”
秋雁愣了一下“谁”
夏波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景安侯府的二夫人穿着靛蓝色公服,在后殿待了许久,你莫非没看到”
夏波询问时条理分明、口齿清脆,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内行人,一开始皇后的侍女还能插嘴一两句,到后来夏波就成了绝对的主导人,在秋雁心里早已成了权威。现在这位权威以一种“你怎么可能不知道”的语气反问秋雁,秋雁也动摇起来,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后殿庭院里确实有一个蓝衣夫人,她只是忘记了。
慢慢的,秋雁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穿着蓝色衣裙的年轻夫人,和记忆中的后殿砖瓦完美融合,似乎她真的亲眼见过这幅画面一样。
“我”秋雁先是迟疑,后来又变的确定,“我确实见过。”
见鱼已上钩,夏波又继续问道“下人从你的住处翻出一匹不属于侍女规制的万福蝙蝠绸缎,这是哪来的”
秋雁心中一跳,知道再也瞒不过去了,于是垂着头承认道“是大公主殿下赐给我的。”
暗室内,旁听的几位后妃皇妃都感到不耐烦。
“为什么还在问这些”薛贵妃看向容思勰,狐疑道,“莫非这是你的什么花样”
容思勰半扶着腰,漫不经心地说道“夏波问了什么贵妃也是听到的,既没有威逼利诱也没有严刑逼供,我还能玩什么花样贵妃信不过我,总该信得过自己的耳朵吧。”
皇后也觉得无聊,夏波翻来覆去地都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皇后还急着到外面主持宴会,可没耐心听这些人兜圈子,于是也催道“你让她快一些问,我可没功夫听两个小小的侍女聊天。”
“审讯期间不得打扰,不然证词不准。”容思勰道,“皇后和贵妃再等片刻就是了。”
容思双却隐隐觉得不对,容思勰真的会让侍女问一些无关的问题吗容思双不信,她明明感觉容思勰在众目睽睽之下耍花样,但是一时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夏波又问了许久,终于扯到今日的事情上“你从后殿出来后,在哪里遇到成安侯夫人”
“绮鸾阁外的回廊,我在隔墙里歇脚。”
“那是什么时辰”
“我记不清了。”
“你确定那是成安侯夫人”
秋雁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是,奴婢确定。”
“她们说了什么”
“隔着一道墙,奴没有听清,只听到下毒、六皇子之类的事情。”
皇后脸上不善地瞅了容思双一眼,容思双皱着眉说道“不可能,她在诬赖我。如果她真的听到,不妨让这个贱婢说出我当时的衣物,要不然还真以为空口白牙,就能给别人构陷罪名了不成”
薛贵妃也道“就是,别说什么没看见,我可不信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如果这个侍女说不说个所以然来,那就是有人想蓄意挑拨我们和赵家的关系。”
薛贵妃毫不客气地扫了容思勰和阮歆一眼,然后对皇后说“四皇妃和承羲侯夫人出现的也太巧了,将我和皇后闹得离了心,谁获利最大皇后,你可不能被奸人蒙蔽啊”
容思勰没有理会薛贵妃的暗钉,而是将视线紧紧投注在屋内。
此时,夏波已经问出最关键的问题“既然你说成安侯夫人蓄意毒害皇子,可有证据比如,你可曾见过成安侯夫人那时候的衣服颜色”
秋雁手心的汗都出来了,她今日压根没有提前见过容思双,哪里知道人家的衣服。她也不知道为何走到现在这一步,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只能随便猜一个了,能不能撞对,就看上天的意思了。
可是虽然这样想,真的猜测时秋雁却忐忑不止,夫人们衣物的颜色何其繁杂,谁知道是哪一种颜色
心乱如麻时,秋雁的脑子里开始回放今日的事情,她迫切希望自己曾无意中瞥到过容思双的衣裙,可是越急脑子越卡,她脑中不停再重复后殿时的画面,一个蓝衣夫人站在庭院中,带着一个侍女四处散步。
秋雁并没有意识到,她根本不曾看到过一个蓝衣夫人,在方才的询问中,她的记忆被夏波悄然扭曲了,夏波强行在她的脑中塞了一个所谓靛蓝衣服的年轻夫人。
秋雁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自暴自弃地说道“我记不清了,似乎是蓝色的”
容思勰悄悄翘起嘴角,又转瞬恢复寻常。
藏在暗室里的夫人全部倒抽一口凉气,皇后目光如刀地看向容思双,薛贵妃脸色一下子极难看,也充满怀疑地扫着容思双。阮歆同样讶异地抬起眉,目带惊喜地回头和容思勰对视。
容思双今日穿着一件淡蓝色的长裙,后来似乎被泥土弄污了,这才换上现在这身茜红色的。秋雁在后殿忙碌,从没到前殿来见客,自然不会得知容思双原来的那身衣物。可是秋雁准确地说出容思双的衣裙颜色,反倒让皇后和薛贵妃起疑,容思双换衣服,真的是被泥土弄脏了吗
容思勰唇边的笑容转瞬而逝,她换上散漫的神色,凉凉道“原来真的是你。成安侯夫人,六殿下才多大,你为什么非要如此”
容思双没有料到这个侍女真的能说中,连忙道“不可能,她一定被和光、四皇妃买通了,我根本没有说过这些”
“我一直派人盯着秋雁,除了我的人外,再没有其他人接触过秋雁。”皇后喃喃,然后声音徒然变得凶狠,“看来秋雁说得都是真的,你果然和人密谋毒害我的皇子,可惜天网恢恢,你的计划无意被人听到了,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居然还装腔作势,险些把我都骗过去”
容思双摇头,口里不住说道“不可能,我没有干过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听到她在说谎”
暗室里的动静算不得小,屋内的夏波和秋雁都听到响动,秋雁立刻意识到,隔间里还有人。
夏波还是沉稳的摸样,继续问道“既然你听到了成安侯夫人的密谋,那你为何要行刺于她”
秋雁扑通一声跪下,朝着隔间的方向磕头“奴婢不敢隐瞒,奴婢曾经受大公主恩惠,得知成安侯夫人背叛了公主殿下后,奴婢一直想找机会替公主报仇。但是今日奴婢无意间听到成安侯夫人想要毒害六殿下,皇后恩泽六宫,对下人奴仆都极好,奴婢怎么能看着六皇子被奸人所害奴婢无以回报皇后殿下,只能斗胆行刺,和这个毒妇同归于尽,也算全了皇后殿下对奴婢的大恩大德”
容思勰笑容更盛,这个宫女不光胆子大,嘴皮子也了得,很会讨皇后欢心么。
现在就连薛贵妃也信不过容思双了,容思双能背叛襄平,同样就能背叛大皇子。莫非,容思双是别人的内应
“不是我。对,一定是和光在搞鬼,审问这个贱婢的是她的人,一定是她悄悄给了提示”容思双被生生扣了毒害皇子这顶大帽子,她心慌意乱中,立刻想通这一切,她跪在皇后身边道,“殿下,我谋害六皇子能有什么好处这分明是和光的奸计,她调换了我的香球,还收买侍女污蔑我,殿下您要明鉴啊”
“铁证如山,你居然还死不承认。”容思勰装作极其失望的样子,抬高声音道,“秋雁,我问你,你可曾看见成安侯夫人衣服上的花纹”
阮歆心头一跳,不可置信地看向容思勰。事情已成了大半,为何要拆自己的台
秋雁瞠目结舌,侥幸猜对颜色已经是老天保佑,花纹如何能猜的对
这时候夏波走到秋雁身边,居高临下地朝她瞥了一眼,目光中似有所指。
在秋雁和夏波对视的这一瞬间,秋雁突然福至心灵,想起夏波之前问过的那个问题。
“下人从你的住处翻出一匹万福蝙蝠绸缎,这是哪来的”
秋雁又小心翼翼地瞅了夏波一眼,发觉夏波还是那样沉稳笃定,秋雁的心也跟着稳定下来“奴婢隐约看到成安侯夫人的衣裙上,似乎绣着蝙蝠”
秋雁的话宛如铁锤,容思勰笑着回过头,道“就算衣服颜色凑齐能碰对,衣服上的花纹莫非也能成安侯夫人,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阮歆也跟着趁热打铁“偷听的地点对的上号,就连衣服颜色和花纹也分毫不差,可见这个侍女是真的撞破了你的密谋。你一个小小的侯夫人,谋害皇子做什么还不快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容思双瘫坐在地,已经彻底失去了辩驳能力。她口中低喃“不可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是现在没有人有心思理会容思双了,皇后倏地站起身,看向薛贵妃的目光已经非常不善“成安侯夫人是贵妃的人,她意图谋害我的皇儿,贵妃都不给本殿一个交代吗”
“你疯了胡乱攀咬我们做什么。”薛贵妃也生气了,“此事是成安侯夫人自作主张,我对此一无所知。皇后不要因为无关之人的挑拨,就对大皇子疑神疑鬼,要知道,我们可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大皇妃也意识到不对,附和道“是啊,杀了六皇子,对夫君能有什么好处我们不是说好结盟了么。”
“呵”,皇后冷笑,“你们指使这个毒妇毒害我的儿子,还敢指望我和你们结盟做梦吧,你们立刻从我的宫殿里滚出去”
皇后看来是真气得狠了,连这种话都说了出来。容思勰和阮歆悄悄对视一眼,无声地笑了。
人们总觉得自己的记忆是最保险的,然而恰恰相反,记忆非常容易被篡改。刑讯学上审问犯人时,不能问“你看到那个红衣人行凶了吗”,而要问“你看到了什么”。在语言的暗示下,其实记忆很容易被影响。秋雁虽然没有见过容思双最开始的衣物,但是容思勰见过啊,容思勰提前嘱咐了夏波,再让夏波暗示一二,果然秋雁就跟着安排好的节奏走了。
其实这个计划有许多漏洞,如果皇后唤来侍女多问一问,就会发现容思双在六皇子身边停留的时间委实不算长,可是母亲对儿子总是无条件保护的,只要坐实了容思双意图谋害六皇子的罪名,皇后只会想方设法教训容思双,而不会想着再查一遍。无论是谁,只要在宫廷里待久了,思路总会变的特别复杂,没有人会觉得此次是容思双自作主张,他们只会认为,这是大皇子暗中指使的。
容思勰就不信,大皇子都打算“毒傻”皇后唯一的儿子,皇后还能忍下这口气,欢欢喜喜地维持和大皇子的联盟。
有了赵皇后这个突破口,赵家和大皇子的同盟很快就会土崩瓦解,如果他们两家能咬起来就更好了,好歹能为四皇子赢得些喘息的时间。
赵皇后吼完这些话,薛贵妃的脸色也拉下来了,她从皇帝还是皇子时就跟在身边了,风风雨雨走了这么多年,当年的老人几乎只剩下她,这位年纪能当她女儿的皇后,有什么资格朝她大呼小叫薛贵妃看在大皇子的面子上给赵皇后些脸面,这个无权无势的皇后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
“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可不能学市井粗妇,好歹注意些皇家体面。”薛贵妃说着,施施然站起身来,“我只说一遍,此时与我和大皇子无关,皇后可不要像疯狗一样胡乱攀咬人。”
薛贵妃说完,也不看皇后难看的脸色,拢起袖子就往外走。走过容思勰和阮歆时,她突然笑了“原来是我一直小看了二位,这招挑拨离间玩得不错。打量我们都是傻子呢,今日这桩事情中谁获益做大,以为我看不出来不过要我说,坐山观虎斗可不是个好差事,一不留神,小心别被虎吃了。”
容思勰笑而不语,阮歆也扶着肚子说道“又是老虎又是威吓的,贵妃这是想吓唬谁成安侯夫人背后的主谋究竟是谁,还用我说吗宫中一共只有这么几个皇子,不知剩下几个,贵妃才会觉得安心。”
“少血口喷人。”薛贵妃冷冷道,“我不管你们耍了什么手段,我会将此事禀报圣人,你们最好期盼,你们俩的魍魉伎俩不会被圣人揪出来,要不然呵。”
薛贵妃走后,皇后强撑着的气势一下子虚弱下来,侍女连忙去扶。皇后倚在侍女身上,看着容思勰和阮歆苦笑“我现在竟然不知,到底该信谁。你们每个都是宫廷里长大的人精,和你们玩心计,我终究还是远远不及啊”
“殿下言重了。”容思勰瞅了容思双一眼,打算将这个祸害彻底处理掉,“殿下只须相信自己看到和听到的就够了。容思双意图谋害皇子,还请皇后秉公处置。”
“我怎么会放过她”皇后冷笑,对付不了薛贵妃和容思勰,但区区一个容思双算什么。她高声喝道,“来人,将成安侯夫人看押起来。在我查明此事之前,劳烦成安侯夫人多在宫里待上片刻。”
容思勰和阮歆此行已经大功告成,于是也趁机退下。
等周围只剩下自己人时,阮歆笑着问道“你怎么说服襄平的人替我们卖命的”
“我没有说服她,她一直都在效忠襄平殿下。”
“那刚才在堂上时,她怎么会”
“我让夏波使了些小伎俩罢了。”容思勰说完,低声对阮歆道,“表姐,容思双此人必死,这几天,劳烦你费心些。”
“我懂,我会派人看着她,这回绝不会再让她逃脱。”说完,阮歆紧紧握住容思勰的手,“此次离间大皇子和赵皇后全靠你,你的这份情谊,我记下了。”
“我应做的罢了。”容思勰收敛了笑容,语气变得郑重,“天下明主,人共趋之。若能尽绵薄之力,七娘不甚荣幸。”
庆丰宴开始时声势浩荡的,收尾时却颇为仓促。宴会进行到一半,先是皇后和四皇妃、和光郡主离去,没过多久薛贵妃和大皇妃也走了,被抛在前殿的众夫人面面相觑,心中已经产生不好的预感。果然,那日宴散时,成安侯夫人没能从宫里出来。
紧接着传出风声,成安侯夫人似乎意图毒害六皇子,已经被皇后押下来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长安的官眷还没消化完这个消息,成安侯夫人的娘家静安郡王府又闹出了动静。
容思双的嫡妹容思敏,向皇后递上了容思双毒杀府中姐妹、恶意陷害众位姬妾流产的证据。
虽然事隔多年,许多证据已经找不出来,但是剩下的这些,已经足够佐证一些事情了。
这么多年来,容思敏一直被容思双死死压着,她早就想出一口恶气,她将证据摆在静安郡王面前,郡王不听不看不信,那么容思敏只能将这桩家丑扬到外面去。
许多证据是容思勰帮忙整理的,容思敏明知道容思勰在利用她,但还是义无反顾地替容思勰出了这个头。
她已经忍受容思双,太久了。
皇后将物证大致翻过,又听了人证的些许证词,心底的最后一丝怀疑彻底被压下。能对自己同父妹妹下手的人,有胆子对皇子下手也说得通。这回皇后是真的相信,容思双确实想害她的儿子。
皇后是一国之母的名头不是白叫的,宗室的事情通常归宗正寺所管,但是处理一个女眷,皇后一个人就够了,更别说容思双罪证斑斑,不处置无以平人心。
皇后以谋害皇嗣、毒害同府姐妹的罪名,赐成安侯夫人、静安郡王庶长女容思双鸩酒一杯。
看押罪人的静室内,容思双形容枯槁地坐着。
侍臣捧着一杯毒酒,慢慢走近。
侍臣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他们从侍臣身后走出,将怀里抱着的东西放在容思双面前。
那是好几个夭折婴儿的牌位,她们还没来及享受这个世界的美好,就早早离去了。
这其中,还混着一个无字碑。
容思双眼角瞅到那个无名牌位,讽刺地笑了“我这一生自负计谋无双,陷害过无数人,没想到最后,我自己却被别人陷害而死。”
“夫人,该上路了。你的这几位姐妹,早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了。”
容思双被内侍制住,强行灌下毒酒。
等获得自由后,容思双疯狂地笑着,状若疯癫,可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容思双捂着嘴,缓缓倒在青黑色的牌位前。
惨败的阳光映照在地面上,仿佛连光都染上了寒冬的冷意。
容思双对着那些灵牌,缓缓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容思双被毒死的消息才传到宸王府的后院。
如莺已礼了许久的佛,听到这个消息,她站在原地,愣怔很久。
突然,这个谨小慎微了一辈子的女子痛哭着跪下,朝景和园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如莺这一辈子小心谨慎,唯一一次大胆,就救了一个不该救的人,这个人不但害死了她的女儿,还害死了许多无辜的生命。
好在善恶终有报,这个蛇蝎一样的女子,最终死在丧生她手的灵碑前,用生命谢罪。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