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梦想的女土匪22

    京城,夜色已深。

    月色如水铺洒在坤宁宫的墙檐上, 宫前的几株梧桐被骤起的夜风吹得落下片片树叶, 显得格外萧索与肃杀。

    已是深夜, 坤宁宫的暖阁内却是仍然烛光摇曳、火焰明亮。

    皇后珠冠凤裳、宝相庄严的端坐着, 虽忙碌了一天面露疲惫,但气势却丝毫不减。

    下首站着一名年长太监,面白无须、满头银发。他虽躬着身子,姿态尊敬, 却是目露精光、面带奸猾。

    “不知皇后娘娘深夜召见老奴,有何贵干。”

    眼下暖阁里只有皇后、张嬷嬷并老太监三人, 老太监也只是看似尊敬的作了个揖,并没有给皇后跪下行礼。

    皇后杏眼含怒、银牙紧咬,冷声道:“怎么, 朱总管如今见了本宫,都不知道好好行礼了么”

    太监仍是满脸堆笑, 和气一团的模样,口上却道:“皇后娘娘错怪老奴了,实在是老奴今日充做脚凳,陪着圣上给贵妃娘娘打了半天的枇杷, 身体有些承受不住, 还请皇后娘娘原谅则个。”

    “朱封”皇后急怒交加,呵斥道:“你可别忘了,谁才是跟你一条船上的”

    姓朱的太监弯腰躬身,恭敬无比的说道:“老奴从未忘记, 没有皇后娘娘的提携,就没有老奴的的今日。只是,”太监话锋一转,道:“也请皇后娘娘明白,老奴其实并不欠您什么。”

    情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霎时之间,坤宁宫的暖阁里,只听得见烛火燃烧的窸窣声。

    皇后头上的凤冠摇曳,她全身发抖、怒极反笑。过了好一会儿,她端起案上的青瓷茶盏,一气饮下半盏,这才悠悠的放下茶盏,长舒一口气,道:“看起来,本宫今夜究竟因何叫你前来,朱公公您,已经猜到了。张嬷嬷,给朱总管他老人家赐座。”

    张嬷嬷搬了把檀香木的大椅子来请太监坐下,并为太监奉上了一盏茶。

    太监这才面色舒展、笑容可掬的说道:“皇后娘娘宫里的雨前龙井,烹得比陛下那里的还要醇香。不过,老奴是当真不知道,皇后娘娘您因何叫老奴深夜前来。”

    皇后玩弄着自己鲜艳华贵的护甲,幽幽道:“本宫偶然听闻,那边疆荒蛮之地,有一小村,名叫齐家村。听说那村子虽小,却是个人杰地灵的宝地。不知道朱公公您,听说过没有”

    “没想到皇后娘娘也知道这村子。”太监仍然笑容满面、蔼然和善的说道,“那村子老奴当然知道,确实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圣上最宠爱的四公主,那样钟灵毓秀的人物,就是这齐家村里出来的呢。”

    “朱封”皇后再也抑制不住,她咬碎了一口银牙,将那封薄薄的书信摔到太监的脸上,怒喝道:“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后”

    太监看着地上滚动的纸团,却是坐着不动,并没有要去捡起来观看的意思。“既然皇后娘娘都知晓了,那么您该当如何,就当如何吧,并不需要知会老奴。”

    “你养了那孽种十几年,怎么,眼下事情败露,你就不护着他了”皇后冷笑着问道。

    “皇后娘娘说笑了。”太监一脸平静,说道:“毕竟是圣上的孩子,何谈孽种一说老奴当初也不过是一念之善,心存不忍罢了。于那孩子,老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皇后娘娘您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担心老奴这边会有半点的妨碍。毕竟,老奴将来也还要在您和太子殿下的手里讨生活不是”

    “你既然看的这么清楚,还对本宫如此不敬”皇后拨弄着茶盏,有些不解:“还有那个孽种,明明和你无关,你却还对他心存善意”

    “皇后娘娘,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老奴身为阉人,卑躬屈膝了一辈子,到老也只想活个体面。”太监起身,给皇后认真的弓腰行了个大礼,道:“还请皇后娘娘知道,这阉人,他也是人。当年先皇后娘娘李氏若澜,对老奴有施饭之恩。老奴保她侄儿十余年,也算还了她这一饭之情。如今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您,才是老奴日后需要仰仗的对象。”

    老太监言辞恳切的低头说道:“过去十余年,老奴对坤宁宫如何、对国丈府如何,皇后娘娘心里自是清楚。还望皇后娘娘别为了一时之气,坏了咱们那么多年的交情。”

    “你这么多年的兢兢业业,本宫自然记得。”皇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心里却是不置可否。“左右你如今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本宫也动不了你。但你要记得,本宫的太子才是大祁未来的主人,你可不要忘了根本。”

    “老奴一刻也不敢忘记。”老太监低眉垂眼,恭敬的说道。

    “罢了,本宫也乏了,你退下吧。”皇后蹙着眉,疲惫的摆手说道。

    “那么老奴告退,祝皇后娘娘您凤体安康、万事遂心。”老太监顺从的退下了。

    “嬷嬷,你说朱封这阉人,真的不会再插手这件事了吗”老太监走后,皇后疲惫的倚靠在软榻上,低声问着自己的心腹。

    “娘娘,照奴婢看,这朱封确实只是一念之善罢了。”张嬷嬷上前,替皇后舒缓着太阳穴,说道:“朱封为人自私狠戾,他为了报先皇后的一饭之恩,保下那个孽种一条命已经是极致。如今被您发现,他是断不可能再继续保着那孽种的。毕竟,要是这事败露了出去,不仅是咱们坤宁宫,就是朱封他本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依奴婢看,这次就算您不动手,朱封他自己,也会为了大局除去那孽种。”

    张嬷嬷指了指西边儿的方向,道:“毕竟,若澜宫的那位,还在着呢。朱封敢让这事儿被圣上和若澜宫知道还有那长袖善舞的昭阳公主祁婉彤,这些年,整个后宫她都在收买人心,也不知道图些什么。就是朱封那阉人,也收了不少好处。听说,朱封还入了祁婉彤生意上的股份,他能愿意自己的财神爷倒掉”

    “你说的有道理,朱封确实没有理由再和咱们对着干。”皇后彻底放下了心,转头问道:“齐家村的事情怎么说可不能再出了差错”

    “回娘娘,国丈爷已经派最靠得住的人手过去了,此次务必会斩草除根的。”张嬷嬷跪下恭敬回答。

    月华如水,蝉啼虫鸣。萧索的晚风下,间或伴着几声或远或近的呜咽声,也不知是哪宫犯了事的宫女正在啜泣。

    老太监朱封刚出了皇后的暖阁,便迅速的抬起头,目光阴鸷的盯着宫门上那庄严肃穆的牌匾。

    皎洁的月光下,“坤宁宫”三个字尤为的古朴与大气,透着一股力透纸背的华贵与威严感。

    “呸,贱人”老太监朱封却对着牌匾,恶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要不是杂家,你也能当上这坤宁宫的主位如今这一日日的,倒是对杂家越发的吆五喝六起来了。当初你不过是个五品护军小参领的女儿,要不是杂家,你连这宫门都入不了”

    一旁的小太监,被这惊世骇俗的言论和举动,吓得两股发颤、全身发抖。

    “嗤,瞧你吓得这怂包样,胆小的东西”老太监回头,嘲讽的盯着自己噤若寒蝉的徒弟。随即,他眉头一皱、目露精光:“明天去请昭阳公主过来,杂家要送她一份大礼”

    齐家村的夜晚,杏树桃李的果香,随着徐徐的晚风飘散在空气里,沁人心脾。远处江河边的芦苇一阵阵的随风摇摆,伴着虫鸣与蛙啼,一同哗啦啦作响,安宁又平和。

    齐怀瑾独自一人背着竹篓,心情愉悦的走在田间小道上。

    他的脚步轻快、步伐活泼。

    小屋里如今应该已经摆满了书肆的新书,怕是都无从下脚了吧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快点回去,看一看自己数之不尽、琳琅满目的书籍。

    齐怀瑾的步子在自己的院子前停下来了,他的手迟疑的搭在院子的篱笆门上,却迟迟没有推门而入。

    空气中,除了农家花果的清甜纷香,除了期待之中的书籍墨香,似乎,似乎还有一丝血腥之气

    齐怀瑾竹篓一扔,撒腿就跑。

    破旧的小院内,血泊中倒着两具尸体。两个黑衣的身影,在黑暗中紧张的对峙着。

    其中一个身影愤恨的嘶哑着嗓子道:“齐磊,你从背后出手,是想独吞这份天大的功劳吗”

    另一个沙哑的嗓音响起,正是村长的声音:“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是”黑衣人仿佛在听着什么天大的笑话,道:“难不成你还真给那傻子当奶娘当上了瘾我告诉你就算我们今日不杀死他,来日皇后娘娘派来的杀手,还是会将他杀死”

    “有我在一日,你们就一日别想杀死他”村长咬着牙说。

    “呵,你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了吧怎么,你养那傻子还养出感情来了”黑衣人讥笑道,“你当着我的面杀了我的兄弟,我也偏要当着你的面杀死那个傻子”

    说罢,黑衣人忽的暴起,夺门而出。村长连忙捂着流血的伤口,提刀跟在后面。

    齐怀瑾朝着黑虎山的方向疯了一样的跑着,直觉告诉他,只要停下来,他就会死。

    齐怀瑾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耳边只听见狂风呼啸的猎猎声响。

    身后的那个人似乎离他越来越近了,齐怀瑾觉得自己的喉头弥漫着铁锈一样的血腥味儿。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命丧于此

    齐怀瑾绝望极了。

    恍然间,他看到了山脚下那个红衣的身影。

    月光下,那人一袭红衣,风流倜傥,正轻摇着纸扇,惊讶道:“咦,小兔子,这么急着投怀送抱的吗”

    汹涌澎湃的喜悦如潮水般席卷了齐怀瑾的内心,他像轻盈的白灵鸟儿一样,猛的扎进许源的怀里。他把头埋在许源的肩膀上,手指朝后一指,哇的一声哭出来,委屈巴巴的控诉道:

    “后面有人欺负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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