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枫燃走都不会路了。
在食堂,7号小黄人小心翼翼地提醒哥哥,是“路都不会走了”。
闻枫燃抓起一个大包子塞他嘴里,看着7号小黄人一脸幸福地抱着包子狂啃,又拎着饭勺一人加了一碗紫菜蛋花汤。
超多蛋花,喝一口香到迷糊,让人怀疑食堂是不是做紫菜炒鸡蛋失败,把水倒进去试图掩盖罪证。
闻枫燃还是想不明白“怎么可能啊”
他用力拍了自己的脸好几下,咬着筷子盯蛋花汤,试图从里面盯出一个看不出形状的漆黑怪兽,狞笑着一口吞了他,一边大喊“上当了吧这是场梦”。
这个走向就不奇怪闻枫燃经常做这种梦。
有次他做梦梦见小屁孩们坐在窗明几净的大瓦房里,热气腾腾咣咣吃肉,嘴还没咧起来呢,那口锅就忽然变大,把他整个人扣进去。
梦里的闻枫燃躺在锅里被蒸熟煮烂,反倒不意外了,相当安详地睡完后半夜,才发现自己夜里好像是发了个烧。
这次没发烧,脑门是凉的,小傻子团成一小团,照例坐在他旁边。
手洗得干干净净,衣服也穿得干干净净,不知道的人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好人家的聪明小孩。
就是做的事不太聪明,照例转着圈咬包子,把包子馅抠出来给他吃。
这回闻枫燃跟他雪团兄弟学会了,连比划带火柴人,一点一点告诉小傻子吃包子馅能长高。
小傻子不懂长高有什么好,睁着眼睛看他。
闻枫燃又是一通比划长高了能帮哥打坏人,把坏人全打跑。
小傻子立刻啊呜狂炫包子馅,刚炫了一口又犹豫着看哥,闻枫燃立刻跟他同步大口大口咬包子。
一群小黄人在大野狼的带领下把早餐吃得风卷残云,香到好些人都忍不住去包子窗口排队,做白案的厨子感动地拎着一屉小笼包冲出来,拽着这位红毛同学给包子代言。
闻枫燃不太适应这种气氛,有点恍惚地捧着小笼包合了个影,脑子里还在转假经纪人的话。
你的偶像是你的经纪人了。
你的偶像,是你的,经纪人了。
你、的、偶、像。
闻枫燃忍着难受跟心悸,咬着腮帮子把脑子里的毛线团理顺,重新把那些黄胶带撕开,找出不比世界毁灭差多少的那天。
那天闻枫燃用一个烂西红柿换了被峰景传媒开除。那天闻枫燃特后悔没打掉老王八第二口牙。那天闻枫燃看见那块清晰度高得吓人的屏幕,上面有一条他这辈子都想不通的突发新闻。
闻枫燃一把抓住小傻子的肩膀玩命晃“不可能啊啊啊我偶像明明”
小傻子被他晃得差点掉下椅子,也不生气,还很高兴地努力大口咬包子,等自己长高。
闻枫燃做梦都想看见小傻子这么乖、这么好好吃饭,因为孤儿院养孩子很简单,能跑能跳能好好吃饭,就说明能活。
闻枫燃的动作忽然一顿。
怎么不能就是场梦呢。
万一就是场梦呢。
他做了那么多噩梦,不止一次怀疑自己会困在梦里醒不过来,那怎么就不存在一种可能
是不是有那么一种可能,这段回忆,也只不过是他太累了,做了场太过窒息和深刻的噩梦。
闻枫燃梦游似的吃完了早饭、梦游似的陪小傻子上完了课。
送小傻子去跟老师做康复训练,闻枫燃上一秒还在笑容满面挥手道别,下一秒等门关严,拔腿就往外冲。
闻枫燃跳上自行车一路冲出学校骑回了那片被电线捆住的筒子楼。
他连口气也顾不上喘,直奔那个卖盗版碟的音像店。
音像店老板精通娱乐圈上下五十年的密辛,拍着胸口保证穆瑾初退圈了,还趁机卖了闻枫燃一张五块钱的八卦小报。
花布店的老板娘特别喜欢看电视,店里的明星海报比花布颜色都多,想了一会儿,跟他说穆瑾初应该是退圈了,这两年都没见人。
闻枫燃的车链都踩出了火星子,杀进修车行,扯着修车行老板,一口气把那个问题问了第三遍。
“你说你说穆瑾初哦,你之前老念叨那个明星吧”
修车行老板被他晃得头晕,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不是退圈了吗隐退出国了,你当时还消沉了好几天啊。”
闻枫燃大口喘气,汗噼里啪啦往下掉“退圈了就是退圈了”
修车行老板又不追星,拿出手机搜了搜“对吧两年前退圈的,你看,这不还有新闻报道吗。”
“应该是什么累了吧,说是隐退了,以后也不想接触这一行了。”
修车行老板跟他一块儿蹲地上看“要是再回来,大概也会以不同的身份,做些最平常的事,不会再有人认出他你说不愧是文化人哈,说话都这么绕。”
修车行老板半开玩笑“什么叫不同的身份照这么说,谁都可能是穆瑾初你可能是我可能是,卖鱼佬他三叔家六爷爷的二外甥家小孙子也可能是”
闻枫燃顾不上回话,抓着手机,把每篇新闻都点开从头翻到尾。
“你没事吧”修车行老板摸他脑门,“骑这么远的路回来就为了问这个上网查一下不就行了吗现在都是信息时代了”
修车行老板没说下去,因为闻枫燃抱着那个手机坐在地上,眼泪跟汗一起噼里啪啦地掉。
修车行老板没见过闻枫燃哭。
十几岁的臭小子,骨头比全钢的车架都硬。有次打拳让人打得半边身子不能动,爬到修车店门口,摸黑看还以为是只死了的流浪狗。
修车行老板吓疯了,把人拖回去裹伤喂水,半分钟试一次还有没有气。
结果臭小子天亮就醒了,鼻青脸肿满不在乎一咧嘴,跟他显摆这回挣了五千块,够孤儿院里一半小屁孩的书本费。
修车行老板拿了块抹布,手忙脚乱给他抹脸“干什么干什么不就是退圈吗不至于吧,我告诉你你可不准在我店里一头撞死”
闻枫燃被一块擦机油的抹布抹得黢黑,又被眼泪冲开两条道,一咧嘴一排大白牙“退圈了退圈退圈退圈了”
闻枫燃抱着手机仰头躺下去,脑袋嗑到一辆车的车门,咣铛一声,贼响。
修车行老板孩子疯了。
“起来老子他妈刚修好的坑”修车行老板眼睁睁看着车门被人的脑袋撞出了个新的凹陷,心都在流血,“谁家小孩脑袋是钛合金的”
他说顺嘴了,想起闻枫燃的忌讳,及时刹住改口“不是,我是说,谁家十三岁大人脑袋是钛合金的”
“我不当大人了”闻枫燃蹦起来,端端正正把手机塞回老板兜里,双手抱拳,“再见,老板,我要回去当小孩了。”
修车行老板现在是真担心他疯了,眼睛瞪得溜圆“你到底受什么刺激了”
闻枫燃拿起老板洗车的水枪,交到老板手里,打开开关,自己蹦进水花里痛痛快快洗了个澡。
他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连衣服也一块儿洗了,用力地抻懒腰,感觉浑身的骨头拔节一样清脆地响。
好长的噩梦啊。
大野狼哗啦啦甩掉毛毛上的水,甩了甩尾巴,耳朵支棱起来。
从没抱怨过的闻枫燃,这一回忍不住小声嘀嘀咕咕抱怨。
怎么做了这么长的一场噩梦。
他差一点点就要醒不过来了。
系统抱着食堂的免费蛋花汤,眼睁睁看着它的宿主用掉了一张昂贵到天价的“曼德拉效应卡”。
曼德拉效应,指无法解释的、大众对某件事的记忆集体与历史真相不符的现象。
典型例子是很多人都认为南非总统曼德拉在20世纪80年代过世,但其实曼德拉一直活到了2013年。还有很多人都觉得明明就是“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枝花”,可那句歌词其实一直都是“五十六个星座”。
已经发生的事,无法真正更改和抹除。
穿书局的“曼德拉效应卡”,不能改变任何事,唯一能改变的是人的记忆让一个世界的人同时忘记一件发生过的事,或是记住一件从未发生的事。
负责开发这张卡的程序ai当时还想不通,在工作频道吐槽,怎么会有人花冤枉钱买这种东西。
这句吐槽其实很到位。这张价格高昂,且限制多到离谱的“改变当前世界所有人的记忆、能且只能改变一次、只能改变一件事”的技能卡,到现在为止的销售额也刚刚来到“已售2”。
系统都不知道,除了他们这一张,还有谁会特地买这种东西。
穆瑜靠在沙发里使用电脑,清脆的敲击声匀速不断,像是雨敲在温润的木质表面。
他修改了那些新闻报道,曼德拉卡会自动补全逻辑发生冲突的部分,技能完全生效后,这个世界会集体遗忘一场死亡。
“宿主。”系统小声说,“这个世界的穆瑾初”
穆瑜敲下空格“很圆满。”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静也很轻,像是在看自己,也像透过窗外的雨雾在看过往“睡在枫树林里。”
坠毁的并不是民航客机,是一架单人驾驶的自转旋翼机,极限运动中的一类,坠落的原因是大雾低云和突发的飓风雷雨。
那场坠机的落点是一片仿佛在燃烧的枫树林飞机坠落后,“仿佛”两个字被拿掉,燃烧的枫树林映红了半边天空。
系统没回答,过了一会儿才窸窸窣窣变成个平安符,给自己穿了个绳,挂在穆瑜的手腕上。
穆瑜哑然,把笔记本放在一旁“也不用这么紧张我说过了。”
他并不是个会经常改变主意的人,既然决定了要通过最终考核、要陪着家里的小孩一起长大,就不会再临时变卦。
只不过。
只不过,穆瑜戳了戳手腕上的赛博版护身符,合理询问“我们的存款余额为什么还是没有少”
系统版赛博平安符“啊。”
穆瑜“”
系统“”
没有少。
没有少,是因为溢出了。
这个道理就像,你有一块能显示数字的低端液晶屏,它有八个数字格,所以理论上你能显示的数字极限是“99,999,999”。
当超过了这个极限以后,不论再往上加多少,也都只能显示这一个数字。
穆瑜对此持保留意见“我们已经很尽力地花钱了。”
系统知道,他们为了花钱甚至买了一个学校,还有刚到这个世界、去作为假经纪人替闻枫燃撑场子的时候,穆瑜因为不习惯说谎,在路上耽搁了几分钟,顺手买了一家经纪公司。
但系统也没有办法“宿主,这个世界的货币汇率,和其他世界差太多了滋啦。”
按照穿书局的分类,这是个纯粹的现代都市世界,没有科技跃迁,没有超光速星舰,也没有变形金刚。
这种世界的货币汇率通常都是1:1000起步也就是1世界通用存款经验点可以兑换至少价值1000的流通货币,就只比纯粹的书中剧本世界贵一点。
再换句话说,他们在这里尽力花的钱,在存款额上的反馈,就像是西游记里的那个求雨的剧情。
鸡啄米山、狗吃面山,小火苗苗烧金锁。
有效,但基本看不出来有效,比起s03世界玩命往余额里塞的分红,这个世界的钱花得就跟打水漂一样。
穆瑜站在商城角度考虑,提出第二个合理询问“我们买的是穿书局的卡,不应当用这个世界的汇率,应当直接从我的经验点里扣除。”
系统也这么想,系统甚至都去问了“可他们说,我们买来的卡是用给这个世界的人啊。”
穆瑜“”
系统qaq
花钱失败,aga
穆瑜轻叹了口气,他时常遇到这种情况,虽然遗憾,倒也不至于太过执念,只是撑着膝站起来。
秋天的雨在这里会很频繁,今天这场不算大也不算小,雨水打在窗外的树上,顺着叶片蹦蹦跳跳地往下滑。
食堂新买回来的一群鸡仔跑丢了,电话打到校长室。
校长目前正以赛博平安符的形态挂在红绳上,所以由穆瑜代为礼貌回复没有丢,在校长室的窗户根底下。
血红大野狼撒着欢地一路蹬自行车回来,恰好看见了这一群到处乱跑的小鸡仔,正撑着修车行老板硬塞过来的雨衣给一群毛绒绒的小黄鸡挡雨,抬头恰好看见穆瑜,就咧着嘴用力挥手。
穆瑜推开窗子,风卷着雨雾进来,空气很快变得清新凉爽。
“商城有平安符卖吗”穆瑜忽然问系统。
系统愣了下“有的,不过是纯装饰品,而且特别,贵。”
系统秒懂“宿主,我去买它一百个。”
穆瑜笑了笑“好。”
他从没带过护身的东西,也没戴过平安符。从科学角度来说,这种物品并无实效,只是能寄托一些良好的祈愿。
原来也会有一天,推开窗子吹风,看到雨漫天盖地的下,会忽然想到一些毫无关联的良好祈愿。
“上来吧。”穆瑜敲敲窗框,他知道闻枫燃的耳朵很好用,小狼崽常年支棱着耳朵,能听见最靠边那个屋里有小黄人做噩梦吓哭。
穆瑜扶着窗框,在沾得人衣领潮湿的雨里,低头温声学大野狼说话“小老板,我们去把他们杀穿。”
闻枫燃这种恍惚的亢奋,一直持续到了参加那档叫启航梦之帆的节目开始录制。
这种为了植入广告生拽硬造出来的节目名,一度让重回旧地的顶流影帝有些不适应,差一点出手把节目组买下来。
后来改主意收手,还是因为考虑到舆论作为闻枫燃出道的,倘若日后被发现节目早就让经纪人买了下来,多少有些奇怪。
虽然有能力让这件事不为人所知,但以穆瑜的职业习惯,要保证一件事不被人知道,最妥帖的方法永远都是让它不发生。
所以,闻枫燃拎着行李箱,跟着他的经纪人、不,不只是经纪人,主要是偶像跟着他的偶像来到一个陌生的光鲜亮丽的节目录制场地的时候,脑子还是空的。
在对他说出那句话后,穆瑜就没有再提过这件事,依然一丝不苟地做经纪人,依然叫他小老板。
闻枫燃也硬是忍住了,坚决半个字都不问谁都有不愿意和别人说的、一想起来就难过的事。
假经纪人不对,真,真经纪人。
经纪人不提,说明不想再触及那些事,这种想法,闻枫燃其实完全能理解。
闻枫燃不止一次地想要脱离那个武馆,想要脱离那片黑得透不进光的世界。他也想过无数次,改个名字换个身份,和过往彻底割裂。
他,血红冷酷牛逼大野狼,必不可能让自己叼回来的特别好的大人难过。
但血红冷酷牛逼大野狼是不是在自己偶像面前丢大人了啊啊啊q口q
血红大野狼愁得想去啃行李箱的拉杆。
因为时常发作的焦虑症状,闻枫燃的记忆力其实不太好。
但遇到穆瑜以后的事,他每一件都记得格外清楚,甚至能直接现场再现一次。
他把一辆五菱宏光战损改借给了他的偶像送小孩上幼儿园。
还在他的偶像面前自称“非常懂圈子里的事”。
还因为发烧昏倒在了偶像面前,醒来后龇牙炸毛和偶像吵架,最后在偶像身上哭成了一颗球。
还为了小黄人玩具跟狗打架,拎着板砖跟人打架,和雪团兄弟一起打架。
还因为几块钱的封口费满地乱蹦
他的偶像“唉。”
血红大野狼一个条件反射蹦起来立正“我没走神没失眠我昨晚睡了七个小时四十三分六十九秒”
“小老板。”穆瑜帮他整理好衣领,“虽然晋级无关紧要,但我们必须通过首场k,这样才能拿到出场费。”
节目的赛制是首场k,并由评委打分。只有留下的人,才能参与合宿和后续的教学、训练、选拔,最终由评委和观众投票共同决定能否出道。
出不出道无所谓,主要是多留下一期,就能多拿到一万块钱。
穆瑜说“我的工资就靠你了。”
闻枫燃陡然清醒,深呼深吸,攥紧拳重重点头“我知道。”
这件事闻枫燃听穆瑜提过。
经纪人说他大概命里和钱有仇。
命里和钱有仇这话大野狼懂。
大人们常说这话,意思就是留不住钱、手里总是缺钱,钱不够花。
“我知道。”闻枫燃冷静下来,“交给我。”
经纪人说他很需要这份工作,需要小老板发的这份工资。
所以这些天,闻枫燃昏天暗地地完成穆瑜定制的赛前特训计划,甚至自己暗地里翻了个倍,回去都还在熬夜不睡觉偷着练。
穆瑜给他制定了很多特训项目,闻枫燃每个都不会,每个都笨拙地从头学,一点一点咬着牙练。身体形态,乐感,节奏感,基本功律动框架他把穆瑜讲的内容都录下来,一遍一遍地反复跟着看和学。
闻枫燃最不缺的是眼力,在穆瑜做示范的时候,闻枫燃能格外清晰地看出自己的差距。
实在过于悬殊的差距,让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去跟老板学修车可能赚钱更快。
但闻枫燃硬是扛住了。
他实在太想扯着偶像一起去打碎那老王八的第二口牙。
半夜怕被发现,闻枫燃蒙在被子里,用卖了宝贝自行车换的破烂二手智能机,一遍一遍看穆瑜的示范视频他一边看一边不出声地用力冷哼、使劲冷哼,老王八自己分不清好赖,把天下第一好的珍珠当鱼眼睛。
刚和小傻子一起学了“鱼目混珠”的闻枫燃,昨晚其实又熬夜偷着练了四个小时,还给自己树立了个新目标。
他要养他的偶像。
他必须、非常、特别牛逼。
他要养一个孤儿院的小屁孩,和他的偶像。
这一会儿的工夫,其他参与节目录制的选手也开始陆续到场。
录制场地开始变得热闹。大概是为了预热合宿的气氛,这次的初选拔并不是正经舞台,是在一幢别墅的大厅,提前做了布置,弄得很像是那么回事。
频繁有人进进出出,门几乎是敞开的,有冷风从外面灌进来。
闻枫燃拎着个不比自己轻多少的大号行李箱,护在穆瑜身前,守住了一个角落里的沙发。
他还飞快确定了热水机的位置,找到干净的纸杯,给经纪人接了杯温水。
“有十几个人,看着都比我大。”闻枫燃用自己和行李箱做了个围挡,蹲下来,用手给穆瑜捂着膝盖,“我们”
穆瑜道了谢,接过温水暖手“我们能从楼梯打到门口。”
闻枫燃刚就在脑子里惯性地想这个,话被提前说了,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拳赛现场“”
血红大野狼脸上有点热“那,那肯定能。”
闻枫燃拽了两下袖子,他低着头,蹲在穆瑜身边,好像这样就能特别安心“我是说,我们肯定不是最弱的。”
闻枫燃其实想过了,他觉得他水平确实不行至少现在不行,他自己架着手机录过几段,和经纪人的示范一比几乎就是渣渣。
但他也有自己的长处,他能打,也能摔,还能忍疼。
这也就意味着,他就算真被待定淘汰了,也能跟评委说,你们不是需要出道成团跳舞里有个最卖力的吗
当初闻枫燃能被峰景传媒选上,带去参加培训,就是想让他干这个的。
穆瑜捧着那杯水,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唉。”
闻枫燃“”
完了完了。
这个特别、特别、特别好,但是就稍微有那么一丁丁点坏的大人又来了。
血红冷酷大野狼平生最怕经纪人叹气,发现经纪人居然就是自己的偶像以后,头疼的程度再度翻倍。
头疼也没用,大野狼就扛不住这个,每次必上当。
果然,他的偶像捧着水杯,自省“看来我的教学能力不够强。”
闻枫燃身不由己地一炸毛“没有你别听他们瞎说。”
他的经纪人“即使有我在,也不能给我的小老板足够的自信。”
闻枫燃急着反驳“没有你看你这人,我都说了你天下第一牛逼你怎么就不信”
“我们尽力了,杀不穿他们也没关系。”
他的经纪人兼偶像说“虽然这个节目是按照初考核分数定房间和待遇,但我们的房间差一点也没关系,什么样都能住。”
“去吧,小老板。即使被分到漏雨的房间,我也会记得吃止痛片。”
穆瑜拍了拍大野狼的肩“要是他们发馒头,我就去买榨菜,加火腿肠切片给你做汉堡包。”
闻枫燃“”
“你等着。”
大野狼听得眼睛都红了,拦不住的往起站“我去杀穿他们。”
穆瑜咳了两声,压住笑意喝了口热水,揉了揉小狼崽炸起来的一脑袋红毛毛,又拿出那个闻枫燃好说歹说非要给他的吊坠。
“是给你的。”闻枫燃就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忍不住蹭蹭冒火,闷声嘟囔,“狼牙,我护着你。”
穆瑜拿着那个牙尖尖戳他“要有武器嘛。”
闻枫燃是紧张的这个环境太像拳赛了,有看客、有对手,有人能随口决定他的命运。
他恍惚间甚至还会幻视,那些反光板像是把他关起来的铁笼子,灯光晃眼烤人,人影攒动,看不清的面孔幻成一张又一张看热闹的脸。
但被这样一打岔,他脑子里的念头乱多了,忍不住还是被逗得乐了下,张开手攥住那个吊坠。
闻枫燃把头抵在兼职经纪人的偶像肩膀上。
大野狼慢吞吞晃着尾巴,小声问“一会儿介绍,我能跟他们说你是我老师吗”
穆瑜点了点头“只要你不嫌我这个老师丢人,对全世界说也可以。”
系统不着痕迹地混入灯泡群,听见这一句,成熟地远远掐表倒数“一,二”
没数到三。
血红大野狼吃硬不吃软,最怕激将法。
紧张的时候不论哄上多少句都没用,但凡事涉穆瑜,龇着牙往前窜得拽都拽不住。
闻枫燃杀气腾腾地奔着录制现场去了。
现场导播递过去话筒“你好”
闻枫燃攥着话筒,回了句你好,不加掩饰的狠劲儿吓得导播摄像集体一哆嗦。
仿佛这不是话筒是空啤酒瓶。
差点以为他们走错了,这也不是录制现场,是街头斗殴第一线。
导播有点生硬地打招呼,笑着缓和气氛“闻枫燃,你好。”
“你是这批选手里年纪最小的。”导播看了看资料,“是什么原因,让你决定了要来参加这档节目”
这批参加节目伺机出道的“素人”,其实有多少各个公司塞进来的练习生、有多少是带资进组准备借机出道,节目组心里都明镜一样。
这种节目里面,真正的素人其实很少,大都是练了好些年也始终混不出头,就快吃不了这碗青春饭。
所以,说是招收未成年素人,实则十六七岁的练习生居多,二十几岁虚报年龄卡线来的的也有不少。
像闻枫燃这样货真价实的十三岁,虽然个头不矮但还分明看得出稚气的,相当罕见。
只不过,不得不说。
不得不说,闻枫燃的条件的确非常好。
不是所有人都能压住枫叶红的发色,戴着狼牙吊坠的少年五官锋利,一身利落的狠劲儿,就衬得格外亮眼。
因为常年在地下拳场打拳,不见阳光,闻枫燃的肤色是种血管泛紫的冷白。看得出的少言寡语,抬眼看镜头时,无端透出层层驯不住的野性乖戾。
“这种就不留了吧”不远处的评委放下评分表,低声和另一人讨论,“管不住的,万一打起来,影响估计不好”
镜头前,闻枫燃默念五四三二一,收回盯着那个摄像师的视线。
闻枫燃说“我要养家,听说干这行很挣钱。”
导播愣了下,不远处的评委也一愣。
“这么坦诚的理由啊”采访了不少选手,导播也是第一次遇到答案不是“梦想”、“热爱”的,愣了几秒才硬把话题拉回来,“既然这样,来之前有做相关的准备吗”
“做了。”闻枫燃说,“我老师给我上了一个星期的课。”
大野狼一脸冰冷地说完回答,就垂下眼,在心里默念快问老师在哪快问老师在哪快问老师有多好。
可惜导播完全不上道“时间这么短啊。”
反正也不会真有纯素人来,节目组索性摊牌了,做宣传时就说会给选手们布置任务,提前“预习功课”,也为后续的表现做铺垫。
这种选秀出道的节目,观众会挑选自己看中的选手,投票打榜送选手出道走花路,事业粉的比重会很大。
在节目组允许的前提下,“预习功课”足够认真,说明态度端正,会是个很讨喜的点。
“只练习一个星期,播出去可能会被说态度不认真的。”导播关掉话筒,提醒他,“要不要重新录一段”
闻枫燃一个星期前刚把小屁孩们领去新学校,他没有更多的时间上课训练,也没打算说谎“没不认真,我老师超好。”
大野狼在心里飞快默念快问老师有多好快问老师有多好。
可惜导播完全没领会,无奈笑了笑“是说你时间太短算了。”
提醒一次已经是仁至义尽,导播像摄像示意,打开话筒继续提问“其他选手都练习了一个月甚至更久,和他们比起来,你觉得你的水平如何,有胜算吗”
“那他们应该都比我强。”闻枫燃拽了下袖子,咬了咬牙,“我水平很差。”
他堂堂血红大野狼顶天立地,实话实说,从不装大尾巴狼“我是我老师最差的一个学生。”
闻枫燃和雪团兄弟聊过,知道了经纪人在花滑俱乐部还有一群学生,也看过了穆瑜手机里的视频。
他雪团兄弟都拿了三块金牌了,其他人也都特别厉害,在冰场上像是能飞。
闻枫燃看得出自己和所有人的差距。
他半夜抱着那个手机,看经纪人做的示范、看雪团兄弟和雪团兄弟的其他同学的表现,都快急哭了,只能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玩命加练。
大野狼用力咬牙快问老师多好
导播没想到他会这么坦诚,又被聊得不会接了,下意识想安慰“其实”
一头红发的冷厉选手用拎酒瓶子的方式拎话筒,面无表情抬头看他。
“”导播一个激灵,不敢再插话,下意识把最后一个问题又问了一遍,“有胜算吗”
闻枫燃“”
毁灭吧。
这个世界没有人配知道他老师多好。
大野狼冷声说“没有,但我要赢。”
这句话说得野心勃勃,红头发的少年长得就野,眉压眼轮廓深邃,一双眼睛黑多白少,瞳仁漆黑,锋利得仿佛捅出去就能伤人。
配上语气里的狠厉冷冽,颇具宣战意味。
不远处的几个练习生都把视线投过来,有人讶异有人嘲讽,有人不屑一顾,像是听到了什么格外离谱的笑话。
边角机位及时将这一幕扫入镜头,导播也知道这是最适合剪预告片的桥段,有意引导“这么有信心吗”
闻枫燃垂着眼睛,手指慢慢抚狼牙吊坠,一言不发抬眸,回扫那几道各怀心思的眼神。
不是信心不信心的事。
他有个屁的信心。
主要是偶像不能跟着他遭罪。
没有、人、敢、让他老师、住漏雨、的房子。
没有、人、敢、让他老师、吃馒头。
没、有、人。
血红大野狼一个超凶炸成球,龇牙耸背,恶狠狠盯着一切可能和老师抢好房子住、抢大龙虾吃的对手。
不知道这位冷冽早熟的选手想到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喉咙一紧、不太敢继续采访的导播“”
“野心不小,说不定是个苗子。”
评委乙跟评委甲探讨“要不留下看一期教一教试试,这么想赢,应该不会主动惹事。”
边上一个综艺常客的秃头评委不阴不阳“要能教出来,早教出来了。”
评委乙诧异“这个也当过练习生吗”
他原以为这是个纯素人的普通选手,只不过跟着培训班学了一个星期,看身体条件不错,体态也挺好,长相气质都挺难得。
他们这些评委接下来也要组建战队k,评委乙本来还有点心动,没想到竟然也是挑剩下的“哪家的练习生啊”
“峰景传媒。”评委甲也收到了相关的视频,点开看了看,“说是两年前的练习生,在他们那待过。”
评委乙叹了口气“峰景那确实。”
这些传媒公司签练习生,以峰景传媒为首,大都是细网捞虾米,但凡有点出头希望的一概签下来,至于能不能有发展日后再说。
要是连那几家都教不出来那基本上就没什么希望,不必再多费功夫了。
“节奏稀烂,动作跟不上,乐感也不行怪不得峰景都不要。”评委甲摇了摇头,“不是吃这碗饭的料,别说两年了,再给我二十年也教不出。”
评委乙也颇遗憾,摇了摇头叹口气,在表格上直接把十一号选手划掉,算是提前淘汰。
秃头评委丙掀掀眼皮,一转态度,探过来搭话“来看这两个,2号跟9号,都不错。”
秃头评委和沙阳洲关系颇近,对方这次塞进来两个练习生,没道理不帮忙。
至于那个红毛小子竟然还敢回这个圈子,还敢狂妄地大言不惭,那就是自己往死胡同里撞了。
秃头评委有些忌惮地往旁边扫了一眼,又转向另外三人,暂时放下针对那红毛野小子的计划,聊起了2号和9号选手的表现。
一共四个评委,其中三个都是稍过气的选秀常驻导师,只有一个是成名已久的歌王,算是被节目组请来镇场的。
那歌王性情孤僻傲得离谱,背后又颇有资本,来这一趟,就拿走了节目组三分之二的出场费,算是个相当昂贵的吉祥物。
相当昂贵的吉祥物靠在导师专用的皮质转椅里,连一个眼神也欠奉,显然没有要和他们交流的意思。
另外三名评委也早已习惯,自顾自讨论正事。他们低头商量的工夫,另一头大厅中央,已经开始为接下来的k环节彩排。
非直播类型的节目就是这点好处,连k都能彩排,事后也能剪辑找补。
换句话说,只要水平差距没悬殊到完全离谱的程度,都能救。
导播的神情有点发懵,他放下刚整理好的文字采访稿,抬头看着现场彩排。
站在大厅的练习生们神情也有点发懵。
都能救。
只要水平差距不离谱。
不完全离谱。
第一环节乐理知识,一小段欢快的曲调还没放完,那个只上了一个星期课的红毛野小子就拍了抢答器“前八后十六。”
再放“一拍三连音。”
再放“不对称节奏。”再放“平行减七弦。”
一群练习生错愕地往这边瞅。
闻枫燃自己也错愕,他明明是老师最差的一个学生,小傻子抢答这几个题都比他快“看我干嘛”
幸亏血红大野狼不是东北狼,否则这句话必然被视作更加明晃晃的挑衅当然,第二个环节拿筷子敲碗精准掐住的切分音和随时变换的节奏型,已经够挑衅的了。
但闻枫燃看来,他这个项目练得也非常差。
雪团兄弟能一边听三段音乐一边面无表情同时敲三个碗,老师边翻书边听他们两个敲,还能完全准确地找到他所有敲乱的节奏。
还有第三个听音识曲的环节,闻枫燃一直都跟着老师学,一直都以为要想牛逼至少得做到和老师一样,听见前三个音就能分辨出是肖邦的哪个小调。
等k环节从文斗进度到武斗,不知道为什么要用翻桌子、折返跑、仰面过杆来测试身体协调性的大野狼,和其他练习生同样茫然地用修车时钻车底的技巧,轻轻松松过了个几乎与地面只有几十公分的横杆。
因为听说要引体向上,所以干脆双手扳住二楼的楼板,一个用力把自己直接从别墅的一楼大厅对折拎上二楼走廊,趴在栏杆上往下看的血红牛逼大野狼同样困惑不解。
连蹦起来都做不到转体三周半再举个手、掰腿都不能把腿掰到脑袋顶上,不能做燕式巡场不能做3a不能把自己转成面包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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