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坐在雕刻有威武龙腾的龙椅上, 俯视着众人。
他有片刻都没有开口,再开口时却是叫出了一串名字。
被他叫到的官员多是太子一系,其他的有保皇党, 也有二皇子党, 还有一部分不太好分清到底站了哪边的。
有文官,也有武臣,有一品大员, 也有从四品官吏, 而这林林总总的,总共占了能入金銮殿来的百官中五分之一。
其中自然包括了何伯征。
渐渐有官员猜到了新皇这是要做什么, 成王败寇么,可眼下排除异己也不该那么快,而且牵扯到的也不小,更何况这样不算是很名正言顺的即位, 哪怕是坐上了龙椅也该谨小慎微,徐徐图之。
可他们还是想错了。
顾青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火绳枪,如今神机营的火器配备中,火绳枪所占的比例其实并不高,占据更高比例的还是火铳,因为火统更容易统一规格,火绳枪对制艺要求更高。
不过眼下不是介绍它们的时候, 顾青拿来它是来做有趣事情的
“朕认为你们共同参与了何氏谋逆大案,按律株连九族都无妨,不过朕眼下不愿意再多见血, 朕给你们一个选择,你们只要从中推出十个人来,那么朕即刻赦免你们余下的。”
满朝文武“”
这岂非儿戏
然而端坐在龙椅上拿手帕擦枪的新皇是认真的,他看起来满含期待,就像是在等着大戏开场。
首辅杨询下意识皱了皱眉,他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觉,他想起了先前在御书房发生的事,想劝谏的话都哽在喉间,最终只有沉默不语,眼睁睁看着闹剧上演。
可不是闹剧么。
在身家性命面前,哪怕是平时全心天地君亲师,满口礼义廉耻,听到一个“屎”字都觉得有辱斯文的朝廷要员们,都会变得原形毕露。
他们一开始还能维持正人君子的模样,想保持下他们本身的风骨,然而等到他们意识到他们求救无门,只有按照新皇说得做时,就有人按捺不住跳出来,开始攻讦何伯征这个何氏核心,可何伯征只有一个,他们还得推出九个人来,哗啦啦的,他们什么丑恶嘴脸都能露得出来。
相互攻讦到谁谁谁为了打压新皇出了多少狠毒主意,谁谁谁草菅多少人命,谁谁谁贪墨了多少银两,甚至连谁谁谁扒灰都说了出来。
看得余下朝臣瞠目结舌,又胆战心惊。
还每每事后想起来时,都心有余悸。仿佛一着不慎站在那边的就成了自己,还有那从被打穿的脑袋中迸溅出来那白的,红的,还有骨碌碌滚了几尺远的眼珠子。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朝臣们总觉得他们身上都溅上了,甚至还溅到了脸上,还有嘴里,那铁锈味带着粗气钻进了他们的鼻孔,无论怎么洗都洗不掉,余味绕鼻。
有那胆小的,整宿整宿都睡不着,一闭眼那日的一幕幕就如影随形。
可这天该变的还是继续变。
荣宠多年的何皇后成了乱党,畏罪自杀;
景泰帝痛定思痛,禅位于二皇子司徒珩;
新帝即位,大赦天下。
新的纪元,已然来临。
不多说顾青在即位当日给朝臣们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就来说字面意义上呕心沥血的景泰帝好了。
那日何婉清被宠妃系统抹杀,根据宠妃系统的规则,原先何婉清在景泰帝身上的诸多道具,比如说同心结就失去了效用。就像是景泰帝中了何婉清的蛊一般,何婉清那么一被抹杀,景泰帝当即就吐出了一大口黑血,还昏厥了过去,不过好歹还留下那么了一口气。
顾青没趁机弑父。
饶是如此,景泰帝也没好到哪儿去,目前都还在用天地灵药吊着命。再有没有了何婉清在他身上的debuff,景泰帝应该能看清楚这么多年来他都智了什么障。
不不,严格来说景泰帝昏聩到今日,也不能全怪何婉清debuff他,怎么能将锅全都扔给祸国殃民的美人呢何婉清只斗倒了后宫一个个妃嫔,可在前朝以莫须有罪名罢黜,乃至株连重臣九族的可是景泰帝自己。
只是没有了何婉清给予的debuff,景泰帝还能找回几分羞耻心,能稍微看清他这么多年都做了什么,还把皇位给作没了。
顾青由衷地期待景泰帝稍微清醒过来。
再有对棒打鸳鸯的事,顾青表示由衷得惋惜,不过他已经想好了该怎么补偿景泰帝。
嗯,在他看来就是补偿。
景泰帝这昏迷不醒着,顾青可没有闲着,他现在才刚放开了手脚来着。好在景泰帝并不缺病床前孝子,除了前太子司徒璟外,三皇子司徒瑀,燕阳公主都在宫内,就连已出嫁的丹阳公主都上奏要入宫伺疾。
唯独缺了凤阳公主。
眼下顾青已经复了废后杨氏的皇后位,并追封他母妃萧婕妤为太后,还加封了凤阳公主为凤阳长公主,其余手足却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不少朝臣都认为凤阳公主这独一份儿的待遇,是因为杨家在顾青登基路上做出了难以磨灭的贡献。
对此,顾青看破没说破,他只等着凤阳公主归朝。
凤阳公主是在顾青即位后的第五天,风尘仆仆地进了皇城。
当时顾青正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因为他又破了先例,底下朝臣们正面面相觑着,这其中就有首辅杨询,吏部右侍郎杨澈,即凤阳公主的大舅父。
太监唱名。
顾青手一抚掌“朕想着凤阳也该到了,请她进来。”
外臣们想回避,可御书房不像大殿,他们还能避到哪儿去。那边凤阳长公主也是风风火火的,人还没进来声已经先传了进来“二哥,父皇还活着么”
听不出她这话儿是期待景泰帝还没有驾崩,还是惋惜他竟然还苟延残喘着。
吏部右侍郎杨澈极力回想起来,他最后一次见着凤阳公主,还是三年前宫里头的年宴,那会儿凤阳公主连寻常公主依仗都无,便是杨家姑娘都比她鲜活明亮,何况凤阳公主这三年又在兴龙寺吃斋念佛
门外走进来一身穿骑装的女子,她个子高挑,走起路来铿锵有力,眼神锐利明亮,就好像一把出鞘的绝世好剑,令人不敢逼视。
然而她除了眉眼间还有几分杨皇后的模样,和杨澈记忆中的凤阳公主大相径庭。
不止他,其余朝臣心中都很错愕。
顾青“凤阳。”
凤阳顿时笑了起来,一口牙齿极白。她笑完又转向了御书房的官员们,他们纷纷给她见礼,凤阳笑容不减,一个不错地说出了他们的身份“诸位大人不必和我客气,只我久不回宫,今次就不多和诸位大人认识认识了。”
在场的都是人精,俨然明白凤阳公主不仅不是他们认为的小可怜,反而非是什么好相与的。
顾青见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后,从御案后站了起来“诸位卿家不妨就朕的提议拿个章程,朕带凤阳去见父皇。”
凤阳一抱拳“诸位大人,咱们回见。”
诸位大人呃。这是什么做派
杨澈心道这三年公主都经历了什么
待回头凤阳去见了气若游丝的景泰帝,只看了一眼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顾青去寻了她。
凤阳没走远,她就在殿外御阶上大马金刀地坐着,听到顾青这边的脚步声,就抬头看过来,接着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
顾青眉目不动,自有宫人搬来了一把圈椅。
那圈椅椅背透雕卷草花纹,小足雕卷云纹,雅致非常。
顾青往那一坐,愣是坐出了身在金銮殿的气势。
凤阳“”
凤阳望向自己还微微颤动的手,那双手着实不是一双金枝玉叶会有的手,上面有老茧,还有经历风霜留下的细小疤痕“我怕我忍不住掐死他,我又怕我下不去手。”
沉默良久,凤阳才重新开口“二哥,你知道他有一次微服私访后回来给我带过一串冰糖葫芦吗最后那串冰糖葫芦我还是没吃成,还是母后叫御膳房仿着弄了一串。”
顾青没言语。
凤阳忍不住抬头“二哥”
顾青支着额头“嗯。我在想什么是冰糖葫芦。”
凤阳大吃一惊“你不知道真的假的”
顾青无情道“假的。”
凤阳“”
顾青陡然转了话题“我让史官记录了宫变当日情形,你要看吗”
凤阳问“如实吗”
顾青笑了笑“当然了。”都说是宫变了,那当然要如实记录下来啊,不然那多没趣。
可怜史官整个人都不好了,恨不能当场去世。
凤阳一跃而起,满怀期待道“那我要看。”她看起来很是朝气蓬勃,可顾青很清楚这都是表象,不过他相信凤阳说得想掐死景泰帝那句话并不作假,这个被全然打碎又被拼接起来的姑娘,这三年的经历只能让她将满腔愤怒藏在表皮下,拖拽着她往前行。
想到这儿,顾青在心中微微叹口气“凤阳,我很高兴你回来了。”
凤阳“嗯。”
很快她就胡乱擦起了脸,原来她还是有眼泪的呀。
而这次顾青有将帕子递给了她,不过最后没有收回来就是了。
杨府
还是那个书房,前内阁首辅兼杨皇后的父亲杨叙等来了近来第一个客人。
是杨叙从前的门生时循,在翰林院做侍读学士。
杨叙一听老管家说来拜访的是谁,恍惚一愣,旋即苦笑起来。在时循被引进来时,又恢复了寻常波澜无惊的模样。
而时循这次来,意在上个月刚即位的新皇,“老师,您难道没觉得新皇他得志便猖狂吗”说这话时时循再是小心翼翼不过,还很是心有余悸的模样。
杨叙沉沉地瞥了他一眼。
时循被看得如坐针毡。
杨叙却没心思说他什么,而是在回想近来种种。此次皇位更迭可以说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尽管有何氏是乱党为先,可私下中对景泰帝此番禅位非议不断,新皇即位后朝堂必定动荡不已,且新皇这皇位短时间内别想坐稳。
那么杨家大可借此更上青天。
可新皇即位后的所作所为彻底打乱了杨叙预想的一切,他还是二皇子时看着温文有礼,进退有度,可等到成为新皇,也不知道是当皇子时压抑得太狠,还是他本就擅于伪装,反正宫变当天他就露出了疯狂的一面。
当场让金銮殿变成人间地狱。
那着实煞住了一干人等。
接下来新皇仍不按常理出牌,还带着股见神杀神,见佛杀佛,或是让神佛相斗,他拍手叫好的疯狂劲儿。
在这种情况下,杨叙这边哪敢贸然做什么。那段时间倒还是有杨党核心成员来杨府,然而没多久他们就销声匿迹了,到了现在就只有个边缘成员时循来。
这彻底印证了杨叙的想法,新皇他疯狂吗确实是。
可他绝不是逮谁咬谁的疯狗,他疯狂地有进有退。端看那日金銮殿上一出,便让非二皇子党分崩离析,而且那日嚷嚷出来的真心话可让三司忙了许久;
更不用说后来那一系列不循旧制,令人或瞠目结舌,或胆战心惊的举措,背后却是迅疾如风地攫取走了他所能攫取的所有大权,彻底拿住了包括原先杨党核心成员在内的诸多大臣。
等杨叙反应过来,已晚矣。
尘埃落定了。
杨叙这段时间来安睡得时候极少,他常常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一遍遍推敲着,越是推敲越是心惊
杨家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不是雪中送炭还是其实是在与虎谋皮
无论是哪个,杨叙再没想过插手政事。
“老师”
杨叙眼皮耷拉下来,他年纪不小了,本来看着还精神矍铄,可这连日来劳心伤神的,让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良谨,寻机会外放罢。”良谨是时循的字。
时循瞪大眼睛“老师”
杨叙微微摇头,不愿意再说什么。
时循就这样惊疑不定地走了,老管家过了一盏茶时间才回来。
杨叙撩了下眼皮。
老管家忐忑道“是凤阳长公主。”
杨叙沉默片刻后道“说吧。”
是这样的,景泰帝母家表兄,禁卫兵统领谢敏的嫡长子名谢茂,娶了牛国公的嫡亲孙女,本身又是御前侍卫,前途无量。
可哪想这谢茂还是个痴情种子,对个通房言听计从,不但娶妻前庶长子都有了,还在娶妻后将妻子完全抛到一边,只和那通房过日子。
结果那通房穿红戴绿的,俨然才是谢家夫人。
今日在外采买首饰时,不巧冲撞了凤阳长公主。
那通房不认得凤阳长公主,她跟前奴仆张嘴便是骂凤阳大公主不长眼睛,冲撞了她们谢大奶奶。
可是她们不长眼,凤阳长公主却是认得她们的,也知道谢大奶奶究竟是哪个。凤阳长公主初初也没大怒,哪想谢茂闻讯而来,护着那通房心肝一样,还说长公主若罚便罚他好了。
这下可不是捅了马蜂窝么
谁不知道景泰帝为了何婉清那么个真爱,生生作践死了杨皇后。眼下这么一触景生情,人已经去了御前。
杨叙也想到昔年废后一事,手按在书桌上,仿佛才能撑下去。可他还有一半很冷静,想着那通房撞见凤阳长公主当真是个巧合吗
这个吗
不好说,不好说。
御书房
顾青没坐在御案后,也只穿了常服,惬意地偏坐在圈椅上,手旁放着两卷书,看上去很有几分沉静,完全看不出来他被认为是“疯了疯了”,或是“得志便猖狂”。
就像是杨叙顿悟的那般,顾青这段时间的作风是略外放了几分,可他同时再清醒不过了。在旁人认为他疯癫时,他想做的事一件都没有落下,也没有一个小目标没有实现。
这个国家的命脉,即将彻底被他握在手中。
再说顾青不介意做个清醒的疯子,他认为这样比做个中规中矩的明君要来得有趣。
何况他如今所做的,在他看来若是和他将来想做的相比,完全称不上疯狂,相反还能称得上是和风细雨。
说到底顾青他从一开始入工部,再藉由工部先掌控大周官办工业,又进一步染指经济命脉,加强了工商结合的力度;
还有在“无中生有”生出个神机营的同时,借此促使了手工业越发发达,矿冶业技术的进步与革新,匠人对新事物认知的大力度提高等等,也不仅仅是想获得兵权和提高大周朝的国防实力。
那样的话,对他来说未免不够。
哦,忘了说他还有个白莲教。
这个白莲教本来是想叫自然科学教的,那它所传播的教义也绝非是什么劝人为善,或是什么“一饮一啄,皆是前定”。
反正如今和风细雨着,只是为了等日后暴风骤雨时,他们也能有所心理准备,以及心理安慰,别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顾青想着便露出个笑,只想到时候他们可别让他失望,要知道那可是他在这个世界仅剩不多的乐趣了。
便是何婉清的宠妃系统,顾青在听了系统的汇报后,都将它抛之脑后,不过顾青没有阻止系统吸纳宠妃系统的部分功能,来为他的洁癖症服务便是了。
凤阳长公主就是这时候到的。
一同来的还有谢茂和他的通房原氏。那原氏生的十分好看,这会儿受到了惊吓,眼圈红红的,像个兔子般惹人怜爱。
可惜这满御书房,能对她生出爱怜的也就只有谢茂。
不过这御书房也不是他二人互诉衷肠的地界,双双跪下,不得妄言。
而凤阳长公主明明是将他二人拿来的始作俑者,到了顾青跟前却什么都没提,就顾青手边的一卷书,和顾青说了起来。
顾青更是连个正眼都没给那对鸳鸯,耐心给凤阳长公主说道起来,时不时凤阳长公主还畅怀出声,两兄妹不能更其乐融融。
可苦了弱不胜衣的原氏,且无论她在谢家再怎么作威作福,到了御书房她什么都不是,只能咬牙撑着,而她越是这样,谢茂越是心疼。
过了两盏茶时间,谢敏觐见。
同来的还有骨瘦如柴的牛氏,谢茂的正妻。她穿戴是很隆重,然而打眼一看就知道她受了许多苦,精神很是不济,更别说凤阳长公主这边着人去谢家时,是从一处极为偏僻的院子中找到牛氏的,正院早给原氏占了。
凤阳长公主派去的乃是她的大宫女羽翯he,她进了御书房规矩行礼后得了许可,便将所见所闻做了陈述。
谢敏臊得不行,直磕头请罪。
顾青把手中的书卷放下,带了两分笑道“谢大人不仅是朕和凤阳的长辈,为朕承继大统更是立下汗马功劳凤阳你别笑,朕不过粉饰一二。”
谢敏“”那事儿都能那么大咧咧说的听听还是用“粉饰”这个词可再想想自从新皇即位以来的种种,谢敏心下更是忐忑不安。
顾青“罢了,谢大人快请起。”
谢敏起了,一张老脸简直无处安放“微臣无颜面对圣上。”谢敏根本就不敢端架子,他如今在顾青跟前,比之前在景泰帝跟前要诚惶诚恐得多。不对,从前什么时候诚惶诚恐过。
凤阳笑道“谢舅舅这是知道谢表兄有那么个可人儿,为此容不下旁人的也是,都说家丑传千里的,想来牛国公也是知道他嫡亲孙女在谢家是如何被苛待的。”这事儿其实在权贵圈就不是个秘密,又因谢家气焰正盛,便是牛国公知道了,还不是当不知道。
谢敏哪敢承认。
只是他都没开口呢,那原氏泪盈盈一扬脖就要发声“奴”
奴都没奴完,便有宫人迅疾地上来钳制住她,顺道将她的嘴堵得严严实实的。
谢敏生吃了原氏的心都有了,当下又给跪了。
谢茂羞愤交加,看起来好像要暴起大吼了,简直没把自己当活人。
顾青慢吞吞开了口“凤阳你何必这样说,以朕看谢大人治下有方,怎么也不该如此教子不当。”
凤阳撑着脸,一派天真“皇兄的意思是”
谢敏一愣又一惊,难道这次皇上和凤阳长公主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可皇上这话儿听来也很绵里藏针啊。
顾青笑吟吟道“要朕说,这世上哪有什么生死相许,有时候可能就是一个蛊的事儿,就像何氏和父皇一般。说起此事来,那何氏背后的神秘组织,如今竟没有了再多头绪。如今谢茂一事反而提醒了朕,那神秘组织会不会不止派出了何氏一个”
谢敏“”
作者有话要说 顾青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唉。
求问奶奶娘家兄弟的儿子,你该叫什么这个问题让我好纠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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