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周末的原因, 偌大的总部大楼安静得只有他自己的手杖落在地上的声音。
路过的开着门的办公室里,零星有着几个加班的员工, 他们看见虞霈, 有的起身问好,有的拿不住该不该说话,呆呆地坐在原地。
虞霈朝他们点了点头,走到最里面的董事长办公室前,敲了敲门。
“进。”虞书冷漠的声音从里传来。
虞霈收起沉郁的心情, 扬起一个笑脸,开门走了进去。
“你怎么来了”虞书愣了。
“我不来接你,你又会在公司熬夜吧。”虞霈拄着手杖走到他面前, 说“为了给你接风,萧姨做了一大桌子菜,虞泽和柏蒂娜也来了。我们好久没有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了。”
上一次还是春节的时候,那顿饭, 吃得并不愉快。
虞霈笑着说“剩下的工作明天我和你一起做吧,今天就早点下班休息。”
“虞泽来做什么”虞书问。
“就不能是单纯想来吃顿饭吗”虞霈笑道。
虞书看着虞霈。
“怎么了”虞霈问。
“没什么。”虞书沉默片刻,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夹,起身拿起皮椅背后的西服外套, 说“走吧。”
两人在无言的寂静中来到负一楼停车场, 坐上了虞霈的宾利。
在虞霈的记忆中,他从来不曾对这个父亲索求过什么, 因为他太冷漠。
母亲在的时候, 他想要什么就找母亲, 母亲不在了,他就把所有的“想要”吞进了肚子里,他们更像非敌非友的合作伙伴,而非父子。
究竟是他不愿意像个父亲,还是不能像个父亲
“爸,你不在的这两个月,我很想你。”虞霈说。
虞书的脸上一瞬闪过无措的表情。
过了半晌,他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两人回到虞家,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才到七点。
萧姨看见两人都回来了,很是开心,连忙招呼众人上桌。
唐娜上一次在这里吃饭的时候,餐桌被虞霈和虞书两个搞得像会议桌,这次也同样,这两人好像只要坐在一起,就会不知不觉地谈起公务。
唐娜听得云里雾里,最后嘀咕了一声“怎么到了晚上还越来越热了。”
萧姨也听不懂那两人的对话,好不容易有个能加入的话题,她马上搭话进来“就是啊,我前几天还在说呢,平常的四月哪会有三十几度啊这就是专家们说的温室效应”
“所以平时叫你多走路,少坐车。”健康传道士虞泽见缝插针地对唐娜说。
唐娜撇了撇嘴,忽然问虞书“虞叔叔,巴丽罗的气温怎么样埃文斯女王告诉我,巴丽罗四季如春,全年最高气温不超过二十七度。”
虞书说“我回来的时候,巴丽罗已经二十六度了,听当地的工人说,巴丽罗往常的四月只有二十度左右。”
“天气越来越怪了。”虞霈顺应大势,加入了天气的话题“今天早上的新闻才报道了南极又有冰山消融了。”
多亏了恼人的温室效应,这张餐桌变得像普通人的餐桌了。
唐娜刚松了一口气,虞书问“你们现在住在一起”
唐娜往旁边看了几眼,然后才反应过来虞书问的是她和虞泽。
“对。”唐娜干脆地回答。
虞霈笑着朝虞泽看去,虞泽端起水杯,用喝水来掩饰他不安的良心。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虞书问。
虞泽猛地被水呛到,扯了两张纸巾来捂着嘴,背对着他们大声咳着。
“再怎么也要等三年吧。”唐娜认真地想了想,说“我还没有达到你们这个国家的法定结婚年龄。”
“你不用这么认真地回答”虞泽说。
唐娜看到他的耳朵连着整个脖子都红了。
他皮肤白,一脸红就特别明显,唐娜玩笑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坏笑着说“你快烧起来了。”
虞霈摇了摇头“哥,悠着点。你们结婚之前,我还不想当叔叔。”
“你想多了。”虞泽咬牙。
吃完晚餐后,虞泽告诉萧姨他们今晚要住在这里,萧姨惊喜地上楼去给两人收拾房间去了。
虞书正要上楼,坐在客厅里,和唐娜他们一起看电视的虞霈叫住了他。
“爸,过来一起看电视吧。”
“不了。”虞书说。
“过来看看吧,这电视剧还挺好看的,说不定你会喜欢呢”
在虞霈执着的邀请下,虞书走下楼梯,朝他们走了过来。
虞书站在客厅里,看着电视上的小标题沉默了。
霸道总裁的小娇妻
他会喜欢
“去年年终你提交的报表有问题,两小时内给我一份正确的新报表,否则你就去分部锻炼一年再回来。”
虞书转身离去,留下想要玩火却引火烧身,苦笑不已的虞霈。
“你们都听见了,我先去把报表改了。”虞霈起身。
“十二点的时候在玉兰树下集合。”唐娜说。
“知道了。”虞霈说。
十二点的时候,三人准时在玉兰树下见面。
“要怎么做”虞霈笑着说“我希望不影响我参加明天早上的股东大会。”
“放心吧。你连夜召开股东大会都不成问题。”唐娜白了他一眼。
“你不再多想想吗”虞泽看着虞霈,说“我把妖血给你,你就不会受病痛折磨。”
“习惯了。”虞霈笑了笑“算了。”
半晌的沉默。
唐娜说“你们都想清楚了,那就来吧。把手放到玉兰树上。”
虞泽和虞霈分别伸出右手,轻轻按到粗糙的树干上。
一缕白光从树干上闪现。
唐娜拿着池闻之的蓝色本子,朗声念诵咒语。
又一缕白光从深褐色的树干上涌现,一缕又一缕,接连不断的直线弯折着前进,整棵巨大的玉兰树都涌动出白色的光线。
虞泽感觉有什么东西刺进了他的手掌里,他强忍不适,没有将手掌移开树干,虞霈同样,皱着眉,紧紧将手掌按在树干上。
白光慢慢变红,圣洁的玉兰树在红光中显得妖娆起来。
所有人的衣角和发丝都安安静静,唯有满庭院的玉兰树晃动起枝叶,发出沙沙的风声。
唐娜目不斜视,一字一句地念着池闻之留下的咒语。这些字乍一看起来没什么,但是组合在一起,随着她一句一句念出,自然就附带上了不同寻常的力量,唐娜只有全神贯注,才能应对咒语对她自身力量的索取。
如果她没有充沛的力量,她连念完全文都做不到,而咒文一旦开始就不能结束。
她不敢分心。
萧姨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走出卧室,窗外一直传来风吹树摇的声音,她记挂着挂在露台上的衣服,害怕半夜下雨打湿,穿着睡衣就出来收衣服了。
她一出门,就被一个站在露台的黑影给吓了一跳。
她定睛一看,站在露台上的不是虞书吗
“虞先生这么晚了,您还不睡”萧姨疑惑地问。
“不用管我。你休息吧。”虞书低沉的声音隔着黑暗传来,听不真切。
“外面起风了,我把衣服”
萧姨还没说完,虞书就打断了她。
“不用。”他沉声说“你去休息吧,今夜不要再出来了。”
萧姨愣住,半晌后,迷迷糊糊地应了,转身走回卧室。
也许虞先生是在想事情,不愿被打扰吧。她在心里想。
衣服就不管了,湿了再洗。她打了个哈欠,重新钻进温暖的被窝。
四月的夜晚本该凉爽,空气中却充满非同寻常的燥热,虞书站在昏暗无灯的露台上,一动不动,像是一座巍然不动的大山。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庭院里的巨大玉兰树上。
红色的丝线布满整棵大树,玉兰树开花的时候没有叶,有叶的时候没有花,此时此刻,巨大的玉兰树上却青翠欲滴,鲜血般艳丽的花苞由小到大,在短短的时间内就绽放了整个枝头。
血色的玉兰花盛开着,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又凋谢了,血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枝头,如打旋的雪花,轻巧地飞舞在夜空之中。
这就是池闻之和她想要的未来吗
他不知道他们在策划着什么,对于曾经发生的,今后将要发生的,他都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他只是个无法加入非日常的普通人。
从前他能做的,只有旁观这一切,作为一个局外人。
今后他能做的,和萧姨有什么两样
再以后的战局,是他连旁观都没有资格的层次。
虞书目不转睛地望着夜色中红光妖娆的玉兰树。
“我完成了你的嘱托”
黑暗中,他的呢喃一瞬就被风吹散了。
十分钟后,唐娜终于念完了最后一个字。
她的浑身魔力都被咒文抽尽,感觉分外疲惫,虞泽和虞霈两个却像是没事人一样。
“我没感觉到什么变化。”虞霈看向虞泽“你呢”
虞泽沉默半晌,伸出右手。
在他冷白无暇的手掌上,慢慢开出一朵洁白如雪的玉兰花。
他把这朵玉兰花递给了唐娜。
“谢谢你。”他说。
虞霈看着他们微笑,一抹白色忽然落入他的视线,他下意识伸手去接,回过神后才发现落到手中的是一朵同样洁白如雪的玉兰花。
他怔怔地抬头朝玉兰树看去,玉兰树一如平常,血色的花朵消失了,地上的花瓣也没有了,只有他手中的那朵玉兰花,提醒着他这一切并不是梦。
他咽下涌到喉头的酸涩,对着玉兰树露出毫无阴霾的笑容。
“谢谢。”
虞泽和唐娜站在原地,等着虞霈和他们一起离开。
“走吧。”虞霈笑着朝他们迈出一步。
他的微笑僵硬在脸上,像是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
“怎么了”虞泽立马紧张起来。
唐娜也有些犯怵,池闻之不会那么狠心吧,真的给妖血的对象留下了什么后遗症吗
虞霈像是回过了神,他呆呆地看着虞泽,说不清是什么表情,片刻后,他伸手提起了左腿的西裤。
随着西裤慢慢往上,他的左腿也逐渐露出了样貌。
那条曾经布满可怖血管瘤的左腿苍白光洁,除了比常人瘦弱一些外,没有任何不同。
有一滴水珠从半空中闪现,砸到干燥的土地里消失不见。
虞霈抬起头来,茫然无措地看着虞泽,眼中的泪水一涌而出“哥”
虞泽抿住嘴唇,神情克制,脚步却大步朝他走了过去。
他用力抱住他,什么都没说,在他背上拍了两下。。
“哥我好了”虞霈似乎还不敢相信,脸上的表情依然傻傻的“我是正常人了”
虞泽闻言心中一痛,沉声说“你一直都是正常人。”
“恭喜。”唐娜说。
虞霈看向她“谢谢”
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从夜空中传来,唐娜抬头后看见一只红眼的飞鸟飞向夜空,她忽然变色“不好”
她刚要挤出最后的魔力去攻击这只傀儡鸟,它刚刚停留的普通玉兰树就伸出暴涨的数条枝条,在她还没来得及攻击的时候,穿透了飞鸟的身体。
随着嘶拉一声,枝条向着四方甩开,傀儡鸟转瞬就变成一阵血雨,落到了地面上。
“”
片刻后,唐娜转头看向虞泽。
虞泽神情怔怔的,似乎还不习惯他的新力量。
“我只是想着不能让它逃走,树就自己动了。”虞泽说。
“干得好。”唐娜说“慢慢熟悉,这股力量能为你做更多的事。”
虞泽说“好。”
他握紧双拳,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金发少女。
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保护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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