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绵窝在殷老太太的怀里,眸中泪珠滚落,心中揪痛不已。她自小母亲病逝,还尚未走出悲痛,父亲也跟着去了。年纪尚轻的她,被带到这诺大的侯府当中,平然多了许多亲戚,但真心疼爱她之人,只有这位她的亲外祖母殷家老夫人了。
这些年,殷老夫人待她的好,府中的人皆是看在眼里。否则就以她区区五品知州女儿的身份,如何能在这钟鸣鼎食的大家族中立足若不是殷老夫人对她的百般照拂,她又如何能在这侯府中过得如同侯门千金一般。就连府中下人待她也是万万不敢怠慢的,生怕惹得殷老夫人不高兴。
殷老夫人见宋绵在她怀里哭的梨花带雨,泪水涟涟,愈发的心疼了。她这辈子就得了殷璃那么一个女儿,从小娇娇地养着,却不想远嫁到扬州还不过十年,就这么去了。可怜她的外孙女,年纪轻轻地就失了父母。
殷老夫人见她哭的这样伤心,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个原因,心中的担忧不由又添了几分。
良久,宋绵才止住了泪。她捏着帕子,擦着脸上的泪珠,沙哑着声音说: “我只是昨晚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得了怪病,就这样去了,再也见不着外祖母了。因此今早见了外祖母,又联想到昨个儿做的梦,心里忍不住伤心了起来。”
“呸呸呸,说的什么胡话。”殷老夫人替她抹了泪,轻声安抚她,“人都说,梦里和现实是相反的,我的阿绵年纪这样轻,又生的这副模样,老天爷哪里忍心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宋绵听了此话,心下安定了不少。她说的噩梦,并非是瞎诌的。前世她的确是年纪尚轻时便去了,也不知外祖母当时听了她去了的消息,流了多少眼泪,伤了多少心只不过既然上苍给了她机会,让她重活了一回,她定然是不会再像前世那般重蹈覆辙。这一世,她只想远离程家,找一个人口简单又好相与的人家,最好还是京城人氏,这样她便能时常来探望外祖母了。
正说话间,外头有丫鬟进来通传,说是大夫人过来了。大夫人连氏是殷家大爷宣平侯殷祉的正妻,如今掌管着整个侯府的当家之权。
只见外头一众丫鬟婆子围着连氏进来,她先是向殷老夫人问了安,接着坐在一旁的圈椅上。
宋绵起身,规矩地向连氏行礼: “大舅母。”
连氏出生名门。自嫁入殷家以来,掌管后宅大小庶务,也算是持家有道。不但府中内务打理的井井有条,让人挑不出错来,就连对待下头的丫鬟婆子们,也是格外恩惠。这样一个慈善的主儿,对宋绵也是疼惜的。不过那疼爱却是极浅的,经不起一丁点的折腾。这点,宋绵在前世就已看破了。
连氏见宋绵眸中有泪,关切道 : “这是怎么了好好地怎么哭了”
宋绵还未开口,殷老夫人就替她答了: “这丫头,昨夜做了噩梦,说了些胡话,这会儿子还记着,便开始胡思乱想了。姑娘家家的,年纪又小,岂不就把这梦里的东西给当真了。”
连氏听着,不禁笑道: “这点倒是和我的亭玉像的很。这几日你躲在屋里不出来,亭玉可是天天念叨着你。奈何她每日里还得跟着孟夫子学琴,抽不出空来,否则指不定日日过来烦你。”
“她们这俩姐妹,平日里关系最好,如今几日不见,亭玉那丫头定是想她想的紧了。”提起自个的小孙女殷亭玉,殷老夫人的脸上的笑又多了几分。如今她年岁大了,整日都待在这后宅之中,幸而还有这几个年纪小的丫头们陪她说说话,她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我待会便去清溪院瞧瞧亭玉。”宋绵道。殷亭玉是连氏和她大舅舅宣平侯的幺女,殷家二姑娘。前世,宋绵就与她关系很好,除去了表姐妹的身份,她们俩还是闺中好友,手帕之交。
十三岁的宋绵虽不如二十七岁时那般美艳动人,却也生的清纯灵动。她身上只穿了件鹅黄色绣缠枝玉兰袄裙,却衬得她肤嫩如雪,莹莹清透,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瓷白无瑕。鸦青色的长发梳了个双丫髻,简单地戴着两朵粉色绢花,却也是楚楚动人,浑身透着股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柔情。
连氏忍不住多瞧了两眼,由心赞道: “如今这宋丫头真是生的越发水灵了,可把咱们府中的这几个姑娘都比了下去。”连氏这话一半出自真心,一半是为了讨好殷老夫人这个婆母。她做了人家这么多年的儿媳,自然是知道该怎么讨自家婆母欢心的。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子,虽然年纪轻轻便去了,可见如今殷老夫人这样疼爱宋绵,就知道殷老夫人当初有多溺爱那个女儿了。只可惜,红颜薄命了。
“阿绵的样貌随她母亲,特别是她那双灵眼睛,简直和她娘年轻时一模一样。可惜我的璃儿啊”提及自个的小女儿,殷老夫人心里不禁伤感了起来。
宋绵知道殷老夫人又记起伤心事了,柔声细语地说: “母亲命薄,没能承欢外祖母膝下,如今只能让阿绵代替母亲,在外祖母跟前敬足孝道。”
殷老夫人听着心中欣慰 : “真是个好孩子,不枉外祖母疼你一场。外祖母年岁大了,成日也只能待在这内宅里,能和你们这些个姑娘家在一块看戏取乐,说说笑笑,我也能多活个几年。”
“外祖母切勿如此说。能陪在外祖母身边尽孝,已是我的福分。我愿意一直伺候着外祖母,外祖母也定能长命百岁。”宋绵说这话时,眸中真诚绝无半分虚假。前世她受尽了欺骗,过得那样凄惨,若说这世上唯一还能让她记挂着的人,就只有她的外祖母殷老夫人了。况且经过前世之事,宋绵早就对婚姻之事看淡了许多。程家,她这辈子是坚决不会再嫁了,可是若是嫁给了其他人宋绵一想到前世程棠母亲的那副嘴脸,心中更是对婚姻之事充满了排斥。无论嫁到谁家去,婆媳之间的矛盾依旧是难以调解的。也怪不得人人都说媳妇熬成婆,是件极其不容易之事,如今,她倒也能从中体会一二了。
“姑娘家家的,哪有不嫁的道理。”殷老夫人只当宋绵这话无非是脑热随口一说罢了,自然不会当真了去。
连氏听得也是一笑 : “宋丫头也是一片孝心,特特的说这话哄您开心呢。”
“说到这婚事,如今阿绵和亭玉也大了,再过几年,也到了出阁的年纪。”殷老夫人道。
连氏忙应 : “母亲说的极是。只不过儿媳想着,诏儿如今也十九了,若是说到谈婚论嫁之事,也应当先是为他操劳。”
连氏口中的诏儿,便是殷家大爷殷侯爷的嫡长子殷诏,也是宋绵的表哥。
“我瞧着余家六姑娘就很不错。样貌品性在京城里也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了,这样的模样和家世,若是娶回来,日后自然是能挑的起当家主母的担子的。”说到此,连氏偷偷打量了宋绵一眼,见她面上并无异样,这才继续道 ,“这模样啊,不一定要生的极好,可这家世必定是不能差的。如今我儿仕途正顺,自是要娶得家世颇高的女子进门,日后才能助我们殷家。”
连氏说这话时,宋绵垂着眼睫,遮去了眼中的神色,让人看不清她的心思。连氏这一番话,宋绵自然知道是特意说给她听的。这偌大的殷府之中,谁人不知这大公子殷诏对宋家表姑娘的情意,就连被皇上远派到洛阳上任去了,那都还是隔三差五的遣人送东西回来。名义上说是给亭玉姑娘送的,但谁不知道这只是把亭玉姑娘拿出来当幌子用的。
殷老夫人拨了拨手中的佛珠,面色平静道 : “诏儿的亲事,还是等他回来再谈论吧。如今诏儿也大了,婚姻大事毕竟不是儿戏,也该由他自个的意愿来。”
连氏听了,心中少不了埋怨。殷老夫人就是偏心自个的亲外孙女。她家诏儿的心思,殷老夫人怎么可能会不知若是真如她老人家所说,让她的诏儿按自个的意愿来,那肯定是要求娶他心心念念的宋家表妹的,这可如何使得并不是连氏不喜宋绵,说心里话,连氏对宋绵也是疼惜的,她的样貌和性子也算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唯独这家世差了些。更何况宋绵的父亲这一去,可以说是娘家再无人了。这世上唯一能替她撑腰的,也就只有他们殷家了。可连氏需要的是能助他们殷家的人,而不是只能依靠他们殷家生存之人。
殷老夫人又怎能不知连氏的心思。殷诏对宋绵有意,她也是极为看好的。她这个外孙女,她可是打心眼里的疼爱。眼看着宋绵的年岁逐渐大了,京中与宋绵年纪相符的世家公子殷老夫人也没少打听过。只不过放在别人家里头,受婆母欺负自然是难免的,总没有搁在自个眼皮子底下的好。若是她的绵绵嫁给了殷诏,连氏就是有心刁难,只要她这副老骨头还健在,她量连氏也不敢把事情做的太过。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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