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开学前夕, 中介机构里的人还真不少, 各种肤色相貌的学生都有。
接待她们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的老外,熟练地抽了一张申请表格给叶淼, 让她填写资料, 同时笑着感慨说“你们来得还算及时, 再过几天,房源可就不剩多少了。”
叶淼接过了表格, 找不到位置坐下,干脆就站在了一张高高的台子旁边,低头填写。乌黑柔润的头发垂在颈畔,颊边肌肤泛着明润白净的光泽。
多年练舞赋予了她一副极美的身姿,裹着厚重的冬衣也不显得臃肿,不会过瘦也不显得过胖, 盘亮条顺, 明明身高不算很高, 比例却极佳,脖子长,头骨小, 因而整个人显得纤柔修长,被扔进人海中也还是会第一眼吸引旁人的注意力。
譬如现在,离她稍近一些的几个女生就已经注意到了她,开始交头接耳, 窃窃私语了起来。
叶淼填完表, 把表格递还给了工作人员。王琦凑到她身边, 看到她勾选的信息,大跌眼镜“三水子,你要住学生公寓吗”
国的留学生在租赁房屋时,以两种房型为主流。一种是单身公寓,即租下一间完整的屋子,客厅卧室厨房卫浴一应俱全,不用和陌生人分享任何空间,大门一关便是独属自己的私密居所。通常这样的地方,安保也会做得很到位,因此深受注重隐私的留学生的欢迎。
当然,它的价格也会比其余房型更高。在交通便利的市中心,租金甚至会高达每月900kt,换算成人民币的话接近7000元,可以说是天价了。不过对富二代来说不成问题。
另一种就是合租形式的学生公寓,租客只单独拥有一个房间,条件好一些的情况下,房间会带有独立卫浴。除此以外,厨房、客厅等地方都属于公共所有,需要和住在同一栋楼里的其他人一起分享。一般而言,每座学生公寓都会有六到八个学生住。
房间的隔音若是差了点,对于喜欢安静的人来说会是一件很烦人的事情。
不过它也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租金分摊后相对便宜。中介公司推荐的房源就处在a大附近,距离学校的直线距离也才1k,坐两个站的公交车,或者干脆散个步就到了。换算下来后,每个月可以节省1600元人民币,一年也可以省不少钱了。
从图片上看,房间也很舒适宽敞,似乎是个不错的地方。
不过,王琦记得,自己的好友还挺注重私人空间的,而且,她的父亲是一家全球知名企业的高管,家境从小到大都很不错。虽然比不过留学生群体中某些金光闪闪的土豪同学,但也是远超普通工薪家庭的水平。租住条件更好的单身公寓丝毫不成问题。
叶淼把头发撩到耳后,笑了笑说“我反而觉得单身公寓太安静了。初来乍到,多认识几个朋友不也是好事吗还可以练习一下口语。”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从小到大的噩梦经历让她更喜欢往人气旺盛的地方走。孤零零地住在一个大房子中,想想就觉得害怕。
自己的体质她是再清楚不过了。万一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想要求救时,手机会不会突然关机,能不能及时把警察叫来,跑到黑漆漆的走廊以后,里面有什么等着她都是未知之数。
虽然学生公寓也是关起房门来睡觉的,但一墙之隔外就有人在,害怕时可以在公共区域待着,和人聊聊天,总归让她安心不少。活人追逐打闹的烟火气息,就是她的救赎。
这真正的原因,自然没法和王琦说明。
好在,王琦想了想,也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点头道“说得也是。现在学生公寓的安保做得挺好的,公共空间一般也挺宽敞,说是邻居,其实也只是偶尔碰面打个招呼而已。平时还是自己过自己的,除了房间小一点也没什么差别。”
那厢,工作人员顺利给她联络上了房东沟通。这里已经形成了非常成熟的产业链,交托资料、办理手续以及支付押金和前三个月的房租后,工作人员将房间的钥匙交给了她,教会了她如何与房东联络以及如何进行后续的缴费后,还附赠了一本交通指南小册子给她,可以说是非常热情周到了。
随后,两人又抓紧时间去银行办理了业务,并购置了生活用品。有车子代步的效率还是很高的。
提着大包小包从超市出来后,叶淼低头一看腕表,发现已经是傍晚6点钟了。
圣蒙兰卡正值冬季,天色暗得很快。两人进了附近的一家subay买了热狗三文治,就当做是晚饭了。
不知是不是中西口味差别,咬下去的第一口,叶淼就觉得这热狗的肉质粉粉的,带一点细沫,混入沙拉酱后,味道简直一言难尽。
“我好久没吃过这种三文治了。”王琦感叹了一句,对叶淼讲解道“国的留学生刚来的时候基本都不会做饭,subay的热狗、汉堡、三文治的价钱相对便宜,所以有个外号叫留学生饭堂。不过吃多了也就腻了,又不能天天去餐厅开伙,为了钱包和胃口着想,大家只能学做饭了。唐人街里倒是有港式茶餐厅,蛋挞烧卖都很好吃,每天都排长龙。还有川菜馆,不过味道不正宗,只辣不麻就算了,居然还发酸。”
叶淼嘴一抽“发酸”这是什么黑暗料理
“对啊,为了迎合国人的口味,这边的中餐味道都奇奇怪怪的,会加很多蔬菜泥配料。”
叶淼“”
越听就越觉得手里的热狗难以下咽,她突然很庆幸自己还是懂一点厨艺的。
在爷爷奶奶家生活的那段时间里,她跟着照顾两位老人的保姆阿姨学了一点做菜的技能,简单的蒸蛋、番茄炒蛋、可乐鸡翅、豆豉排骨都会做,还会用电饭锅做酱油鸡。
本来是为了好玩才学的,现在看来,掌握大中华老祖宗的烹饪技能完全是有必要的。至少,之后不用靠吃泡面和各种“黑暗料理”来苦哈哈地度过这一年了
王琦说“要不是我家离a大太远了,真想让你天天来我家吃饭啊。”
叶淼心里一暖“我周末会过去找你玩的。大琦,今天真的麻烦你了。”
“跟我客气什么。”王琦哈哈笑了起来,毫无作为学渣的羞愧之心“高中那会儿,我还整天去你家住还抄你作业呢”
两人聊了很久,离开便利店时,时针已踏至了21点,路灯都亮起来了。
圣蒙兰卡的冬季是干冷的,天黑后路上就没什么行人了,偶尔会有小车慢速经过。十一月份,尚未飘雪。教堂伫立在道路的尽头,钟楼映着昏黄的光,柔和的颂歌声从遥远的地方传到了耳畔,听得人心情很平静。
王琦送佛送到西,将叶淼送到了目的地,还很直白地点评了一下国的治安,称和同类欧洲国家相比,国的治安是很不错的。但随着难民涌入,各种突发事件开始多了起来,现在深夜独立出门的单身女士或男士都比以前少了。一个人住的话,务必要小心。
叶淼点头“放心吧,我会注意安全的。”
学生公寓与繁忙地段有一定距离,但是步行到车站只需5分钟,非常方便。笔直的泊油路两边,种着长青的绿植大树。三层复古西式的楼宇砌以浅黄色的砖墙,雪白的窗棱下攀满了爬山虎。门口上有一扇半圆形的檐,中央垂吊下一盏西式漆黑钩花的灯。阶梯旁还修着一排信箱。
楼房的内里是木质楼梯结构,有一座小型的电梯。一楼是客厅和半开放式的厨房与吧台,厨房外摆放了长条形的餐桌。还有一个公共卫浴但因为房间里本身就自带一个了,若非特殊情况,没人会使用这里。
二楼和三楼各有四个房间。在正对楼梯的玄关门里,设置一个小型的娱乐悠闲区,角落里放置了一台跑步机,投币就能跑30分钟。平时如果有朋友来做客,可以在此处开派对,不过有严格的时间限制。叶淼的房间202就在这一层。
三楼再往上就是天台了。
再三向王琦道谢后,叶淼站在门口,微笑着目送她开车离开,才转身推着箱子进了门。
客厅开着灯,整栋楼里静悄悄的。
在国内繁华的一二线城市,九点多不过是精彩夜生活的开端,和朋友出去撸串吃夜宵都是家常便饭。也不知道她的邻居们是出去狂欢还没回来的派对动物,还是早睡早起的养生派,叶淼尽量避免弄出噪音,安静地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格局很好,四四方方的,自带一张单人床、书桌和一个衣柜等简易家具。由于整栋楼都处于高坡上,二楼也能俯瞰远方大片红瓦屋顶,天亮后的采光应该很不错。叶淼检查了一下门锁、暖气等设施后,把床铺好了她有一点点洁癖,觉得买回来的新被单不洗一洗不能睡,不过奔波了一天,也没力气挑拣了,今晚就先凑合一下。
挂好衣服,整理好生活用品后,房间还是空得很。时间溜得很快,已经快走到凌晨了。叶淼揉了揉发酸的眼,翻出了睡衣,按亮了浴室的灯,打算洗澡睡觉。
谁知道灯泡闪了一闪,就骤然熄灭了,之后怎么也按不亮,应该是本来就快要坏了。叶淼哑口无言,苦笑地想,她居然第一晚就碰到了这种事,只能明天再和房东说了。
在黑漆漆的浴室中对着镜子冲澡,想想还是有点发恘,叶淼决定借用一下一楼的公共浴室她现在终于知道它在关键时刻能发挥什么作用了。
公共浴室倒是比房间里的要宽敞不少,叶淼放下了洗漱用品,脱掉了衣裳。内衣的带子在肩背与锁骨处都勒出了一条浅浅的红印。
就在她的双乳之间,偏下的位置,有一枚浅浅的茄色印记,玫瑰花瓣的形状,宛如一枚艳丽的吻痕。
叶淼拉上了浴帘,旋开按钮。热水冲出花洒,浇在身上。紧绷的肌理缓缓松懈了下来,她只觉通体舒畅,轻轻喟叹出一口气。
冲干净沐浴露的泡沫后,叶淼还有些依依不舍,多淋了一会儿。就在这时,她的余光忽然瞥见了旁边的浴帘外,有一道阴影。
她心跳毛骨悚然地骤然停滞,温缓地流遍全身的血液,瞬间都滋滋地结了冰。
浴帘是米白色的,被水蒸气打湿后,变得略微透明。那道影子很矮,垂着头,黑发遮盖着头颅,坐在浴帘旁边的马桶盖子上,朦朦胧胧,悄无声息的,不知已经待了多久了。
她刚才,明明锁上了门的。
浴帘被暖风拂动,下方空了的一截露出了那东西的一双脚。暗红的血汨汨地沿着爬满尸斑的皮肤往下淌,淌入了地上的水中,缭绕成血丝,往排水口淌去
以前在某座寺庙求拜时,叶淼听过一个叫做“时运低”的说法。一个正常人如果突然看见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是一种凶兆,意味着他很快就要倒大霉了,甚至要鬼门关去走一趟。
叶淼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但是,被它们逼迫到这么近的地方,也是不多见的。
空气中,只剩下了哗哗的水流声。
叶淼脸色惨白,牙关微微打颤,却不敢掀起浴帘,哆嗦的手指无意识地扣住了心口的那枚印记,一眨眼,便发现那道影子不见了。
地上的水恢复了清澈。那些化开的血沫,好似只是她的错觉。
叶淼再没心情享受淋浴,青白着脸,披上衣服,逃也似的回到了房间中,把门仔仔细细地锁好了,缩回了床上,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今晚她是不敢关灯睡觉了,她掏出手机,在联系人中转了一圈。
国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不好再去打扰王琦。手指在“爸爸”那行稍一停顿,还是选择了跳过。拉到中途,她看到了一个名字为“s”的联系人。
在出发来国前,她的奶奶担心她人生地不熟,恰好以前有个学生出了国,与国人结婚后,在国外落地生根了。
那家人有个小孙子与叶淼差不多大,现在就住在圣蒙兰卡。叶奶奶便托人要来了他的联系方式,给叶淼复制了一份,让她有事可以联络他们家。
其实叶淼觉得,真要出事的时候,警察也未必管用,就更不用指望没见过面的陌生人了,所以也没打算真的联系对方。但既然是奶奶的好意,她就当着老人家的面存下了号码,还神差鬼使地敲了个“s”字母作为称呼。
她莫名觉得,对方和这个字母还挺般配的。
好在,因为时差原因,中国现在是早上8点,刷新一下朋友圈,已经能看到早起的同学的动态了。叶淼浏览了一会儿,终于感觉到一丝安心,睡意涌了上来,无意识地蜷成了一团,按住了身上的那枚印记。
当年,那封写给圣诞老人的信凭空消失了。当然,用头发丝想也知道,即使真的寄出去了,也只会落得一个石沉大海、杳无回音的结局。
可奇怪的是,在那年的圣诞节过后,她便发现自己的身上多出了一枚怪异的烙印。不是磕伤也不是颜料,像是胎记一样平整,浮现在皮肤上。
从那天起,她就隐隐感觉到身边多出了一层保护罩。烦恼她多时的阴阳眼被强行关闭,再也没有了辗转反侧、惶惶不可入梦的夜晚,也不再三头两天地见到可怕的东西,陷入恐怖的事件中。她开始可以像正常女孩一样生活了。
最初她还瑟瑟发抖、惶惑不解,后来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虽然没有明说,可她有种预感,就是那封消失的信起效了。
有东西收到了她的求救,在庇护她。
这种庇护,是无声而强大的。
但是,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生命中所有的馈赠都悄声标好了价格。今天预支的自由和快乐,终有一日,要连本带利地偿还。
从青春期开始,她逐渐会做一些清醒的梦。
梦应该是朦胧的,醒来后没多久就会忘记。所以,“清醒的梦”这个说法听起来有点奇怪。可她却找不到更准确的描述因为她在醒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能纤毫毕现地描述出梦里发生过什么。
滑溜溜的舌头一样的东西,会在午夜细细地舔舐少女的嘴唇,甚至滑向难以启齿的地方。仅是亲吻,也能让人浑身燥热。
那绝对不是圣诞老人,叶淼想。
因为,这个世界上的圣诞老人,不会如此邪恶,荒诞,充满欲望。
青春少艾,会做这些梦也无可厚非。可到她成年那晚,这个梦却过了火。明明现实中连男人的手也没碰过,在外人看来是个乖巧安静的,没有交往过男朋友的女孩,身体却已在那晚被不知名的东西打开,彻彻底底地被享用过。
大概因为是梦境,她感觉不到破瓜时的疼痛,更不知羞耻为何物。在最初的惊慌过去后,她竟然情不自禁、恬不知耻地主动缠上了那东西,贴上去弱弱地哼哼撒娇,仿佛不愿再被隔靴搔痒,渴望被那东西彻底占有,强势地掌控。
其实她早已分不清那晚到底是她的臆想还是真的发生过什么了。毕竟醒来后,身体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的不适。
但是,就算是真的,她也默认这是接受保护必须付出的代价若非如此,也许到今天为止她还辗转在各个地方的寺庙和教堂中,卑微地恳求着神明的庇护。
而且,她也不能违心地说自己一点都不喜欢被这样对待。
不过,事情从半年前起,突然有了变化。和她相伴了几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造访”她的那东西,突然就不来了。
与此相对地,保护她的壁垒,开始变得薄弱,出现了缝隙。
如果一直躲躲藏藏地龟缩着生活也就罢了。可她已经尝试了过正常人的生活,自然无法再接受过以前那种担惊受怕、畏手畏脚的日子。
所以,即使清楚自己不再是安枕无忧的状态了,胆子变大的她还是无法停下往外面的世界走的步伐,不愿放弃来国交换的机会。
毕竟,在潜意识里,她并不相信那东西会这么轻易地放了她,不再管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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