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烨的口信当然来迟了。
素意再不要脸, 这种时候的信用还是得守一守。她懂得人设的重要性,既然她是一个科学家, 就要有科学家的形象,些许执拗、些许较真,还有点蠢至少不能像一个狡诈的、把失信当习惯的政客。
幸好第一次全球直播的时候,因为突然冒出的哥羽和罗宾,她充分显示了一个真正的科学家在正式场合时的笨拙和耿直, 所以这一次, 她只需要本色发挥就成。
但光本色发挥不行,毕竟她是真的没有和那群政客对阵的把握, 她还是需要帮手的。可放眼一望,忽然发现竟然无人可用。
原本弄得风生水起的平权会在出事后就再也没有和她联络过, 甚至在官方页面发布了一个“坚决反对恐怖主义威胁, 与恐怖分子划清界线”的声明,那些芳芳单线联系的、曾经在各种平权会的活动中频繁露脸的、素意根本不认识的人开始义愤填膺的发表各种虚拟现场演讲和演讲视频,严肃表态他们和陆垚从来没有交集,而那个怀孕的席琳从未指使他们做过议会指控中的事,他们为此愿意接受各种形式的调查。
这看起来过河拆桥狼心狗肺的行为当然是事先就已经计划好的, 平权会是留给希雅和未来女性的干净的组织, 当然不可能有任何把柄,他们顺利的通过了议会和警署的审查, 在一周的时间内从饱受质疑到再次清清白白的站在了舞台上。
只是活动当然不可能活动了, 他们现在保留着清白之身蛰伏下来, 等待最后一战结束后, 出来接收成果。
而归璞当然不可能出面,他们并不知道有哪些成员已经在议会的案头上,无法派任何一个人跟着她,否则素意一冒头就会变成大型抓捕现场。
所以别说帮她谈判,就是连保护她的阿迪和老爹或者萨克森,都不能用了,去了就是白给。
那么芳芳的足球队
这些男人当初和芳芳接触恨不得其他人当场死光,他们绝大多数手下并不知道自己的头儿在为谁神魂颠倒,就算知道,也处于被动接受状态,并不知道心底究竟怎么想。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培养不出能够担事儿并且还足够忠诚的人而且素意也不想用他们,她虽然相信芳芳,但是并不清楚她和他们之间究竟有了怎样的羁绊,是不是足够平等,可不能给芳芳欠下她不愿意还的人情。
那么上哪儿找清白的,有能力的,可以信任的人,为她的谈判保驾护航
在发现这个巨大的问题后,素意思量了几下,发出了几封信件。
她只是随意发的,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指望,目标人物中甚至包含罗兰。
一周后,她终于出关,在芳芳“足球队”的烦扰中默默等待,却在谈判在即之时,依然没有收到任何一封回信,此时的她一个人坐在实验室中,看着因为靠近极点而早早落下的夜幕,神情中不乏麻木和疲惫。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真是有点失道寡助,过去恨不得全世界男人都恨自己不要觊觎自己,在成功后依然不作不死怼天怼地,结果现在临到头来放眼一望,认识的人还多,却都站在对面。
如果此时坐在这儿的是芳芳,她绝不至于这么被动,她能够衡量好所有的关系,做充足的准备,预测对方的所有行动,并且用尽一切办法努力让事态的发展顺着自己的意思来,为此就算使一点阴私的招数也在所不及。
没有公平,只有胜利。
战争有时候就是这样。
可现在坐在这的是她,她只有一双做实验的手,她可以一周内复原数据量庞大的可以毁灭全男性的亚当,也可以猜测和预料谈判对手可能的动静和想法,但是就是没有那个心思和耐性去为此做大量的准备。
她现在手里握着的,依然是最初的凭仗,以及和芳芳在最初拟定计划后,一步步完善的谈判要求。
“加快平权法的拟定和颁布;要求议会承认潘多拉真正的致病因素源自于林格,而不是樊家;要求生命研究院承认他们的培育技术最初源于林格,是林格为了控制世界而研发的生化武器,是真正的恐怖主义,而非伊甸园;开始权利平等教育,同时对于史书上男女地位不平等的事例进行批判和拒绝;正视伊甸园的发展历史,它原本的名字,叫天赋公平党”
嘴里熟练的默念着,她拿起装着亚当的试管,默默的看了一会儿,轻叹一声“你能保护这一切吗”
亚当当然无法回答,只能顺从的在她的晃荡下起伏着。
她放下亚当,摸了摸手里记录了重新记录了莉莉安资料的存储器“你呢,你能换回我们想要的吗”
莉莉安的回应当然更加冰冷,一动不动。
“真想明天什么都别谈,就用我自己把她换回来吧,我也不用操这个心了。”
素意默默的叹了口气,看时间差不多了,她简单收拾一下,打算休息一会儿,随后赶赴位于北美区最大中心城自由城的议会总部。
这是一个颇为漫长的旅程,要花一整天这对她来说远比谈判难熬得多。
休息一会儿后,外面还一片漆黑时她便起来了,厨师已经给她准备了食物,也不知道算夜宵还是早餐,她慢吞吞地吃着,脑子放空,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几个人陆续走了进来。
因为可信的人不多,可信又够强又方便露面的人更不多,这几天对于谁保护她谁陪她去,“足球队”一直争论不休,他们自己当然是最强最可信的,可他们当然知道自己不暴露身份才能保留最强的力量,而这个力量目前当然是要留给芳芳,不是这个看起来有些刚愎自用的樊素意
素意看着面前进来的人,看来他们是确定好人选了。
其实合适的还是有那么几个的嘛。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个送芳芳音乐盒的阴郁少年,他是拾荒者出身,一不小心捡到了“世界的珍宝”,从此便一直死心塌地的跟在旁边。而芳芳也一直带着他,就算历尽千帆周围围绕了那么多强者,依然和他不离不弃,可以想见两人有着不浅的羁绊,而少年俨然早已为她抛弃一切现在当然也不吝于出面。
他叫阿堪,其实用英文解释就是“a ”,一个罐头的意思,灰区淘汰者,有遗传性基因缺陷,随时可能引发绝症,被判为天生失育者,遭受抛弃。
他后来一直以芳芳保护者的身份如影随形,后来被芳芳强制派出去独立活动,现在再次回来,可能谈判还用不上,但是保镖这份老本行是应该能拿得起的了。
他进来后便一句话不说,沉默的站在了门边。紧跟着进来了一个西部牛仔一样的男人,他一头粗硬的红色短发,眼神凶恶,长相却意外的柔和。一身看起来随时能抖下一斤沙子的深褐色皮甲,脚上还踏着复古的带马刺的皮靴,手里拿着牛仔帽,看起来颇为不羁。
这牛仔叫艾萨克,维京黑旗联盟的海盗首领之一。与一般观念不同的是,别人听维京、海盗,都会认为他们是海洋中与狂风巨浪搏斗的盗匪。他确实是盗匪,年轻,凶狠,一度让人闻风丧胆的盗匪,只是他征战的地方和别的同僚有些不同,他征战的地方,是沙海。
他是怎么和芳芳认识的,萨克森看起来并不愿意说,而其他人也不知道。不过想想自己当初第一次被“绑架”就到了大洋洲上的无垠沙漠中的灰区里,那如果芳芳想,他当然能碰到她。
有优势的是,虽然他一直被追捕,但却从未露过脸,是沙漠世界最神秘的王者之一,这次出来,别人绝想不到是他。
一进来他就二话不说坐在她对面把脚翘在桌面上,嘴里嚼着什么东西,朝她轻佻的抬抬下巴“你是不是吃太少了”
“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切。”他探手拿了一个苹果,刷的掏出一把匕首,一块块切着吃,一边吃,一边眯着眼打量着她。
素意管自己吃着,心里给他贴上了保镖的标签,并在“陪同谈判”的选项上画了个红叉。
阿堪和艾萨克各管各的在对面等着了,过了一会儿,又进来一个人,竟然是“教主”瑞弗雷。
他依然穿着斗篷,下巴上花纹密布,可是等关上门后,他却摘下了兜帽,露出了一张可怖的,满是花纹的脸。
素意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连阿堪和艾萨克都忍不住好奇的瞥向他,显然他从没在别人面前露出过真容可能除了芳芳。
瑞弗雷完全无视其他人的眼神,拿出一瓶药,就着素意面前的清水吃了,然后静静的坐在了她旁边。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握紧了拳头,全身绷紧,似乎是感受到了剧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端坐着,硬是强忍着剧痛,与此同时,他脸上的花纹竟然一点点的退了下去,不是变淡,而是退却,像是回流的点滴,争先恐后的退下他的脸庞,路过脖子,一路躲进了衣领中。
露出一张,带着中东血统的,精致到让人窒息的少年的脸。
他还没成熟,眼窝深陷,仿佛自带眼影,鼻梁线条柔和又挺拔,嘴唇微翘,红的像是汲取了他那鲜红的纹路的颜色,他的那双眼睛蓝到仿佛带着银光,看着人时好像要把人的灵魂吸进去。
素意深吸一口气,又了然的叹出来,她终于明白这个少年人身形的神棍是怎么获得芳芳的喜欢的了。这孩子的“不打码”长相完全戳中那条颜狗的洗好,而且其实她偶尔也喜欢玩点调教和引导,这样的孩子真的是最适合的了。
瑞弗雷原来是个宝藏男孩。
阿堪和艾萨克都有点呆了。
宝藏,咳,瑞弗雷全程淡定,他拿出一面镜子看了看,确认自己脸上没有纹路了,便又熟练的拿出一块湿巾,擦了擦脸上因为疼痛而流出的汗,转头对素意道“我可以去了纹再来,但你不一定会相信这是我。”
“哦。”素意也有点呆呆的,她觉得自己吃饭都没胃口了。
“但我太疼了,出了很多汗,请允许我去沐浴一下,换身衣服。”
“可是,你要做什么”能打吗能谈判吗
瑞弗雷垂眸,似乎在看她,又似乎没有,语气带着点习惯性的缥缈“我能陪你谈判。”他朝她抬抬眼,“我很有用,虽然我不会谈判。”
这是语病,这句话的前三分之一和后三分之一完全矛盾
某唯物主义的科学家都快笑了“你不会是要在谈判桌上为我你的直觉建议吧。”
“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会翻船的。”瑞弗雷继续神棍语调,“人类都能发现绿星,我为什么不能有超能力”
素意想了想,觉得即使这孩子真的直觉百分百,她到了那时候可能也不会那么轻易采信,刚在想着怎么拒绝,忽然恶从胆边生,翘了翘嘴角道“与其你陪我去谈判,我更感兴趣的是你的超能力的原理”说着,她意味深长的瞥着他的脑子。
瑞弗雷仿佛毫无察觉,平声道“她说过我不乖把我扔给你,所以如果真的需要,我们一起期待那一天。”
“”这么吓唬小孩子,芳芳是恶魔吗
等等,这么经吓,这孩子是吓大的吗
素意都觉得有点无聊了,想想自己一个人也确实有些孤零零的,便耸了耸肩,表示默许。
于是瑞弗雷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的往浴室走去。
“我们这可没谁敢这么逗他。”艾萨克看好戏的神情,“他可不是表面那么好玩。”
“那我可真希望他能多狠毒就多狠毒了,这样我还有安全感点。”
“嘿说的对哟”
瑞弗雷很快就回来了,素意走了出去,原定要保护素意的四个小虾米见状有些茫然,纷纷望向身后的萨克森。
萨克森倒没当多大点事“还是都跟去吧,起码的阵仗总要有。”
于是素意身后的人就变成了七个,看起来还真有点规模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素意把装有亚当试剂和莉莉安数据的箱子交给了他“给海瑟。”
萨克森知道里面是什么,接过箱子的神情很严肃“你出发后我们就不能联络了,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素意叹了口气“告诉海瑟,亚当真的不是武器,不要犯和我一样的错误。”
和她一样的错误。
就像当初她释放潘多拉一样吗
萨克森沉下脸“我们不认为你当初犯的是错误你的诉求不是都已经说明了,致病的潘多拉不是你做的。”
“我不能否认在释放的时候,我对它的效果并不清楚,并且也不保证能收尾,我是抱着恶意释放的。”素意平淡的说着,“造成这样的结果,是一个科学家对全人类的不负责,有太多无辜的人因此受累,甚至祸及一整个性别,我应该为此受到审判,之所以现在还站在这,是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我需要说抱歉的人还没有出来,可以原谅我的人还没有出来。”
说着这话时,她想起了在一切还没发生时,基地里那些女孩们对未来的向往,她们有的受过伤,有的只是不忿现状,还有的纯粹迫于生活,可绝没有人抱怨过自己拥有生育能力。她们只是感叹社会对生育能力的畸形对待让她们逐渐负担不起做母亲这一责任,并且真切希望着有一天“人生”与“生人”能够不再矛盾,她们和她们的孩子都能够拥有明朗的天空和没有阴霾的生活。
但她们寄予希望的组织,或者说她樊素意,却剥夺了她们的这一能力。
她一度不敢面对她们。
但她现在非常想面对她们。
“我会转达的。”萨克森郑重点头,他侧身让路,“请吧,保重。”
素意点点头,带头上了船。
他们将在“白狐兵团”例行巡逻舰队的掩护下离开驻地,辗转到东欧他们的驻地搭乘他们的货机前往位于北欧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再转机从那儿起飞前往北美自由城。
绕了一大圈,但模糊了卡珊德拉之心的位置,很值得。
这一路很漫长,在过去至少要花天,现在虽然只需要一天,但按照现在人已经习惯的交通速度,已经很慢了。
在船上的时候素意一个人占了一个船舱还好,换了货机,大家便一起缩在一堆货物中了,在场除了艾萨克谁都不是健谈的,面面相觑就很无聊。到了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转机的时候,得知飞往目的地竟然还要四个小时,别说艾萨克,连素意都要崩溃了,再舒服的座椅,颠簸一整天,身体也会散架的
艾萨克见大家都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开始提议玩牌,还表示自己平时无聊了就玩,可能牌技会比较好,到时候他如果输了,就算两倍的钱。
素意没什么意见,但她表示自己没钱,输了记在芳芳账上,大家当然没意见。
于是素意、艾萨克、阿堪和瑞弗雷坐成一圈,另外四个保镖坐成一圈,打了一路斗地主。
等到达了自由城机场的时候已经是黄昏,飞机还没停稳,知道了他们航班的议会已经等在那里,机场被封锁,除了一支悬浮车队,空无一人。
“好了,算账,走吧。”素意潇洒扔牌,起身往舱门走去,阿堪立刻放下牌跟了过来,走了两步,回头同情的看了一眼艾萨克。
艾萨克面无人色。
他僵硬的放下牌,脚步虚浮的站起来,几乎是飘到门口,一边护着素意往外走,一边喃喃自语。
“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我到底会不会打牌难道他们都让我的”他犹自怀疑人生状,跟着素意下舷梯的时候虽然不由自主的掏出木仓警戒,但怎么看都像是想喂自己一颗子弹。
全场最大赢家顺带帮素意和阿堪赢了不少零花钱让艾萨克差点当掉内裤的瑞弗雷跟在素意旁边,忽然跟强调似的和她又说了一遍“我说过,我很有用,虽然我不会谈判。”
素意这一路亲眼见瑞弗雷几乎是百分百精准的坑艾萨克,心惊的同时又忍不住想笑,忍不住诚恳道“我服了但我可能还是会比较依仗自己的判断,抱歉,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可能会努力克服,也可能一到时候就把你忘个干净了。”
瑞弗雷转动眼珠,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他忽然一顿,往车队那儿看了一眼,语气奇怪道“或许我确实不用来。”
“什么”
素意顺着他的眼神一看,发现除了打着议会标志的悬浮车队外,还有四辆车远远过来,在她面前停下,四个人差不多同时下车,朝她走过来。
夕阳中,这四人的身形被拉得很长,但步履却稳定,身形从容。
他们走到了她身边,相互看了看,皆露出默契的微笑,又同时看向她。
“将军估计赶不及,我猜他会希望我在这。”顾知山。
“谁叫他们霸凌我。”麦坎。
“啧,草他们爹的,扣我女人。”泽洛。
提利昂“还好,这次我赶上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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