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金筷枕的功劳,两人关入大牢时没有搜身也没有用刑。
可能是觉得韩厉出手大方,便想从这人身上多薅点,那县尉的态度甚至可以说温和了。
他离开前,话里有话道“明天县令老爷审过,若没事就可叫家人来接了。”
家人来接自是要送银子的。
第二日上午,果然有人来了,正是耿自厚。
当时纪心言与韩厉在县尉押送下,从监狱往大堂走。
刚过仪门,就看到身着黑底狮纹装的耿自厚迈下马。
那县尉一眼看到他,登时惊喜交加,撇下纪韩二人就迎了上去。
惊的是炎武司出现在这里,该不会有人犯了事。
喜的是犯事的人总归不会是自己,他倒可以借机与炎武司攀上一攀。
他快步上前,对耿自厚抱拳,自报家门“卑职石敢当,本县县尉,见过千户大人。不知大人来衙门有何事,尽管吩咐。”
耿自厚先看眼韩厉,继而对石敢当一点头,道“不劳石县尉,我来这只为和人说几句话,不知是否方便。”
他说着,再次看向韩厉。
石敢当顺着他的目光转头,心下大骇,怪不得昨日这青年不急不躁,还主动进大牢,原来是与炎武司千户熟识。
他快速扫了遍两人的形容样貌,暗暗庆幸没有对他们怎样,如今看着还挺体面。
他心下安了安,回头对耿自厚笑道“大人说笑,千户有话说,哪会不方便。而且这事我昨日便觉有异,这会更加肯定,这两位朋友怕是被人污蔑,其中定有误会”
他罗里吧嗦的话还没说完,耿自厚已显不耐,道“炎武司从不插手地方查案,我这次来只是要说几句话,并没有带人走的意思。”
石敢当赶紧侧身相让,口中絮絮道“原来是耿大人旧识,这事闹的,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他往后退了一步,心里盘算着等下要提醒县令,审案时不要用刑,待他查明几人关系再说。
他这般想着,目光便一直跟在耿自厚身上。
只见他径直走到黑衣青年身前,站定,对人一抱拳。
“督卫大人,属下昨日新查到,盛秋月失踪数月后,曾有人上交证物证明盛班主失踪一事与杏花关联甚重。如今杏花姑娘回来了,便成了首个嫌疑人。属下本想今日派人来调证物,听闻大人不知何故被抓入衙门,便亲自赶来了。”
他说完,面无表情地看了石敢当一眼。
石敢当原地呆立。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耿千户叫这黑衣男子什么督卫大人他没听错吧炎武司有几个督卫大人
他觉得腿有点软。
韩厉道“昨夜我也拿到一样东西。”他示意纪心言,“画呢”
纪心言忙掏出画,递给耿自厚,说“这是昨晚秋月园里一个叫红豆的女孩给我的。”
耿自厚收过画展开快速看了一遍,道“属下这就命人去查。”
他看眼傻愣在一旁的石敢当,低声问韩厉“大人要随属下一起离开吗”
韩厉转头问纪心言“你怎么想”
纪心言微怔“大人是说我现在就可以离开”
韩厉道“炎武司要调取证人,地方府衙自然不会阻拦。”
纪心言想了想,问“但这样并不能证明我清白吧”
韩厉道“不清白却可以自由。”
纪心言抿唇思忖。
所谓自由也只是一段时间而已,一旦韩厉目的达成,她对他就没用了。
到那时韩厉或许不会为难自己,但她却要永远背负一个嫌疑犯的名声,只要进入丹阳省都会提心吊胆。
韩厉不急,饶有兴致地等着她回复。
良久,纪心言做出决定。
“我要等这个案子查清了再离开。”
即使她真是凶手,后面也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韩厉挑眉“你想好了如果盛秋月真是你杀的,到那时板上钉钉”
纪心言道“杏花的功夫是练戏学来的,盛秋月是武生,功夫肯定也不差。两年前杏花不过十五六岁,想徒手杀一个大男人应该很难。还有那幅画说不定我是站在墙角的那个呢。”
韩厉听罢略略思索,朝耿自厚点点头,决定照杏花说的办。
耿自厚明白,转眼看向石敢当。
见石敢当瞪着眼一动不动,他出声提醒“石县尉”
“县尉大人”
石敢当终于回过神,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冷汗冒了一后背。
耿自厚再次提醒“县令大人还等着升堂。”
升堂啊对,升堂。
石敢当找回一丝理智,他咽了咽口水,怀着赴死的心领着韩厉往大堂去。
耿自厚跟在一旁。
大堂上,县令正在气恼嫌犯怎么这么久还不来,见人出现,一手握起惊堂木就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定睛看去,却发现这几人身后还跟着耿自厚。
炎武司不常与地方官有联系,县令认得他但没说过几句话。
他忙从椅子上起身,快步到了门边,笑道“这不是千户大人吗区区小案,何须劳动炎武司。”
耿自厚道“大人尽管照常审案,炎武司并没有插手之意。”
县令赶忙问“那大人今日是”
耿自厚道“需要调取证人与证物。”
县令恍然,转头吩咐石敢当。
“快带耿大人去调取证物。”
石敢当眼皮像抽了筋似的猛眨不停。
县令皱眉,疑惑地看着他。
倒是一旁的师爷看出不对劲,没敢明着问,只道有事请县令到隔间一述。
待到了隔间,县令得悉韩厉真实身份,一时不敢相信。
“督卫哪个督卫”
“炎武司还能有几个督卫”石敢当急道,“不管哪个咱们也惹不起啊。”
县令急眼,骂他“你怎么办事的,抓个人把炎武司督卫抓进来了”
石敢当小声辩解“我这不是想给大人您增加功绩嘛,本来以为这种案子随便审审就能破了。”
县令来回踱步,以为自己得罪了炎武司督卫,一时心慌便没了主意。
他朝石敢当低吼“你惹的麻烦你自己解决”
还是旁观者师爷清醒,他拉着石敢当问清昨日抓人的详细经过后,捋着胡子思索片刻。
“大人不必过于惊慌,我们抓人事出有因,合情合理。昨夜也未对他们用刑,监牢里这二人也没遭什么不公,便是怪也怪不着的。不如这样,大人您等下就以证人无法到场为由,先将今日的堂审散了,回头再探探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石敢当立马附和“是,我刚刚就是这么想的,先看看他们和秋月园到底什么关系。昨个夜给咱报信的就是秋月园的人。”
秋月园在这一带颇有名气,盛小澜风评又好,是以昨晚他接到消息,第一反应就是要立功了,当即带了县吏去抓人,完全没有多想。
事已至此,人抓都抓了,总得解决。
县令琢磨着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得如此。
纪心言在堂上忐忑半天,结果县令老爷出来说了句今日证人无法到场,便直接散了。
围观百姓一头雾水,热闹没看成,大都失望而归。
县令着人关上大门,请耿自厚往三堂去。
耿自厚请韩厉先行。韩厉转头示意纪心言跟着他。
一串人浩浩荡荡到了三堂。
堂门一关,县令差点没跪下,还是石敢当动作更快,扑通一跪,啪啪地甩了自己几个耳光,一开口就是“卑职罪该万死,听了来路不明的消息,差点冤枉好人,幸亏及时发现没有酿成大错”巴拉巴拉。
毕竟人是他亲手抓的,再说县令是他顶头上司,他就是想推也没法往县令身上推,干脆自己担下来。
只要韩厉放他一马,县令就算欠了他一份情。
在他表演过程中,韩厉一句话没说,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看着。
石敢当一通发自肺腑的自责后,发现没人回应,呐呐收了声。
韩厉这才坐直了身子,问出第一句话。
“杏花才回梧桐县两日,你们这么快就去抓人,哪来的消息”
石敢当与县令对视一眼,县令朝他使眼色,意思是让他说。
石敢当咽咽口水,说“是秋月园送来的消息”
“果然是盛小澜”韩厉冷哼,“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两年前盛秋月失踪后,留下一大笔买园子欠的债。
秋月园内部闹得很厉害,几个有点名气的角儿组了小团伙挑单单干去了。
盛小澜一力顶下园子几个月后,忽然上交一份新的证物,直指盛秋月失踪一事与园里戏子杏花关系很深,且怀疑是杏花杀了盛秋月逃跑。
当时正值县令调派,旧的刚走,新的才来,一堆琐事理不清,一个双方都失踪的案子自然分不出人手去查,随便问了几天,就将杏花列为在逃嫌犯。
案子结了一半就没人管了,一放就是两年。
昨日秋月园忽然派了管家来衙门递信,说是杏花回来了,此时正在秋月园内。
县令当时啥也没想起来,还是石敢当回忆起来的。
县令上任一年多没什么政绩,直觉一个丫头片子肯定好审,随便打两下必定招了,就让石敢当去抓人,半路遇上正往回走的纪心言,这才有了昨晚那一出。
石敢当话说完,县令也找回几分理智。他一琢磨,这事自己办的没错啊,跟谁说他也占理。
在逃嫌犯现身了,作为父母官自然要将人抓来审一审,至于抓错人,那不是你韩厉自己不报姓名吗。
县令这么想,心下安了两分,要知道炎武司是不能插手地方审案的,当然如果韩厉发话,他肯定不会傻到拒绝。
他清了清嗓子,道“本来也只是叫杏花姑娘来问问话,毕竟苦主送来了消息。人命关天,下官岂能坐视不理。不过如今既然有韩大人作保,下官自然相信杏花姑娘是无辜的”
韩厉笑了下,心想这县令倒比刘全聪明几分,居然敢给自己下套。
“大人这话前后矛盾,既然要秉公执法,又怎能轻易放了嫌犯。”他笑道,“再说,我几时说过要为杏花作保难道大人平时审案常遇到这样的事”
县令怔了下,茫然道“那大人”
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对于县令的茫然,纪心言深有体会。韩厉做事不走寻常路,说话更是一环接一环,总有一环套住你。既把自己撇开,又得把别人拽下来。
“当然是继续查。”韩厉道。
县令像是没听懂,愣在那不说话。
石敢当小声问“督卫大人的意思是要我们把盛秋月失踪一事彻底查清”
“这是你们县令大人自己说的,人命关天,作为父母官岂可坐视不理。”韩厉道。
县令被点名,忙道“大人说的是,下官这就着人去查。大人请回卫所休息,有消息立刻通知大人。”
纪心言心一跳。她刚刚说要等案子水落石出再离开,倒忘了韩厉不用留下的。
那她岂不是要一个人住牢房了
纪心言有点后悔,暗搓搓地瞄了韩厉一眼。
韩厉似有所感,对上她的目光,随即转开,对县令说“秋月园已经知道我们被抓了,但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为免打草惊蛇影响查案,我就在牢里再住几日。”
他笑道“相信以大人的智慧,定能很快破了此案。”
县令更懵了,两年多前的案子,哪能一下子查清。
如果一时半会儿查不清,您还住牢里不走了吗
他看眼石敢当,两人默契地达成共识,一定要紧着全衙门的人手先把这案子解决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抽奖还挺好玩的,等全文过半时再搞一次。
到时收藏数高了可以设定的中奖数就多了,再加上末点下降,中奖率会高很多。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