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边才发白,太阳还没冒头,两人就穿上毛家兄弟的兽皮袄子,到屋后赶了狗车出来。
两只长得像狼的狗见来人不是原先的主人,似乎不太满意,对着天哼哼唧唧不肯走。
纪心言扔了两块兔肉给它们,两只狗立刻欢天喜地地出发了。
狗车是敞篷的,放在陆地上或许比较潇洒,但放到雪山上滋味就不大美妙了。
狗一跑起来,风夹着翻起的雪直往脸上扑。
兽皮袄护住了身体护不住脸,纪心言戴着手套,紧抓缰绳,另一手不时去遮脸。
韩厉扯开锦袍,兜头套脑地将两人全罩了进去,手指翻飞,将袍子两角系在车架上,另两角系在一起,形成一个私密的小空间。
“不要看路了,看了你也不认识。它们跑过多次,应该很熟悉了。”
锦袍下,他低声说,伴了两声咳嗽,缓缓闭上眼。
有了这个小空间的遮挡,果然舒服很多。
纪心言知道韩厉要休息,没有打扰他,时不时从锦袍缝隙中看看外面。
狗经过训练跑得飞快,大约两个时辰后,不再是白茫茫一片,出现了大片雪林。
两只狗毫不犹豫地冲入林中,一路往山下跑。
太阳完全升起来,阳光洒满林间,不远处的密林已是苍翠一片,肉眼可见地出现一个城镇。
纪心言推了推韩厉“大人,好像快到了。”
韩厉拉开锦袍,眯眼细看,正要说话,忽听拉车的狗发出一声狂叫。
紧接着,就见狗腿打弯,像是被什么绊住一样,毛茸茸地白色大脑袋朝前载了过去。
韩厉一把搂住纪心言的腰,脚踩车板用力一蹬,抱着她弃车跃起。
同时,前方林中传出一声呼哨。
韩厉目光冷凝,抽出匕首甩向声音来处。
那呼哨声戛然而至,“扑通”一声,自树后倒下一人。
同一时间,两只拉车的狗在雪地上连滚两圈,又往前出溜了一段停住,四脚刨地的站定,抖了抖身上的雪,吭哧不安地来回走,汪汪叫着。
纪心言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第一反应是沈少归的人,觉得小命要交待在这里了。
韩厉抱着她落到地上,目光四下寻了一圈,提声问“什么人”
没得到回应,他眯起眼,道“再不出来,我就放狗咬死你。”
不远处,一棵树后慢吞吞地现出一个人影。
那人一从树后出来,立刻膝盖打弯跪倒在地。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们刚到镇上,不懂规矩”他哆哆嗦嗦地原地磕头。
纪心言皱眉,忽觉身边韩厉身体微沉,竟将大半重量压在了她肩上。
若不是因为一直抱着她,此时必会让人看出端倪。
他不能使用内力的
纪心言暗暗托住他,提声问那个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原来,这人与死去那位都是刚到水仙镇上的新户,认识不过三天,但因为没钱都找不到落脚地,就打起了抢劫的主意。
知道这个林口常有狗车出没,便在此处伏了几天。
只是他们没想到,头次打劫就碰上个狠角色,一出手直接要人命的。
他磕巴着说完,连连磕头求饶。
纪心言知道韩厉撑不了太久,便想把这人赶紧打发了。
“你走吧,以后不要动这种歪脑筋,自己几斤几两没数吗”
那人连声应是,转身就跑。
纪心言低声问韩厉“你能站住吗”
韩厉扶着树。
纪心言把狗车搬正,一抬头,就见刚才跑了的那人不知何时架上个小马车正往山下溜。
那马车不大,但有个小小的四面封闭的车棚。
纪心言灵机一动,喊道“你等等。”
那人装听不见,溜的速度更快了。
纪心言松开一只狗的缰绳,朝着马车扔了块肉。
“去追他。”
那狗狂吠着朝马车跑去。
拉车的马似乎年纪很小,体型不大,听到狗叫就不敢跑了。
架车的人没了招,整个人站到车板上,双手高举。
“女侠饶命。”
纪心言小跑过去,才发现拉车的不是马,而是一只驴。
她略有失望,但看看车后的棚子,冷道“你可以走,这个车给我留下。”
那人愣了愣,似乎很不舍。
两只雪橇犬在旁边吃着肉。
纪心言想了想,又道“我用狗车和你换。”
若是马,那人还吃亏了,但是驴子换狗车,这买卖怎么也不亏。
那人不敢相信自己有这好运。
纪心言板起脸“还不走,是想下去陪你的同伴吗”
那人将信将疑地拉上狗车。
“架子上挂着肉,给它们吃的就会听你的。”
那人一叠声的是是是,忙赶着狗车跑远了。
纪心言驾起驴车去接韩厉。
远远地,就见他靠坐在树边,一动不动。
她顿时吓出一身汗。
韩厉说过只要不用内力就无事,但短短两天,他已经两度催动内力,该不会
纪心言几乎是从驴车上翻下去的,径直扑到他面前,一摸他的手,果然又是冰凉凉的。
她一边喊他名字,一边试他鼻息,急得眼圈发酸。
韩厉咳了一声,悠悠转醒,对她这种动不动就试鼻息的行为万般无奈。
他拉住他的手,叹道“你可真是”
纪心言猛地抱住他,呜呜了两声,借着他肩头的衣服狠狠蹭掉眼泪。
韩厉的话卡在喉头,他侧头看着她发顶,眼中酝酿着复杂情绪。
“来,我扶你进车里。”纪心言调整心情,侧身撑起他。
韩厉一手扶着树干,借着她的力气站起来。
“到镇上先给你找个大夫。”纪心言说。
“没用的。”韩厉道。
“管点用就行,能撑到你回大豫就可以。”纪心言念叨着,像在鼓励自己,“我们肯定可以的,到镇上一定有办法。”
韩厉闭了闭眼。
他需要在一个地方静养几日,还需要有人从旁协助,才能将蛊毒完全压制下去。
但这件事纪心言做不到。
能回大豫自然最好,如果不行
他看向身边人。
女孩额间渗出细汗,眼角微红,比他矮了一个头却用全部的力气支撑着他。
在她搀扶下,韩厉坐进小棚子里。
车棚不大,和单人轿差不多,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堆杂草,勉强能装下两个大人。
有了这个棚子,他不管是运功还是昏睡都不会被人看到。
纪心言让他躺在杂草上,给他盖上锦袍。
山下是夏天,这里虽处半山的位置,但雪几乎化没了,再往前便是绿林和城镇。
她脱下兽皮袄,也盖在韩厉身上。
正要退出去赶车时,手被韩厉握住。
“纪心言。”他的嘴唇毫无血色,映得眸色漆黑,有气无力道,“你带着我,不可能到封县。”
“不试试怎么知道。”她答得干脆,不带犹豫。
韩厉牢牢盯着她“如果再被沈少归抓到,他杀过你一次,一定会杀第二次。你自己走尚有活命的机会。”
纪心言抿唇,眼神看向地面,沉思不语。
“你有那么多钱,不想没命花吧。”韩厉又说了一句,停下来喘气,“你走吧,大昭的生活也不错。”
“你说的对。”纪心言忽然开口,“凭我不可能把你送回去。”
韩厉眼神暗了暗,一颗心沉了下去。
“所以我得雇人。”纪心言皱眉,“还得找个高手,最好能背着你飞檐走壁的那种高手。”
韩厉愣了“你说什么”
纪心言抽回手,将他放在外面的胳膊收到锦袍里。
“你睡吧。等下我去镖局雇人。”
她说完要去驾车,不想韩厉又将她一把抓住。
纪心言看着刚刚掖好的锦袍又散开了,气道“你又想说什么还是让我走把你一个人甩这”
韩厉被她怼了一下,一时哑口。
半晌后,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漆黑的纸筒,放进她手心。
“这是什么”纪心言问。
“信号烟。”
“是不是可以叫来左司的人”纪心言惊喜道,“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韩厉卷起她的手,将那纸筒牢牢握进她手心,用所有的力气,一字一句道“你记住,不到万不得已时,绝对不能打开它”
纪心言将东西收好,连连点头“我懂。”
这种保命的东西哪能随便拿出来玩。
韩厉觉得,她未必真的懂,但当他把东西交给她的一瞬间,整个人都轻松了。
水仙镇从建筑到路人服饰,有着浓浓的异族风。
即使越来越多的大豫人跑到这个镇上讨生活,也没有改变当地人的穿衣习惯。
那些带着兽骨环,光头上面纹着兽图,或穿着裸肩兽皮坎的,一看就是大昭人。
纪心言的衣服早就在几天的摸爬滚打中脏得不忍直视,坐的又是小驴车,相当不起眼,进了镇子并没有引人注意。
她暗自庆幸之余,开始找毛九方所说的镖局。
水仙镇是大昭距离大豫最近的城镇。
出了水仙镇往东北,经过很长一段三不管地带,就到了大豫的边境小镇封县,其间坐落三两小村。
两国和睦时,常有商贾在此经商,关系紧张时,这里便是交战的前沿,也因此没有官员愿意花钱花精力治理。
这就导致三不管地带不时会有劫匪出没。
纪心言自问没能力独自护送韩厉到封县,她需要帮手。
问过路人后,她来到镖局门前。
和想像中挂着旌旗威风凛凛的镖局不同,水仙镇的镖局更像一个铁匠铺。
三个连着的平房,连院子都没有。
平房前面空地上,三四个裸着上身的男子,光天化日下大汗淋漓地砸着铁,背上纹身狰狞可怖。
纪心言驾着驴车停到平房前,犹豫了许久才问“请问这里是镖局吗”
一个打铁的汉子手下不停,随口应道“要保什么嘛。”
他的大豫话说得不清晰,四声几乎全是平音,结尾还带着拐弯。
“送我们去封县。”
那汉子停下动作,抬头看她,又看看驴车,转头和身边另两人用大昭话说了几句。
他转成大豫的语言,说“二十两。”
纪心言眉头微皱,道“我只要一个人,但他必须是高手。”
那人又和同伴商量了几句,问“你出多少银子嘛。”
如果是真的高手,多少银子都可以,但她不想露了白,问“你们这里最厉害的人是谁。”
那人道“就是我。”
纪心言二话不说,抄起一块石头朝他打过去。
那人往旁边一躲,气得用大昭话噼里啪啦骂了几句。
纪心言对他的反应非常不满,她皱眉,“没有再厉害的吗”
旁边一人哼道“有厉害的,你请的起么二百两。”
纪心言觉得他是在狮子大开口,吹牛逼而已。
她摇摇头,想换个地方。
起先那人又道“大豫来的小丫头,不要瞧不起人嘛。那是真的高手,二百两都少收你了。”
纪心言已经不抱希望了,随口问道“有多厉害”
这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迷茫,显然谁也不知道那个高手到底有多厉害。
纪心言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她叹口气,握上缰绳。
打铁的汉子可能看她是个大主雇,不想放弃这单生意,往前两步,说“你见见他,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嘛。”
纪心言环顾这个乱七八糟的小镇,无奈道“那我见见他吧。”
那汉子回身对着后面的平房喊道“虎娃,接客咯嘛。”
纪心言
不一会儿,最左侧的一间平房竹帘掀起,一个穿着灰衣的单薄身影走了出来。
那人面色苍白俊美,身后背着一把宽柄大剑,剑柄朝左。
纪心言几乎是下意识地从车驾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人,呢喃道“江泯之”
作者有话要说新开的预收通感追凶,在悬疑气氛中谈恋爱。专栏可见。
文案在此
俞茵得了个新本事,睡着后能与别人五感相通。
别人伤心她也伤心,别人高兴她也高兴,连人吃蛋糕她都能感觉到甜味。
从惊慌到无奈再到适应,她惊喜地发现这事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
就比如,每个月的那几天,肚子似乎没那么疼了
阳城警局第一悍将池大队长最近有点郁闷。
近半年来,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他的肚子酸酸坠坠地疼。
某日,被队里新来的草根中医抓着把脉。
沉思良久后,对方犹豫“队长,你这症状有点像痛经啊。”
一起失踪案困扰了池队好几个月。
这天,警局门口来了个文静秀美的小姑娘,穿着牛仔裤白t,衣服上别着b大校徽,一看就是个好孩子,干干净净瞅着舒心。
好孩子见到他,说“我知道失踪的人在哪。”
池队“在哪”
“在我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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