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纪心言懵怔时,江泯之鬼魅般出现在她身边。
“人带到了,我走了。”
“啊”纪心言脑子尚不在线,“你们不是起的”
江泯之没说话。
旁边的兰芝神情动,朝这边迈了步,语带恳求“泯之”
江泯之身体微微顿了下,然后足尖轻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兰芝下意识往前追了两步。
驴车内,夏君才的声音传出来,“兰芝,此地不宜久留,马上离开。”
兰芝看眼江泯之背影,应道“是。”
她随手指了个男子去驾驴车,转头问纪心言“会骑马吗”
纪心言点点头,担忧地看着驴车离开。
“别担心。”兰芝道,“会儿就能见到他了。”
她骑上马,队人朝着大昭方向奔去。
行至处密林中,兰芝勒马。
十余人跟着停下。
其中两个男子对兰芝道“兰芝姑娘,我们先走了。”
“多谢赵大哥庞大哥相助。”兰芝抱拳回礼。
“姑娘哪里话,都是自家兄弟,应该的。”
兰芝道“今日事,安王府必会加大搜查,请各位定多加小心。”
“兰芝姑娘也是,代我们向夏将军说声,有事尽管吩咐。”
很快,那十余人跟着赵庞二人离开。
兰芝则带着纪心言快马穿过水仙镇,东进西出直接到了下个比较大的小城。
路上,纪心言暗想,之前沈少归猜测大昭在背后支持忠义堂,看来猜对了。
但他没能猜出韩厉也是忠义堂分子。
谁能猜的出来呢,韩厉表现的多像个忠心耿耿的朝廷鹰犬。
进了城门又行了半柱香时间,两人在座朱红大门的三层小楼前停住。
楼侧立着匾额,上书“如意金楼”。
“进去休息下吧。”兰芝道,“他们没这么快。”
纪心言点点头,随她进了院子。
古往今来,能开金楼的都不简单,忠义堂背后的金主不般。
如意金楼的房子看着不够气派,但院子着实很大,前后左右有数进。
沿着回廊来到内院,太阳下,群高低不同的孩子正在扎马步,全都是脸便秘的痛苦。
领头的男孩十二三岁,打着赤膊,手里拿着根藤条,挨个检查,看到腿发抖的就给下。
个约莫八九岁的黑瘦男孩紧张又害怕地注意着藤条的距离,冷不丁抬眼看到兰芝,顿时双眼亮,好似看到救星般。
他当机立断收起架势,朝着兰芝扑上来,口中兴奋地叫着“兰芝姐姐”。
有了个打头的,余下的孩子们也不练了,呼啦啦围过来。
“哎,香还没烧完,你们都给我回来”那个拿藤条的大男孩喊。
兰芝笑着抹了下头个扑上来的男孩汗淋淋的小脸,说“佑安,又想偷懒吗”
那叫佑安的男孩委屈道“是虎子哥想偷懒,午休后应该写字的,他不想写,就让我们扎马步。”
拿藤条的男孩听到这话,凶道“整天就想写字,这点苦都受不了,怎么杀反贼啊”
这个虎子俨然是孩子们的头头,他话音落,就有人附和。
“虎子哥说的对,将来我们都要上阵杀敌的,总是写字怎么行。”
佑安扁着嘴,倔强地瞅着他们。
兰芝道“好了,都不许吵。写字和练武样重要,定国既要文臣也要武将。”
她看向赵小虎“个看不懂兵书的将军怎么打胜仗”
孩子们累得满头汗,脸晒得通红,兰芝看了心下不忍,说“都去洗把脸,然后去书房练字。”
赵小虎与佑安互相瞪了对方眼,带头往书房去。
孩子们听话地跟着离开,好几个频频回头好奇地偷瞄纪心言。
那个叫佑安的男孩更是朝她挤挤眼睛还笑了下。
“你住最里面的院子吧,省得他们吵。”兰芝做事利落,边说边带着纪心言沿着长廊往里走。
路上遇到几个人,客气地对纪心言点头,但没有人问她是谁。
最里进的小院似乎没人,很安静。
院子不大,三间房各座位,中间是个大约三十来平的草地,摆了张石桌加四个石凳。
“这个院子最近没人住,你先在这里休息。”兰芝道,“我记得你叫杏花,是吧”
纪心言道“我本名纪心言。”
“那就是纪姑娘。”兰芝笑着,推开左手边的房门。
股潮湿的味道传出来,她用手扇了扇,把另外几扇窗全都打开。
“这院有阵子没住人了,今天时间太紧来不及收拾。”
“我自己收拾下就好了。”纪心言拦住她。
“也是你们运气好,偏巧夏将军正在庞大哥处暂住,看到信号烟就赶过去了。”兰芝停了手,见她没什么行李,又道,“缺东西跟我说。吃饭都在灶房的院子里,般酉时开饭,到点过去就行。”
说话间,就听外面阵喧哗,佑安跑过来喊“兰芝姐,夏将军来了”
兰芝与纪心言对视眼,齐齐往前院去。
东屋门前聚了几个人。
夏君才屏退众人,关上门,独自在屋里帮韩厉疗伤。
纪心言垫着脚想看清楚。
兰芝知她心急,安慰道“他体内有蛊毒,能压百毒,般的药伤不到他性命。”
蛊毒
纪心言看向她,忽然问“献蛊虫是韩厉的主意,还是夏将军的主意”
兰芝微怔,随后眼神暗下去,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成大事,难免有牺牲。”她说,“若不是炎武司只要男孩,我宁愿亲自吞下蛊虫。”
纪心言道“但如果没有蛊虫,原野未必背叛你们。”
兰芝愣,想说什么,余光瞥见赵小虎跑过来,便伸手拦住他们。
“不要在这里跑。”
“兰芝姐姐,夏将军带回来的人是谁”赵小虎问,“他是不是也要死了。”
“别乱讲,等他伤好了你们就见到他了。”兰芝手领起个孩子,对纪心言道,“我们先离开这吧,不要影响他们疗伤。”
纪心言应声,低头见个只到她大腿的小女孩仰脸看着自己。
她犹豫了下,学着兰芝的样子伸出手。
那小女孩很自然地把软乎乎的小手放到她手里。
兰芝回头看到这幕,弯弯唇。
“你认出她了吗”
纪心言复又打量那个女孩。
圆圆的脸,皮肤白净,头发用红绳扎起,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眨眨地。
她看了会儿,没想起这是谁。
兰芝道“她是上次你救下的那个孩子。”
纪心言更不明白了“哪个”
“芜河边,渔船码头,龙二哥”
纪心言恍悟,心下欢喜“她就是躲在柜子里的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奶声奶气回道“小月饼。”
“小月饼”纪心言乐了。
兰芝也笑道“这孩子光记得自己的乳名。”
纪心言又问“还有个小的呢”
“他太小了,不住在这,等稍大些开始读书识字才会接过来。”
纪心言隐隐感觉到,这是忠义堂分散人员以及互相保密的种方法。
她没再问,只道“韩厉还说我多管闲事,说他们肯定活不下来。”
兰芝笑了下,说“作为炎武司督卫,他肯定要这样说。其实当天下午,我们就收到他的消息,赶去了码头。只是当时夏将军不在,码头又有官兵,我们没敢轻举妄动。”
“难道后面两个据点扑空,也是他放的消息”
兰芝想,既然韩厉肯把信号烟交给纪姑娘,想必是十分信任她的。
纪姑娘住进了如意金楼,将来便是家人,那么些已经是明面的秘密就没什么不能说的。
她点点头“这些年,我们直往朝廷中安插人手,最成功的就是韩厉,他隐藏的很好,做了很多事。”
“说到这个。”纪心言向她谢道,“那日在学堂,承蒙姑娘手下留情。”
兰芝笑笑“当初在二姑山,你也曾对我出手相助,扯平了。”
两人边说话边带着孩子们往前院走。
“二姑山的事,也是你们安排的”纪心言问。
兰芝道“韩厉查出血书案凶手可能是江家后人,又看中他武功高强,便想将人拉拢过来,于是在毕府设下埋伏,将泯之重伤以便让我们的人接近他。我略通医术,夏将军就派我去救治他。”
之前的怀疑得到当事人亲口证实。
“这就说的通了”纪心言嘀咕着,“那他今日对你怎么”
兰芝勉强笑笑,说“我们在崖下做了布置,没想到他跟着跳了下来。为了救他,只好暴露。他知道真相后,认为我接近他另有所图,气我欺骗了他。”
纪心言看她眼,见她抿着唇,面上看不出太多情绪。
兰芝领了孩子们到书房,果真检查起他们的功课。
孩子们拿着自己的文章,排队等着。
纪心言看向院子。
石子铺就的小路蜿蜒曲折,连通三个院子,古木假山间,穿着大豫民服与大昭民服的人走来走去,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个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民居。
谁能想到,这却是让大豫皇帝最为头疼的反抗组织所在。
如今她竟然坐在了这里。
兰芝检查文章的间隙,有意无意地看了她眼。
晚饭是在灶房前的空地上,四张桌子排开,光是孩子们就占了两桌。
菜很简单,桌十个人冷热加起来四五盘菜,虽然守着金楼,生活上却很简朴。
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忙前忙后。孩子们叫她徐婶。
纪心言搭手帮忙。徐婶对她感谢地笑笑。
顿饭吃的热热闹闹。
每个人都对她很友好,但没人和她说话,包括那些总是偷偷看她的孩子们。
堵无形的墙将她单独隔了起来。
只有小月饼,直跟在她身边。
小姑娘认真地吃着饭,掉到桌上的米粒也会捡起来。
纪心言想,这些孩子,将来或许是又个韩厉,或者是又个原野。
正瞎想着,那个叫佑安的男孩端了饭碗坐到她旁边,咧嘴笑,露出换牙的洞,亮亮的小眼神里闪着精光。
纪心言看他两眼,没忍住,狐疑地问“你也见过我”
佑安重重地点了下头,说“你吃过我做的糖葫芦。”
糖葫芦
纪心言不用太努力就想起来了,自她穿越后与糖葫芦有关的事情只有件。
当时血书案刚结,她请韩厉去朋满座吃酥鱼。
路上,这狗男人莫名其妙地买了串糖葫芦送给她。
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在讨好她呢。
她当时就觉得有问题,果然,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的。
所以从那时开始,自己就已经被选为挡箭牌吗
纪心言眯起眼,决定见到韩厉时,得先生会儿气。
如果他伤势好些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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