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 107 章

    回去时马车跑的快了些,纪心言在里面小睡了会儿,太阳初升回到养心殿。

    韩厉夜未睡,正坐在御案前等着她。

    见她回来,他起身将人扶到桌边。

    “饿了吗”

    纪心言点点头。

    初夏去端吃的。

    桌上摆的卷图册,张张都是簪子。

    根刚刚修好,已成型的绿檀簪子压在图册上。

    “你这是在干嘛”她问。

    “我担心再被人气得压不住蛊毒,还是手边常备根簪子,生气了就拿出来磨磨,再气得不行还能用来当暗器。”

    他将簪子收进袖兜。

    “你还要带着它早朝”纪心言疑惑,“有这么神吗”

    “可神了。”他在她头顶亲了下,“辛苦你了。”

    纪心言抚着肚皮道“有些事你不方便做,只好我来了。我现在这个样子,没人敢找我不痛快。”

    韩厉笑笑“谁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就晕倒给他看,保管吓死他。”

    “你脸皮好厚。”纪心言斜他眼,“你怎么这么快找到江泯之的”

    “他年到头四处寻药,给人当打手赚钱,穷的当当响,名气却不小,我想找不到都难。”

    初夏端了热粥过来。

    纪心言吃了两口,打个哈欠“希望他们能好好生活,别再闹别扭了。”

    “你去休息吧。”韩厉道,“我去听听刑部怎么诉苦。”

    早朝时,刑部先就刺杀事奏报。

    经查证,行凶之人正是朝廷抓捕多年的夏君才,却不知他为何躲避多年后,突然以这种鱼死网破的方式行刺。其中因由还需炎武司刑讯,现申请将犯人全部转入内牢。

    韩厉准了。

    其余的帮凶必然都是忠义堂的,并押入内牢。

    说完正事,提到帮凶,就不得不提起昨夜有人逃狱。

    刑部尚书硬着头皮奏报此事,没敢明说养心殿那位娘娘,但话里话外表示刑部在此事中是受害者,皇上或该细查身边人。

    此言出,即刻就有几个刑部官员附和。

    逃走的可是刺杀皇上的逆贼,诛九族都不为过。

    不过刑部尚书还没那么愣头,他委婉道“皇上,臣以为娘娘或许不知那些贼人身份,才会时糊涂。但逃走的毕竟是忠义堂的反贼,若是不罚,实在”

    他说到这呐呐停住,因为他看到皇上从袖兜里掏出细长的物件,又从另侧袖兜掏出块布。

    皇上开始用那布磨那根细长的物件。

    见朝上没了声音,韩厉抬头“继续啊。”

    刑部尚书回神,道“实在难以服众。”

    “反贼这个词不要乱用。”韩厉轻描淡写道,“你们说要怎么办吧。”

    他把皮球踢了回去。

    这话又把那几人问住了。

    怎么办他们能对个怀着皇嗣的人怎么办

    皇上这么问,不就是逼着刑部自咽苦果吗。

    刑部尚书偷偷看了眼公孙阶,后者眼观鼻鼻观心。

    尚书在心里骂了他句“老油条”,然后试探着说“不如关在养心殿禁足”

    这方法不错。其余刑部官员纷纷在心里表示赞同。

    只要罚了,那错就是那位娘娘犯的,刑部的责任就少了很多。

    关在养心殿禁足,本质上和没罚样,皇上应该会满意的。

    至于那位娘娘到底和忠义堂有什么瓜葛,皇上若介意自然会查,皇上若不介意,他们个劲催不是犯傻吗。

    韩厉唔了声,想了想,有点为难道“若是因为和忠义堂有牵连就得罚”

    他微直起身,瞅着下面众朝臣“那堂下诸位可有点麻烦了。”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太明白。

    他们起抱手,齐声道“微臣惶恐,请皇上示下。”

    韩厉慢悠悠道“早在月前,炎武司就送了消息过来。经调查实证,星辰山庄是忠义堂最大的据点,庄主柳南星与夏君才更是义父子的关系。”

    话音落,朝堂先安静了片刻,随后阵骚动。

    星辰山庄开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就成忠义堂的据点了。但皇上金口玉言,又有炎武司的情报,肯定不会错啊。

    刑部尚书冷汗唰地冒出来。他去年还追加了十万两投资,虽然只是帐面上的,并没有真正出钱。

    但这种事根本说不清楚,粗粗算,自己在星辰山庄的本钱少说有百八十万两白银了。

    公孙阶也是脑门汗,早知道皇上如此护短,他就拦拦了,这下差点把自己带沟里。

    他们这些人,多少都与星辰山庄有联系,每年也没少拿分红。

    这事牵连的人太多,时间,大家忘了刑部的麻烦。

    “朕已命人追拿柳南星。”韩厉朝旁边的小太监点点头。

    小太监抱着堆册子上来。

    韩厉将册子往地上扔。

    “这些都是从星辰山庄翻出来的账本,每年利响分红记得清清楚楚,有名有姓的除去,余下多的利全部进了忠义堂的口袋。”

    公孙阶立刻带头跪下。

    “圣上明鉴,臣等愚钝,为柳南星所蒙蔽,不知其中缘由。但臣绝无与忠义堂勾连之意,望圣上明察。”

    众臣纷纷跪地。没人再提昨夜刑部逃犯事。

    韩厉收起簪子,温和地表示,炎武司已经查清了,诸卿皆是清清白白的国之栋梁,这些帐本半真半假,他已决定全部销毁。

    这星辰山庄如此大胆,本该网打尽,但念其营收能力强大,能为国家所用,便由朝廷力接管。

    众臣叩首,皇上圣明。

    韩厉在心里盘算了下,看自己手中还有多少筹码。

    嗯,还挺多的,足够嚯嚯。

    退朝后,大家各怀心事默默出了宫城。

    到了城外,终于有人开口。

    “星辰山庄这事诸位如何想”

    “还能怎么想,今晚就上书,再不跟山庄有瓜葛。”

    “那我们投进去的银子”

    “你舍不得银子,那就舍得脑袋呗。”

    “唉怎么之前点风声都没有。”

    另人凑上来“你们听到皇上今天说反贼这个词不要乱用。”

    “是啊。”人狐疑道,“会不会与大昭太后来京有关”

    “自然是有关系的,郡主回京,必要提起晋王府和小晋王,若我们不小心喊个反贼出来,依郡主那性子,说不定当场来个撒豆成兵。”

    “可这样就得先给小晋王平反吧那可要推翻先皇的决定。”

    有人看到公孙阶,忙拦住他。

    “公孙大人,你怎么看”

    公孙阶两手在袖中交抱,低声道“诸公慎言。若皇上给小晋王平反是违逆先皇,那晋王的王位可是太祖封的,先皇说小晋王是反贼,又怎么算再者,先皇可曾下过诏书,说小晋王是反贼”

    诏书是没有,也不能有啊。

    小晋王维护的是孝宗。

    辽王给了孝宗谥号,牌位进了太庙,就是承认孝宗的皇位,那断没道理下诏把小晋王定为反贼,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再联系着辽王与小晋王半叔半父的关系那句反贼倒更像是气话,只是后来局面已成,覆水难收。

    “那日晋王府开门,大家也看到了我言尽于此。”公孙阶道,“皇上今非昔比,诸位日后说话万万三思。”

    公孙阶说完,上了马车往家中去,心下想着定要尽快和星辰山庄脱了干系。

    城门处,仍有几人不肯散去。

    人低声叹道“这么多年了,是该有个定论了。”

    “当年如果郡主肯与大豫恢复邦交,说不定小晋王早就恢复名声了。”

    “依郡主的脾气,人都没了,稀罕个名声”

    “此番郡主回京,倒是个合适的契机。”

    退朝后,韩厉走在通往养心殿的甬道上。

    “钟洋,等那些人转入内牢后,直接赐毒酒,不必刑讯。”

    钟洋应是。

    “安王妃近日如何”

    “直在府中静养。”

    “定要让她平安生下孩子。这是王叔唯的子嗣。”

    “属下明白。”

    “柳南星的尸体葬在哪了。”

    “就地葬在雪山上。”

    “他来自雪山,也算死得其所。”韩厉道,“他的死没有影响山庄生意吧。”

    “影响不大,我们做的很隐秘。”

    “星辰山庄很能赚钱,关了可惜,以后就由朝廷全面接手。”韩厉道,“忠义堂那些据点都处理干净了”

    “处理好了。坚持反抗的人都已处死,投降的人充入军营,妇人与孩童集中由学堂看管。”

    “有多少人投降。”

    钟洋顿了顿,道“不足半。”

    “不足半”韩厉反问。

    “还要再少些。”钟洋道。

    韩厉面色沉沉,看向前方巍峨宫殿、空旷广场。

    他的对手死了,朋友也死了,唯的亲人远在大昭,熟识的人全部远离了他。

    他摸向袖中不甚光滑的簪子。

    幸好

    他脚步加快,径直回了养心殿。

    进随安室的门,就见纪心言正低头吐出什么。

    韩厉吓跳,三步两步过去。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手抚上她肚子。

    纪心言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扬手让他看。

    “桂圆核。”她调笑道,“你还好吧。”

    “我当然好。”韩厉点不觉得尴尬,“太医说少吃桂圆,这谁给你的。”

    “我才吃了个。”纪心言不满道。

    韩厉见桌上放着数张纸,上面记了很多内容。

    他好奇地拿起看。

    纪心言道“这是全国各地的物价,我从那些折子里择出来的。”她指着红笔写的,“这些都是市场紧缺,希望朝廷帮忙协调货物往来。”

    她笑道“我现在有点体会到权力的好处了,这种手资料寻常商家哪拿的到。”

    她从下面抽出张纸“比如齐州,今年流行织绫,但供给不足以至价格奇高。我就想起三个月前临淮来的奏折,上面说因去年织绫火爆,导致今年桑民大量生产恐会积压,希望朝廷收购。”

    她指着旁边个数字“前几天户部上的折子,提到部分物价,果然临淮织绫价格很低。你看,如果这时我从临淮收购织绫运到齐州去卖,肯定会大赚笔。”

    “你怀孕了还想这些,要多休息。”

    “我也不想啊,但我看到就自动把它们联系起来了。”纪心言道,“可惜也只有我自己看看。”

    “谁说的。”韩厉拿起那几张纸,“明天我就把这个给户部,让他们去安排。”

    纪心言笑道“商贸做起来,还能带动沿途地方餐饮住宿旅游,民富才能国富,国富才能兵强。俞岩在临淮发展商业的模式就很成功,完全可以让其它地方学起来。”

    韩厉道“提到钱,你主意可真多。”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就是在夸你。”他想了想,“我把俞岩调回来吧。”

    “你不怕他气你”

    韩厉摸出袖里的发簪,笑道“我现在有这个法宝。”

    端午临近,大昭使团已行至爻城,再有半月就该到了。

    这十八年晋王府养护得当,房屋破损情况并不严重,修缮工作提前完成。

    早朝时,工部将工程进展汇报完,提到牌匾事。

    如今的牌匾红漆都掉的差不多了,那上面的字是太祖亲笔所提,肯定不能报废,只能翻新。

    但按先皇的意思,这世上再无晋王府,那这牌匾要如何处置

    工部不敢擅自做主,奏请圣上。

    这个话题戳中了大臣们的心事。

    于是场关于小晋王到底是不是反贼的辩论在堂上展开。

    韩厉磨着簪子,没有加入讨论,只安静地听着。

    不少大臣早就私下与公孙阶谈过,心知在大昭使团来访的节骨眼上,不管对国家,还是对个人仕途发展,支持恢复晋王府都是最明智的。

    于是这个早在私下辩论过多次的话题很快有了答案。

    大家几乎边倒地认为,晋王王位是太祖亲封,晋王府宅院是太祖所赐,小晋王作为对孝宗忠心耿耿的臣子,直就是宗室员,何来恢复说。

    那牌匾是太祖亲笔题字,是太祖对晋王的肯定,自要好好爱护,必须请能工巧匠翻新。

    甚至有人提出,不若趁这次从郡主那边过继个孩子到小晋王名下,也算是让晋王府有后了。

    公孙阶默默白了他眼。

    韩厉面上无波无澜。

    他的心愿达成了,但他并没有太高兴。

    这本是晋王府该得的。

    辽王与孝宗打起来,辽王赢,登上皇位,孝宗败,得到谥号,牌位进了太庙。

    他们都得到该得的。

    而听从太祖遗训,忠于孝宗的小晋王,却落得个十八年反贼的下场。

    他用皮料下下磨着簪子。

    安王妃闭门养胎,剑州四万兵马实际在他控制中。

    柳南星身死、夏君才赐了毒酒,忠义堂已无力回天。

    他什么都不用怕了。

    晋王府的事自有礼部去张罗,恢复小晋王名号,新立牌位,这些全部都在大昭使团到达前完成了。

    半月后的天,礼部早早在殿前铺上红毯,文武百官分列两旁,以最高规格迎接大昭太后。

    韩厉身着袞冕服,头顶冕冠,身玄色,脊背直挺地站在石阶前。

    纪心言站在他旁边,紧张地手心冒汗。

    她大早起来,就被数个女官包围着,沐浴梳发穿衣。

    红罗长裙大袖衣、红褙子,上加霞帔,头戴龙凤珠翠冠,套穿搭整理下来,用了两个时辰。

    亏着她身体底子好,若是换个人,怕受不住。

    想到即将见到韩厉的亲姐姐,那个听上去似乎并不好相处的大昭太后,纪心言有点紧张。

    这让她忽视了群臣看到她衣冠时的表情。

    礼部尚书心中默想,没行立后大典就先穿上凤冠霞帔,该如何解释才能合情合理。

    很多人以为,礼部掌管典礼,是要指点皇上应该如何做,事实上,只要干的足够久就会知道,礼部最大的作用,就是替皇室不合理行为找出合理解释。

    正想着,有轻骑通报,郡主已先步进入京城。

    巳时未到,骑白马自承天门冲入,马蹄声急促清脆。

    韩厉下意识攥住纪心言的手,所有的激动与期盼都只让她人知道。

    纪心言轻动手指,给他微小的回应以做安抚。

    红毯尽头,远远地出现匹白马,马上女子红衣烈烈,手中九尺长刀逆光闪烁。

    钟洋情急要挡在韩厉面前。

    韩厉摆手让他退下。

    白马不减速,直冲到韩厉身前丈远才停下。

    那女子利落地翻身下马,提着长刀大步流星到了他们身前。

    她将长刀往地上戳,目光中露出赞许之色。

    “煜儿”她的声音铿锵有力。

    韩厉垂首“沈煜见过长姐。”

    诺大的殿前广场片寂静,简单的两句话八个字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中。

    公孙阶慢慢弯起唇角。他又押对了次。

    作者有话要说下本决定开魔尊总在暴走边缘,在这里征求一下大家的想法。

    你们觉得文案的期待点在哪里或者说你们想在魔尊这本书里看到哪些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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